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带伤,现在那柄水果刀就不是钉在桌面上。他知道的燕十六向来豪迈仗义,性格爽直且行事风行雷厉,天大的事情说
开来就好办,说不通还有拳头管用,这种闹别扭的情况,倒是第一次见到。
阮元沛讶异之余也万分无奈,即使是擅于交际的他,也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话来:“你别生气,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而且这伤也不严重。”
这话犹如火上浇油,水牛一把抽出水果刀,罩盘子里粗厚的水果皮一阵狂剁,然后以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吃苹果。
”
几双眼睛全都盯着那些已经痒化变色的不规则多变形苹果块发怔,但见小伙子眯着眼睛磨牙,大有不乖乖听话就咬人的
架势,下属二人连同客人燕南飞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特别刑侦队队长如何应对。
阮元沛看着这盘类垃圾物体,轻轻叹息,动手掂起来往嘴里送。
直至吃去一半,水牛感觉郁结的怒火也随着苹果减少而减少,心里也惊奇自己这副好脾气,怎么也想不透什么时候养成
的好修养。摸摸脑门,想眼虽然氧化的苹果吃不死人,但是让大夫人吃光它,也是就没这个必要。
“好了,别吃啦。”夺回盘子,迎视询问眼神,水牛撇撇唇撂话:“阮元沛,你给听着了,如果你不当我是自己人,那
老子回去跟球球过好了,你自个爱怎么瞒就怎么瞒,老子就不操心了。”
“不!”否定先于思考发出,阮元沛脸上现出尴尬的微红,不仔细看也不清楚,他清了清喉咙,苦笑:“我并没有那个
意思。”
“哼,那你知错了?”水牛环手扬颔,眯起眼睛要答案。
阮元沛轻叹,对这小子,他除了妥协还能怎么样:“是我的错。”
“看你合作,这账就先记下了,我不会乘人之危,要揍你也待你好了再说,等着吃拳头吧。”话罢,还威吓性地扬了扬
拳头。
阮元沛抚额失笑:“嗯,我等着。”
孔子捣着鼻子给老万一肘子,嘀咕:“看,原来是打情骂俏。”
老万轻叹摇头:“嗯哼,其乐也无穷。”
这根本不是悄悄话,至少病房里所有人都听见了,燕南飞暗暗心惊,不敢置信的目光来回打量二人,的确也觉得这对养
父子表现得过分亲昵。吴水牛只是一名未成年人,会犯糊涂也不奇怪,但阮元沛作为一名成年人,而且身为警务人员,
竟然勾引未成年人,知法犯法,实在不应该。想罢,燕南飞看阮元沛的眼神就变得格外严厉。
水牛和阮元沛并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倒是把两名队员的话听清楚了,阮元沛扬眉,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冲动的小伙给
抢白了。
“你们两个臭小子唠叨个屁呀?最烦背后说三道四的,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牙齿。”话不多说了,直接上拳头。
“哇啊,这算什么?!”
“恼羞成怒呗。”
开始俩还挺轻松的,打着打着,就真的被揍了。
“靠,身手太好了。”
“老夫不成了,孔子,保重。”
看这闹的,就跟昔日燕十六还在世一个样,阮元沛莞尔失笑:“好了,别闹了,这是医院,你们想接受投诉还是见报?
