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怎么说都是他带着上山下川的小友人,一旦想到那个别扭的四白眼小海带被欺负成那样,他心里就像一只即将爆发的
火山,怒不可遏。
“你不认为这是个有趣的故事?”绅士惋惜地低叹:“好歹你也给个评价。”
“有趣毛!”水牛更想掀桌子了,双手握拳直往桌面上捶:“是吧?就是那个苏家吧?真他妹的不是东西,不将它整倒
,我吴水牛的名字就倒着写!”
“呃……”绅士眨眨眼睛,一时想不到话应付这炸毛的小伙。
水牛却不管这些,他热心地探身握住苏奕雷双肩,发表豪言壮语:“放心吧,有阮元沛、大萝卜和我在,要是正当途径
整不倒苏克己,老子做掉他,放心,未成年人刑罚可以打折。”
这会绅士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砰——
哑口无言的人和兴致激昂的人同时望向声源处,只见燕裘单手捂脸,闲着的手上还拎住眼镜残骸,估计燕裘刚才是用脸
测试门框的坚硬度了。
“燕裘?”
“球球?”
燕裘扔掉破眼镜,大步跨过破碎的玻璃杯走向吴水牛,拎耳朵张嘴就训:“吴水牛,你脑袋长后跟上了?!少说大话,
现在回去睡觉。”
“唉!球球,嗳,耳朵好痛,我不是讲大话,我认真的。”
燕裘气极,再也装不来斯文或者温柔,眼镜也没有了,眼神毫不掩饰其中凌厉,十七岁的他需要还年轻,却比寻常少年
人更多一份凌人气魄,冷声命令:“认真?认真就更不应该,给我全部忘掉。”
“好好好,我忘掉,操,耳朵要掉了。”
燕裘勉强放手,却没有道歉的意思,环手抱胸冷睇这揉搓耳朵一脸委屈的山民小子,脸色更没有缓和。他用毒眼杀够这
个不知死活的,才睨向杵在桌边的苏奕雷,沉声说:“我刺激你,害你发病是我的错,对不起,要打要骂只管冲我来,
但请你别挑拨吴水牛干傻事,因为他是那种热血起来就会不计后果横冲直撞的笨蛋。”
绅士愣愣地,突然噗嗤地喷笑:“呵呵,这作风倒是很迷人,但你说得对,我不应该挑拨他。吴水牛,忘了我今天说的
话吧,好眠。”
眼见绅士要率先离开,水牛赶忙喊:“你们就放心好了,问题会解决的,大家都会尽全力以赴。好好睡一觉,晚安吧”
绅士驾以微笑,与水牛错肩而过,带着保镖走了,
“好了,你也要好好睡一觉。”
燕裘阴恻恻的轻语打耳边响起,水牛立即端正心态,踏着正步向前走,不敢有异议。
直至吴水牛躲进被锅里,燕裘才重叹一声,离开房间。
水牛确认儿子已经走远了,立即拿起手机拨通,对着留言提示抱怨:“大夫人,球球越来越像阿桃了,拎耳朵手势很老
到,我还以为耳朵要掉了呢。”
挂上电话,水牛才安心去睡觉。
这一夜,他梦见阮元沛听到留言以后古怪的神情,心情特别的爽——
第四十一章:来电
“阮先生,你要去哪?不要随便走动。”
天刚蒙蒙亮,护士气急败坏地阻止这不乖的病人,奈何这病人有帮凶,还是昂藏七尺威武雄壮的刑警大哥两名,一只手
臂就叫她只能远观了,气得她直跺脚。
阮元沛由孔繁旭扶着下床,两脚踏上地面,感觉有些虚浮,受伤的左肩被固定导致左臂必须罢工,动作时牵扯伤口会带
来痛楚,但其他并无大碍,他端起温和笑脸对护士淡定微笑:“不是吧?昨天医生不是说我已经没问题了吗?不信你看
看?”
