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无赖 上——夭卡

“哦？哦……哦，可以这么说……但是……”

“打我干嘛呢？”

“呃……那个，她有神经病的，你不用理会的。”

“噢。”

“小五？”

“我好像听见有人喊她王妃？”

“呃？呃……那是……那的确是王妃……不过……”

“她要咒死我全家呢？”

“胡说！她骂的是小戏子，你又不是小戏子！”

“噢。”

段斜然似乎表现得很平静，抓了抓头发，忽然道：“我要起床了。”

明秀见他居然不追究，顿时心花怒放，讨好地上来给他穿衣服，看见他半边脸还红着，不禁恨王妃下手太狠，也不禁要怪这段小五太倒霉，自己以前带人在这住也没有被王妃闹过，怎么偏偏今天闹上了！

段斜然洗刷完毕吃了顿介于早饭和午饭之间的饭，脸上的红肿渐渐消了，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甚至还在院子里溜了一圈，给他的糖葫芦浇了浇水。

明秀跟在他后面道：“瞧，有点焉了，过几天我再给你买几只新的来种。”

段斜然说：“好。”

在院子里溜得累了，就回屋子休息，坐在大摇椅上摇了几下，段斜然忽然把脚抬起来，盯着自己的靴子看了半天，皱眉道：“哎，我的鞋子是不是坏了？”

他虽是自言自语，明秀还是把其理解为这是段斜然主动和自己说话呢，慌忙凑过去：“哪里坏了，我给你瞧瞧！”

蹲在地上把段斜然的脚抬起来研究了半天，那靴子除了有点脏之外，并没有什么毛病，他知道这大概是那段小五故意找茬呢，就好脾气地说：“嗯，是坏了，我给你买双新的……啊哟！”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的段斜然毫无预兆地就猛踹了他一脚，力道十足，把积攒了一上午的力气都聚集在了这一脚上，而适时明秀正蹲在那儿抱着他的脚呢，所以就被准确而无误地踹中胸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第三十八章：在乎

段斜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又冲着地上的明秀踢了两脚，明秀刚缓过气来又遭到了攻击，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段斜然的脚腕，怒声道：“你发什么疯呢？”

段斜然被他拽住了脚不得脱身，就一边晃着腿一边骂道：“我就发疯了！谁让你他妈的骗我？”

明秀觉得委屈：“放屁！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段斜然只有一只脚着地，身体晃晃悠悠地站不稳，只好虚伸着胳膊保持平衡，嘴巴也不闲着：“你搬家也不跟说，娶了老婆也不跟我说……妈的，你老婆都打我了！”

明秀想，原来是为这个！妈的你这是反应慢的还是记恨长呢？一早上都没动静我还以过去了呢，这会子才发神经！早知道躲不过去，还不如早上的时候一并闹了呢，干嘛中间隔这么一段呢。

段斜然终于把脚抽了出来，又凶狠地往他身上踢去，明秀也不是不能挨两下打，但是这段斜然踢人也太狠了，简直能把他踢死了，先前就听说这小五在段家弄死过几个人他还不信，这么个小屁孩能有多大劲儿啊，今天算是见识了，他的劲道算不得很大，可就是能把人往死里打。

明秀吃了几下痛，觉得自己受的惩罚已经够了，段斜然再不收手他的肋骨就要断了，于是果断地一把拽住段斜然脚腕把他直接拽地上了。

段斜然正踢得解恨，没料到明秀会忽然反抗，顿时就摔在地上哎哟一声，明秀顾不得身上疼，扑过来就把他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段斜然挣扎起来，拿指甲去抓明秀的脸，明秀见这段小五怎么跟泼妇似的，不禁皱眉道：“你有完没完了？隔三差五地就闹一闹，你有瘾啊？”

段斜然朝他脸上呸地吐了一口：“你他妈别压着我！”

明秀见他气得脸都紫了，大概也有被自己压着呼吸不畅的原因，心情倒忽然好了：“我就压着你怎么了？你踢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轻点？”

段斜然说：“明秀你个混蛋！你真他妈坏透了！”

明秀不乐意了：“哟，我给你吃给你喝，我居然成混蛋了！”

段斜然哑了一瞬忽然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眼睛顿时就暗了：“我不要你养着了，我要回家。”

明秀见他神情黯然，不像是开玩笑，大概是真的伤心了，就收了笑，关切地问：“怎么了这是？好好地干嘛又要回家了？”

段斜然抽了一下鼻子：“明秀你欺负我。”

明秀苦笑着说：“我的肋骨都要被你踢断了，谁欺负谁呢？”

段斜然说：“你结婚了都不告诉我。”

明秀说：“你那个时候不是失踪了么？我上哪告诉你去？”

段斜然心里默默想到，我失踪了不过几个月，明秀这个混蛋就急着结婚急着搬家，居然还好意思口口声声说想念我，真是不要脸极了。

明秀见段斜然忽然沉默了，还以为他这是气消了，摸摸他的脸，委屈地说：“那时候，小皇帝逼着我结婚的，那王妃也是他安排我娶的，他真的是没安好心，竟然把个又丑又凶的悍妇嫁给我！”

