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牧秦

卧云青风和末日潜进魔王军的巢穴，避开天邪鬼造成的混乱，顺利找到从牢房逃出来的齐燕。

“你的手怎么没了？！”他们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还有你的翅膀……断了？”

齐燕眼里布满血丝，心心念念着承欢。“小夜呢？你们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末日简直想拿石头敲他的脑袋，“够了，你被他害的还不够惨吗？别再管他了，马上跟我们回去！”

“小夜在哪里……小夜……没有他我不离开。”齐燕推开他们，跌跌撞撞往前走，“小夜……小夜……”

末日看不下去了，以眼神示意骑士动手。

卧云青风很是迟疑，他没有见过承欢本人，不明白齐燕为何对一个男人如此执着，但他很清楚地意识到，齐燕是为爱人而活的

，这份爱让他坚持到现在，历经千锤百链依然屹立不倒，如果失去了，也就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

“都到这个地步了，就让他去吧。”

末日气煞，“你在发什么神经？想让他连命都送掉吗？”

“他等了那么久，找了那么久，假如结果是失去，再继续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卧云青风提醒他：“连我这个不懂爱的人

都看得出他对那个人的执着有多深，你难道会看不出来？”

末日被他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真没想到风流骑士也能说出大道理。

“小夜有了孩子，我和他的孩子，我不能丢下他。”齐燕用仅剩的一只手抓住末日的手，“带我去找他，不管他在哪里，变成

什么模样，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你和他才相好没几天，就算有了孩子也不可能现在就知道，你是受伤过重，脑筋糊涂了不成？”

“不，他真的有孕了，是拉斐尔说的，小夜怀的是魔胎，是我和他的孩子。”他的语气骤变，慌乱而无措，“凯萨琳要打胎，

我必须马上找到他……”

“魔胎？！”末日和骑士不约而同惊呼：“你家那口子怀了第二个魔王？！”

这下非找到承欢不可了。

璇光和嶢峥还留在外面等他们，而齐燕身受重伤，翅膀虽能再长出来，但手臂却不可能复原，末日再三考虑，衡量眼前情势后

，终于决定。

“好吧，我们可以帮你找他。”末日没好气地挽起袖子，“卧云，给我好好顾着他，我来开路。”

“谢谢你，夜影。”齐燕由衷地说。

“哼。”

虽然末日脾气冷硬，但其实是软心肠。

33.

面对我，不要再逃避，

我的真心无可置疑，

如果你不相信，

我可以把我的心给你，

给你，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你。

神殿位在东西两方领土的交界处，是界线的起点也是终点，这座魔界唯一的神殿不属于特定人士拥有，它是公开的，任何人都

可以来此举行魔法仪式大典，但自从魔王被封印在此后，几乎没有人来过。

那是当然，即使被封印了，他不怒自威的气势仍在，他不可侵犯的王者威严仍在，他带给人们窒息般的压迫感仍在，虽然他闭

上双眼静静地沉睡，但看起来彷佛随时随地都会睁开眼睛瞪着你，令人毛骨悚然。

魔王被困在一座四面皆由魔法阵组成的金字塔里，闪亮的古代文字与符号围绕着他庞大的身躯，他有着麦色的皮肤，一头披肩

红发犹如鲜血般刺目，体型比一般成年恶魔来得高大，身上的甲胄远比最深寒的黑夜还要漆黑，手中的魔剑依然锋利，辉映着

烛火闪烁的光芒。复杂的魔法阵虽然困住了他，但困不住他身上的邪气，整座神殿弥漫着魔王的邪恶气息，那些胆子小的下等

恶魔甚至不敢踏进来。

就在这充满邪气的静谥空间里，看似沉睡的魔王，因为感应到远方和自己相同的邪恶灵魂，相同的生命脉动，于是缓缓地，睁

开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

在魔王军的巢穴内找不到天邪鬼的踪影，这才知道天邪鬼早已经逃出去，而凯萨琳也领着一队魔王军追出去了。

当末日在前头领着他们杀出重围，一行人终于来到外面时，齐燕这才发现，原来魔王军的巢穴在山腹里。

璇光和嶢峥一见到他们，立刻走出藏身处。

嶢峥同样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为什么齐燕的手……”

“没时间解释了。”末日匆促问道：“你们有看见天邪鬼往哪个方向去吗？”

“他往山上逃了，还有一堆人追着他。”璇光指着一条往山上去的小径说。

“卧云，你背他。”末日当机立断，“我们用飞的上去。”

“等等，这座山是——”

不等璇光把话说完他们就飞走了，徒留烟尘和璇光的咒骂。

“该死的臭小子，竟然不听我说完……”

待烟尘散去，天使展开羽翼，“你留在这里，我去追他们。”

