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接过来藏到衣服口袋里,他看了看我,说:“你多休息就不会痛了。我走了,你……早点回来……房子我都找好了,你回来我们就能搬到那边,不用再住宾馆了。你千万要冷静,别又倔脾气上来,什么都不管不顾……”
“嗯……”我点点头。他那句“早点回来”触动我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让我觉得温暖。
我们并不敢耽误太久,怕左玉禾会起疑心,所以马上转身出去了。一路走我还在嘟嘟囔囔,许岩给数落了一顿,意思也就是说,我是良民,你这个死警察居然还不相信。
上去之后左玉禾坐在椅子里对着我笑,看得我不太舒服。许岩他们扮作已经调查完毕,吩咐我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遇到所谓的逃犯一定要第一时间报警,然后就开着船走了。他们一走逸思便吵着要左玉禾教她钓鱼,左玉禾非要拉着我也去,我实在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坐到了他们两个中间。
我似乎是一颗三百瓦的电灯泡,惹得逸思不太高兴。我装作毫不知情,频频打断逸思的话,把左玉禾的注意力引到我这边来,让逸思气红了脸。我心里暗自思忖,逸思明天就会返回武小姐那里了,但愿武小姐能够使出手段,别让她对左玉禾有任何念想才好。
我昨晚没休息好,在太阳底下一晒就有些头晕,竟然还不如逸思。而且不止头晕,还连带着有些恶心欲吐。我忍了又忍,实在是有些撑不住,连忙找了个借口到船舱里头去了。起身的时候我就觉得眼前黑蒙一片,几乎快要栽倒,我连忙扶住柱子定了定神,这时候左玉禾抬头看着我,问我道:“逸辰,你没事吧?”
“没,船有点晃。”我笑了笑,咬着牙朝船舱走去。进了船舱里的房间我立刻关了门反锁上,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下子什么都不知道了。在晕眩之中我感到身体似乎都飘了起来,就如同浮在水里一样,然后后知后觉地感到脑子里嗡嗡地响个不停,人就像置身于一个旋转的玻璃球里一样,一直在翻滚。眩晕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我很快就醒了过来,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只有几分钟的样子。我闭上眼又定了定神,心里不由担心,害怕头疼袭来让我无法承受,于是我拿出了许岩给我的止疼针,准备给自己打一针。
正在我准备注射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不一会儿便传来左玉禾敲门的声音:“逸辰,你在里面做什么?”声音听起来似乎并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惊了一下,连忙把针管收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开了门。左玉禾盯着我,皱着眉问我:“逸辰怎么躲在船舱里?是不乐意和我说话吗?”
“没什么。”我轻描淡写地说着,把手揣进了兜里准备往外走。左玉禾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拖进了房里关上了门,用手抓住我的胳膊,逼得我的手从兜里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左玉禾抢过了我手里的注射器,脸上的表情很惊讶,“你注射毒品?”
我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之后就呵呵地笑了起来,笑着说,“我懒得理你。”
“逸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左玉禾说,“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刚刚来的那帮警察,你以为我不知道是盛合的人是不是?你们在这间房间的对话,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偷听。”我冷冷地看着他说。
“这艘游艇是我的,我在自己的游艇上安装监视器,哪里叫做偷听了?”左玉禾恨铁不成钢地说,着,笑得很是无奈,甚至带了几分宠溺的意味,“你在国外的事情,你也以为我不知道?逸辰,你已经长大了,可是为什么玩心还是这么重?但是无论怎么玩,还是应该有个分寸才好,吸毒这种事太堕落,并不适合你。”
“左先生,我们好像并不熟吧?”我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我跟别的什么人做什么事,吸大麻或者是注射毒品,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
“逸辰,这样不好。”左玉禾摇头说道。
“那又如何。”我无所谓地说,“我方逸辰要做什么,没必要得到你的同意。你以为你是谁?”
左玉禾脸上的表情阴沉了几分,但仍旧带着招牌式的迷人笑意。他伸手过来想要抢我手里的东西,但我死死拽住不肯松手。左玉禾皱着眉,像看一个闹别扭的小孩一样看着我说:“逸辰,毒品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毒品害人,这个你难道不知道吗?盛合方家的子孙,怎么能做这些事情呢?”
我讨厌他说方家如何如何,就好像把我贬低得不名一文一样。其实我什么都不怕,就怕自己犯病的样子被别人看到,特别是左玉禾,我讨厌在他面前表现出软弱的样子。让他觉得我离开他,就不会过得好,我讨厌这种感觉。
“还给我!”我分外的不爽,心情恶劣到了极点,越发激烈地挣扎了起来。
就在争夺的过程中,一个失衡,我脚下不稳,趔趄了一下便摔倒了。“砰”的一下,我的脑袋磕到了沙发扶手上,一股血腥的气味立刻从鼻腔传来,有热流从鼻子里流出来,我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便黑了下去。
第十七章
只是脑袋撞到了沙发扶手,还不至于就此昏迷,所以虽然晕去,却还有一丝意识尚存。我迷迷糊糊听到左玉禾呼声,他跑过来跪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脸,但是并不敢动我,只能拿手去擦我的鼻血。这时候逸思也跑了进来,像是吓得不轻,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叫我的名字。左玉禾轻声示意她不要大声呼叫,要冷静,然后叫保镖打电话要救护车。可是保镖惴惴地说:“老大,这是在海上……”
左玉禾似乎愣了一下,语气里有了一丝急切,声音不由拔高:“那就赶紧开船,回去!快回去!”
