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辉挂上电话,走过来对者仁说:“还想去哪?”
“我也不太了解,就想吃这些。”说完者仁掏出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之前查的南昌的好吃的。
洪辉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高兴起来,快速抢过去:“让我看看你的字。”
者仁伸出手:“这是我在火车上写的,垫在腿上,写得扭扭歪歪的。”
“哈哈哈,你的字!”洪辉笑者仁。
者仁嘟起嘴,洪辉笑着还给了他。
“你上边写的这个,前边有个餐馆都有。”
“真的?”
“嗯,跟着我走。”
者仁走在洪辉身后,继续跟随他的背影。
暮色四合,南昌的街头华灯初上,如同有人吹亮了那些灯,在等着人们表演下一场故事。
路过一家服装店时,洪辉停下脚步,指着店门说:“这个是新开的,你们那没有吧?”
者仁说:“没有。”
洪辉轻蔑地笑了一下,继续走。
走到另一条步行街时,街头流动着俊男靓女的身影。一个很帅的男孩子与者仁擦肩而过,者仁抬起头,看见洪辉正一边走一边回头望那个男孩。
望了很久,洪辉才正过头。者仁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跟紧了一些。
来到一家餐馆,一楼只在楼梯前摆了一个很大的望远镜,要上楼梯去二楼。者仁上楼时,洪辉在后面玩着望远镜喊他说:“快来看这个。”
者仁下去,洪辉把望远镜让给他。他凑上眼睛,没想到是一个万花筒。
轻轻一转,便看见了一个五彩缤纷的奇妙世界。
“真好看。”
“呵呵,上去吧。”
洪辉忽然意兴阑珊,上了二楼。
二楼有很多人,乱哄哄的,柜台在最里面。洪辉说:“你去买,我在门口等你。”
“一起吃吧?”
“我都吃过,你自己吃吧。”
者仁哦了一声,进去挑了些自己喜欢的,又给洪辉买了些。找了个位置放下东西,便拉洪辉来吃。
“唉呀,我不吃了!”
“尝一点嘛,我给你买了。”
洪辉坐下来,两个人一起吃南昌的小吃。
才终于有了一点情侣的感觉。
吃罢,两人下楼,洪辉说:“这些都不好吃,我带你去吃南昌特有的。”
说着带者仁走离了繁华的街道,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去。
绕过一栋大楼,来到一个妇女摆的小摊前。小摊是一个瓷盆里装着许多辣串,牛筋牛肚什么的。洪辉说:“就是这个脸盆里装的,别的地方没有。”
“脸盆?”
“哈哈哈,不是,是盆子……”洪辉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者仁不知道他为什么一下这么开心,便说,我想尝一尝。
洪辉说,自己拿。
者仁拿起一串,吃完了,特别辣,辣得者仁喉咙疼,说不出话来。
“咳……咳咳,多少钱?”
“一块钱。”妇女笑着说。
者仁擦擦辣红的嘴巴,正准备拿钱,洪辉微笑着掏出一块钱递给妇女。
者仁连忙说:“我来吧。”
“收起来吧,我来。”
妇女笑着接过一枚硬币。
洪辉说:“走。”
“去哪?”
“我送你去宾馆吧。”
者仁带洪辉去之前订的宾馆,离小摊不远。到达宾馆大楼下的时候,洪辉说:“这个地段很贵吧?我说我去接你你不听,跑到这里来开宾馆!”
“不是很贵,我之前在那边的旅社问了,环境差不说,比这还贵一些。”
洪辉问:“几楼?”
“17楼。”
两人进了电梯,洪辉侧身望望者仁,笑了笑,伸出手,在者仁头上快速揉了揉,抚乱了他的头发。者仁傻傻笑着,只觉得他的手掌很宽厚,很温暖。
穿过走廊时,洪辉说:“好破哦。”
“我看外边装修的还挺好,就订了,谁知道里边这么破。”
进入房间,者仁打开空调,洪辉拉开窗帘。者仁这才发现,天已经全黑了。
洪辉“唉”了一声趴在床上,开始玩手机。
者仁站在窗前,向外望去,南昌市中心的夜景一览无遗。从窗子的角度,可以看见步行街上“三福”巨大的霓虹招牌。抬眼望去,最高的那栋楼上广告的灯光也在急遽变幻。
者仁以为洪辉会过来陪他一起看风景,说说话,但是他没有。
者仁说:“你洗不洗澡?”
