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就去了新的营,终于有饭吃了,也?能跟着?学武,再后?来,我慢慢能打得过敌人了,我立了军功,当上?了小将?……”
崔鸿嗓音低哑,却带着?莫名的温柔。
“救我的人,就是小程将?军。”
没人知道这段往事,连程昭或许都不会记得,她救过的人太多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藏一辈子,可她留在他的记忆里太久了,久到?快要?褪去颜色,时隔多年又听人提起她,他突然便很想说出来,把这段记忆告诉另一个人,她或许便能留得更久一些。
云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起一个女眷都没有的将?军府,想起年复一年的府中上?下皆知的“亲人忌日”。
他终于能理解崔鸿对于皇家的不信任和抵触,想来也?并不止是因为边防营的军饷。
崔鸿看着?一波又一波的海浪,程昭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爹爹,等?天下平定后?我们便去海边戍守吧。”
“刘营佐说大海特?别漂亮,我想去看看。”
那时不小心听到?程昭和程将?军对话的他有些无措地退到?了营帐背后?,连忙离开。
却把程昭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底。
可她终究还是没能来看海。
崔鸿没再冷嘲热讽,应下了云清的招揽。
云清觉得他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中间的这些来回拉扯,不过都是他在表达不满罢了。
两人回到?将?军府书房,继续谈起正事。
“将?军可找好?了卖盐的路子?若是没有,我们可以来做。”
崔鸿已经恢复了他平日的模样,他勾了勾嘴角:“王妃放心,这么些年我也?不是只干守着?这一亩三分地。”
云清点头:“我这里还有一个制精盐的法子,制出的精盐既白且细,想必名门贵族、豪商富贾定然会捧场。”
崔鸿来了兴致,问起云清具体该怎么做。
云清索性?让人取一份粗盐来,在罐子里加水,然后?将?粗盐放入水中,不停搅拌,直至盐不能溶解于水,放置一会儿之后?,让人取来干净的细麻布,将?盐水通过麻布过滤后?倒进另一个罐子中。
云清一双手白皙修长,这些事情做起来也?像是在煮水烹茶,他边做边向崔鸿解释,将?饱和盐水放置在一旁后?,又取一份草木灰和二十份水置入陶罐之中混合均匀,制成?草木灰水。
用同样的方法过滤好?草木灰水后?,倒进饱和盐水中,混合后?放置一段时间,再次进行过滤。
云清点起药炉,把装着?最后?过滤好?的盐水的陶罐放上?去加热,随着?水汽被带走,雪白的盐粒终于慢慢出现?在陶罐底部。
崔鸿看着?这复杂的法子,也?总算明白为何大瑜只有粗盐,细盐的制作?方法却迟迟没有被探索出来。
他有些探究地看向云清,晒盐、制细盐,哪一样不是震惊世人的法子?可云清却轻而易举地就能拿出来……
云清拿的陶罐小,用的盐水也?少,没用多久时间,制好?的细盐便已全部析出,他用勺子将?细盐舀起来,放到?瓷碗里。
细如雪粒的精盐倾倒在瓷碗中,一时竟分不清盐和白瓷哪样更白。
崔鸿满眼惊叹,他想起什么,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皇帝到?底怎么想的,竟然把你?嫁给瑞王?”
云清笑了笑没说话。
崔鸿有些好?奇道:“这些法子你?但凡拿出一个,都能名留天下,为何要?冒这个险陪着?瑞王到?这穷山恶水的宁州来?”
云清用帕子垫着?隔热,将?陶罐中的精盐尽数倒出:“良臣也?当遇明君,不然纵使有再大的功勋,也?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他一语双关,崔鸿一时沉默下来,半晌才?道:“你?对他倒是有信心。”
云清不置可否,崔鸿既然应了便不会反悔,至于他对贺池的看法,之后?接触过后?自会改观。
云清将?瓷碗递给崔鸿:“晚些时候我将?这法子写?下来交给将?军,剩下的事便全凭将?军做主了。”
崔鸿颔首应下。
云清又道:“听龚副将?说,西南有处小岛上?海鸟粪成?堆,将?军能不能匀给我一些?”
崔鸿不解地看着?他:“为何?”
大老远地跑去挖海鸟粪运回来,这是什么费时费力的神奇要?求?
现?在双方立场统一,云清不吝分享道:“海鸟粪是极好?的肥料,通过堆肥方法便能直接使用,能极大地提高水稻等?作?物的产量。”
崔鸿有些震惊,海鸟粪的作?用竟然这么大?