我觉得好笑得很,不由得把他嘲笑一番:左玉禾啊左玉禾,你现在表现出这种慌张,到底是真是假呢?我真的不敢相信。如果你心里还有我哪怕半分,又怎么会拿逸思来威胁我?又怎么会把盛合当做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不仅想把盛合逼入绝境,还伤了我父亲和兄长?你难道不觉得现在这样的慌张看起来很好笑吗?
真的挺好笑的,我哼了一声,挣扎着睁开了眼睛。鼻子里的血还在往外冒,嘴里也是一股血腥的味道。我咳了两声,震得我又一阵头痛,不由得厌恶地闭上了眼。左玉禾的手伸过来摸了摸我的脸,用帕子擦了我脸上的血迹,眼里露出关切的神色:“逸辰,逸辰你没事吧?”
我没理他,而是轻轻握了一下逸思的手。小姑娘吓坏了,眼睛都是湿润的,见我醒来,又破涕为笑,看起来实在是可怜得紧。
“哥。”她轻轻唤我一声,又抽泣起来,“你……觉得怎样?”
“没事。”我挣着坐了起来,靠在沙发上缓了缓,轻声说,“别担心,只是有些晕。”
“船马上就靠岸了,一会儿去医院看看吧。”左玉禾在旁边说。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红着眼睛的逸思,慢慢地说:“玉禾,我有话想跟你说,可以吗?”
之前我一直叫他“左先生”,现在这样亲昵地称呼他,让他都愣了。而逸思也似乎很惊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左玉禾,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我叹了叹气,用手扶住额头,顺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种荏弱的动作和表情,似乎让左玉禾的态度软了下来,他勉强笑了一下,让保镖送逸思出去,然后坐到我身边,给我递了一块温热的湿毛巾。
我的鼻血并没有完全止住,他们在我晕过去的时候用医用棉堵住了我的鼻子,也不怕我在昏厥中窒息而死,实在是搞笑。
我故意表现得特别虚弱的样子——事实上我也的确很难受,头疼、头晕、恶心,几种感觉混杂着,我眼前都是花的,家具都像在摇晃,但是我一般并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这让我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就像被脱了衣服展示在人面前一样,让人难堪。可是现在,我却要表现出这种样子,为的是能够得到我想要的。
我斜倚在沙发上,拿湿毛巾敷住鼻子,弱声说:“玉禾,我们好好谈谈,平心静气的谈,好不好?”
左玉禾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我闭上眼哑着声音说:“玉禾,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们都在改变,再也回不去从前了。所以有些事情,不要再强求了。我已经不是八年前那个方逸辰了,我想要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要干涉我好吗?”
“我不是要干涉你,只是为了你好。”左玉禾语气缓和,轻声说,“你这样,完全是在作践自己。吸毒是在自掘坟墓,到最后是个什么下场,我想你也听说过很多了,我不想再重复。而且你也知道,盛合、义安虽说都是做黑道起家,但是绝对不碰毒品,那东西是害人害己。你今后,还是不要碰了才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都懂的。”我勉强笑了笑。大麻不像海洛因这样的毒品,没有那么厉害,但是我并不想解释什么。于是我又说:“可是这是我选择的生活,别人无权干涉,不是吗?”
左玉禾无奈地看着我,叹息道:“逸辰,你把我当做是跟你毫无关系的外人,对吗?”
我叹了口气,佯装出一幅虚弱的样子,把脑袋靠到沙发背上,昂起头堵住鼻子止血。左玉禾有些不忍,轻声说:“还是不要说了,到岸以后咱们去医院看看,止血之后再谈吧。”
“不……”我把手放在他腿上,弱声道,“现在就把事情说清楚吧……我……晚上便会和逸思一起回方家。”
左玉禾苦笑了一下:“你,想跟我谈的就是这个?”
“玉禾,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不要再强求了不行吗?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当年我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害得你被我大哥弄伤了腿,这都是我的责任。如果你有什么想法,都无可厚非。我也心甘情愿地愿意为我曾经的过错付出代价。”我说着,慢慢脱掉了上衣。我的鼻血还没有彻底止住,这时已经有热热的鼻血流了出来,滴在雪白的衬衣上,看起来挺触目惊心的。我这个样子,如果有镜子的话我自己都会觉得挺好笑的,但是我却不能笑,还要扮作十分认真诚恳的样子,实在是难。可是这些年,我别的没学会,倒是越发的会演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烂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的确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虽然对左玉禾我多少有些内疚,但是毕竟错误是双方的,我错在没有任何解释就走了,而他也有错,错在义无反顾就背叛了盛合投奔义安。这样的错误,让我们根本就没有重归于好的可能——特别是在我们俩中间还横着一条人命,那里还有可能像从前一样呢?而且以我对左玉禾的了解,他做这些,无非是想要报复我罢了。什么柔情蜜意,什么深情款款,都他妈是骗人的东西!
