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认真回答:“今天工作不多,晚上会是一个出门的好时机。”
“想去哪里?”克莱门特问。
格洛尔想起了梦里想去的几个地方。
“弗瑞利卡?”他双眼亮晶晶地问。
克莱门特:“……”
他差点要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陛下,您说点现实的,我们一晚上能完成来回的地方。”
格洛尔不死心:“罗萨大平原?”
克莱门特:“这和弗瑞利卡一样远。还请您想想帝都在亚兰大陆的位置。”
格洛尔不服:“可我听说你之前是从弗西大陆直接飞跃大洋飞回来的。”
上将叹气:“载您飞过去倒没有问题,但您得考虑一下时间,陛下,过去三小时,回来三小时,您晚上还睡不睡觉、玩不玩了?”
格洛尔陛下满脸失望。
克莱门特看着心痒痒,他当即翻身坐起,一手横在陛下的身后,将他扶着,另一只手撑在身后。
“远的我们下次再找机会去吧,今晚带您去些近的地方怎么样,比如帝都的周边城市?”克莱门特问。
“也只能这样了。”格洛尔叹了口气。
不过陛下兴致依旧高涨,趁着早饭之前的时间唰唰唰地就在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下了不少地点。
他郑重地将写满了地点的纸片递给克莱门特。
“这些地方我都想去,克莱门特。你看看。”格洛尔期待地说。
看什么,看怎么兼职导游吗?
克莱门特接过纸片,认真看了两眼之后,烦恼地按住了鼻梁。
“可以,陛下。我可以带您去这些地方——”他话音一转,“可再过一个多月时间,塞利安伯爵的闭关就能结束。”
他晃了晃手上的纸张:“而您这上面至少记录了四五十个地点,就算我们天天出门,您也去不了这么多地方。更何况我们一周最多只能抽出两个晚上。”
格洛尔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没关系,你凭经验挑几个有趣的地方带我去就好。”
“或者,您可以多放我一段时间的假期?”克莱门特漫不经心地悄悄暗示,“只要我能留在帝都,我就有办法带您出去。反正最近都没什么事情,我也并不急着回去。”
提到这个,格洛尔却是犹豫了一下,说:“这个问题再说吧,先考虑这个月的日程就行。”
克莱门特笑笑,也没坚持:“行。那我给您兼职导游可以有什么额外奖励吗?”
格洛尔对此的回答又是一掌。
克莱门特不知道小皇帝怎么这么喜欢对他动手动脚,不过陛下的力气小,他的身体好,这一拳一脚打上来,对他来说都跟挠痒痒差不多,反而是他更担心陛下的手会不会打痛。
陛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这天晚上,克莱门特就意识到自己收到了“奖励”。
当晚,陛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克莱门特则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像是之前每晚那样,打算坐在床边陪着等陛下睡着再走。
结果陛下躺在床上侧过身子,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看。
“怎么了,陛下?”克莱门特问。
格洛尔盯着他:“你今晚有什么打算,克莱门特?”
克莱门特想了想,说:“坐在这陪着您。”
他问:“有哪里不对吗,陛下?”
当然有。
格洛尔陛下抓着被子,只留一双大眼睛在外面。他的眼里明晃晃地写着这三个字。
他没说话,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了半边的床。
克莱门特茫然。
格洛尔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反应,忍不住开口说:“昨天晚上我睡得很舒服,克莱门特。”
克莱门特点头,疑惑地不知道格洛尔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情。
陛下眼睛又睁大了一点:“上一次睡的时候也很舒服。”
克莱门特终于明白了什么。他猛地抬起眼,死死地盯着少年帝王。他犹疑不定地问:“您难道是在……邀请我一起睡觉?”
格洛尔:“……没有。”
说是这么说,他的眉眼却弯了起来。
上将来了精神。他身体前倾,深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格洛尔看,低沉的嗓音似笑非笑:“那换个说法。我给您暖床?”
格洛尔开心了,他拍拍自己专门空出来的那一半床铺,说:“可以,上来吧。记得……”
克莱门特生怕他反悔,在得到肯定答案之后,不到两秒时间就脱掉了衣服和外裤,钻了进去。
格洛尔的话才说到一半:“……穿睡衣。”
他在被窝里和克莱门特大眼瞪小眼:“为什么又不穿衣服?”
