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影——云罕

戏文的复试是看电影写影评，这个时间肯定是改不了的。那么只能去表演系试一试了。他马上回到表演系报名的地方，找到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工作人员让他等一下，要和负责人联系。他安排者仁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给者仁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去找负责人了。者仁心想，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如果北影能把自己的考试时间调一下就好了。

负责人下来了，是位穿着西装的男生，者仁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后，他很和蔼地说：“好，我帮你调一下时间。”

者仁说：“麻烦你了。”

“没事”，他一边说一边在者仁的准考证上修改了考试时间，并作了记录，“明天下午考表演吧，这样就好了。”

“嗯，谢谢。”者仁高兴地离开了会客厅。

出了北影校门，他坐车前往人大考上戏戏文，车上晓燕给他发了短信，说：“不用帮我找了，我同学帮我看了，我过了。”

上戏戏文的初试也是命题写作，者仁吸取了经验，没有再写那么长，写了2000多字就打住了。

交了试卷出了考场，他站在人大教学楼的楼梯转角处望窗外的黄昏，浓烈而炽热的夕阳给所有的景物都镀上了一层金边，人大校园里的翻斗车和运沙车都好像有了温暖的生命。

第二天早上在北影“一放”门口集合，复试的400位考生陆续进入了放映厅。方橙从人群中找到了者仁，他们兴冲冲地坐到了一起。方橙说：“都进入复试，太好了，咱们争取一起进北电！”

“到时候一个学校就可以一起玩啦”卢漪洁笑着说。

“嗯”，者仁点头， “可是我之前还没写过影评，怎么办，我怕写不好。”

“没事“，方橙安慰他，“我们培训时老师说了，很多人都没有底子，北电看的是你的潜力，而不是你现在的能力。

“你们还报了培训班？”者仁问方橙和卢漪洁。

“是啊，我们一个月前就来北京了，上了二十多天的课。”

“真好，早知道我也来了。”

“其实一样的，培训也就是一些写作技巧和应试方法，还那么多钱……”

者仁问：“多少钱？”

“我6000多，她4000。”

“其实也不多，比起表演那些人的课，这算少的了。”卢漪洁大声说。

者仁看考生都在找座位，放映厅里闹哄哄的，别人也听不见卢漪洁说话。就说：“那有没有教你们面试的时候说些什么？”

“有，就……”

“就是跟老师聊天啊”方橙打断卢漪洁的话，“放轻松点，随便说就行了，问你什么说什么。”

“是吗？”者仁吐吐舌头，“那他会问我什么呀？”

方橙笑嘻嘻地回答：“比如说，问你对北京的印象啊，或者让你讲讲有趣的事，你上回不是跟我们说湖北吃饭都不要钱吗，你可以跟他们讲这个，他们肯定会吓一跳，说，吃饭不要钱啊？然后你就说，是吃米饭不要钱……”

“哦，这个啊，湖北吃米饭确实不要钱……”者仁一头雾水，真的要跟老师说这些吗？他不知道如果面试要如何应付考官，博得好感，也不知道很牛逼的导演和很冷门的电影，他只是凭着本能的喜欢和一腔热情来到这里，而事实却让他迷茫了，他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和没有经验，但是他只能凭借希望一口气走到底。

“你最喜欢的电影是哪一部啊？”方橙的话将者仁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暹罗之恋》。”

“没看过……我最喜欢的电影是《李米的猜想》”，方橙推推眼镜：“你知道吗，这部电影我看了6遍，看一次哭一次……要是这次放的是《李米的猜想》就好了，那我保证能过……”

放映开始了，人们很快安静了下来。当大屏幕上出现《硬汉》两个字的时候所有人都“哦~”了出来。者仁听说去年放的是《情书》，想着要是这类爱情片就好了，没想到今年放这种没有多少爱情元素的片子，让他有点无语。

看完电影后所有人被带进教室里坐好，写影评。监考的是北电的老师，者仁想了半天不知道该以何种形式写，最后还是决定以剧本为切入点，写了八百多个字，把他这人生第一篇影评交了卷。

出来后和方橙他们站在操场边讨论，方橙说：“北电真是的，放自己学校人拍的片子，骂又不好骂！”

“丁晟是北电的？”者仁问。

“是啊，他是北电导演系毕业的，我们老师之前把所有北电导演系毕业的人都给我们讲了，《硬汉》也给我们放过。”

“那你怎么写的？”

“我就写导演很牛逼啊，放这部电影不就是让我们夸他吗……”

“你呢，你怎么写的啊？”者仁转过去问卢漪洁。

卢漪洁自信地说：“我写的是景色，这部电影就是在我老家拍的，太美了，我就不停夸景色美就行了……”

“啊……你老家在哪？”