”
一句话,阮元沛从牛角下救下队员,水牛咂了咂嘴巴,又往床边坐下,这次是认真削苹果。
孔子和老万不减惊疑,目光就离不开吴水牛,暗暗研究这小子的真实身份,毕竟这身手也太好了……好得跟他们家进了
坟墓的老大有得拼。也想着,大嫂会看上这小子,指不定就因为跟老大这么像的身手和个性。
吃上正常的苹果,阮元沛不觉劝说:“小子,现在的情况特殊,你也别留在医院,回去吧。”
“不,明天放假呢,我要在这里过夜。”水牛断然拒绝:“照顾你。”
阮元沛听得心里暖暖的,可是更加头痛:“这里有护士。”
“哦?”水牛眯起眼睛,心里不舒服:“是哦,你天天有护士妹妹呵护,就觉得我碍眼是吧?哼,偏不让你舒心,今天
你别想见到半个女人了,认命吧。话说你带伤就别老想女人呀,看来老子很有必要好好监督你。”
“我……”阮元沛哑口无言,他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说他最近都没有想过女人吗?怎么能……虽然是事实。
旁边有人噗哧地笑了,定睛一看,孔繁旭已经撑着墙说不出话了,老万也举扇掩唇。
“队长,寡欲清心才是养生之道,你就顺应天命吧。”
“别胡闹。”
喝止两名下属,阮元沛正沉思该怎样劝这小子回家,此时燕南飞上前,第一次发表意见。
“水牛,你不能留在这里过夜。”
闻言,所有人注视这位‘外人’,水牛也瞪圆眼睛。
“为什么?”
燕南飞几乎不假思索就说:“燕裘还在苏家等你。”
抬出燕裘,水牛没辄了,可他不甘心就这样放手,心里立即有了选择:“不怕,我先给球球去电话报平安就好,我会留
在这里过夜。”
阮元沛睨一眼燕南飞,不动声色:“那你赶快去。”
“哦,这就去。”水牛不疑有他,转身就跑去找电话机。
听着脚步声迅速远去,阮元沛摇头轻叹,注意到燕南飞的目光,他收起笑容,出声让两名队员到门外去待一会。二人虽
然满心疑惑,却在队长严肃认真的表情驱使下,乖乖出门了,房间里剩下俩人。
阮元沛悄悄打量燕南飞,淡淡地问:“你有什么话要说?”
燕南飞背着手,也不客气:“吴水牛只有17岁,你最好管住自己,别轻举妄动。”
阮元沛抿紧唇,眉头微微皱紧,但他并不逃避,出言回应:“燕先生倒是古道热肠,谢谢你的关心,至于我的儿子,我
比谁都疼他,就不劳你费心了。”
“是吗?”燕南飞态度冷漠,没有责备,却也不轻松:“你最好说到做到,我不希望这么好的小伙子误入歧途。”
脑海中闪过小子灿烂的笑容,阮元沛轻牵唇角:“我自然也不会让他误入歧途,所以,燕先生与其担心我的儿子,就不
如多为你的侄子操心。”
“你的意思是……”燕南飞眉头紧锁,心里想到一些可能,惊得瞠目结舌,不能言语。
这时候虚掩的门板再次被推开,来不及拦住人的孔子和老万无奈地摊手。
“你们在谈什么?”吴水牛感觉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不觉好奇。
燕南飞和阮元沛互觑一眼,同时回道:“没什么。”
水牛挑眉,心想——肯定有什么——
第四十五章:铁血教育
燕裘泡在浴缸里闭目冥想,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心境始终无法平静,双手揪住湿发,感觉细腻柔丝从指间流失,不觉
加重了力道,即使扯得头皮生痛,也不愿意放手。燕裘憎恨失去,那种感觉就好像硬生生撕开他的血肉,啃噬他的心脏
,尝过一回已经够了。他重重咬住唇才勉强稳住情绪,他要冷静,不那么焦虑,不那么悲伤,不那么愤怒。
当他接到来电,得知吴水牛跑去医院陪伴阮元沛的那一刻起,心情变得十分糟糕。阮元沛善意的慌言,吴水牛不顾一切
赶赴,这两个人……不是真情流露吗?照目前观察吴水牛是不自知的,但已经够了,燕裘感觉最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情势十分不妙。尽管如此,他依然不想认输,他不会坐以待毙,没有人比他更加深爱燕十六,打小他就认定要与燕十六
终生厮守,必须让吴水牛明白,他们之间容不下第三人。
想罢,燕裘是一刻也待不住了,离开浴缸走向莲蓬,涮去身上泡沫披上浴袍匆匆走出浴室,却不料见到燕南飞,颀长身
躯着一袭深色西装,衬得燕南飞格外俊,气势卓绝。燕南飞正背手站在窗前,听见声响才回过身。
面对刚刚沐浴过的侄子,燕南飞解释:“房门没有上锁,敲门也没有答应,就进来了。”
燕裘抓起毛巾擦试湿发,遮住眉头皱紧,他心里明白,无事不登三宝殿,叔叔会夜访他,肯定有问题,燕裘决定静观其
变。
“嗯,没关系。”
这么应下来,就没话了,燕南飞渐渐咬紧牙关,看自家侄子毫不避违地着衣,不禁打量这年轻人。燕裘皮肤很白,这一
点像堂嫂,身材不若表象那般弱质,肢体修长均称,由于锻炼,还挺结实的。而且他知道这侄子被堂哥训出一身好本领
,在燕家其他同辈之中属上等,他实在怀疑,这样出色的年轻人,会是GAY吗?