克莱门特庆幸自己没穿衣服。
他拍了拍床,说:“陛下,您这窝热得能把我蒸熟。”
格洛尔面无表情:“那你出去。”
克莱门特受不得威胁,他立马蹭近了哄:“不热不热,您的被窝很舒服。”
格洛尔勉强点头,原谅了他。
克莱门特不知道格洛尔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甚至主动邀请他一起上床,但这并不影响他趁这机会得寸进尺。
“来抱抱?”上将在黑暗中捏住小皇帝的一只手指,声音微哑地笑道。
格洛尔矜持地朝他的方向挪了挪。
“那你别乱动。”小皇帝警告。
“怎么会呢,您看我什么时候乱动过。”克莱门特啧的一声,直接将他搂了过来,“喜欢什么样的睡法?”
“都可以,只要不做噩梦就行。”格洛尔诚实地说。
他朝克莱门特的怀里钻了钻,脸颊蹭上坚硬胸膛的感觉让他有一些不适应。但是男人怀里温暖而安心的感觉,让他浑身一下子就轻松了下去。
噩梦?果然昨晚那时候是做噩梦了。
上将暗自想着,一边把小皇帝搂进了怀里。正如他所承诺的那样,他没有做什么逾越的事情,只是一只手继续捏着小皇帝,像是牵着手一样。
他轻声说:“不会做的,放心。”
格洛尔仰头:“你答应了哦。”
上将低笑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他按在了自己的锁骨边上,说:“嗯,我答应您了。”
*
这天晚上陛下的邀请就像是一个信号一样。
之后的几个晚上,克莱门特都会试探着问上一句要不要他暖床,陛下都没有拒绝。
慢慢的,克莱门特爬床爬成了习惯,连多问一嘴都不再需要。
就像是他们夜晚的偷偷出游一样,次数多了,也就自然而然成了日常。
格洛尔陛下睡得好了,心情就好,连着半个月时间下来,就连侍卫长伊利亚中校见到都要忍不住问上一句“陛下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
但是对于克莱门特而言,这份亲近的殊荣就有些考验他的自制力了。
克莱门特觉得,自己能从一开始的兴奋得睡不着觉,到现在的能够抱着陛下享受睡眠,已经是个很了不起的进步了。
要换做十年前他站着他跪着的时候,哪能想到能有现在的这么一天。
不过欲望总是无止境的。
克莱门特在来到帝都之前一度想要努力克制的欲望,在这样的放纵与默许之下,就像藤蔓一般疯狂生长。
克莱门特有的时候是真不知道,陛下究竟是不知道也没想过,还是只是在假装无知、纵容着这一切的发生。
第45章 消息
时间在这样慢悠悠的生活下快速流逝。
在这剩余的一个多月时间里, 格洛尔曾经写给克莱门特的那张地点纸条上,已经有一小半地点被打上了勾。
他们出门出得隐蔽,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曾被里斯蒙德发现过一次之外,之后再也没有走漏过行踪。
这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就像他们每晚一起同床睡觉这件事情一样, 非常小心地没有让其他人知道。
当然, 王宫中距离格洛尔最近的一批侍卫和侍从们或许多多少少会发现一些事情, 不过也仅此而已。
又是一日新的清晨。
克莱门特离开了房间,为他拿取新一天更换的衣物与早餐。格洛尔则继续躺在被窝里,打算给睡眠续上五分钟。
就在这时, 放在床头的仪板忽然震动了一下。
是他的私人号。
格洛尔没有爬起来。他翻了个身, 眼睛都没睁地伸长手去够着。离得稍微有点远,格洛尔够了半天, 才终于把仪板够到面前。
打开仪板, 上面只有一条塞利安发来的消息。
……塞利安?
格洛尔睁大眼睛,突如其来的欣喜让他的困倦立马消了一半。
他打开消息一看:“陛下日安,我出关了。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格洛尔的手先一步回答道:“恭喜,一切顺利?樱桃芒果味的叶丽莎蛋糕配一杯草莓蜂蜜汁,谢谢塞利安!”