嶢峥望着天使往山上疾飞，迟疑了一下，也展开黑色羽翼跟上。

他们刚来的时候，由于一心救人，所以并没有发现，这座山的山顶黑云密布，四周空气闷热异常，等到发现时，要警告其他人

却来不及了。

这座山是焚魔山，顾名思义，其山顶有一大坑，坑内是燃烧万年的恶火，不管你是天使还是恶魔，只要掉进去，不只骨头，就

算灵魂都会被烧成灰烬，连重新投胎都不可能。

其实不必璇光警告，末日他们一飞上山，就察觉到了。

“天邪鬼究竟为什么往山上逃？”

魔王军目标显着，他们一眼就找到了，凯萨琳正和一名白衣男子缠斗不休，而她所率领的魔王军则有的徒步有的绕山飞行，四

处搜寻天邪鬼的下落，却在空中与末日三人狭路相逢，仇敌相见份外眼红，自然是二话不说，大打出手。

“你们先走，我来对付他们。”末日喊道，同时挥出拳头揍扁敌人。

骑士背着齐燕困难地鼓动翅膀盘旋，极目寻找天邪鬼的踪影。

“我的天啊，你还真不是普通的重。”

到处都找不到承欢，齐燕抬头看着浓云围绕的山顶，忽然说：“他在山顶上。”

“你怎么知道？”

“直觉。”

为了齐燕的直觉，卧云青风拚命地往上飞，空气愈来愈闷，温度愈来愈高，他满头大汗，吸入肺里的全是灼热的空气，好不容

易将人送上山顶落地，骑士觉得自己的翅膀要废了。

“我的妈呀。”就只会使唤他干粗活，改天叫末日自己来背背看，骑士在心里把末日骂了个狗血淋头，真他X的OOXX……

齐燕终于看见他，掩不住内心狂喜，双脚一踩上实地便迫不及待朝他奔去。

“小夜！”

34.

魔王军群起攻击，末日陷入苦战，正在危急之际，两道熟悉声音同时响起。

“天穹之光！”

“风卷狂沙！”

一时间光芒炽盛狂风大作，是璇光与嶢峥赶来助阵。

“齐燕和卧云呢？”嶢峥担心地问。

“不清楚，大概往上面去了。”末日见到璇光也追来，脸色欠佳，“你来干什么？我不需要你帮忙，滚回去！”

璇光闻言不怒反笑，“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会照顾自己。”

末日更加恼怒，“我才没有担心你！”

“你们两个，要吵等回去再吵。”眼见敌人又围过来，嶢峥赶紧提醒他们：“先脱离险境再说。”

我在这里，来找我……

他听到一个声音，一个悦耳好听但陌生的声音，他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不知不觉中，他来到这里，来到一个燃烧熊熊烈火的

大坑前。

声音消失了，他俯看坑里狞恶炽红的火焰，不解。

他为何要来到这里？

“小夜！”

他回头，看见一个男人朝他奔来，不知为何胸口一紧。

不要伤他……脑海里的另一个意识对他苦苦哀求，不要伤他，不要再伤害他……

但是就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他忽略他的哀求，举起驭魂剑。

男人停住脚步，哀伤地看着他。

“小夜……”

他想，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忘记如此哀伤又满是爱意的眼神。

“我已经明白了，明白你心里的魔是什么。”齐燕一步一步，坚定而缓慢地走向他，“我就是你心里的魔，永远消不去的怨恨

，不管我多么爱你，都无法修补你心中的伤痕，你一定是非常爱我，所以才会伤得那么深……”齐燕来到他面前站定，彼此只

相隔一臂之遥，“动手吧，杀了我，除去你心中的恶魔，如果我的生命能换来你的解脱，不再耽溺于怨恨之中，我心甘情愿死

在你手里。”

这个男人跟其他人不一样，很奇怪，竟然主动上前来要求一死，世间万物不都是贪生怕死的吗？难道这个人不怕？

想到这里，他反而迟疑了。

“动手吧，小夜。”

是啊，动手吧，根本没必要犹豫，既然这个男人一心求死，那他就成全他。

天邪鬼握紧驭魂剑，对准目标。

不，不要杀他，不要杀他，求求你不要杀他……

犀利的长剑红光闪烁，映出男人平静的神情，他不再迟疑，剑尖正对着男人胸膛，猛地往前一刺。

驭魂剑眨眼之间没入男人左胸，自背后穿刺而出。

齐燕的神情是安详的，嘴角甚至带着微笑，就连临死前喊的，都是爱人的名字。

“小……夜……”

“不！”

腥红的眼瞬间清明，承欢完全清醒过来，全身颤抖着，抱住倒向他的身躯，眼泪一颗颗，笔直地从眼眶里掉出来。

只要你能把心挖出来给我，我就抛下对你的怨恨，重新爱你……

“你……你这个傻瓜……”

我们明明彼此相爱，为何却走到今天的结局？

你把心给了我，却教我失去你，没有你，我如何独活？

承欢拔出插在齐燕胸口的驭魂剑，轻轻吻着爱人不再开口说爱的唇，泪流满面紧抱着他失去生命迹象的尸体，望着脚下的大坑

，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呼唤他前来的，是命运。

连一秒的犹豫也没有，他抱着爱人一起跃入火坑之中，任由万年烈焰吞噬他们的躯壳，连同灵魂一起焚烧殆尽。

千年红尘一瞬，转眼爱与恨都成遗憾，唯有当生命终了时才会明白，彼此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深爱着对方。

我要你的情，你的心，小夜……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找到你，爱你，给你错失的幸福……

我爱你，小夜。

我愿意跟随你，将地狱化为天堂，死在我所深爱的人手中。

35.

