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易家如今能过得如此滋润,九成是靠铺子的收入,宁景调查过,柳安易虽说这些年也试图弄些其他的赚钱路子,但是他眼高手低,投入了许多,最后都是不了了之,还赔了不少。
但柳记酱肉铺是他的根本,只要铺子在,手艺在,总是能保障他们家富裕的生活,还能让柳大嫂不断接济娘
当初柳大哥接手铺子时,生意不错,但也算不得很好,反而徐记酱肉铺更胜一筹。
宁景调查到,那时候柳安易还和徐记老板的关系不错,称兄道弟,可后来就翻了脸,外人也不知道原因,只那之后,柳记铺子就开始恶意竞争,如故意压价,拉对方客源,传播徐记铺子食物不干净的谣言等。
其中宁景注意到了关键的一点,就是很多人都说,那之后柳家铺子酱肉的味道就变得更好吃了。
这不得不让宁景想到了很多东西。
暂且不管内情如何,宁景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整垮柳记铺子,不计代价。
柳静秋道:“便按你们商量的来,不需要告诉我。”
柳和宜点点头,犹豫了一会,道:“宁秀才说你和柳家决裂了,发生了一些事情……”他本以为柳静秋和柳家是一体的,没准还会阻止他报复柳家,没想到后者如此干脆。
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让柳静秋如此心寒,他一直知道的,柳静秋心软,对家人很宽容,曾经他一再挑衅使坏,柳静秋都没有怪他,就是偶尔冷冷看他一眼,就让他心里一抖,焉巴巴不敢造次。
柳静秋哂了一下,沉静了一会,随即慢慢把那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柳和宜。
柳和宜听了心里发颤,他没想到那晚的背后,竟还发生了这么多事,难怪那些村民来得那般快,让他也猝不及防。
他咬紧牙关,声音低狠 ,道:“静秋,我给你报仇。”
柳静秋抬眸看他,平静的道:“你怎么给我报仇?”
柳和宜烧的晕乎乎的脑子闷闷疼,他沉默了一会,想了很多,道:“我那些手段不想说出来污了你的耳朵,你看着就是,那些人一个也跑不掉,至于……”
“至于陈梅香,我会把她告上官府,将她做的那些事都揭发出来,让她受到应该的惩罚,而我,即是揭发她的证人,也是罪人。”
柳静秋看着他,知道了他的打算。
柳和宜想以证人的身份指认柳大嫂也就是陈梅香害他。
但这事过去了这么久,已经很难再告案了,而且证据不足。
曾经,柳静秋也想过把柳和宜告去官府,但是他知道证据不足,而且那时候他刚刚嫁入宁家,被各种刁难,根本自顾不暇。
但是,现在不一样。
柳和宜的意思,极可能是作伪证,比如,他自认和柳大嫂共谋陷害柳静秋,如今认罪伏法,愿意作证,指认柳大嫂。
柳和宜要用自己,拉柳大嫂下狱。
柳静秋不知自己心中怎么想,觉得可笑,觉得悲凉,还有一股疲惫。
“和宜,你为什么变了这么多。”柳静秋低声道,“你小时候自己吃的东西都不够,却愿意偷偷分一半给牛家的那个孤儿,遇到有人落水,你会毫不犹豫跳水救人,谁家不孝顺老人,你都能跑去人家门口骂他两句,我知你心中不平怨恨很多,但你本质还是善良的,做不出恶毒的事,因为你的心过不去。”
“可是,现在的你,犹如……带着一身仇恨,爬回来的厉鬼,无所不用其极,只为报仇。”
“你以前没有那么多恨柳家的,还有我夫君,宁景,你为什么那么恨他,明明你之前和他根本没有接触。”
“和宜,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不像我认识的柳和宜。”
柳和宜沉默了下来,柳静秋也没有在说话,两人沉寂了许久。
“静秋,别问我为什么,我说不出来。”
柳和宜不想提起前世那些事,也不知如何提起。
但他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开心,为柳静秋一直记得从前的他。
这种感觉无法言说,就像自己一直被人惦记在心上。
柳和宜不想说,柳静秋也没有多问,他莫名感觉他和柳和宜之间隔了很多东西,他说不清,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那是造成柳和宜改变的原因。
他不知道,那是柳和宜的前世。
前世现在的柳和宜绝对不会陷害柳静秋,也不会有那些狠辣的手段,但是重生后的柳和宜会。
话谈到现在,已经可以结束了,两人都沉默着。
柳和宜感觉自己应该离开了,他不想自己在这里碍了柳静秋的眼,站起身准备走,突然,他想问一个事,很想问。
“静秋,我害你不得不嫁给宁景,你怨我吗?”
