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牧秦

26

天亮了，森林里依然危机四伏，他们必须马上离开，齐燕展开翅膀，搂紧承欢的腰，“抓紧我。”他说。

承欢搂住他的脖子，下一瞬间，翅膀掀起强大气流，他的双脚离了地，齐燕带着他愈飞愈高，直飞向灰色的魔界天空。

箭矢来得那么突然，就在他们即将飞离森林之际。自地面射出的箭雨几乎将天空遮蔽，齐燕及时以魔剑砍落大批铁箭，然而连

绵不绝朝两人射来的箭矢太多，齐燕不得不降落，回到刚才的地面上。

他们一落地就被包围，凯萨琳漏夜召集一支庞大的魔王军，几乎倾巢而出，对于捕捉天邪鬼势在必得，为了破除封印解放魔王

，她将不惜一切代价！

箭雨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大网当空罩下，齐燕俐落挥剑，剑气将大网割成两半，与此同时，魔王军自四面八方迅速接近，

数量之多是魔王被封印以来首见！

承欢紧握驭魂剑，摆出战斗的架势准备应敌，然而敌人实在是太多了，齐燕突然抓住他臂膀，沈声交代：“一有空档就往东边

逃，只要逃出森林就安全了。”

“我逃了，那你怎么办？”

“你尽管顾着自己逃命，不必管我。”

齐燕说完就放开他，举剑迎向魔王军，没有回头。

承欢知道自己应该转身逃走，但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一步也跨不出去。

他不想背弃他，不想抛下他，邪灵已经侵蚀他的灵魂，他来日不多了，就算不能回应齐燕的爱情，那么至少……至少也要助他

脱离险境。

虽然恨他，却也深爱着他，自相矛盾的心情，他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

齐燕在杀敌的空档寻找他的身影，想知道他顺利逃走了没有，却看见他化身为天邪鬼，冲入敌阵，很快便杀出一条血路。

承欢没有逃走，反而浴血杀敌！

凯萨琳的目标是他，他为什么不逃？

握紧拳头，齐燕转身面对眼前的大军，气涌心田，他愤怒地双手举起魔剑，野兽般咆吼着，往地上狠狠一劈！

瞬间爆发的剑气横扫千军、势如破竹，气流狂卷，风沙漫天，无数巨木拦腰折断，轰然倒地，这一击使魔王军死伤无数，大地

被劈出一道长达数百公尺的裂痕。

他生气了！

立于安全之处指挥作战的凯萨琳大喊：“捉住他！只有一个将军不成气候，对我们构不成威胁！”

“是吗？”一声冷笑来自头顶上方，她惊讶抬头，末日的铁拳赫然迎面砸来，凯萨琳来不及闪躲，只能举起手臂护住脸，硬生

生接招。

“唔！”脚下地面下陷三寸成一窟窿，凯萨琳虽然及时防御，但末日这一拳威力十足，强大的冲击不只震断她的手，还震伤她

的五脏六腑，她并非战斗型的恶魔，近身战对她十分不利，全都是因为她太大意，才会被末日偷袭得逞！

她灰头土脸，全靠属下上前为她抵挡末日的下一波攻势，才能侥幸脱身。

“可恶，该死的夜影！”

施治疗术得花点时间，她召来更多属下保护自己，一面施法为自己治疗，一面警戒地望向天空。

夜影去而复返，不用说一定是去搬救兵，若是叛徒出现她就没戏唱了。

“惊天怒雷！”

凯萨琳闻声一惊，忙施出一道障壁弹开直劈而下的巨雷，“是法师！”

没有战斗能力的法师如果出现在战场，身边一定有个护卫。

她的心怦怦然跳得飞快，抬头四处寻找，守护法师的人是他吗？是他吗？她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年没见到他了。

很快的，她看见了在森林上方盘旋，以魔法攻击魔王军的法师嶢峥，而在法师身边警戒护卫的，却不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不是他……凯萨琳掩不住失望，叛徒的五名得力手下来了四个，而她最想见的那个人，没来……

骑士双枪在手，以保护法师为第一优先，凡是飞上来攻击他们的敌人，全被他神准的枪法一一解决，以魔法加强威力的手枪，

一枪就能把敌人轰得支离破碎，尸块横飞，在他的护卫下，法师得以专心施出攻击魔法，助伙伴们对付魔王军。

“红莲之火！”

森林起火，加上风势助燃，火势瞬间扩大，迅速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这下可好，公爵的森林全毁……”末日扬起叛逆的笑容，虽然心中对公爵仍然有所顾虑，但不可否认，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夜影，这里交给你们！”齐燕远远地对他喊道：“想办法牵制凯萨琳，最好能够逮到她，别再让她溜了！”

“等等，不是应该由你来逮住她吗？”竟想将烫手山芋丢给他，末日气急败坏大喊：“你要去哪里——”

“追他！”

齐燕跟随承欢的脚步而去，逐渐朝公爵城堡的方向接近。

27.

