别无选择——鲁庵

。

他没有忘记，卢震正是出于警局重案科。记得他的老师K警官牺牲时，自己曾问过师兄，这样做警察，值得么？他的回

答简单而决绝，值得！

想到这里，齐非心口微微一缩，他忽然有一种预感，他与卢震，或许将会越走越远，乃至敌对……

警察很快撤了队，带走了龙帮十几个人。齐非远远看着，见都是底下的小弟，也放下了心。大不了是私藏管制刀械的罪

过，可大可小，捞出来费不了多少功夫。

卢震不知什么时候探出半边身子，目光深沉，眉头微微皱着，看不出表情。嫌犯被推上了车子，警车陆续出发，他将半

截烟头扔了出来，也升起窗玻璃发动了车子。

望着驶入车流的黑色奔驰，齐非拧起了眉。这样一次光明正大的黑帮聚宴，没有走私没有毒品没有任何涉黑行为，卢震

却动用大量警力临检，为什么？难道仅仅是挑衅么？

过了一会儿，龙帮的各路人马都陆续出来。阿洪跑过来，见齐非安安稳稳在车里，松了口气。莫辰送走了大部分兄弟，

上了齐非的车，见他醒了，吩咐阿洪开车回图兰苑。

路上谁都没说刚才的临检，大约也都没当什么大事。莫辰随意聊了几句，提到今天和东星的谈判，只说对方口气硬得很

，没谈成，怀疑是背后有什么人撑腰。最后笑着说，改日请瀚哥走个入帮的仪式，这些事情就都能参与了。

齐非知道他是怕自己今天受到冷遇，心里不痛快，对这人貌似粗豪实则细致的关心很是感激。他却不知道莫辰刚才听阿

洪悄悄说了下午的事情后，已经把周文江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二天林瀚和莫辰又在书房忙了一上午，吃过午饭，莫辰让齐非跟老大出去一趟，一回头看到他的紫色恤衫和破洞牛仔

裤，叮嘱道：“去换身白衬衣黑西裤。”

换好衣服出门，林瀚的车已经等在外面，齐非怕林瀚招呼他一起坐后面，先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位置。车子驶出了宅子，

他才发现只有他和赵林两人跟着，有些奇怪。

赵林面无表情地驾着车，神情专注。齐非向后瞥了眼，林瀚闭着眼靠在后座上，没什么表情。汽车在宽大的公路上平稳

行进，车内静得几乎连呼吸都清晰可闻。一个小时后，驶入了公墓的大门。望着满眼鲜花松柏和黑压压的墓碑，齐非的

心忽悠颤了颤。

公墓内有汽车道可以直通山顶，可林瀚却坚持自己走上去。赵林了解他的习惯，将车停在了山脚，去守墓人那里登记名

姓，领用祭品。

三人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道向上走，两旁林荫遮蔽下，都是风水极好的墓穴。

齐非一路猜测着他们要看望之人的身份，不会是龙帮的人，更不会是林家的人，多半是林瀚的好友之类。可到了墓地时

他仍是吃了一惊。

矮小围栏圈起的方圆百十平方的小园子，白菊翠柏间，孤零零地伫立着一座白玉墓碑。宽大的墓碑上光秃秃的，没有照

片，更没有名字。

墓地的规格显示其主人身份不低，却为什么不写名字？齐非讶然，回过头看两人神色凝重，便安静地退到林瀚身后站下

。

赵林捧过来的红木匣子里摆放着各种祭拜用品，林瀚只取出了一把香，亲手点燃插在了香炉里，带着两人鞠躬行礼。

林瀚凝视着空无一字的墓碑，良久，低低喃道：“阿海，又是一年了。他仍是没有忘记你，我该恭喜你么？”

碑上没刻出的名字是林海，几乎不为外人所知的，他的双胞胎弟弟。如果林海不是死于两年前的那场意外，自己今天仍

然只会默默看着他与莫风双宿双栖，看着他们倾尽心力打造瀚海集团这个辉煌的商业帝国。

林海出事后，他以自己不擅商事为由强留下了莫风，让他继续主掌瀚海集团。即便没有任何理由，他也不会放他离开，

因为，他爱莫风——他弟弟林海的爱侣。这么多年了，莫风不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可没有了林海，莫风仍然不会爱他…