“青岛啊，难道你没看出来吗，那么美……”

“额，我去过青岛，可是我没看出来……”者仁说。

“可能吧，但是青岛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觉得我们能过吗？”

“不知道，看运气了……”

“运气？”

“是啊”，方橙说：“这个东西本来就是看运气，没准这个老师觉得喜欢，就让你过了，换个老师，他不喜欢你的观点，自然就过不了……”

卢漪洁不等听完她的观点，就大笑着同者仁挥手说拜拜：“我们先走了” 和那个男生挽着胳膊离开了。

方橙笑了下，和者仁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再见。”

者仁同她说再见，转身去北电食堂找吃的。

北电食堂的菜很丰富，给的又多，者仁吃不完，剩了一些。下午表演开考，他有点紧张。

第十九章

当他拿着准考证和个人资料表进入考场的时候，他就更紧张了。北电表演系不愧是中国最好的表演系之一，满目望去，质量比浙传甚至上戏都高很多。很多考生根本就是明星胚子，不管穿衣打扮还是气质仪态，都和普通人不同。者仁等了一会儿，看手机上的新闻说，今天北电表演系有徐静蕾来当主考官，不过不知道在哪个考场。他应该是下午第一批进考场的，当工作人员把他们一行十人排好顺序，通过走廊走向考场的时候，者仁发现这十个人里，只有他一个是男孩，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那个考场可以说是个小舞台。进门左边有一排桌椅，坐了七八个老师，正对面是两排一共十把空椅子，右手边是一个半米高的舞台，有帷幕有背景板。他们十个人说了老师好后坐了下来，好像谁说的声音大谁就显得有礼貌些。

一位老师给他们讲了考试内容和规则，声音很温柔。几位老师都是黑衣服，正中间坐的是一位穿黑色衣服，戴黑色帽子的女性，低着头看他们的资料。者仁是第七位，坐在第二排，看不见她的脸。

先叫前面五人上台，依次排列站成一排，面对考官。大声的自我介绍，报出自己的身高体重年龄籍贯……再是朗诵。有人背的是话剧对白，有人背的是散文选段。

者仁明显看见第四个女生很胆怯，说话磕磕巴巴，老师让她不要紧张，可她还是很紧张。究其原因，是因为她不自信吧，她的个子没有到一米六，脸上也有很多痘疤，朗诵完差点喘不过气晕过去了。第一个女生穿着粉红色裙子，邻家女孩的打扮，长相很甜美，算得上班花级吧，但是北电肯定是进不了的，因为没有明星相。第二个女生穿着黑色牛仔裤，卷发，尖下巴，还算漂亮，但是皮肤有点黑，者仁估计悬。第三个女生和第五个女生都很漂亮，身高都在一米七以上，估计从小就要走表演这种路，听自我介绍才艺都很厉害，一个学民族舞一个学古筝的。

想到这里者仁低下头，他在心里评判人家，可谁知道他在台上的时候，别人是不是也是这样评判他的呢？每一个进入考场的人，都是为了最后的胜利，都是想挤掉别人自己上位的吧？没有办法做到公正地看待自己，只能公正地看待别人，每个人不都是这样吗？

“好了，给你们的题目是“下雨了”，角色和剧情你们自己讨论，在走廊讨论，三分钟。表演时间也是三分钟。”主考官说完话后，台上五人很快去了门外。

三分钟过后，他们进来，上台表演。有两个人演的是母女，商量着怎么避雨。还有三个人完全是打酱油，不知道在说什么。之前的四号女生，呆呆站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或许她声音太小，说了也没人听见。到最后台上人都快没台词扯了，好像心里都在喊，怎么还不叫停。不一会儿老师喊了“停”。他们五人下台来。

接下来轮到者仁他们五个。他站在小舞台上心都快冒出嗓子眼了，站在这个地方，仿佛一伸手就能抓住梦想，没有人不紧张吧！自我介绍后，者仁背了席慕容的《青春之一》，身体必须要站直，面部又要带出感情，别人朗诵的时候也不能松懈，他的手心汗湿了。

主考官给他们的题目是“开考前”，者仁和另外四个女生出了教室，在走廊上讨论。他们围成一圈，者仁这时才能好好打量她们。

站他对面，最高个子那个女生一头黑色直发，身高大约有一米七二，大眼睛长睫毛，樱桃小嘴惹人怜，小腰盈盈一握，者仁当时心里就想到一句话：“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右边那个女生头发梳在脑后，皮肤白皙，眼睛水盈盈的，她穿着很短的衣服，胳膊和大腿露出来的地方，都是肤若凝脂吹弹可破。挨着者仁左手的女生大约一米六八，而五官特别立体、出众，现在直接拉去拍电影都可以。