云清道:“我会教给你?们农事官堆肥的法子,若真像龚副官说的整个岛都是,那应当数量巨大,宁州的肥料便拜托崔将?军了。”
崔鸿已经被云清层出不穷的手段弄得有些麻木,他点了点头,连要?不要?给钱都忘了和云清争。
瑞王府。
贺池在烛火上?点燃暗报,他随手把快要?燃尽的纸条丢入铜盆,眼底沉凝。
延国的暗线传回消息,虽然没有进一步的情报,但是挞窟部落确有骨索其人,且骨索在今年还一举夺得了挞窟部落的第一勇士,即将?和酋长的小女儿成?婚,很得酋长赏识。
延国的势力错综复杂,一些小的部落为了免遭欺压都会依附于大部落,第一部落便是当朝太后?的娘家,权势极大,而延国第二大部落挞窟部落自从渡沙死后?,这几年私下的小动作?并不少,十分可疑。
虽然骨索的身世还没能找到?证据验证,可贺池却有种直觉,云清说的最坏的可能,恐怕多半是真的。
“继续查,务必小心,万万不可让他们发现?不对。”
“是,王爷放心。”程樾领命,又继续禀道:“左相郑鸿熙这些时日一直没有异状,他的小徒弟沈时予中了今科进士,已经被派往萍州历练。”
贺池点点头:“他这种老狐狸,自然是不会轻易露出马脚的,再派人盯住沈时予。”
“是。”
程樾退下后?,贺池坐在书桌边想了良久,才?起身回去歇息。
次日,贺池便找来白忱溪,让他去招募擅长做机关手艺的匠人。
两位程将?军之前针对延军研究的武器他都知道,周武的人能打制刀枪,却不会做精细的机关,他需要?有人来负责这一部分的工作?。
白忱溪是自己人,他便直说是要?做兵器,但是不会放在明面上?。
白忱溪瞬间会意,这件事不能大张旗鼓地进行,需要?暗中寻摸。
封宁的木匠大部分都被征去制作?水车和筒车了,据他所知,这里面的木匠平日里做的多是家具农具,没有谁是专注研究机关的。
要?满足王爷的要?求,还需要?仔细筛选。
“白长史?,陈大人求见。”
下人的通传打断了白忱溪的沉思,他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陈乐生带着?张至前来拜见。
种植早稻的人家第二季水稻的插秧已经全部完成?,现?在已经有不少村子都用上?了龙骨水车或者筒车,而陈乐生来拜见的原因就是龙骨水车做出了一个成?功的改良。
“……张大人提出来后?,陈木匠也?觉得可行,现?在新水车便是用这种法子做的,我们试过,确实取水更快了!”
陈乐生的神情有些激动,虽然不是他的功劳,但是是他带的人提出来的,而且这是王妃鼓励他们积极创新之后?出来的第一个成?果,他也?与有荣焉。
白忱溪看向张至,笑着?夸赞了几句,紧接着?道:“此事我会禀明王妃,定有封赏。”
张至脸色涨红,也?是十分激动的模样。
白忱溪却突然心中一动,自然而然地问道:“张大人是对机关之术有研究吗?”
张至谦逊拱手:“下官只是对这些感兴趣,看过几本杂书,便学会了一些。”
白忱溪点了点头,陈乐生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进入七月,棉花已经陆续可以开始采摘了。
种棉花时白忱溪还没有掌事,陈乐生怕他不清楚具体情况,解释道:“我们当初说服百姓种植之时便承诺过会买下所有收获的棉花,棉花采摘后?晾晒几天便能收走,因此收棉花的事已经可以开始安排起来了。”
白忱溪却并不意外,他颔首道:“收棉花的事王妃之前便交代过本官,陈大人晚些时候将?种植棉花的名册交到?王府便好?。”
陈乐生拱手应道:“下官明白。”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棉花用途的人之一,因此他也?丝毫没有轻视对棉花的观察研究以及棉花种植手册的制作?。
他们日常用做观察的那几十亩地收成?都很不错,他也?已经去封宁周边种植棉花的几个村子看过,都大差不差,栽种第一年便有这样的收获,他的兴奋简直和村民?们不相上?下,他也?开始期待棉花织出的布究竟是何模样。
两日后?,瑞王召见张至,亲自询问水车改良之事。
府衙的同僚无不羡慕,又被鼓起了劲儿,更加投入到?自己的政事中去了。
张至头一次独自面对贺池,心中不免忐忑,他行过礼后?,便听上?方的贺池沉沉开口?:“张大人,你?从小跟随同村的张秀才?苦读,家中贫穷,科举用的书也?是从张秀才?家中抄写?的,本王想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机关杂书,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机关之术?”