话罢,比了比病历表。
护士将信将疑地拿起病历表看上两眼,顿时皱紧眉头,狐疑地呢喃:“不可能呀,你前天才做的手术……不行,我要去
问问医生。”
护士掂起病历急匆匆飙走。
老万左手打开折扇轻摇,右手捏OK状:“字迹模仿成功。”
孔繁旭一边为队长准备轮椅,一边微笑:“哎呀,咱特别刑侦队哪天混腻了警界,跑去干黑道说不定更加适合。”
阮元沛对队员这没大没小的言论不予置评,他拎起吊瓶挂在轮椅后,淡淡说一句:“走吧。”
俩队员互觑一眼,一人推车一人断后,兴味盎然。老万瞅一眼被队长攥着的手机,挑眉递给孔子一个眼神,孔子那嘴角
都要咧到脑后去了,敦厚老实的脸庞染上浓重猥琐气息,天生话痨的家伙更是管不住舌头。
“大嫂,你这伤要瞒住媒体可真不容易呐,都费了多少功夫?其实按咱们的情况,又何必多此一举?那边不是说可以利
用这次受伤让敌方放松警戒吗?”
阮元沛目光微偏,睨向廊道玻璃窗上三人的倒映,语气依旧淡漠:“孔子,你再不改掉这嘴贫的坏习惯,就派你去交警
当卧底。”
两名队员立即想象到在当空烈日下指挥交通挥汗如雨的情景,眼角同频抽搐一下。
“操,太狠了。”孔繁旭撇撇嘴,转而对同僚抱怨:“老万,你瞧,大嫂太疼他家养子了吧?什么为了案情而隐瞒受伤
真相,其实就是怕儿子担心呗,不管伤势严重硬给儿子报平安,弄得失血性休克,加上中弹,在手术桌上躺了几个小时
,才休息两天就不惜指使下属犯罪也要下床给儿子圆谎去。啊啊,还威胁我们不得泄密,好温柔的爸爸,怎么以前我们
就没有发现呢?”
老万摇扇,神情高深莫测:“一切皆因有爱。”
“嘿,老万,你这样说太暧昧了,那不是映射咱家大嫂其实是个变态?是专拣嫩牛吃的老草?”
“孔子,有言道大爱无类,嫂子只是太‘博爱’,曲解我话中意思是不厚道的。”
阮元沛轻叹,他倒是忽略了刑侦队中没有正常人,不过正因为不是正常人,他大可以无视正常思路,对这些人可以更加
随便,所以他就省下解释,直接下总结: “如果我发现你们谁对吴水牛说了多余的话,做了多余的事,那就准备回家
种田吧。”
俩队员再次互觑,同时钻空子。
“这般光明正大,万某甘拜下风。”
“大嫂,你品位也太独特了吧?你喜欢阳光少年哦?可别化狼嗷嗷地犯罪入狱后半辈子在铁窗里度过出狱后发现少年已
成大叔,青春不再,梦想破碎!”孔繁旭巧舌如簧,一通绕口令不带换气的,仍不忘在往老实的脸上堆满憨笑。
“悲剧呀……”老万唏嘘道。
“唉,到时候,言情剧变成伦理剧。”
“是一番新气象。”
“扣工资或闭嘴。”
回家种田还遥远,扣工资可是直接影响未来一个月的生活水平,于是老万闲逸状摇扇,孔子神情无辜憨包状,他们选择
了后者。
清静了,轮椅也推草坪上,阮元沛挥挥手让那二人保持距离,这才启动手机,一连串提示音立即蹿出,看上一眼,几乎
全部是小子发来的,他不禁失笑呢喃: “瞧这急性子,果然是头牛。”
留言一道接一道地听,阮元沛失笑摇头,这些留言有很多都没有意义,只是某人随意留的几句话,例如刚刚考过的试题
,校园里帮了被勒索的学生,有女生送糖果,被林安那女同桌揍过,午餐是肖缇特制的,等等生活琐事。倒是有几条让
他挺在意的,例如关于被燕裘揪耳朵那事,他所认识的燕裘可不像会做这种事,究竟有什么触发了那特别冷静自持的少
年人动手呢?而且揪耳朵,也太过亲昵了。
思忖片刻,阮元沛清清喉咙,试着发声,确定声音除了有些沙哑并无异样,才拨通电话。
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吴水牛被铃声吵醒,他嘀咕着骂人的话,睡眼惺忪地拿起手机,深呼吸后接通就吼:“哪个王八
蛋?!”
