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今天又在装瞎吗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张参差

作者:张参差  录入:01-12

  于公于私,无论沈澈此时在哪里,赵煜都得赶快进去看看。
  他踏进墓门,便看见甬道一路向下,两边亮着灯火。
  是长明灯。
  赵煜皱了皱眉,点燃长明灯的墓穴里,必然会留有气孔。
  若只是安葬……
  想当年涧澈官位到头,不过是拜相,有必要把自己的墓葬弄得这样麻烦吗?
  更甚,依着他对涧澈的了解,那人不像是在意这些身后事的人。
  可又一转念,赵煜摇头苦笑——他真的了解涧澈吗?
  索性不想,沿着光亮一路前行,墓室里的结构相对简单,确切的说,是对赵煜而言,十分简单。
  因为这墓室的结构,根本就不是根据阴宅布局修建的。
  反倒与当年他煜王府的别苑一般无二。
  那里如今,正是太子殿下东宫的别苑。
  记得前世,身为煜王的他雪夜醉酒与涧澈相遇,那人帮他赶走纠缠的流氓之后,送他回府。
  天色太晚了,王爷便留他在别苑住了一夜。
  此后,二人越发熟悉,喝酒聊天,每每留宿,都是在王府别苑。
  墓主人当真是他?何必做这般意难平的模样?
  想到这,赵煜心头没来由的痛起来,好像有一根细绳,牵动着心脏,扯住左臂的血管,一起痛。
  今生,赵煜每每回想起前世的因果,便会这般。
  他也不知道是前世背刺一剑的伤痛,还烙刻在灵魂里,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但不严重,他也从来不大在乎,忍一忍,分心不去想,便就好了。
  可这次不同,他越是想把注意力扯回案子里,深究左朗口中的线索到底是什么,便越发难以集中注意力。
  伸手,按在自己胸前。
  赵煜感觉自己心脏“突突”的跳,他觉得摆在自己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与案件相关的线索,而是他纠结至深的心结的答案——那人为何背叛他。
  墓里静得吓人,没有半点声响,沈澈还有那白衣的狐狸面具,都不知去向。
  赵煜只是依照自己的心意,游魂似的走着。
  空旷中,石桌石椅上落满了灰尘,不知自那里的气孔流通过一点空气,把墙壁上石槽里的灯火吹得阑珊。
  赵煜恍惚不知自己身在阴间还是阳世,总有一种错觉,下一刻,与他前世纠缠至深的人,便要出现在眼前。
  暗骂自己满脑子不靠谱的想法。
  一拳狠狠锤在自己心口上,他下手没留力,重击之下,心脏的跳动终于滞涩了。
  赵煜缓一口气,打眼看身处的石室。
  与记忆中别苑书房的布置一般无二,就连书桌前的屏风,也依旧没变。
  只不过,织纱的屏风被换了不知材质的料子,半点光影不透,让人难窥见屏风后的分毫玄机。
  赵煜深呼吸,鼓足勇气,猛地转向后面。他甚至已经做好了看见一具枯骨在书案后端坐的准备。
  可座位上空空如也。
  反倒桌上烛台凝泪,笔墨纸砚都还好好的摊在石桌上,砚上墨迹已经干涸了,毛笔就随意搭着……
  仿佛,那用笔的人走得随意,下一刻便会回来。
  却不知一去多少载,至今也没回来。
  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这墓室里……住过活人。
  赵煜转到桌前,看摊开的纸张,经年日久,纸张已经泛了旧色,墨迹更是显得斑驳。
  饶是如此,依旧可叹丹青妙笔,寥寥几笔,纸上的人物便惟妙惟肖——雪夜里,画中人身披斗篷,撑着伞,飞雪零落,点缀得他一双眸子微微含笑,灵动得好像下一刻便要从画里走出来。
  这身装束,正是当年王爷与将军雪夜初见的模样。
  赵煜凝滞着目光,转看一旁的画架,搭晾着的画作上,全都是王爷的日常之姿,作画、下棋、抚琴、饮酒、笑谈……
  可画上的每一笔墨迹,都像能化作一根针,锥刺着赵煜的心脏。
  “阿煜……”
  突然的呼唤,把赵煜吓了一跳。
  他猛然回身,就见沈澈正站在桌前,看桌上的画:“这画里的人……好像是你啊。”
  赵煜此时,就只讷讷的,说不出话。
  他看着沈澈,心知眼前这人是沈澈。只因为太子殿下不知何时把蒙眼的黑纱扯下来了。那面貌……映在赵煜眼里,在这阑珊幽昏的环境中,让他分不清,对方到底是谁。
  “阿煜?”沈澈当然看出赵煜不对劲,关切的上前,“怎么了?”