张至没想到?贺池竟会去查他,他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对水车坐了一个小的改良,便让家中藏了这么多年的事露了端倪。
他脸色发白,再不敢隐瞒,连忙跪下道:“禀王爷,臣并不是刻意隐瞒,臣实在是有苦衷。”
他不等?贺池再问,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臣的父亲早年给人做机关暗器,后?来遭武林中人追杀,便隐姓埋名来到?宁州定居,这些年丝毫不敢往外泄露半分,就是怕招来仇家。”
这些年他家过得贫苦,他爹却始终不敢再碰木工活,就是怕露出端倪便引来灭门之灾,这些事都是这几年他年纪大了能扛事了他爹才?告诉他的。
他爹怕一身手艺后?继无人,也?怕他靠读书以后?养活不了自己,这两年便私下偷偷教他,他也?有兴趣,便学了不少,因此才?能在众位经验丰富的木工师傅之前找到?改良的方法。
贺池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沉着?脸,他点了点头:“你?父亲身子骨可还健朗?”
张至有些迟疑地应道:“父亲虽然早年被人打断了腿,有些跛,但是身子骨还是健朗的。”
贺池道:“本王想让你?父亲来帮我做事,你?放心,本王绝对会让人保护好?他。”
张至没想到?是这个走向,他犹豫了下,大着?胆子回道:“臣不知父亲愿不愿意。”
他爹这么多年没碰,可却惦记着?将?手艺传下去,他觉得他爹是会愿意的,却也?不敢贸然应下。
贺池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去信说明情况,如果他父亲愿意,他会让人去接。
张至松了口?气,连连应是。
张至退下后?,贺池把奏报放到?一旁,忍不住又拿起了放在盒子里的信。
信是云清寄来的,画着?漫天晚霞和海,是他没有见过的壮丽之景。
贺池把信和画又来回看了几遍才?放回去,他算着?信寄出的时间,现?在云清应当已经从池县出发回来了,不日便能重逢。
可惜不能去接他,贺池遗憾地叹了口?气,却又因为云清快要?回来难掩心中雀跃,
他看了看桌上?的奏报都已处理完,便起身推门往外走去。
元福公公跟在他身后?,一看便知他家王爷又要?去喂鱼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王妃再不回来,这池鱼早晚得被撑死。
晒盐池已经开始稳定产盐,制作?精盐的方法云清也?已交给崔鸿,海鸟粪需要?让人去岛上?挖了运回来,云清不用在池县等?,便没再多留,直接启程回往宁州。
他们依旧扮作?商队,还买了一些耐放的海货水果等?当作?货品,走得并不算慢。
一行人前一晚住在村里,经过岳州与宁州接壤的县城时,已经时至正午了,这里离郭渡县不算远,赶路的话半天时间便能到?,云清便没进城,下令让众人加快速度,今晚到?郭渡县落脚。
行过半程便已经进了宁州境内,一行人在路边休息饮马。
云清靠在树下慢慢地嚼着?干粮,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突然,他咀嚼的动作?一顿,这条路上?平日里往来的行商算不上?少,可今天他们行来却一个人都没遇到?。
领头的侍卫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前来询问云清。
云清抬头看了看天色,他们已经走了大半,若是往回走,定然赶不上?进城了,这一路上?没什么村庄,若不想露宿野外,便只能往前走。
云清站起身,语气严肃:“准备出发,加快速度,保持警惕。”
“是!”