“不洗了,我在家洗过了。”
“哦,那我先去洗了。”
“嗯。”
者仁走去厕所打开莲蓬头,放了半天还是冷水,怎么弄也不出热水,便出去找保洁大妈。
大妈说是坏了,找人来修,修了半天才修好。
者仁洗到一半,又全变成冷水了,便匆匆擦洗,穿上三角裤出来。
洪辉淫荡地说:“让我看看你的内裤。”说完便把者仁拉了过去,拉开者仁的内裤。
“啊,不要。”者仁嬉笑着躲在被子后面。
洪辉笑了笑,趴下继续玩手机。
者仁站起身,想去窗子那找“南昌之星”在哪。
但是窗外的天空黑漆漆一片。
“摩天轮在哪里?”者仁问,但是洪辉没有回答。
者仁回过头,洪辉趴在床上边玩手机边发出笑声。
者仁走过去,坐在床沿,看着他的后脑勺,莞尔说:“你在玩什么?”
洪辉没有回答。
者仁凑过头去,看他的手机屏幕上,是qq聊天的对话框。
“老公,你跟谁在一起?”
“我一个同学。”
“哦”
“老婆,我好饿啊。”
“等你回来,我做好吃的给你吃。”
“嗯,老婆,你的手艺……”
洪辉还在打后面的字,完全没有在意身旁的者仁已经十分愤怒。
者仁压抑住生气:“你在跟谁说话?”
洪辉回过头,看见者仁的脸,迅速按掉了聊天界面,只剩下背景屏幕。
他的屏幕是一连串的四叶草。代表幸福的四叶草,温馨可爱,此时在者仁眼里却幻化成带着嘲讽的笑脸。
“我是你的同学?”
“你偷看我聊天记录!”
“我叫你,你不答应!”者仁发怒了:“他是谁?你在外面还有一个老婆?”
“没有!”洪辉吼他:“你是神经病吧?”
“我明明看见了,他还说给你做好吃的!你去吃啊,你去啊!”
“你又发疯了!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发疯了!”
“我发疯?那你解释给我听啊,他是谁?他为什么叫你老公?”
洪辉不耐烦地说:“我不想解释,我要走了。”
“你是不是一脚踏两船!”
“那你呢?你跟我哥说的那么多话,难道你不是喜欢他吗?还说我长得丑,他帅啊,你去找他啊,他长得比我帅!”
“我跟他说话是想多了解你!我说你长得丑那是开玩笑啊!”
“哼”洪辉望着者仁,不说话。
“你哥那件事,是我不好。但是跟你聊天的这个人是谁,你总要说清楚吧?”
“今天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洪辉说着拉开门。
“你去哪?”
“回家。”
者仁变了脸色,拉住他:“我好不容易来这里,你不陪我住就走吗?”
“我觉得我们需要静一静!”
者仁冲上去抱住他,洪辉回过身,叹了口气,抱住了者仁。
他说:“我家里有亲戚,我姑姑来了,我妈要我回去住。”
“你骗我。”者仁把头埋在他的胸前,瓮声瓮气地说。
“没骗你,我真的要回去。”
“我再不追问那个人是谁了,只要你跟他分开,以后对我好好的。”者仁抬起头望向洪辉。他好看的下巴正抵住他的额头,者仁觉得这一切都要离去。
“……”洪辉没有说话。
“我以后乖乖的……你不要走。”
“唉……”
“你看这个。”者仁抽身,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亮给洪辉看。
背景屏幕是洪辉的照片。
洪辉笑了一声,没说话。
“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别走……”
“明天早上我来找你,带你去滕王阁。”
者仁的眼睛冷冷看着洪辉。
“几点?”
“8点吧。”
“哦。”
洪辉拉开门,快速出了去。
者仁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觉得不可思议一般。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都太突然。刚刚似乎两个人还在房间里说说笑笑,会有个美好的开始,却突然变成了人走茶凉。
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不挽留,洪辉就真的走了,如果他今晚不住在这里,以后就没有什么可能了。
他想为了爱勇敢一次,哪怕放下尊严,放下真实,也要奋不顾身一次。
者仁追了出去,长长的走廊没有人。他光着脚在红色地毯上跑着,好像要追回一个并不存在的人。
跑到快到电梯口的时候,穿过一道门,洪辉正在右手边背靠墙低着头。
他走过去,想要抱住他。
“小心有人。”洪辉说。
他的胳膊放了下来。
“我有什么错,我改还不行吗?”