段斜然想，原来明秀只是嫌那女的丑罢了，要不是如此，他大概早就乐得顾不上我了。

明秀见他竟然出现了走神的苗头，不由得在手上使了点劲，企图引起他的注意力：“那个，小五，你怪我没有告诉你我结婚了，难不成是在吃醋？”

段斜然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我什么时候说我吃醋了？我怎么会去吃他的醋！这明秀脸皮真厚！

明秀见他不答，还以为就是默认，高兴地说：“唉，我就知道你要吃醋，所以才没有告诉你的嘛，其实我最喜欢你了，别的人一概不喜欢！”

段斜然听够了他的自以为是，心里反而沉静下来，过了一会平静地说：“明秀你下去，我喘不上气了。”

明秀于是慌忙转到一边，摸着自己的腰道：“哎哟，你可真是踢死我了！你是属驴的么？”

段斜然一声不吭地爬起来往外面走去，明秀着急道：“哎，小五你去哪啊？”

段斜然头也不回地说：“我看看我的糖葫芦去。”

明秀不放心，想追着他出去，可是刚才使劲使猛了闪了腰，这会子坐在地上不敢动弹，只好支使个小厮去盯着段斜然，别再耍性子回家去了。

其实明秀的担心是多余的，段斜然并没有打算回家，明秀虽然不好，可是他那个家也不见得会比这里好。

他蹲在院子里看着自己种的那几棵糖葫芦，慢慢地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脑子，尤其是今天的事情。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对于自己的种种言行，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居然会对明秀发火，还是为了那样的原因。

但是，那算是什么原因呢？

明秀搬家了，明秀结婚了，但是与他段斜然又有何干呢？他什么时候在乎过明秀会怎么样呢？明秀那种人从来都是入不了他的眼的，如今却也值得他大动肝火，这真是太奇怪了。

段斜然蹲在那想了好久，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晚上的时候明秀决定要老实点，站在床边意思意思地说些废话，心想要是段斜然露出一点不乐意自己就立马滚蛋，但是段斜然坐在床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恢复了以前那个经常性灵魂出窍状态的段小五。

明秀大声感叹了一声：“唉，地上可真冷啊。”

段斜然瞄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明秀于是脱了鞋子跳到床上，麻麻利利地钻进被窝，朝段斜然笑道：“唉，还是被窝暖和啊，呵呵，呵呵。”

段斜然知道这是明秀在那扯废话勾搭自己说话呢，但是自己并没有心思去附和他的无聊，于是还是木然。

明秀挠了挠头，觉得事情有点难办，暂时是没有进行交流和沟通的可能了，但是既然段斜然摆出了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景象，那大概也不会反抗什么。

明秀最了解的还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段斜然，玩起来虽然没什么乐趣，但至少不会遇到太激烈的反抗，于是就不再废话，伸出胳膊把段斜然搂进了怀里，隔着睡衣摸他的身体，段斜然果然没有反抗，甚至连抗议也没有，明秀于是得寸进尺地从后面吻住了他的脖子。

段斜然向后仰了仰头，不但不反抗，简直就是纵容。

这样的段斜然虽然很是奇怪，但是明秀管不了那么多，加大手劲上下揉搓起来……

第三十九章：抱怨

……

明秀觉得很委屈，而且这委屈还无处发泄。

段斜然可以名正言顺地涕泪横流，他却是欲哭无泪。

他把段斜然搂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胸口——段斜然哭起来像是要背过气去，他觉得很有必要给他顺顺气。

一边低声下气地哄着：“唉，唉，不要再哭了，我做了什么嘛，唉，你这一哭我倒是罪孽深重了。”

一边在心里后悔道，以后再也不去招惹这段小五了，哪次招惹他都准没有好果子吃，他不是说些丧气话就是哭得要死要活，这还怎么玩？唉，还是小戏子有趣些！

段斜然哭了一阵终于哭够了，他其实哪里都没有受伤，不过是因为觉得明秀把自己弄脏了，一直很反胃。

明秀见他终于消停了，不由得松了口气，许诺道：“我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啦！”

段斜然肿着眼睛看他一眼，并不觉得这保证有什么安慰的意义，他也觉得自己最近有些莫名其妙，总是动不动就要掉眼泪，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明明已经长大了，反而不如小时候坚强了。

这让他觉得很沮丧，他甚至变得自怨自艾起来。

明秀见他跟个小老头似地叹气，不禁诧异：“你怎么了？小五？”

段斜然因为和明秀的关系更进了一步，觉得没有必要也没有心思伪装什么掩饰什么，他不再装深沉也不再装淡定，他就暴露出他那些肤浅的见识和心胸来，像个怨妇似地一本正经地抱怨道：“唉，我真可怜！”