者仁心想，我怎么会和这么几个漂亮的女生一组，怎么出线啊。

还有一个女生长得可以，但是身高不够，大约只有一米六三，属于可爱类型。

最高个子那个女生说：“这样吧，我和这个男孩演情侣，其余的你们自己商量。”

可爱女孩有点不可爱，说：“不行，我要和他搭档。”

她们吵了起来，“肤若凝脂”和“拍电影”蹙起了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者仁想时间不多了，说：“我们不能像前面那组那样，必须要有剧情。”

四个人顿时安静下来，听者仁说。

“既然题目是开考前，那么我们演候考的学生，你想想，候考的学生不一定认识，如果五个人全都认识，就会像之前他们那样，都乱了。”

者仁看没人反对，继续说：“这样吧，她演我的妹妹”，者仁指指小可爱。她马上点头同意。

“你们俩演一对同学”者仁双手指向肤若凝脂和拍电影。

“你演她们其中一个的妈妈”者仁对魔鬼身材说。

“为什么？”魔鬼身材鼓起嘴巴。

“因为妈妈可以训斥她们，比较有爆发力，容易出彩，你不愿意也可以改。”者仁诚恳地说。

“那也行……”她点头。

“这样吧，我演生病了，突然不舒服。然后她是不认识的人，来帮助我，问我怎么回事。”肤若凝脂思忖着说“然后她演我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我吃了药，病好了，一起进了考场。”

者仁知道她是要抢戏，心想不能这样演，忽然考场门打开，一位老师出来说：“时间到了，进来开始了。”

者仁无法，只能由她们去，只是还没商量自己的戏。这时小可爱大声说一句：“待会儿我演忘记带了东西，你把你的东西借给我。”

“好”，者仁快速回了一句，五个人鱼贯而入。

台上，好戏开始了。

小可爱提着包兴冲冲往前走：“弟弟，快到考场了，今天考试对我特别重要，我要好好准备准备。”

者仁跟在后面，说：“嗯，姐姐，你一定可以考出好成绩，我们都要加油！”

者仁听见身后发出台词的声音，那是他们三人的部分。

“妈，你说我今天漂亮吗？”

“漂亮，我女儿是最漂亮的！待会儿考试不要紧张，妈妈在这里等着你，陪着你！”

“好的，妈妈！”

“天哪！”前面小可爱大叫一声。

“我的鞋呢，我考试要用的鞋不见了！”

她一边翻着包，一边大叫出来。

者仁刚想说“我把我的借给你”，忽然想，不行，男鞋不能借给女鞋。

他说：“你想想你放在哪儿了，我回去帮你拿！”

“我胸口疼……”

者仁听见身后传来肤若凝脂的声音，感觉好像是她坐在地上了。

“啊，快来人，快来人，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的女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妈妈啊！”

看来她们那边演得一切顺利，但是者仁管不了这些，眼下要处理自己这边的戏。

“等一下！”小可爱瞪大眼睛，望向者仁，愤怒地说：“这是你的鞋！，你为什么把你的鞋放在我的包里？”

她把包扔到地上，惊恐地喊：“是你把我的鞋子换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身后三个人全部静音了，好像在观察这边的发展，考场里静得能听见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者仁身上。

者仁没想到小可爱瞬间变成这幅样子，完全改戏抢戏，但是他要马上镇静下来。

他向前跨一步蹲下，打开她的包，冷静地说：“姐姐，这不是我的鞋。”

“我的鞋是灰色的，上面有一颗五角星，你看，这个鞋是白色的，也没有五角星。”

他站起来，无辜地望向小可爱：“所以，这不是我的鞋，你冤枉我了。”

者仁感觉身后没有动静，或许她们已经停了。小可爱望着自己，好像不相信者仁能反应这么快，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说：“那怎么办？”

“这样吧”，者仁语气故作轻松，微笑着说“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回家换鞋，还来得及。”

他肯定的语气和面部的笑容改变了局面，小可爱只能顺应说：“好，咱们回家！”

“停”，主考老师喊。

五个人马上转身面对老师一排站好，保持笑容。

坐在中间的黑衣女子微微抬起头，用笔指着者仁说：“你”，又指向者仁右边的魔鬼身材说“还有你，把刘海撩起来给我看一下。”

者仁知道是要看他们两个有没有抬头纹，便把刘海撩起来。过了三秒钟，主考官说：“好，可以放下了。”

她抬起头，帽子再也遮不住她的脸，者仁一瞬间惊了，徐静蕾！

没想到真的是徐静蕾，打扮得这么朴素、低调。但是者仁控制住没有表现出来，表现出来就完了。只是听主考老师说现在可以拿起包出去了，便下台拿起包离开。

十个人一起离开考场，不约而同地对主考官热情地说：“老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