  赵煜慌乱,下意识退开半步,强自定住心神,道:“无碍,可能有些憋气,”缓了片刻,他问道,“追的人呢?”
  沈澈眨巴着眼睛,看他半晌,才撇嘴道:“跟丢了,还有人跟上去了,不知结果,一言难尽。”
  两句对话,赵煜心思归整了些,捏着眉心问道:“殿下早知道这里有座墓?”
  沈澈知道赵煜从来都观察入微,总是能从细枝末节处,洞悉出常人难以察觉的事实。可他思来想去,还是不知道赵煜是怎么得出这么个结论。
  而且,确实如此,他是不久前刚知道的。
  赵煜道:“从殿下沿途留记号,以及路程消耗的时间这两点来看,方才殿下定是还在半路上,便差遣阿末折返回去接下官的,他该没到过这里。但是,入小路之后,殿下留给阿末的记号便断了,而阿末一点冤枉路都没走,就把下官带到这里。显然是认路的。”
  细节其实一直都在,但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视而不见。
  沈澈服气,炎华的刑部尚书,舍你其谁。
  赵煜又问道:“上次前来胜遇办案,殿下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好几日,便是在探寻此处么?都传这里闹鬼,是有人在此处吓退闲人?”
  沈澈笑笑,当真半点瞒不过他,只不过上次收效甚微,是最近,才算拨云见日。
  沈澈正待与他解释一二,却见赵煜,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手里的盒子。
  那是一只尺宽的黑玉匣子,沈澈身着黑衣,匣子被他单手夹在怀里,在这幽暗的环境下,便不明显了。
  他见赵煜在看,索性把匣子往桌上一放,道:“这匣子的锁芯特别,回去要找巧匠来看了。”
  赵煜没说话,兀自到桌前,抚摸盒子,好像在与阔别重逢的旧友寒暄。
  “钥匙,就在殿下身上,是你颈子上挂的玉坠子。”
  沈澈一愣,满是疑惑。而后就拽住挂绳,将一直随身戴着的坠子拽出来,正是那枚章钮被雕成火焰纹的小印章。
  赵煜默不吭声的划亮火折子替他照亮,沈澈看见锁孔深处,隐约有暗纹,方才怎么也看不清上面的纹样,这会儿他突然意识到,那是个“煜”字——正与玉章的章面相和。
  他看看印章,又看看赵煜……
  想问他为何会知道这些,可看赵煜脸色极差,终于没问出口。他将印章对准锁孔,果然严丝合缝的卡住。印章四周的花纹,异常契合的卧进孔道。
  只微一用力,便听“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匣子盖打开,里面是一册手札,没有任何繁复奢华的外皮,只是用一片锦绒封了。
  不等沈澈动手,赵煜便将手札拿起来,他的手在抖,但依旧忍不住即刻就要翻看——一页一页,字迹太过熟悉。
  虽然已经隔世。
  自刚才起,沈澈便看出赵煜很奇怪。
  此时,他更奇怪了,一页一页快速的翻看着手札,呼吸越来越急促,手依旧止不住的抖。
  沈澈从没见过赵煜这般激动,想叫他先不要看了,可看他那模样,是怎么都不会听的。
  他看得很快,不多时就看完了,然后,什么话也没说,把手札和缓的放在桌上,抬起头来看沈澈。
  沈澈也看向赵煜。
  但只一眼,便是大惊。
  赵煜眼圈红着,一大颗泪水,自他眼眶里跳下来,直接跌在地上,晶莹的散碎了。
  就在沈澈不知所措时,赵煜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他。
  力道很猛,沈澈是被他揽住,撞进怀里的。
  太子殿下只觉得这人浑身都在抖,却狠命的抱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揉进身体里似的。
  赵煜什么话都没说,沈澈也看不见他的脸。
  但沈澈知道,他在哭,他的手死死的拽着自己背后的衣裳。
  沈澈突然害怕了——赵煜平时是多么内敛的一个人,素来口是心非。他心里该是有多大的波澜,才能让他如此悲恸,隐忍不住。
  “阿煜……”沈澈柔声唤他,轻缓的拢住赵煜的背心,似有似无的安抚着,“这里没有别人,你心里难受,可以大声哭出来。”
  此时,赵煜的心犹如被刀一寸一寸的割,扯得他左手的动脉一起跳痛。有一瞬间,他想狠狠的锤沈澈一顿,但一息尚存的理智告诉他,这人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愤恨之后。