…

齐非正满腹疑团，见赵林打着手势让他退远些，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刚要转身，不远处风吹草动，阳光下突然闪过一点

诡异的银光，齐非脑中还没来及意识到危险，身体已经闪电般把林瀚大力扑倒。

咻的一声尖利的破风之声，擦着齐非的耳际掠过。

赵林反应极快，伏地的瞬间拔枪，连发三颗子弹射向对方隐藏的方向，金属的弹头撞击在墓碑上发出刺耳的锐响。对方

也迅速还击，一串连击把赵林压制在地。

齐非这时已经抱着林瀚滚到了墓碑后，两只手在他腰间急速摸索。对方听起来似乎只有两个人，可火力却极强，他希望

能找出一把枪来，先救赵林。胡乱抓摸的手忽然被身体的主人按住，手里被塞入一把掌心雷。

第13章

齐非没想到堂堂龙帮大当家的居然用这么小巧的手枪，哭笑不得。一抬头撞上林瀚含着笑意的深瞳，顾不得表示不满，

打起精神飞身跃起，贴上了墓碑一侧，探出手臂两个点射，接着连续几个翻跃，掩到四五米外的一棵柏树后，引开了对

方的火力。一直无法动弹的赵林趁机一个翻滚，避在了墓碑后，挺枪还击。

双方都是个中高手，谁也没讨到便宜。赵林吃不准对方的底细，自己手中却是弹药有限，时间久了，岂不是要任人鱼肉

！一瞥眼见齐非不断变换方位，试图接近对方，知道他的想法和自己一致，一旦没了子弹，就只有贴身肉搏。他心里更

是着急，百忙中朝林瀚叫道：“瀚哥，让齐非顶着，咱们先退吧！”

尖锐的枪声在林间回荡，把他的声音撕裂成一个个粉碎的片段。

林瀚眼眸深沉，凝神望着不远处的齐非，微微摇头。此时的齐非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眼神锐利，行止剽悍，与平日

里软弱可欺的富家公子哥形象全然不同。他的心底隐约生出了一丝自己也不甚明白的赞赏和喜爱。

赵林哪里知道自家老大的心思，见他不愿撤离，又是担心又是焦急，只能硬着头皮全神贯注应战，希望能压住对手，占

得先机。

不料，几分钟后，不知从哪里传来两声清脆的枪响，对方有人啊的一声痛呼，显然是受了伤，接着火力毫无预兆地突然

停止，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后，再没了动静。

难道偷袭的杀手已经退走了？

齐非和赵林对视一眼，互相打了个手势，赵林几枪连射掩护，齐非已经伏低身子窜了出去，到达对方刚才的藏身处时，

果然已经空无一人。两人又分头四下搜寻，没发现任何线索，只得重新回到墓前。

赵林查看林瀚周身，见他毫发无损，放下了心，避到一旁打电话叫莫辰带人过来接应。

齐非双手托了掌心雷递过来，林瀚接了随手扔进衣袋，好整似暇地看着他，赞道：“身手果然不错！”少年刚才的表现

有智有勇，可圈可点，让他吃惊。

齐非前一刻生死关头不小心露了底，很是后悔，只好低着头道：“上学时好玩，跟着学了一点，不成的。”

“玩都成了高手啊，了不得！”赵林过来竖起了大拇指。刚才要不是齐非及时诱开了对方的火力，自己都不知道还有没

有命在。

“赵哥笑话我呢！”齐非红了脸。

林瀚直接无视了他的自谦，道：“回头找莫辰要把好枪，去库里挑，喜欢哪个挑哪个。”龙帮做的都是走私军火生意，

自然不会短了自家使用。

齐非不假思索地摇头：“不用了，瀚哥，带着枪太危险。”