众人一路警惕,可路上?却什么岔子都没有,同样也?没有遇到?别的行商。
到?达郭渡县附近时离城门关闭还有两刻钟,众人松了口?气,转过官道上?的最后?的一个弯,便能看见郭渡县的城门,马上?就可以进城休息。
可转过弯后?,他们却发现?本应该大敞的城门此时紧紧关着?,城门下有人影攒动。
他们也?终于知道了路上?没有商队的原因。
领头的侍卫正打算让人前去探探情况,城门下的人却已经发现?了这边的一行人,齐齐转过身来。
云清这才?看清这些人竟然全都面黄肌瘦,浑身脏污。
最可怕的却是他们的眼神,不管男女老少,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宛如饿鬼。
云清听见侍卫抽气的声音,下一瞬,那些人便疯了一般向他们跑来。
瑞王府,程樾收到?急报,他只看了一眼便悚然一惊,当即起身前往主院。
贺池却不在主院,程樾问过下人后?又连忙赶往花园。
贺池正在亭子里喂鱼,听见程樾的动静悠悠地转过头时,程樾已经快步来到?了他面前。
贺池看到?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对,果然,程樾压低声音道:
“昨日突然有一股难民?从吉州涌进宁州,郭渡县令不明情况,怕难民?伤害城中百姓,已经紧急闭城,灾民?在城门外蠢蠢欲动,不肯离去。”
这消息本身并没有那么糟糕,有灾民?摸清楚情况后?再做处置就好?,可坏就坏在,按照云清的行程,他应该就是今天到?达郭渡县。
若迎面碰上?……难民?可是会吃人的。
贺池神情遽变,他连一丝犹豫也?无,当即便让人备马准备出发。
他的声音沉急:“马上?传信给薛棋,让他带人去郭渡县,务必保护王妃安全。”
“是。”
“马上?派人去查,吉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连串命令发布下去,贺池已经走到?了门口?,下人已经把马牵了过来,也?备好?了干粮水囊。
白忱溪匆匆赶来,贺池已经利落地翻身上?马:“白长史?,封宁便交给你?了。”
白忱溪连忙应下:“臣定不辱命。”
马蹄声响。
他起身抬头,只看到?贺池远去的背影。
云清反应极快, 在?他们?冲过来的一瞬间便下令让众人弃车往回跑。
众人都带着刀,赶车的侍卫当即砍断连接车辕的绳子跳上马,在?人群扑过来的前一瞬, 掉转马头往后驰去。
人群瞬间将他们?的马车淹没, 可他们?竟然还不放弃, 又朝着他们?追了?过来。
侍卫们?骑着马往后看,都觉毛骨悚然,他们?带的东西都全部留在?车上了?,他们?身上连包袱都没有,可这些?人还紧追着他们?不放,要么是想抢马, 更严重的——便是想吃人。
他们?头一次知道?,这些?灾民看起来,竟比土匪还可怕。
“吁——”
行在?最前的人突然停了?下来,侍卫们?也连忙跟着勒马。
他们?伸长脖子向前看去,就?见?前面的官道?上竟然也堵了?一群人。
追在?后面本来快要放弃的难民见?他们?停下,瞬间又跑动起来,如饿鬼般向他们?扑来, 离得越来越近。
领头的侍卫沉声下令:“保护公子。”
众人全都向云清围拢过去, 云清看着面前有老有小的灾民,沉声道?:“让开。”
站在?人群前面的褐衣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众人却都隐隐以他为首的模样。
男子握紧了?手里的刀:“将你们?的干粮和?马匹留下,我们?便让你们?走。”
云清冷下脸,留下马匹, 然后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任人宰割吗?
两边僵持不下, 后面的人却已经追了?上来。
追过来的都是壮年汉子,跑在?最前面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粗壮男人, 他看到堵路的人,当即大声喊道?:“李老三,这是我们?先看上的肥肉,你抢一个试试?!”
褐衣男子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云清心下一沉,竟然还是两伙人。
刘元霸喊完之后便带人冲了?上来,他们?手里都拿着菜刀、棍棒,甚至还有锄头,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也不会功夫,只凭着一股蛮劲乱挥乱砍。
可平日里打土匪也能以一当十的侍卫们?却有些?放不开手脚,他们?知道?这些?不是作恶多端的土匪,只是不知为何受灾的百姓,手上的招式也多是抵挡,并没有主动攻击。
可对方的人却越来越多,后面跑得慢的其他人此事也渐渐涌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一行人被人群淹没,侍卫们?左右支绌,额上渗出汗来,显然应对得十分吃力?。
刘元霸看出这些?人都有功夫,同样也看出他们?不愿主动伤害他们?,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让年纪大的老者冲去前面缠住侍卫们?,然后瞄准空子准备对付被众人护着的云清。
他看得分明?,知道?云清是主子,只要把他抓起来,何愁其他人不就?范?