暴吼声令阮元沛一阵耳鸣,然而他却忍不住失笑——还是这么有朝气。
这一笑,水牛像电打似地清醒了,他整个从床上蹦起来,惊喊:“大夫人?”
“是我。”阮元沛好不容易止住笑声,脸上笑意未褪。
“靠呀,你爷爷的缴不起话费,老子扛大包给你赚,关个鸟机呀?!”憋了两天的气找到发泄口,水牛忍不住要出口成
脏。
阮元沛苦笑扶额,轻叹:“我……是有任务。”
“哼。”水牛听这理由完全不解气,可对着机子骂怎么也不够过瘾,他决定先记账,回头见面了好好揍一顿,这会他有
更重要的事要说:“喂,既然你们都弄成这样了,就速战速决呀。”
听这含糊的说法,阮元沛自然明白对方是提防监听,他沉吟片刻,视线落在左肩上,不禁轻叹:“大概还有一段时间。
”
“大萝卜可不这么说,他们手脚动得可勤呢。”水牛蹭下床撩开窗帘打量外头巡走的保镖,却被晨光迷了眼睛,立即又
放下。他心中疑团渐生,毕竟与阮元沛搭档多年,在工作上他们几乎合作无间,小小的不协调也能感觉到,他现在有种
上当受骗的感觉,所以才更加疑惑:“大夫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阮元沛暗叹,尽量让自己显得更自然:“我能有什么事瞒你?反正以后你都会知道。”
水牛想了想,也认同,而且他更相信大夫人不会害他,因此决定先搁下这问题:“反正你知道骗我的后果,最好别犯那
上头呀。”
的确,燕十六最恨的就是背叛和瞒骗,越是清楚这一点,阮元沛越是感到无力,他开始考虑该怎么样才能完美地掩饰这
一次受伤,因为在燕十六的字典里没有善意的谎言这个词,比起这种‘无聊’东西,那人喜欢直截了当的真相,要怎么
震撼心灵都没关系,却最受不了拐弯抹角。可是,从前的阮元沛会选择坦白,如今吴水牛已非燕十六,他还是会选择骗
。
人类是很奇怪的生物,有时候即使知道是错误的,却忍不住要一错再错。
打从遇见吴水牛开始,他已经犯了很多错,也不差这一个了。
“嗯,倒是你,为什么被揪耳朵了?”柔声带开话题,阮元沛开始进行这次通话的主要目的。
说到这揪耳朵事件,水牛倒懒得隐瞒,组织了一下语言就给阮元沛叙述了前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尽管叙述过程中吴水牛
已经尽量将自己的行为正义化,也充分表达他有足够的理由义愤填膺从而发表豪言,却仍然得不到阮元沛的谅解,这边
听众已经扶额吟呻,狠狠磨牙了。
“吴水牛,燕裘没有错,你的确太欠了。”
又受到教训,水牛撇撇嘴唇,脑海中想象大夫人被惹到的无奈神情,唇角再次高高提起来,嘴里不忘耍赖:“唉,反正
被球球揪了耳朵,你就别训我了。”
“吴水牛,你怎么说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偶尔也约束一下自己的牛脾气。”
“哎呀,大夫人,你现在真像个大妈。”
“你还像个孙子。”
“操,占我便宜?!”