这厢燕裘已经换好衣服,扒了扒微润的短发:“叔叔,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要出去一会儿。”
“哦,这么晚了,还要去哪?”燕南飞状似关心地问。
燕裘也不隐瞒:“找罗伯特先生。”
“有事不能跟我商量?”
“……”
燕裘注视燕南飞,对可能发生的事若有所觉,于是小心翼翼地说:“听说水牛要在医院守夜,他今天还没有洗澡,我想
让罗伯特先生送些换洗衣物过去而已。”
“……你真关心他。”燕南飞眯起眼睛,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燕裘,老实回答我,你对吴水牛是不是有不正常的感情
?”
“谁跟你说的?”燕裘不答反问,心里却早有答案。
燕南飞见燕裘不否认,心已经凉了半截,脸色一沉,冷声说:“你必须要回燕家,至于你要当律师的事,我会替你争取
。”
燕裘眉头深锁,不自觉退后一步:“如果我拒绝呢?”
闻言,燕南飞看燕裘的目光更加严厉,语气更是不容置喙,异常强硬:“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你这种行为,已经让燕家
蒙羞。”
面对叔叔的指责,燕裘抿紧唇,语气也变冷:“用不着担心,我爸爸早就离开燕家,丢不了你们燕家的脸。”
燕南飞气极,他是真心着紧这侄子,不想燕裘竟然这般不争气:“你!你怎么不想想你爸,你就忍心让他绝后?”
提到燕十六,燕裘轻扯唇角,嘲弄:“他都死了,有没有后又有什么关系?”
“你!你怎能说这种话?!”燕南飞怒极,怒其不争,提手就一掌掴上这不孝不义侄子的脸。
啪地一声脆响,燕裘打了个踉跄,刚才戴上的眼镜已经飞出去,湿发凌乱覆面的样子异常狼狈。燕南飞是当过兵,受过
训练的特警,由于怒急攻心,这一下根本没有留情,燕裘不躲不避硬吃下这一记,顿时眼冒金星耳鸣不绝,一边脸颊全
麻掉了,满嘴里血腥味。他捂住被打的脸颊,一声不吭。
握住紧微微发痛的手掌,燕南飞越过燕裘往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撂话:“从现在开始,不准备离开房间,直至我说可
以。”
门在背后重重阖上,听着上锁声,燕裘拨开覆面乱发,指尖轻触脸颊,疼得他直抽气,可这牵扯到唇角,又是一阵剧痛
,他不觉得眯起眼睛等待痛楚缓和下去,这才拾起眼镜,走进盥洗室去照镜子。果然,镜中斯文白净的脸庞烙下狰狞手
印,半张脸红肿,嘴角也破了,一缕血延落颌下,触目惊心。
随手抹掉血迹,燕裘徐徐走出盥洗室,从里面将房门反锁。
不一会果然听见有人敲门,说是给他上药的,而他只是忍住痛冷声拒绝治疗。
房门不再被敲响,燕裘独自在寂静中沉思,颊边的痛越来越明显,这般想来,他真是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爸爸很疼
他,除了锻炼偶尔会受伤,燕十六根本舍不得揍他,而且即使是锻炼受的伤,那个人也会很紧张,又是上药,又是上医
院,活像他受了什么致命伤似的,天知道有时候只是一点点红肿。
当然,他不会以为天下人都像燕十六那么疼惜他,不过今天揍他的是亲叔叔,感觉又截然不同。他总算对父亲所讲述的
燕家生活有所体会,燕氏顽固的铁血作风,的确难熬,不是受不了苦,是打心底不服而已。燕裘相信自己是遗传了燕十
六的叛逆心,暴力只让他更加反叛。
“就因为我是Gay吗?”