明秀果然被这表现吓了一跳，他知道段斜然可怜，他也时常摸着他的脑袋疼爱地说小五你真可怜！但是小五本人是从来不说自己可怜的，就像别人可以夸你漂亮，但是你本人如果也一本正经地说“啊我真漂亮”就会显得很奇怪。

但是现在这个段斜然居然就打破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自己可怜起来了。

明秀倒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笑了一下说：“你出身好，家里有钱，老爹有权，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哪里可怜了？”

段斜然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露出一副“你果然不能懂”的鄙视神情，他本可以继续清高着自怜，但是他的恶俗的本性使他很掉价地继续抱怨：“都没有人对我好。”

明秀乐了，心想这段斜然怎么哭了一场脑子坏掉了，真跟个怨妇似的了，越发起了逗他的心思，皱着眉毛道：“哎，这话我可不能同意！你要是说别人也就罢了，我也知道你在段家挺受欺负的，但是我对你怎么样，可是天地可鉴的啊！”

段斜然心想这人方才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现在居然大言不惭地说对我好！不要脸也该有个限度！

他是很想扇明秀一巴掌的，但是又觉得真是很没有必要，他觉得自己对明秀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白搭——他们不是一个境界的人，明秀不能懂他。

于是他只是幽怨地横了明秀一眼，看破一切似地说：“你？你不过是觉得我蠢得好玩罢了。”

明秀断想不到段斜然居然说出了这么精准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这段小五，就是想对他好，原来是这个原因！

但还是做出了无比惊愕的表情道：“天！你怎么会这样想？你把我明秀当成什么人了！”

段斜然知道他又要开始剖白自己的善意与忠诚了，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于是想把这个话题打住，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明秀，抱抱我。”

明秀正在遣词造句要表白自己，忽然听了这话，就说：“我正抱着你呢。”

段斜然说：“抱得紧点。”

明秀说：“噢。”

果然收了收胳膊，几乎都要段斜然挤进自己的胸膛里去了，他想段小五还是很依赖我的。

心里一阵得意，于是把那番正在策划中的表白给忘记了。

两个人抱在一起都没了话说，气氛反倒变得温馨起来，明秀把脸埋进段斜然的颈窝里，闻到干净的淡淡的气息，心里再一次发誓——小五可爱又可怜，我要对他好。

沉默了很久，在明秀以为段斜然已经睡了想要把他放下来的时候，段斜然忽然说：“叶子走了。”

明秀有些困得走神了：“什么？”

段斜然说：“我的叶子走了。”

明秀终于反应过来，打起精神道：“哦，我还一直想问你呢，你不是上哪都带着你那个叶子吗？怎么我上次在大街上只瞧见了你？”

段斜然不耐烦地说：“都说了我的叶子走了！”

明秀说：“哦，走了……是指什么？”

段斜然心想明秀真是笨到了一定程度，非要逼着自己把话说得透明：“走了就是不要我了！”

话一出口，忽然觉得一阵心酸，他虽然一直说叶子走了叶子走了，却一直不肯承认叶子不要自己了，如今猛地说出来，竟然是一直都在自己的认识之中的，不由得一阵难过，喃喃道：“叶子……他不要我啦……”

明秀只是想问问叶子去了哪里，却不想段斜然忽地说出这话来，也觉得一怔，他虽然不知道叶子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了什么走的，但是看段斜然那副垂头丧气的消沉样子，心知那叶子的离开大概对段斜然影响挺大的，难怪最近一直这么反常！

心里忽然觉得高兴，并且也不想加以掩饰，明秀甚至摆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哟，连个卑贱的仆人都敢不要你了？小五你混得可真是有点失败哦！”

段斜然正沉浸在被抛弃的痛苦之中，对于明秀的冷嘲热讽没有感知能力。

明秀恶意的嘲讽没有效力，略微有些受挫，他于是放弃了嘲讽，握住段斜然的手，柔声道：“不要就不要了嘛，反正我也一直挺瞧他不顺眼的，明明就是个下人，整天摆着张臭脸，鼻孔都要仰到天上去！倒比主子还要有派头！什么东西！你现在跟着我，你想要什么样的仆人我都给你弄了来，就是让我亲自伺候你，我也乐意！”

段斜然许久没有见叶子，脑海里关于叶子的模样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经过明秀这么一番生动的描述，段斜然对叶子的记忆又鲜明了起来——年龄不明，大概比他还要小些，个头却比他高，一张死人脸，偶尔会笑，却只扬着一边嘴角，是个不屑的弧度，眼睛狭长，永远冷得像是洒了一层冰，鼻子挺拔，好看得可以去杀人。

唉，叶子就是鼻子长得好看，真是太他妈的好看了！

段斜然第一次看见他，就看上了他的鼻子。

第四十章：把叶子找回来

明秀不愿就叶子的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他直觉上感到这个话题会比较危险，于是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唉，好困啊，我们躺下去睡吧，小五你难道想坐在我怀里睡下去？”

段斜然动了一下，并没有从他怀里出来，他像是从回忆中醒了过来，很突兀地说：“我想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