柳静秋看着他,许久不语,像想了很久,他道:“不怨。”
“你让我嫁给宁景,和两个哥哥让我嫁给贾少爷,于我而言没有区别,从来不是我选择。”
“对我而言,只有嫁与不嫁,至于嫁给何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柳静秋顿了一下,却又摇头,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道:“不过夫君确实不同,他尊重我,在他身边我舒心,若让我选择,我愿意和夫君在一起过清贫日子,不愿意嫁去城里当什么少君。”
“但是,我现在过得好,和夫君两情相悦,与你做下的事没有关系,你错便是错,就算结果是好的,也减轻不了你起初犯下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差点被这章卡死,从昨天卡到现在……
我想写的静秋,不知道解释清楚没有,他的性格就是心软宽容但是有自己的底线,他不会说无条件去包容,错了就应该接受惩罚。
至于为什么不怪也解释了,不怪不代表原谅。
最后,为什么说柳静秋能原谅柳和宜,他能原谅的是接受惩罚且诚心悔改的柳和宜,不是说直接原谅。
静秋对柳和宜说这么多,其实有一种教弟弟道理,你错了就是错了,不能因为结果是好的,就觉得错误能减轻,错了就应该接受惩罚。
静秋不会原谅柳家兄弟和大嫂,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悔改,他们觉得自己没错。
大概就是想表达这个……我表达能力真的不行,我多练练吧(ノДT)
还有,我觉得圣母不是贬义词,圣母是宽容大度,能接受人悔改,给别人悔过变好的机会但不是无底线接受,也不会强硬去要求一个坏人变好。
谢谢阅读!
元宵快乐啊,宝子们!
第90章 归来登台
宁景并不知柳静秋和柳和宜的交谈如何, 他尊重柳静秋的选择,反目也罢,和好也罢, 有一些事他还是会去做。
比如柳和宜不坦白的前世,他迟早会让涂格和乐娘子知道。
至于柳静秋,如果他想知道,宁景可以告诉他,并且包括自己穿书者的身份。
玉周城。
街道人群熙熙攘攘, 茶楼前竖立的牌匾上赫然写着:
盘古开天,三千神魔阻其道, 身死演化洪荒始。
龙凤麒麟, 三大量劫第一轮,魔道之争鸿钧终。
未时初至酉时初。
景先生。
“今天是景先生的场啊?他回来了?”
“兄台才知啊,余两天前就知道了, 早定好了二楼雅间, 不然现在都抢不到好位置。”
“兄台兄台,能不能捎某一起, 雅间的银子某出了!”
“听说今天戏说洪荒之始,我可期待好久了,买的《大羿射日》和《姮娥奔月》的两个话本子都翻了十多遍, 越看越有意思, 我就想知道是谁谋害大羿。”
“阁下居然买到了话本子, 在下可是抢了好久都抢不到,今天又去问了, 说还要等个五天才到在下!”
“让让, 别挡了我家少爷少君进去的道!”
