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奔流拾遗

「不过，最恐怖的怕是习惯。」乔一针见血的刺中核心，这也是最让人不安的一点。「末，再怎样也不能爱上对方，就算他对你多好，都不行！你要记住爱情，是最致命的毒药。」

「我知道。」点了点头，悄悄掩去心中的不安，有些疑虑，不过现在也只能顺其自然。

「绝对不能陷下去……」乔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拿起了桌上的星星糖，递给我一颗，打趣的问道。「什么味道？」

「哈密瓜。」仔细的品味糖果的甜味，虽然不知道乔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嗯……」乔看着我笑了，大概是我那战战兢兢的表情，引他发笑吧。「别这么紧张，放轻松一点，静心待之吧。」

怎能不紧张？算了……好复杂的思绪，不要再去想了。摸摸鼻尖，我侧身躺在沙发上。

「累了？」

「嗯……龙呢？」

「你现在才想起他啊……」乔一副慵懒的卧躺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由衣服的缝隙中，能看出昨夜战况的惨烈。

「是啊……他回来了吗？」

乔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笑到全身发颤。「他如果回来，你会有这么好过吗？」

「这倒也是。」想到要向龙报告这件逸事，就觉得头疼，不知道龙的反应会是什么？先是震惊然后狂喜最后大悲？实在没有这么多馀的体力应付这些情绪。

深深叹了口气，思绪一转，一脸兴味的凑到乔的旁边，暧昧的向乔眨眼。「你的客人好粗暴的感觉。」

乔一脸邪笑，看向我。「大炒特炒一翻，滋味还算不错，你也想尝尝？」乔捞起了我，把我压在底下，眼神相对，我们两人都笑翻了。

在此刻，门锁被转动着，「啪」的一声，耳边传来震天的嗓音。「你们两个在做什么？」「抱在一起阿。」乔对着刚回到家的龙眨眨眼。

龙的动作之迅速，在我来不及看见人影之前，便被他拉起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小笨蛋，如果我没及时回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龙一边殷切的叮咛我，一边把杀人的眼光抛向了乔。

「别这么放心不下嘛！」乔越过龙对我抛了个媚眼。

看见龙又被轻易的挑起战火。我止不住笑意，自是大笑特笑一番。有时龙实在正直的过于可爱。

「笑什么？」龙一脸疑惑的看向我，那神情就像是一只庞大的笨狗，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主人。

「没……」我的手拂过他的懰海。「昨天业绩如何？」想到以后也许有阵子，不能看见龙，心里有些抑郁，毕竟这是我的这么一点「娱乐」。

龙搔搔头，有些不自然的道：「还不错……」

「嗯嗯……」怎么对龙启齿？想了半天，还是把原本要对他诉说话语，吞到肚子里，伤脑的事，还是留给我和乔吧，也许这样做才是最好，不要让他再担心不该担心的，毕竟这是个未知数的旅程，什么时候到了终点，谁也不晓得。

第四章

此后，又过了几天，男人的第一次招唤降临，当时我正站在街角，凉凉的看着其他男孩招揽生意，身边突然间传来一阵音乐，摸起口袋里的手机，过了一会儿，男人便由街角的另一头，缓慢的走了过来，一身整齐笔挺的深蓝西装与一旁颓废不堪的街道，格格不入，但男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点，亦没注意到四面八方一双双窥视的眼，笔直的朝我的方向过来，突然间，整条街静了下来，只剩我和他四眼相对，全神贯注凝视着，而我还是一如往常，轻浮的瞄向来人，男人对我扬起了个笑容。

「走吧，小遥。」自然的拱起手。

为此感到无言。我翻了个白眼，出了笑声，最后还是伸手勾住。只因无法违背雇主。

「争，你一向这么有自信？」望着他的侧脸，的确是个精雕细琢的杰作，难怪会有这样自负的行径。

「什么意思？」男人皱起了眉，似乎对我说的话有些反感。

「只是说说而已，没别的意思。」我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静默的走完这条街道。

望着极为肮脏的街道，有点好奇像他这种人，难道不会为此感到厌恶？连选择在这里生活的乔，都曾抱怨街道的杂乱，而像他这种生于云霄，岂不会对此更为反感？不过他反感又能怎样？这条街终究不是他的去处。

上了车，车厢里的静默，让我感到些许的心安又有些不安，心安的是一如往常，不安的是接下来的日子，会是以怎样的形式渡过？

现在才开始真正害怕起来，是不是有些好笑？晃了晃头，算了还是别再多想，收人钱财，予人消灾。

「吃过饭了没？」男人带着笑，深情款款的看着我。

即使是戏也太入迷了吧！这个男人当真这么爱着清遥？连替身都给予深爱的假象？对于眼前，我迷茫了起来，还未能入戏，戏却早已铺排在面前。我虚情假意的回答声：「还没。」便又朝男人笑了起来。