  赵煜心里无数种情绪杂糅在一起,他曾怪他,却不知道,是自己险些铸成大错,葬送了炎华;他曾不明白他为何不对自己道出实情,却不曾想,他在尽力挽留自己的生命……
  遗憾、后悔、心痛、最后化作巨大的悲伤,将赵煜的心吞噬。
  他的眼泪一颗一颗无声的掉下来,他也想喊,想恸哭,可嗓子里就好像被堵了什么东西,心口越来越痛,直到沈澈一句极尽温柔的“阿煜”,终于将一切像炸弹一样,在赵煜的心口引爆了。
  赵煜一时觉得天旋地转,不知何年何月,身在何处,更不知他抱着的是谁。
  灯火早就被泪水模糊的不成样子,渐渐扭曲得打着转,暗淡下来。
  他终于身子一晃,软倒在沈澈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我没话说。


第66章 前世(二)
  沈澈怀抱着赵煜,慌神。
  他搭上赵煜的脉搏,只觉得对方心经惊乱得不像话。
  一瞬间,就想起曾经因为担心赵煜所受的内伤,请空青查看。
  结果,内伤是没什么大碍,空青倒看出点别的问题——赵煜外劳内殇,现在身体看着尚可,是因为有些功夫底子、外加年轻,长久下去,必伤劳成疾,心胃俱损。
  当时,他便问空青,内殇是何意。
  空青指了指心口,道:“他有心结,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依我看……八成跟你有关,”说着,这人便不正经的问,“外面都传,你对他可不一般,是不是你俩有一腿,你对人家始乱终弃来着?”
  沈澈要不是眼睛蒙了黑纱,非要大白眼子翻空青一眼——这人医术高明是真,嘴贱也是真,仗着皮相年轻,越发为老不尊起来。
  想起这,他从怀里摸出从空青那讹来的药,说是稳定心神有奇效,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赵煜所有自身体表现出来的病象,多是与他的心思有关,哪天心里释然,毛病自然就会好的。
  沈澈一手搂着赵煜,一手捻开药瓶,将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
  四顾看看,这地界儿毕竟是个墓室,格局布置再如何像阳宅,桌椅也都是石头的。
  把他抱去哪里都硬邦邦,冷冰冰……
  索性倚着石桌坐下,让赵煜依偎在自己怀里,脱下外衣,盖在他身上。
  怀抱着他,愣愣出神——是何内容,让赵煜激动心悸到这般地步。
  沈澈回手自桌上拿下手札,借着幽微的火光,翻看起来。
  入眼,便觉得字体熟悉,竟和自己的手迹有七八成相似。
  沈澈年幼时做过怪梦,也探查过陈年旧事,以他太子的身份,能查阅《御制宫纪集录》这样的内参。是以,有些事情,他知道得比赵煜还多些。
  那些他曾经东拼西凑来的、支离破碎的片段,在这手札上完整的呈现出因果过往——雨夜、破庙、还有那看不清面貌的神像……
  更甚,前些时间案件中的殉道者,也在此得以溯源……
  那些人,本是多年前一位王爷为炎华秘密训练的密探死士,隐匿于三教九流中,却织罗成严密的网络,在必要时发挥异常关键的作用。
  手札的主人,是三百年前一位名叫涧澈的将军,而他字里行间提及的,正是已经在史料中被隐没姓名、那名训练了死士的煜亲王。
  一段一段的文字,处处都是阴谋算计,也无处不透露出将军对王爷情意。
  “我是个懦夫,护不住他,喜欢,也终归是没说出口。”
  字字夺目。
  沈澈看完手札,心思难以平静。他知道三百年前,炎华的朝堂里,发起过一场政变,可万没想到,这场乱事背后的操控者,竟是邻国北遥。
  还有……将军是喜欢王爷的。那种喜欢里,充满了小心翼翼,他曾多次试探,只觉得王爷心怀天下,自己心底的喜欢与之相比,太渺小也太匪夷,终于被转换成守护和陪伴——爱他所爱,守他所守。
  这心思,沈澈从前不懂,可遇到赵煜之后,便像是旧锁锆了油——终于开窍。
  他对赵煜,也有这种莫名的情愫。
  他想着,忍不住低头看怀里这人,此时他像是终于平和下来了,呼吸舒缓了,就像睡着了似的。
  可刚才……他为何这么激动?
  他又为何,与那画中的煜王,相貌一般无二?
  前些日子沈澈被左朗刺伤,重伤昏睡时,梦见对赵煜一剑刺过去,梦里的赵煜,穿着雍容,当时想不明白,如今再回忆……
  赵煜的穿着是炎华国亲王的服制。
  事到如今,诸多巧合堆叠在一起,便不再可能是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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