“你……”左玉禾看着我半裸的身体,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你这是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轻声说,“只要能让你消气,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原谅,做什么都可以。”
“逸辰啊……”左玉禾长叹了一口气,笑得很无奈,“为什么你始终不肯信我呢?以前那个逸辰哪儿去了?为什么你现在变得戒备心这样强?完全不相信任何人,你这样不觉得累吗?”
我没说话,而是一直低着头。左玉禾又笑了一下,像是自嘲一样。他慢慢站起身来,叹息道:“逸辰,好吧,你走吧,你和逸思,今晚就可以走。”说罢,坐在那儿一个劲的笑,但却不是开心的笑,而是面部扭曲,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看他这样我也不好受,就好像我真的欺负他了一样。于是我就又开始犯贱了。
其实吧,如果那时候我没开口,或许我和逸思就能毫不费力的从左玉禾那儿回去,可是我这人就是有个毛病,见不得人受委屈。特别是像左玉禾这样儿的,好歹也算是我的前床伴,这一脸哀怨的坐在那儿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就觉得难受,就好像我占了他多大便宜,又或者是我强奸了他似的。所以那时候我想也没想就开始跟他提条件了。
“玉禾,你不要这样。”我轻声说着坐了起来,毛巾上已经沾满了我的鼻血,一副血染的风采,我厌恶地扔了它,从一旁桌上扯了些纸在那儿擦,一边擦一边瓮声瓮气地说,“在我走之前,我还是得跟你把事情说清楚。”
“什么事?”左玉禾一脸称得上悲伤的表情,却弯着嘴角看着我。
“盛合那批军火,你得还回来。”我低声说。左玉禾终于咧嘴笑了,自嘲一般地说:“逸辰,你就这么确定,弄走那批军火的人是我?”
他这么一说,我也笑了一下。是啊,我怎么能确定?我爸、我哥都重伤入院,他还好意思问我我怎么确定弄走军火的人是他。
“说罢,玉禾,你有什么条件?”我疲惫地问道。
我说完那句话,便见左玉禾的脸上表情越发哀伤,过了很久他都没说话,而且那种无奈的感觉似乎越发浓烈。只是我实在想不出到底有什么好悲伤的,八年时间已经过去,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样子,都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而他也几乎坐稳了义安老大接班人的位子,成功地把对我的怨气发泄出来,甚至让我的亲人都受到牵连。并且还让我当着他的面出丑,看到我所谓的“吸毒”的丑态,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就这么笃定那批军火在我手上?”左玉禾苦笑道,“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逸辰,我没有想到我们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无时无刻不充满变化。人都是会变的,何况是分开了这么久的你我。”我说,“所以,玉禾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看在曾经相爱的份上。”
左玉禾抬眼看了我一阵。他脸上一直带着笑意,依旧是非常温柔的样子,可是我还是没办法相信他,毕竟我父亲和哥哥是在和义安会面的时候受的伤,义安怎么都托不了干系。再加上荣叔儿子的那条性命,我们俩现在就好像隔了一条天堑,没办法逾越。
左玉禾看着我,叹息道:“逸辰,真的没有那批货,我们现在也在找。我不希望看到盛合打着黑吃黑的幌子,在这里监守自盗。所以我才会向你大哥提出条件让你过来和我谈。但是我看我们之间的谈话非常不顺利。”
“左先生您倒是把义安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我冷笑道,“那我父亲和哥哥就白白受伤了吗?这件事义安好像还没给我们交代吧?左先生现在反倒倒打一耙,这是什么道理?”
左玉禾笑了笑,轻声说:“我就是不想看到义安和盛合因为这件事闹到不可开交,伤了和气。这才想跟你谈。我的意思是,我们找个中间人做见证,别在真相查明之前就打打杀杀,免得平白遭受损失,你觉得呢?”
我看了看他,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头。毕竟这件事的当事人有两个还在昏迷之中,很难断定到底是谁动了手脚,为今之计也只能照左玉禾说的做。等我一点头,左玉禾立刻吩咐手下拿了一份文件过来。我翻开看了看,无非是约定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绝对不挑起争端之类的话,左玉禾已经在上面签了字。我拿起笔,想了片刻,最终签上了我的名字。看到我签了字,那手下俯身在左玉禾耳边说了些什么,左玉禾挑了挑眉,看着我笑,轻声说:“逸辰你的保镖可真是衷心哪!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看样子我不得不把你还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