没想到男人却松开原本握着方向盘的右手，摸向我。「不要笑得这样虚假，好好做你自己就行了。」

反应不过来，抚上了脸。当真这么虚假？虚假到一眼就被看出来？

「看你一副单纯的样子，真难想像是那天和我签约的那一个。」他打趣的看着我。

很刺耳，我不禁回嘴道：「你不也一样，一副深情款款，跟那天签约时的死人脸，大不相同。」

男人再度大笑了起来，笑到眼底带泪。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被我给气疯了？而且现在又是在马路，想想还是别太激他的好，免得他待会儿开车带着我去死。

「不说话了阿？」他看着我的眼光像是在逗露着小东西般。

我沉了下气，只用侧脸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模样。「争，我饿了……」

果然，他用着呆愣的表情看着我，过了会儿，才回过神，用着极近温柔的语调。「小遥，你想吃什么？」

我勾出了微笑，依着他。「争想吃什么，小遥便吃什么。」他转了过头，专心的开车，而空出的右手，却是紧紧扣在我松开的五指上，我在暗地里冷笑，其实习惯是很自然的，而迷恋一个人也一样，不自觉会移情，只是个游戏罢了……凭空想象那个清遥与他的互动，就能摸索出一套最适合这场游戏的模式。虽说要维持自我的本性，但也不曾说过不玩他呀，何况有时释放出那个清遥的模样，对我和他都好，我既不会爱上他，他也不必在我身上寻找他的踪影。

「到了，下车吧。」男人对我展开微笑，俊美的脸庞似乎添加了生气，在阳光底下一闪一闪的，格外刺眼。

我一语不发的下了车，直到他绕了过来，牵住我手。他开口道：「吃日式料理好吗？」

「好啊！」柔顺的回答。瞄着四周，果然素雅中带着几分高贵，由空气中传来的杉木与桧木夹杂的香气便能稍微察觉，更甭提那梁上雕刻细腻的浮雕了。

去除了杂七杂八的繁琐动作，我跟着男人走到尽头最偏僻的一间和房，走了进去，懒得打量周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拉开眼，瞧着精致至极的天花板，手里玩着乳白色象牙雕刻而成的小筷子，无趣还是遍横而生，再精致再华美，还不是死物？还是不甚清楚什么是品味。

「累了啊……」男人一把将我捞到怀里，细细的抚着我背，喃喃道：「清遥呀清遥，为什么要离开……难道我对你不够好……」语末已有淡淡的哭音出现。

我不着痕迹的想要抬头看他的表情，看这种冷冰冰的家伙，哭起来会是怎样的光景？是令人怜惜惜亦或是令人看不下去？虽然他总对着我笑，但我忘不了之前他初遇我时，那份冰冷。

悄悄的偷瞄了他一眼，他的眼底连雾气都没有，更无论是泪。霎然间，我感到可怕，真有人能将情绪隔离起？语调是这么悲伤，但实际上呢？这个男人，让人猜不透……

「小遥，你不会再离开我吧……」由背后搂住我，我暗自抛了个白眼，这是所谓的自欺欺人吧！真难看……

「告诉我……」感觉到他抱的劲度又多上几分，我才回过神咿唔道：「不会的……争，我不会在离开你。」

闻言，他像触了电，松开了手，痛苦的按上额，沉溺在自己的回忆里，我无意打扰，只是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发着呆，神游于此。

第五章

直到穿着一身和服的女人，端着汤水走进，才打破这份寂静，陆陆续续有侍者端着盘上菜，穿着和服的女子，站在一旁，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仔细一瞧才发觉到她的双眼几乎是黏在男人身上，当上到最后一道，女子开了口：「这是最后一道菜，希望您能吃得满意。」看了一眼，女子带着些许的娇滴，又再度开口「今天与往常一样吗？」

「不了！」当男人一摆手，她露出些许的怨怼，但又没再出声，只是默默的离开。

他们两人一定有一腿，没想到这个男人，男女通吃啊……不过也是拉，征服男人终究和征服女人不一样，多了一份快感，将同样性别的人压在底下，意外叫人沉迷，会来街上买春的人，大部分并非真正好此道，有些是为了尝鲜，有些是为了将挫折、不快的情绪转嫁在我们身上，在那，被玩死的不在少数，但那又如何？还不就是为了这些粪土，为了生活，只能这样活下去。

「怎么？不喜欢吗？」看着我面对着美食发起愣了，他有些疑惑。

「没。」怎么会不喜欢？面对这一桌的精致美食，怎能有不爱的道理？我大口咬着鱼肉，夹着松茸，大口嚼肆。好吃……品味其中的美味，虽然只能说寻常，但还是不错……照理讲应该如此，只是……

「喜欢？」夹起了更多的海味，朝着我碗里放。「多吃点。」

看见他眼底的温情回以讪笑，难以脱口，这些东西吃得实在有些发腻，比起这些，其实我更想吃小饭馆的小炒，热闹的气氛也敌得过这样的冷清，乔老爱笑我小家子气，现在想想的确如此，对此感到乏味。那天，我知道其实乔不认同我接下这个case，毕竟十年太长了，中间的变数，谁也不晓得，但我还是接了，只是为了一句无趣罢了……人生果然是恁样无趣……