当卧云青风扑过去时，已经来不及抓住往下跳的承欢，他就算抓住了，也承受不住他们两个人的重量，反而可能被一同拉进火

坑之中。

他呆呆跪在火炕边缘，望着底下金红闪耀的火海，久久无法接受事实。

身后有脚步声，他缓缓回头，看见一个白衣男子面无表情走向他，来到他身边伫立，无言望着……望着……眼中是深沉而浓郁

的伤痛与悲哀。

同归于尽就是你的选择吗？白夜……

一旦被恶火吞噬，连灵魂都不复在，也不可能再投胎转世。

爱与恨，到此划下句点。

“我的心血……”

仲痕甩开左翼追来，却已经太迟。

承欢破坏约定，与爱人跳下火坑自尽，他应该感到愤怒与失望，却因为同样了解命运的无情摆布与捉弄，了解深爱一个人的心

情，所以他无法恨他。

就只能这样了吗？他尽一切最大的努力所做的，就只有这样了吗？

仲痕落寞离去，而右星无言，跟着随后赶来的左翼一同回冥界。

最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凯萨琳，当她来到山顶，领悟到天邪鬼与齐燕的下场时，竟是一脸平静，没有痛心疾首，没有气怒怨忿，

而是冷静地接受事实。

“得不到的终究还是得不到。”她带点嘲讽意味地说：“他们的爱情即使灰飞湮灭，至少也有个结局，但是我呢？”注定只能

单恋的爱情，才是最绝望的。

“我不会放弃解放魔王。”凯萨琳在离去之前撂下话来，“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解开封印的方法，想阻止我就叫他来见我，除了

他，我不买任何人的帐！”

骑士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凯萨琳的单恋是整个魔界里公开的秘密。

“那家伙究竟有什么好？”除了路西法，骑士最不敢惹的就是那家伙了。

当凯萨琳领着魔王军彻退时，骑士再度凝望方才承欢坠落之处，盼能在火海中寻到一线希望。

然而眼前只有满坑永不熄灭的魔焰，静静地，亘古燃烧着。

有个人来到他身边，他不用转头去看也知道是末日，他和他一样地沉默，望着一样的方向，想必心中也有着一样的心酸。

嶢峥和璇光跟在末日后头也来了，不需要说明解释，只要看见伙伴脸上的表情，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们在大坑边缘站了很久很久，望了很久很久，怎么也无法相信，这就是那两个人的结局。

“他们跳下去了？”

四人闻声同时回头，就见路西法昂首大步地走过来，一脸惋惜。

“来晚了一步，没机会大显身手，可惜呀可惜，让别人做了顺水人情。”早知道就别跟公爵联络感情，“应酬”到这么晚了。

“你知道他们有难，为什么不来帮忙？”末日第一个冲上去，揪起老大的衣襟咆哮：“你这个冷血的混蛋！”说着便抡起铁拳

揍向那张碍眼的阴邪俊脸。

“小末！”璇光慌忙上前拉开他，阻止他挥拳，“不要冲动！”揍人也要看对象啊，叛徒可不是他们惹得起的狠角色。

“不要拦我！”末日双目赤红，对着所有阻拦他的人拳打脚踢，“他明明知道却袖手旁观，我要宰了他，我要宰了他！”

好兄弟的死对他造成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他万般懊悔自责，早知如此就该把齐燕打昏扛回去，怎么样都比死无全尸来得好。

“他们跳下去多久了？”路西法无视末日的叫骂，淡定地问。

“大概几个小时吧。”嶢峥答道。

“哦，那差不多快上来了，你们留在这儿继续等吧，我要回去补眠了。”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打了夸张的哈欠，随即展开羽

翼飞走了。

唉，跟公爵下了一晚的棋，累死人了。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听得懂叛徒说的话。

快上来了？什么意思？

死了还会爬上来，岂不是成了僵尸吗？

火舌轻柔地吻上肌肤，像微风一样，丝毫感觉不到痛苦。

有一层淡淡的、朦胧的暗红色光晕罩住他和齐燕，阻隔来自魔焰的伤害。

母子连心，承欢立刻知道，是他的孩子不愿跟着他们一起丧生于此。

“对不起，孩子……”他好累好累，只想永生永世与所爱的人一起沈眠，远离仇恨，跳脱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