今天是宁景回来后第一场说书, 他本没把握自己消失这么久, 还有多少人来捧场,结果实际情况大大出乎预料。
座无虚席。
甚至很多人昨天就订下位置,还有人一大早过来占下坐,中午在茶楼吃饭,然后等着。
这种被期待追捧的感觉,说实话,便是宁景素来波澜不惊的心湖也泛起涟漪。
没有不喜欢被人期待欢喜的看着,这是他们赋予的皇冠,戴着被期待人的头上,耀目光彩,举世瞩目。
但是,他要承受得住这顶皇冠的重量,才能一直站在那里,反之一旦跌落,皇冠就是地狱。
宁景于三楼他的房间看着下面熙攘热闹的人群,见时间差不多了,戴上面具,拿过折扇,推门出去。
铛——铛——铛——
三声磬响在茶楼中回荡,人群看见,目光一眨不眨看着珠帘后。
一柄玉折扇挑开珠帘,露出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堪称艺术品的手,随后白衣出现,踱步入台上。
细碎的阳光从大开的窗户映射入楼层间,落在台上,光影掠浮,那玉色的面具如同镀了一层光晕,越发显得后面那双沉静温柔的眼眸,动人心魄。
白衣说书先生一展折扇,温润似春水的声音缓缓流淌而出。
“天地之初始混沌,三千神魔逐争相。”
“一斧惊世清浊分,盘古身消化洪荒。”
“在下姓景名夏,来自华夏,今幸得诸君捧场,便让我携诸君共赏华夏文化,戏说洪荒。”
“诸君有礼了。”
台下顿时齐道:“景先生有礼。”
声音阵阵,回荡楼中,经久不绝,让楼外的人都不由瞩目看去。
望春楼这边座无虚席,满楼皆是人,还有人挤着进不去,留在门口不愿离开,而踏雪楼这边,三三两两坐着,竟是一半以上的座位都空着。
鱼卿席强忍着说完半场书,下面的听客甚至交头接耳说起话来,没有几个人仔细听,他便借口去后面休息,再说什么都不愿意登场了。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他忍了忍,没忍住,左右四下无人,就他两个徒弟,便一振衣袖,将桌上的东西全拂扫下去,顿时哐哐砸碎一地。
“那藏头露尾的景夏半个月没有出现,为何一出来就如此多人捧场!他不过说了区区一个话本,凭什么如此得人追捧!”
鱼卿席气的差点心肌梗塞,宁景回来他自然知道,不仅知道,他还有意羞辱宁景一场,特意也在今天登场,把本来应该登场的先生“放”去休息。
本以为宁景多日没有出现,再出来肯定没有什么人气,说不定一场坐三两只小猫,到时候自己这边满座皆满,一相对比,高下立现。
他就能一解当初被算计的憋屈。
可是,事实完全相反。
二弟子钱无双被他的怒气吓得脖子都快缩没了,今天确实太屈辱鱼卿席了,他好歹号称玉周城仅此吴先生的说书先生,现在竟然同天没有竞争过一位新来的景先生。
这不是照着脸打么。
还是鱼卿席偷摸凑过去的脸,本来按计划,只要稳压那景先生一头,他们马上安排人去大肆宣扬,说望春楼到底不如踏雪楼,什么华夏来的景先生,不值一提。
现在倒好,自己把脸凑过去挨打,对面还不知道无形中打了脸,被打的更憋屈了。
钱无双弱弱的道:“没准都是望春楼安排的拖呢?反正我不信一个新来的先生这么多听客,当初我登台,都是我请的人,就来了一个不认识的,屁股刚坐下又起来跑了。”
鱼卿席被他说得火气更盛,狠狠瞪他一眼,心想他在和那景先生较劲,这憨子就拿自己和景先生比,这不相当于拿他和这憨子比?
呸,晦气!