“胡说！”赵林怕林瀚不高兴，抢着说，“做保镖的不带枪，你拿身子去挡枪眼啊？瀚哥放心，回头我陪齐非去，保证

挑个和齐少般配的美人！”说着用力压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拒绝。

林瀚哈哈大笑，饶有趣味的目光在齐非身上扫了扫，让他莫名地担心起来。

莫辰很快带着人赶来，听赵林说了刚才的情景，吓出了一身冷汗，让赵林护着林瀚先走，自己亲自带人寻找线索。齐非

请求留下帮着莫辰，林瀚爽快地答应了。

莫辰在墓地内外仔细搜检，仍是一无所获。临走，齐非要求在这里单独待一会儿。莫辰虽然奇怪，也由着他，叮嘱他早

些回去，下了山仍觉着不放心，又让阿洪留下来等着他。

齐非目送着莫辰的汽车从山脚下离开，就去找守墓人。却不料守墓人已被刚才的一场激战吓得不见了踪影。他很是失望

，一个人顺着林荫道慢慢往上走，远远看到那座无字墓碑，心底忽然间悲戚难抑。

今天……其实是翔哥的祭日！

他不过是想向守墓人讨上一炷香，告诉翔哥，自己很好……很好……

那场灰飞烟灭般的劫难，他最后竟然连翔哥的一点骨灰都没有得到。

不知道多少次被鲜血淋漓的噩梦惊醒，他都努力告诉自己，要忘记。可那些恩爱温存、那些并肩携手、那些生死瞬间，

又怎么能轻易从记忆中抹去？

翔哥，我已经在努力忘却，可是……请原谅我……

揉了揉泪水模糊的双眼，齐非这才发现，无字墓碑前静静地立着一人，一身黑色休闲装，削薄的背影异常熟悉。

竟是莫风！

齐非心中一喜，快步走过去，绕到他面前叫道：“风哥……”

他顿住，骇然发现，眼前来不及掩饰的莫风，竟然泪流满面！

在他的记忆中，莫风向来都是温和从容的，无论是面对公司下属、龙帮兄弟，还是面对政界高官、商场对手，甚至面对

喜怒无常的林瀚，都可称得上泰山崩而色不变。可今天……

莫风取出一块手帕，拭了拭眼睛，然后抬起头朝他微笑：“对不起，失礼了。”

齐非努力咧了咧嘴，低声道：“风哥，这里……是你喜欢的人？”

莫风伸手轻轻抚着墓碑，垂下眼睫，缓缓道：“是，两年前，他替瀚哥去旧金山谈判，结果遇到一场意外，我连他最后

一面都没能见到。他说过，死后不要墓碑，不要名字，他要把骨灰洒在大海里，做个自由自在的人。我答应了他，所以

，这里不过是个衣冠冢。”

他声音平淡，仿佛在述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件，齐非却从中感觉到了经久不散的悲伤。

“风哥，我喜欢的人，也是这一天走的。”齐非慢慢将手抵在胸窝，心口一跳一跳的疼，“我坚持了三天，仍然跳了海

，结果被人救了。然后，我去了非洲……”

说不出的一股钝痛，从无名无知的某处升腾起来，片刻之间，就酸涩得难以控制。

莫风摸着他被风吹乱的头发，带着点宠溺和无可奈何：“小非，逝者已去，我们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着，才能对得起所

爱的人。”

齐非仰起头看他，莫风的笑容温暖而澄澈，充满了阳光般的魅力。“我会的！我答应过他！”他坚定地说。

“天不早了，回去吧。”

齐非答应着，忽然想起刚才的枪战，急急道：“风哥，刚才瀚哥在这里，有人偷袭！”

“嗯，我知道。可能和这些日子背后下手的人有关，瀚哥会去查的。”

齐非见他不惊不愠，脱口道：“你知道？原来刚才开枪的人是你，怪不得那两人忽然逃了。”难怪林瀚一直那么镇定自

若地看着自己替他拼命，原来早已经心中有数。想到自己一心一意出手救他，不料却做了人家眼中的小丑，他不觉愤然

。

到底是入了秋，傍晚的风已有些凉意。

莫风伸臂拥住他的肩膀，道：“我送你回图兰苑去吧。”齐非刚想说有阿洪送我，莫风已经接着道，“我正好有事找瀚

哥，顺路。”