刚一回完消息,格洛尔就忽然发起怔来。
塞利安回来他当然是开心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塞利安了。三个月的时间, 这在他曾经的十八年生活里已经是他和塞利安分别的最长时间了。
但是塞利安回到王宫,那就意味着克莱门特……也该回到他原本的工作上去了。
欣喜平静, 格洛尔沉默地摩挲着仪板的边缘。
“咚咚咚。”
房门敲响,克莱门特端着早餐走了进来。
“嗯?今天竟然没有赖床。”克莱门特放下早餐, 挑眉惊讶地走回床边。
他的手臂上搭着一套衣服。坐在床沿, 笑着向格洛尔伸出了手:“既然醒了, 那就过来换衣服吧, 陛下。”
格洛尔放下仪板,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克莱门特。”他喊。
“怎么了?”上将问。
“塞利安要回来了。”格洛尔顿了顿,补充道,“今天中午。”
克莱门特的笑容一下僵在了嘴角。
格洛尔从床头挪到了床沿,安静地等待着克莱门特的反应。
安静了好一会儿,上将才终于“嗯”了一声。他伸出手,若无其事地帮格洛尔解开了睡衣的扣子:“我知道了。那我一会儿就去整理东西,准备交接?”
“不用这么急,吃完早饭再说吧。”格洛尔说。
克莱门特笑了一下,帮他换好衣服后,伸手压了压衣角。然后起身,向他伸出手:“行。来吧,陛下,今天的早餐是蘑菇汤和荷包蛋。”
格洛尔将手搭了上去。上将手掌宽厚而有力,轻轻一握,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他扶起来。
克莱门特将他牵到饭桌前,说:“先吃吧。”
克莱门特帮他切开荷包蛋,格洛尔则尝试自己喝汤。他握住勺子,舀起一勺蘑菇汤。但不知道是状态不好还是怎么样,这一勺他拿得并不稳。刚端起勺,勺就一颤,一小块蘑菇掉下勺子,轻轻溅起汤汁。
格洛尔一顿,抬头看向克莱门特。克莱门特自然地腾出手结果勺子,重新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格洛尔凑过去喝了,然后深吸一口气,搓搓手,重新拿回勺子自己又舀了一勺,这次他拿稳了,嘴角便勾起了笑。
用餐过程难得地安静。早饭吃完,克莱门特放下刀叉,没有出门找人收拾餐桌。上将挪了下椅子,也挪了一下格洛尔的椅子,让他们两人相对而坐。
格洛尔没有反抗,任他捏住自己的指尖。
“陛下。”上将喊了他一声,目光中带着少有的忐忑。
能让一名在前线厮杀了半辈子的将军露出这样的神情实属少见,要是换个时候,格洛尔肯定会有兴致得很。但他现在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有在听着。
上将从怀里捏出一张纸片,上面写满了各种地名,但只有一小部分被打上了勾。
他将纸片递到格洛尔面前,轻声说:“这些地方我们连一半都还没去到过。陛下行个好,让我在帝都多留一段时间,我带您多去走几个地方怎么样?”
格洛尔陛下看着他,声音温和地说:“你已经离开镇西军三个月多了,克莱门特,镇西军和米斯塔拉需要你。”
克莱门特说:“镇西军现在有维尔斯中将和多尔利坦少将在带着,西部米斯塔拉最近的情况也非常稳定,并不需要我去守在那里。”
他握住小皇帝的手,犹如白玉般温软而小巧的手掌乖乖地落在他的手心里。他牵着小皇帝的手,把它按在自己的心口上,另一只手攥住格洛尔的椅背,身体前倾,体格上显得格外有压迫感。
他的指尖在格洛尔的手背上轻轻地来回移动,目光专注地注视着小皇帝,低声说:“要是您不放心,那我也可以两头跑。我一个人全力来回,一趟只要半个晚上的时间。我可以白天在那边工作,晚上就过来找您,这样就不会耽误工作了……只要您现在能点个头,怎么样?”
牵手、拥抱、睡觉,这对他们来说都已经是做成习惯的事情。
但无论从什么方面上来讲,克莱门特都没有真正坦白过自己的心意。除了之前的那个晚上,克莱门特曾在浴室中做出一点逾越的事情之外,他们之后都一直默契地将关系保持在了某条界限之上,从来没有人去伸手戳破过。
“对于帝王的忠诚”,这是克莱门特曾经给过格洛尔的唯一答案。
直到这个时候,克莱门特问出的这句话,才终于显出了一些不太一样的感情。
日夜两头跑,在不耽误工作的情况下,再放弃晚上休息的时间。
这可不是一句简单的“忠诚”就能解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