魔界之中，统领东方不毛之地的是魔王，而拥有西方森林草原与河流的就是公爵，东西两方的土地交接处画有一道白线，只要

不越界，双方便能和平共存。

当魔王不幸被封印时，公爵并未伸出援手，他冷眼旁观着叛徒取代魔王，建立魔界的新秩序，强者生存弱者淘汰，这是宇宙永

恒不变的定律，他顶多提供战败的魔王军一个藏身之处，对公爵而言，肯帮这个忙就已经太多了。

“你的手下毁了我的森林。”不高不低、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听着，却让人有毛骨悚然之感，因为冷怒的杀意随着话语释放

，针对眼前的不速之客，“而你，居然还有胆子来见我，路西法。”

“叛徒”路西法耸耸肩，“不过就是几棵树而已，公爵大人，小孩子们不懂事，在您的地盘上打架寻仇，您不会跟几个后生小

辈斤斤计较吧？”

公爵甚至比魔王还年长，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活了多久，路西法站在他面前就像是三岁小孩一样，还不够格与他平起平坐。

“那几个后生小辈助你打下魔界半壁江山，如今他们越界在我的森林里四处破坏，你认为我会怎么想？路西法，这是否代表你

将野心的触手伸到我的地盘上？”

“这是天大的误会，公爵大人，想必您已经知道破解封印的关键天邪鬼此刻就在您的森林里，假如凯萨琳那个女人捉住他，顺

利解放魔王，有麻烦的不只是我，还有当初袖手旁观的您啊！”

公爵陷入沉默，暗暗思忖，叛徒之所以选择封印魔王，原因就在于没有人能够杀死他，对付一个杀不死的敌人能有多少胜算？

“只有从黑暗而生的混沌能杀死魔王，但据我所知你无法拉拢他，路西法，他不买你的帐，即使你得到神之书，力量大增，但

人界管理者根本不把你看在眼里。”

“不只是我，他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反正无所谓，等神魔两界的战火延烧到人界，他就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路西法充

满自信地说：“公爵大人，眼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凯萨琳那个女人得逞，我大胆地请求你收回对她的庇护，并允许我的手下自

由进出您的土地，阻止凯萨琳围捕天邪鬼。”

公爵沉思半晌，衡量利害得失之后，终于点头。

“我给你的手下三天的时间摆平这件事，三天后他们就必须离开我的土地。”

没有一个恶魔敢靠近他。

他杀红了眼，灵魂已经完全被邪灵所噬，此时的他不是白夜，不是承欢，是鬼，是泯灭人性失去自我的天邪鬼。

凡是试图接近他的，全都被他毫不留情地砍杀。

他存在的目的，只为了杀戮。

“小夜！”

天邪鬼停止所有动作，看着齐燕朝自己飞奔而来，腥红的眼里掠过一丝困惑，他应该认识这个人，但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是谁根本不重要。天邪鬼重新举起剑，眼里的困惑被嗜血取代。

他所反噬的这副躯体，原来的主人有颗充满怨恨的心，仇恨是他强壮的食粮，供给他反扑宿主的能力，现在这副躯壳为他所有

，随他任意使用，而承欢的意识被深深埋藏，他的灵魂再也没有夺回主控权的能力。

于天邪鬼来说，齐燕或魔王军，都是一样的。

“小夜？”

回答他的是直劈而来的利剑，齐燕挡下这一击，讶异于天邪鬼的力量比起昨日又更强了几分，他的心直往下沈。

现在他面对的是真正的恶鬼，邪灵的化身。

天邪鬼使出的落叶飞花式大大不同，更残忍，更不留馀地，驭魂剑宛如风中的黄叶、飘零的残花，没有固定的剑路，没有制式

的剑法，舞来全是随心所欲，使用者愈强，落叶飞花式就愈强。

能对抗落叶飞花式的，只有落叶飞花。

齐燕想以魔法回击，但是……他如何能下得了手攻击他。

靠近不了他，又不愿意放弃他，最后，齐燕只有狼狈闪躲的份，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展翅飞上空中，然而天邪鬼并没有因

此放过他去寻找别的攻击目标，长剑朝空中的齐燕划出一道剑气，虽然被躲开了，但下一道剑气紧跟着释出，不让对方有喘息

的机会。

因剑气无形，齐燕忙于应付，无暇顾及其它，直到听见末日的大声警告，他才注意到，某个庞然大物朝自己直冲而来。

“小心！”

一头背上有着雪白长翼的巨虎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他，它的体型非常巨大，一脚就能把他踩成肉泥，一口就能把他吞下肚子里，

尾巴轻轻一甩就能把他甩到天边去。

齐燕及时在最后一刻避开虎爪，然而巨虎似乎是不肯罢休，紧追不放，庞大身躯出乎意料之外的灵活，齐燕要躲避剑气攻击，

还得应付把他当成大餐的魔兽，实在有些自顾不暇。

28.