“你什么都好,就是你动不动就发疯,让人受不了。”
“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
者仁望着洪辉的眼睛,洪辉躲开了。
既然自尊递给他踩碎也没有用,那也没有什么话说了。
者仁挪不开脚步,洪辉说了句:
“乖……”
者仁最受不了他说这个“乖”字,只要听到,就会让人卸下所有的心理防线,想做只小猫咪,听从遁逃。
者仁快步向房间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身后传来电梯开阖门的声音。
就像有什么门被永远关上了一样。
回到房间,床上乱乱的,所有东西都和刚才一样,只是少了一个人。
者仁躺在床上,他想不懂这是怎么回事。抓着被角,哆哆嗦嗦睡着了。
奇怪的是并没有梦,者仁以为会生出许多恶梦,却在早上6点被闹铃叫醒时,回忆不起一丝梦的细节。过往像是一整块的黑色玻璃,连细碎的裂纹都没有。
他起床洗漱,拉开厚重的窗帘,早上金色的阳光洒进来,毫无防备的,充盈整个房间。
今天一定很热,他心想,然而心凉凉的。
8点还未到,洪辉便按门铃。
者仁打开门,说:“你来啦。”
“嗯,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走吧。”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炽热的太阳早早挂在了天边。南昌街头像是一个巨大木船的甲板,一直在摇晃。
“在那边坐车。”洪辉笑着说,他精神不错。
“哦。”
上公交的时候,洪辉问:“你有零钱吗?”
者仁说:“我有。”
“哦,你自己投吧。”说完往自动投币机里投了一块钱。
者仁投了一块钱,跟了上去。
车上很空,有两个座位,洪辉坐里边,者仁坐外边。洪辉拿出耳机听歌,者仁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觉得热,又没有说。
他想起之前看过的一张照片,公交上两个男生穿着情侣服,一个男生的头靠在另一个男生的肩膀上。
曾经那么喜欢那张照片,想着有天找到男朋友也要趁公交没人的时候,靠在他肩上。
然而他真的在身边时,却没有办法做到。
第三十五章
车一直到滕王阁,洪辉说下车,者仁便跟着他下去。抬首望,滕王阁上朱红色的油漆在骄阳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者仁迫不及待想要爬上去。
来到门口,售票窗上贴着大大的红字。
洪辉说:“你上去吧,我不上去了,在这等你。”
“不啊,要上就一起上吧。”
“我前段时间上去过,不想上了。”
者仁没有管他,走到售票窗口前买了一张学生票,一张成人票。
“给你。”他把成人票递给洪辉。
洪辉一脸不高兴地接过票,跟者仁一起走了进去。
空大的院落里一个人也没有,看来者仁和洪辉是最早来的一批游客。然而早上九点多钟的太阳,就已经很眩目了。他们快速走进滕王阁里,开始一级一级往上爬。滕王阁里每一层都挂有不少图画和介绍,者仁爬到三楼时,回头看见洪辉正微笑地读着墙上的一则简介,津津有味的样子。
者仁背着一个很重的旅行包,爬上顶楼时已经汗出如渖,他边拿出餐巾纸擦汗,边欣赏滕王阁顶的美丽风光。
怪不得王勃能写出《滕王阁序》,就是在今天,滕王阁也是极高的一座建筑,俯瞰城市犹如飞鹰视地,浩浩赣江尽收眼底,更遑论一千三百年前,江边恐怕更没有高楼可与之匹敌,望隔江的茅屋与芦苇,一定倍生孤寒之情。
洪辉轻松地来到者仁身边,“哇”地一声眺望远处的开发新区。
“这边是旧城区,没有多少高楼大厦,对面是开发区,高楼大厦就比较多。”他笑嘻嘻地说。
者仁望过去,问:“那个就是摩天轮吧?”
江对岸的高楼之间,可以清楚看见一个摩天轮的轮廓。
“嗯,就是那个。”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坐?”
“哦,去江对岸只有一座桥,那座桥现在在修,所以去不了了。”
“啊?”者仁很失望,心情陡然沉落下来。
“是啊,”洪辉笑着说:“在施工,过不去,所以没办法啦。”
者仁低下头,用照相机拍摄江岸的风景。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很混杂的失落,他觉得很多东西近在眼前,却就是到达不了。站在高台之上,蓬松的生命里第一次生出止步的怅惘。
洪辉笑得很开心:“要我帮你拍照吗?”
“不用。”
者仁说着拍下了滕王阁脚下川流不息的车道。
下楼的时候,者仁走得很快,好像停不住要逃离的心似的。但是洪辉走得更快,他身上
没背什么东西,步履轻松,几步就超越了者仁,站在楼梯转角处无聊地等待着。
直下到楼底院落里,回身望巨大的楼阁,有一种山川将颓的气势。者仁问:“要帮你拍照吗?”
“不用。”洪辉笑着回答,他看起来很高兴,仿佛玩得心满意足:“我们出去吧。”
他俩穿过外面曲曲折折卖古董文玩的摊位,走到大街上。洪辉用框架性的笑容对者仁说:“你早上还没吃饭吧?”
“没有。”这时者仁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吃饭。
“带你去喝南昌的瓦罐汤吧?”
“好啊。”
者仁不知道今天的行程,一切听洪辉安排。他的心疏离又靠近,想要冷漠地对待洪辉,可是面对思念了数月的爱人,觉得不可能,同时又抱有一点幻想,幻想他能在心情转好后重新回到初见时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