下了山见到阿洪，齐非肚中咕噜噜一叫，才想起来几个人都没吃饭。

莫风问：“是先去吃饭还是先回家？”

“回家吧。”话说出口，齐非心中苦笑，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竟然当图兰苑是自己的家了。他眨了眨眼，拉着莫风的手

臂道，“我想吃风哥做的饭。”这句话更是含了撒娇的语气，他自己也觉着不好意思，脸上微微一红。

莫风弯起手指刮了下他的鼻子，微笑道：“好吧，回去做给你吃。”

回到图兰苑已经是七点多了，厨房还留着饭，见人回来，很快摆满了一桌子。齐非不答应，非要吃莫风做的。莫风当他

是小孩子耍赖，只好亲自下厨做了份芙蓉汤。齐非尝了一口，连连称赞，跑到吧台那里摸了瓶威士忌过来，非要不醉无

归。

莫风喝了两杯就把酒收了起来：“小孩子不要酗酒。”

齐非不愿意，伸手去抢，被莫风护住。他急了，纵身扑过去，把莫风连人带餐椅牢牢压在了地上，从他怀里硬抢出了酒

瓶，得意地大笑。

“做什么呢？”

身后忽然传来微微有些恼怒的声音。齐非回头，见林瀚穿着睡衣站在楼梯口，神色微愠，忙从莫风身上爬起来，叫了声

“瀚哥”，伸手拉起仰倒在地上的人。

莫风慢慢收了笑，站起身道：“瀚哥，我给你做了宵夜，一会儿端上去。”

林瀚看了看他，轻哼了一声转身上了楼。

齐非吐了吐舌头，悄声道：“吵了瀚哥休息了。”

莫风微笑道：“没事的，你早些休息吧，我和瀚哥有事要谈。”

吃过饭，莫风端了煲好的汤上楼去，齐非趁人不备，悄悄摸了没喝完的威士忌回了房。

第14章

莫风推开起居室的门，林瀚正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屋内空气窒息，隐约透着主人的烦躁和不安。

“党参炖的安眠汤，时间短了些，大概火候不够。”莫风把汤煲放到林瀚面前的茶几上，温言道，“瀚哥，少抽点烟吧

。”

“嗯。”林瀚捻熄了雪茄，拿起汤匙喝了两口，赞道，“味道很好。”

莫风笑了笑，走过去拉开落地窗帘，推开窗子，外面是黑黢黢的山野。图兰苑本就建在山上，此时天幕低垂，漫天星子

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闯入视野中，绚烂而迷人。夜晚带着凉意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回身郑重道：

“瀚哥，我今天是来向您辞行的，希望您能准我离开。”

林瀚捏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却仍是低着头，一勺一勺地慢慢喝着汤，额前的一缕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的半边眉眼

。

莫风刻意忽略他周身散发出的冷冽寒意，自顾说下去：“瀚海集团早已步入正轨，没有我也一样可以完美运作，各部门

、各海外公司的总裁，都是能支撑起瀚海集团的精英，庄之遥、周声，或者齐非，随时都能接掌公司。瀚哥，您可以放

心。”

林瀚终于喝完了汤，抬头望向莫风，慢慢道：“阿风，我希望每天都能喝到你煲的汤。”

莫风神情一滞，很快挑起嘴角：“我想瀚哥会记得，您当年答应过我的话。”

林瀚目光倏地冷下，一字一字仿佛咬着牙吐出来：“答应过的我也可以反悔！”

莫风与他对视良久，终于垂下眼，放低声音说，“瀚哥，十年前海哥以您的名义成立瀚海集团，他的目的您是清楚的。

林家虽大，却始终是脚踩着黑白两道，纵使和上层关系密切，早晚总有失手的一天。海哥希望能靠着瀚海集团将龙帮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