凯萨琳唤出的魔兽有三只，一只紧缠着法师和骑士不放，一只在末日身后穷追不舍，还有一只则找上了齐燕，若是没有末日的

警告，只怕齐燕早就被魔兽生吞活剥，吃进肚子里了。

“凯萨琳那个疯女人！”竟然一次唤出三只魔兽来，这种生物不怕魔法，以武器攻击的话，由于体积庞大，一击并不能使它毙

命，要杀死它必须耗去许多时间。

齐燕不想浪费时间和一只巨虎周旋，尚在思索对策，突然一道无形剑气犀利且准确地划中猛虎肚皮，魔兽只注意眼前的猎物，

因此闪避不及，当场被开膛剖肚，鲜血飞溅如雨下，内脏几乎从伤口掉出来，魔兽哀嚎着自高空坠下，但不等它坠落地面，另

一道剑气凶狠无比地割下魔兽的头颅，刹时血如泉涌。

齐燕万万料想不到的是，最后这一道剑气其实是针对他而来，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来不及了。

天邪鬼显然为这一击施出全力，剑气割下虎头后威力不减，甚至当齐燕以魔剑硬挡时，魔剑居然应声而断，他只来得及在这一

秒不到的时间里，避开身上重要的部位，比如心脏。

断臂的痛，远比不上断翅。

剑气削下他的左臂和左边翅膀，几乎同时失去意识的齐燕自高空中坠落，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鲜血迅速在身下扩散开来。

凯萨琳居高临下俯视她的宿敌，红唇扬起得意的冷笑。

“你终于落在我手上了，齐燕。”

天邪鬼专注于打下齐燕，不慎踏入陷阱里，强韧附带黏性的蛛网缠住他，他愈是试着逃脱，蛛丝便缠得愈紧。

凯萨琳对属下命令道：“把他们两个都带回去！”

该准备举行仪式破解封印了。

末日好不容易杀死魔兽，却看见齐燕和承欢被魔王军带走，他立刻追上去，尾随在后偷偷跟踪，他想救出他们两人，同时也想

趁此机会查出魔王军的巢穴。

但是半途却有人出现挡住去路。

“璇光？！”末日吃惊，脸微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拉斐尔与凯萨琳联手对付你们，我担心你。”璇光实话实说：“有人向神界透露你们还有那名人类的行踪，所以拉斐尔知道

人类是将军的弱点，也知道将军将他带来魔界，他将情报提供给凯萨琳是为了捉住齐燕，问出神之书的下落……”

“你这是在告诉我，我的朋友之中有奸细？”末日不相信，认为他在挑拨离间，于是冷面以对，“你以为我会相信曾经背弃我

的你，而不信任生死与共的好友？”

“我并非背弃你，而是作出和你不同的选择。”璇光自认没有错，坦然面对末日的指责，“我对你的关心并没有因此减少，就

算你转化成魔与天神对立，在我心中你依然还是我的——”

“你少自以为是！”末日愤怒地打断他的话，“就算走到这一步了你也还是不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当你在天神与我之间

作出选择时，你我便早已恩断义绝，现在再说要关心我已经来不及了，我不希罕！”

“你！”因为担忧他的安危冒险来找他却不被领情，还说出绝情的话来，璇光脾气再好也不禁恼火，“以前的你不会跟我顶嘴

，到底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的模样，叛逆、疏离、难以亲近且愤世嫉俗？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你会这么恨我？”

“恨？你以为我恨你？”末日自嘲地笑了，“是啊，我恨你，恨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却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

璇光从未见过这样的末日，虽然在笑，但神情却是绝望的，他心口一紧。

“小末……”璇光轻轻唤道：“不要再任性了，跟我回家好吗？”

“不。”末日回答得很干脆：“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小末……”璇光还想再说什么，却没有机会了。

嶢峥与骑士终于解决难缠的魔兽赶来与末日会合，见到璇光也在场不免惊讶。

骑士快人快语直言：“天使到魔界来不是讨打吗？”

“卧云。”末日一脸不快。

“干什么？”

“闭嘴。”

骑士只得悻悻然闭上嘴巴，省得惹末日发火。

“齐燕呢？”嶢峥问：“他们两个到哪儿去了？”

末日这时才惊觉，因为璇光的突然出现，害他把人给跟丢了！

“被魔王军带走了，天杀的，现在人都走远，没法儿追了。”可恶，要是知道魔王军的巢穴在哪儿就好了。

“我知道凯萨琳的巢穴在哪里，拉斐尔对我提过。”一句话引来三双眼睛的注视，璇光深深看了末日一眼，展开雪翼。

“想救人就跟我来吧。”

29.

身在炼狱，心在天堂，

因为有你，吾爱，因为有你，

即使痛苦也能化为甜蜜，

我无畏无惧，勇敢承受磨难，度过每一次难关，

只因在前方等待着我的人，是你。

齐燕睁开眼睛时，恍恍惚惚了好半晌，才完全清醒。

意识混沌中，他隐约知道自己被魔王军扛起来，带回他们的巢穴，但是从建筑内部完全看不出来，这里是魔界的什么地方？

左臂的痛已经麻木，断臂处被草草包扎起来，想是凯萨琳不希望他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才帮他止血。

他对凯萨琳而言想必还有用处。

齐燕右手撑地，困难地坐起来，一阵清脆的金属声响告诉他，他的右手被一条铁链拷住，而铁链的另一头栓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