“哼,幸好燕裘在你身边,真难想象他才是儿子。”阮元沛轻叹,揉了揉额角:“我会给苏奕雷讨回公道,你就专心学
业吧。”
通讯另一头,吴水牛沉默片刻才嘀咕:“爸。”
说震惊是一点也不夸张的,阮元沛狠狠蹦了一下,差点从轮椅上翻下来,他捂住伤处龇牙咧嘴,默默将痛呼往肚子里吞
,好半晌才缓过气来,尽量耐着性子问: “发生了什么事?”阮元沛相信吴水牛绝不是发神经或者发骚才这样称呼他
,肯定出大问题了,禁不住担忧:“说吧,什么事都好……我能分担。”
水牛烦了两天的问题,听到这话以后心里特别温暖,有些难以启齿的话也顺溜起来:“就是那个,两天前,球球给我告
白了。”
“什么?”阮元沛只觉茫茫然,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知道吧,球球是GAY,他跟我告白,说喜欢上我了。我靠,真要命,我是他爸爸耶,可他就是怎么都不相信,坚持
说喜欢我。”越说越沮丧,水牛揪着头发悲呼:“大夫人,怎么办啦?”
这会儿阮元沛也总算平静下来,他消化完这惊天动地的信息以后,心里难受得紧:“你确定燕裘真的不知道你的身份?
”
就他对燕裘的认知,阮元沛实在很难相信那狐狸似的小鬼会看不出端倪,吴水牛和燕十六的行事作风根本是一个模子印
出来的,除去离奇的重生事件,除去外貌,基本就是同一个人呀。
“可是他没有理由不认我呀。”水牛纳闷地轻喃。
问题就在这里。
阮元沛越想越心惊,各种信息只显示出一个可能——燕裘有恋父情结,并准备借重生将梦想实现。如果真是这样,吴水
牛能抵挡得住吗?那个爱儿子胜于一切的男人,会不会向儿子妥协呢?阮元沛心中忐忑,却缺乏提问的勇气,面对穷凶
极恶的罪犯能够面不改色的他,终于遇上了克星。
“大夫人?”得不到回应,水牛更加感到纳闷,可是这话筒里的沉默却比自个闷住脑袋思考更具效果,就在这片刻里,
有些不愿意面对的事,终于还是浮出水面。水牛是冲动,但他绝不笨,这会儿不禁重重叹息:“大夫人,你说球球他以
前喜欢那个上年纪又必须保密的男人……是不是……我呢?”
这是答案虽然惊世骇俗,却合乎逻辑。
这个答案,即使是吴水牛这种硬汉子也会被压扁。
另一端,阮元沛稍微冷静,他咬唇,压住立即去见这小子的冲动,迟疑片刻才发问:“如果答案就是这个呢?”
“赫?”
“你会接受燕裘的求爱吗?”
“怎么可能,他是我的儿子!”水牛立即回答,抿抿唇,又补充:“我对男人没有性趣,更不会禽兽得对亲儿子动手。
”
闻言,阮元沛心里生不起半丝愉快感,却也有些安心:“那你是怎么看待这次告白的?”
“看待吗?”水牛躺回床上,扯了扯被子,不自觉朝着天花板扮鬼脸:“我还能怎么样?这是球球呀,我最爱他,但不
可能动他。”
“我以前就觉得你太宠燕裘。”阮元沛轻轻叹息,脑海中浮现过去种种,叹息更重了:“你拒绝得了吗?如果他坚持。
”
这问题让水牛生起受辱感,他激动地反驳,捍卫儿子:“靠呀!这话怎么说的?我是宠球球,他是我儿子,宠他也应该
吧?但并不是无度地予取予求,不正确的我从来不给他,而且球球也是个懂事的优秀好孩子。”
听完这少年激动的说话,阮元沛反而淡定了,他轻声反问:“那你还苦恼什么?”
水牛一愣,满腔热血瞬间冷静,细细一想,答案不是在诱导之下浮出水面了吗?
对方的沉默让阮元沛明白这个人已经在消化答案,可他的心情却未曾放松,靠着椅背,他仰首看天,蓝天却被葱笼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