一口一口咬着盘里的食物，乏味呀……或者说本身过于无聊？翻动着碗，一边窥视着男人，不愧是有教养文化的人种，连吃饭都如此赏心悦目。

「怎么？一直看着我。」男人注意到我的注目，停下了碗筷。

「没事？」我挥了挥手。「只是没看过少爷吃饭！」这倒是真的，我所接过的客人中，从未有向他这般的年纪，大部分是些情色中年人，这种最难缠了，尤其是找上门想要糟蹋冰山美少年的，更是一箩筐，难以应付，他们所想要的只是征服少年的过程，把少年的自尊践踏在地。这些总是把我们搞得歪七扭八，非要如此否则不甘心，所以跟着也就乏了。想到我还能在过程中唉上几句，就觉得好笑。

「笑什么？」男人抚摸着我的发，一边朝着我移动。

「没什么。」我笑着勾住男人的颈，自投罗网在他耳畔厮磨。

男人先是一愣，却也没占我便宜，只是露出一个狂傲的笑。「你这么心急？」

噗哧一声，我由男人的怀里笑翻倒地，为此感到好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男人一些半是愚蠢的解读，就会引发我无止尽的笑意。怎会有人狂妄至此？

「我说了什么笑话吗？」男人眼底皆是宠溺之色，温情的令人感到厌恶。

「没……」理理衣服，由褟褟米上爬起。「喝点小酒吧，调剂一下。」拿起酒杯，为他到了点清酒。

但笑不语，带些玩味，他专注看着我的一举一动，酒杯放置在他面前，他挑挑了眉，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沙猪……含怨的抛了一眼，拿起酒杯就是由他嘴旁凑。

「你表情还真多嘛！」收回眼底的温情，又恢复了那晚的冷。「其实你们不是很像。」

什么意思？

「只是有时候，眼底露出的那抹流光，却很相同……有些人就算是外表象，但个性却是南辕北辙，你和他就是这种例子，相处下来就能知道你们果然是不同的两个人……」

暗自抛了个白眼，废话，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之前，你不是曾说过不愿湮灭本性？那你现在在做的是什么？」他直视着我。「我发觉要的只有那份流光，而你只有在最真的时候，才会隐约流露出。」

「所以我要你去除这层心防、伪装。」

虽然在他宣布如此重大的事。这么脱口不太合宜，但。「不好意思……我想上个厕所。」

他先是微微一震，然后指个方向给我。原来厕所就在房间里阿……我慢条斯理走入，然后反锁。

对着镜子发愣，虚假？假情假义，暗自叹然……这份工作果然不好做，对着镜子扮了个鬼脸，泪却就这样随着肌理流下。我没有要哭……

想起离开前乔对我说的，你还太嫩，无法承受这样的冲击……泪像是无止境的由眼框里蹦出，没有哽咽，我只是怔然……就这样被否定掉一切，果然还是会不甘心……觉得委屈，但……那又能怎样？

双手撑着镜台，我对里头的人微笑，却意外的拉不起嘴角，无可奈何的拉扯，那就等待吧……我的雇主就在外面，不能发出声响……努力把突发而来的哽咽吞进肚里，我是最完美的男妓，我这样对着自己说。

渐渐的镜里的人儿拉出了笑，摸一摸眼皮，还好并没有浮肿，再次对镜中摆出一个自信的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这么久……」男人看了我一眼，笑了。「久到让我以为你在里头哭呢？」

我轻笑道：「怎么会？」

一手撑住左颊，我笑道：「我一向认得清自己的本份呢！」

换个舒服的姿势，我道：「你说要我除却心防？争，虽然我答应要把身卖给你，但我可没说要把心一并奉送。」

「想要那份流光，你就自己努力吧！」

「你凭什么这么高傲？」男人倒是没有恼怒，反而略带一些兴味看向我。

「就凭你那句不愿湮灭本性。」

第六章

这是场战争，一触及发，就算是卖的，也会有想维护的自尊，虽然可笑，但……触碰了逆鳞，谁也不会好过。

男人摸了摸放在他眼前的酒杯，而后伸出一只手接近我，摸向我的左手。「真可惜，本来以为你会哭。」

「什么意思？」我移开了我手，像个正在闹别扭的孩子。

「没什么。」男人笑得淡然，而后又道。「没想到你这么拗！」

翻了白眼，我别过头。到底是谁莫名其妙？

「你知道吗？你的表情虚假到惨不忍睹，还学不会这招就先不要卖弄，免得难看。」男人像是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很清爽的笑，但看在我眼底却是讽刺性质浓厚。

我没再说话，任凭诡异的气氛在我们之间窜动，没想到这一次见面，居然让人如此的意外，一下子戳破了那个梗，何以自处？

千思百虑后，叹了口气，我还是开了口。「算了……您想怎样就怎样？」

男人皱起了两道细致的小山，盯着我脸瞧，过了阵子，宛若败下阵来。「算了……一切由你，毕竟人心是很难掌控的。」接着他微微的展开笑，一手摸着我发，温和道：「你还要吃吗？还是要走？」

我摇头，想不到接下来情况会变成这个样子，让我不禁猜想真正虚情假意的也许是他……否则情绪怎能更替如此迅速？

「那我们走吧……」伸出手，紧握住我。

百般无奈，还是得起身。「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