对此除了不屑,燕裘没有别的感想,他轻轻嗤笑,反身躺落床上,想了想,还是用手机请罗伯特派人送衣服和食物到医
院去,自个就别提衣服,连头发都没有心情弄干,就躺着神游。
因为刚才那一巴掌,除了脸颊痛,耳朵也有些堵住的感觉,理智告诉燕裘应该接受治疗的,可他骨子里却硬气得紧,有
点要跟燕南飞怄气的性质,有点故意利用这伤的想法,他死命隐忍。只是有另一件事让他懊悔的,他现在想念爸爸,却
在苏家,收拾行李的时候想着有吴水牛在,就没有带上照片什么的,现在连翻翻相册解闷都不成,就这样翻来覆去也睡
不着,燕裘干脆念书,把高考练习试题集一页一页解答,不知不觉就伏在案上睡着了。
医院里,水牛环手抱胸板着晚娘脸死死瞪那床上看文件的病患,旁边前来探望伤患的医生也环手同样姿势,却饶富兴味
地看着这多天来嚣张地无视他忠告而熬夜工作的警官在儿子瞪视下悻悻然搁下文件并乖乖躺下。
“哼。”水牛冷哼一声,脸色稍稍缓和:“不玩命了?”
阮元沛重叹:“只是想尽早解决案件……现在还早。”
还要诡辩?
水牛咬牙切齿:“是尽早解决你的命吧?MLGB的,活腻了也不用这样磨叽,一句话,老子秒杀你。”
好了,阮元沛发现这时候是多说多错,干脆拉高被洞遮住口鼻:“我要睡了。”
水牛一把抓住被子扯好,顺手摁了摁,嘴里骂:“靠,你肩膀受伤怎么像脑子受伤了?三岁小子都知道被子闷着会出问
题,你是智力退化了?”
“……你嘴巴越来越毒。”阮元沛轻叹:“好好,我现在休息,你也别熬夜。”
“得了,你睡。”水牛依旧那个姿势,大有观摩入眠过程的架势。
阮元沛唇角抽了抽,不知怎么说这小子,倒是医生见他怪可怜的,仗义执言。
“小伙,你要是这样瞪着你爸,他会失眠,走吧,咱们到外头去聊聊病患出院的事宜。”
“哦?他可以出院了?”水牛的注意力被拉走,亦步亦趋跟医生走。
待二人出了门外,存在感薄弱的孔子和老万不胜唏嘘状,重重叹息。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嫂子,你何苦找这般一个‘小人’?”老万摇头慨叹。
孔子笑得别提有多龌龊,嘿嘿怪声从嘴里溢出,瓮声瓮气地说:“我说老万你真是不懂事,就是‘小人’才鲜嫩可口,
就是想不到大嫂还好这口。”
“人不可貌相。”
“是呀,看以前总跟我抢冷艳美人,哎哎,反差太大了。”
受了下属调侃,相处八年余,阮元沛算是了解和认命,对这些管不住嘴巴,多半有口无心的家伙也很宽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