云清正观察着周围,思考脱身之法,前面却冷不丁抛出来一个裹着襁褓的奶娃娃。
众人都在?混战,奶娃娃眼看就?要落在?地上,云清来不及做出其他判断,下意识上前两步将奶娃娃接到了?怀里。
也就?是这两步,他便脱出了?侍卫们?围成的保护圈,他连忙想回去,斜侧里却突然有只粗壮的手向他抓来。
云清侧了?侧身体?,余光里看到刘元霸,瞬息之间就?猜到了?他的打算。
怀里的奶娃娃哭得撕心裂肺,小婴儿颈部脆弱,如果?不是他接那一下,这个孩子说不定已经没了?。
如此视人命为草芥……云清眼神一狠,转身的同时?扣动袖中机关。
他一定不能落到这些?人手里。
“啊——”
刘元霸动作一滞,紧接着便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痛喊,两人离得极近,弩箭的力?道?发挥到了?最大,直接刺穿了?他的大腿。
他狂怒地举起刀向云清砍去,云清已经竭力?后撤,却还是被砍中了?手臂。
侍卫们?再也顾不得其他,拔刀挥开周围的人就?冲了?过来,将云清团团保护起来。
云清左臂受伤,单手抱着仍然哭闹不休的奶娃娃,他抬眼扫去,便看到了?另一伙灾民群中有名女子正满脸惊惧担忧地看着他这边,同时?在?和?那名褐衣男子焦急地说着什么。
他心里有了?才想,当即对着那边扬声道?:“帮我们?,我能给你们?饭吃,给你们?地方住。你带着的这些?人,每一个都有。”
李有良看了?看他的伤和?他怀里完好无?损的奶娃娃,咬了?咬牙一挥手:“乡亲们?,上!”
情况愈发混乱,李有良见?侍卫们?仍在?留手,大吼道?:“这些?人都是生吃过人的,你们?不杀他们?,他们?就?要吃你们?!”
侍卫们?没有杀人是因为这些?都是寻常百姓,可若是他们?都吃过人,那还算是人吗?
领头的侍卫终于忍无?可忍,下令道?:“杀过去。公子受伤了?,必须马上治疗。”
众人憋屈了?许久,得到命令后便放开了?手脚,知道?这些?人都吃过人后,他们?朴实?愁苦的面容也变得可怖起来,若不是恶鬼,怎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这伙人中青壮年汉子占了?主力?,见?云清他们?开始反抗,之前缠上去的老人们?连忙往后退,刘元霸这会儿被人扶到了?后方,看着云清恨得牙痒,癫狂大吼道?:“上!给我把他们?全杀了?,留着中间抱娃娃的那个,今晚就?吃肉!”
他死?死?地盯着云清的右臂,他今晚就?要把这只手剁下来,然后当着手的主人的面烤熟,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听到他的命令,汉子们?一拥而上,和?云清等人以及李有良带来的人战在?一处。
李有良带的队伍里有不少老弱,能打的并不多,云清一行也只有二十几人,他觉得自?己必定胜券在?握。
他一开始用那种法子也只是想减少自?己这边的人手损耗,毕竟更多的人意味着能抢到更多的东西,可现在?他却是顾不得了?。
腿上的疼痛让他心里腾起无?边的怒火,敢伤他,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
他满心都是云清被砍了?手惨厉求饶的模样,没注意到前方的战况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侍卫们?一身功夫都不是虚的,哪是这些?只有蛮力?的农家汉能比的?他们?彻底拉开架势,蜂拥而上的人瞬间倒了?一片,后面的人仗着人多继续往上冲。
这些?人都见?过血,并不像寻常百姓那样容易被震慑,他们?眼里泛着恶意,云清这行人加上那么多马,足够他们?好好饱餐一顿了?。
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
越来越多的同伴倒下,对面的一行人却依旧完好无?损,他们?手起刀落地解决了?再次扑上来的人,将中间的人护得密不透风。
一行人脸上身上都是被溅上去的血,在?逐渐暗淡的天?光里仿佛索命的修罗。
剩下的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畏惧,握着手里的家伙迟疑着不敢上前。
扶着刘元霸的人咽了?咽口水,小心地提醒道?:“老大,好像情况不太对。”
刘元霸从复仇的快意幻想之中抽回神智,抬头看去,顿时?暴跳如雷:“废物,给我上,都给我上!不想上你们?就?代替他们?!”
往常他只要说出这句话便没人敢不从,可现在?这句话却仿佛突然失去了?效力?,他恨意上头,一时?间根本顾不得自?己腿上的伤,他暴怒地拿着刀上前,想给这些?不听话的手下一点颜色瞧瞧,口中同时?不停地咒骂着。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刘元霸低下头,看到了?从自?己胸口穿出来的刀尖,他有些?迟钝地想了?几瞬,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想大喊出声,却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他忍不住呛咳了?一下,却咳出了?满口的鲜血。
身后传来的声音像是索命厉鬼:“我妹妹的肉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