另一边,一身玄衣的沈云开淡然的拿着手里的话本看着,这是刚刚送来的记录宁景所讲话本的内容。
一般茶楼的先生讲话本,台下都会有对家的人过来,偷偷记录,然后快速传回去给自家的先生看,自家的先生就能了解对方讲的什么话本,取长补短,也能了解现在听客的爱好偏向。
但他们记录的这个话本不能拿出去卖,书馆也不收,若被人知道,还会贻笑大方。
书馆收先生话本,都要有该先生的私印为证,最好还要当面详谈,这也是保护各方利益,每个先生都自觉遵守这个规矩。
而且,录笔先生记录后,还要拿给说书先生再润色,改一些细节,很多先生还会额外加入情节,后面还有相当于彩蛋的小剧情,算是给买书的人的福利。
沈云开合上话本,神色淡然,眼中却满是赞赏,道:“不怪听客都过去了,话本确实精彩绝伦,我们输在了话本上。”
鱼卿席闻言,伸手拿来话本,皱眉看去,结果看着看着,脸上的不屑轻视褪去,目不转睛看完一遍,沉默了。
“能多好的话本?话本不都那样吗,几个人爱来爱去,恨来恨去,屁大点事能讲半天。”钱无双不服的道。
鱼卿席看他那没见识的样子就生气,他虽然没有好好教过这个学生,但是起码每个人对话本的品味都有吧,偏偏钱无双每次都能精准漏过剧情精良的话本,净挑些不入眼的低俗话本。
他自己拿去说书不觉得丢人,鱼卿席都替他丢人。
于是,把话本一甩到钱无双面前,示意他去看了长长眼。
钱无双撇撇嘴,拿起一看,看完后,没声了。
他就算品味再差,也知道这个话本有多好,多么震撼。
“老师……要不,咱们再把大长公主请来吧,不然那个景先生次次这种话本,根本争不过的。”
鱼卿席被那几个字吓得心里一抖,那个女人,再主动请她来一次,下了场他直接就得出现在对方床上。
这种事敦夙大长公主真做的出来,鱼卿席不敢试探。
没好气瞪了脑子缺根筋的二弟子一眼,鱼卿席含糊道:“大长公主是能随便请来的么,这种话下次不准再说。”
沈云开一直神色淡淡,半个眼神也没有给钱无双,只看着鱼卿席,黑沉的眸中,暗光一闪而过,他开口道:“老师,时间已经久了,您该回台上继续了。”
鱼卿席看着话本,心里一股烦躁和无力,随口道:“不去,那么几个人我懒得伺候。”
钱无双连忙帮腔,道:“就是就是,那么几个人不配老师辛苦在台上说半天,浪费口水。”
沈云开垂下眼睛,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
而鱼卿席不知道,他惧怕又不得不依仗的敦夙大长公主,还真在踏雪楼。
二楼雅间内。
大长公主一身男装打扮,她女装时雍容华贵,气势凌人,男装则是难言的霸气,一身宽袖黑袍,头戴玉冠,额间一条间镶宝石的红色抹额,黑红相得益彰,竟衬得她邪魅异常,却不失目空一切的气势。
她姿态慵懒斜倚在贵妃椅上,闭目假寐,指尖漫不经心点着太阳穴。
“还没有回来?”她语调倦懒的道。
旁边侍女恭敬的道:“鱼先生未曾回来。”
大长公主轻轻哼笑一声,意味不明道:“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不堪造就。”
侍女低着头,识趣的没有接话。
大长公主睁开眼,坐起身来,道:“孤听闻,望春楼那边是那个所谓的景先生,来自华夏?”
侍女道:“其是如此介绍的。”
大长公主点点头,道:“竟不知华夏是何地,不过也有点意思,左右闲来无事,就去听听这异邦话本吧。”
望春楼里,宁景讲完鸿钧合道成圣,紫霄宫传道也开了个头,下次就是紫霄宫三次讲道,蒲团即圣位。
今天的时间也到了,他也有点累,便打算退场,下面的听客还意犹未尽,不愿离去。
然而宁景刚刚到后面,就见望春楼主身边的侍从向他跑过来,匆匆耳语几句,连忙催他回去继续讲。
宁景眼中光芒一闪,颔首,转身回去台上。
一连三日过去。
这三天, 宁景天天下午连晚上的场,终将鸿钧紫霄宫三次讲道说完,接下来就是女娲造人, 巫妖大战,人族渐兴。
连着这几天,望春楼常常爆满,甚至随着剧情展开,故事传播越来越广, 更多人蜂拥而至,望春楼主都快恨不得当场把望春楼扩建一番。
这些天忙碌, 宁景干脆没有回住所, 住在了望春楼里,他们四位正牌先生在望春楼其实都有自己的房间,像员工宿舍一样。
此时, 宁景, 冉书同,还有吴先生都坐在房中, 闲聊事情。
“这是昨日录笔,我已将盘古开天,龙凤初劫, 紫霄宫三次讲道分别整理出来, 宁兄请过目。”冉书同将整理好的册子递给宁景, 后者接过,翻看起来。
冉书同做事很用心, 不仅字字句句不落, 事后还会再抄录一份, 字迹工整如宁景前世看到的印刷本, 还会一单元一单元的整理好,甚至还标了目录,让人一目了然。
宁景细细看完,这也是对他说书的一次复盘,在台上有时候可能会疏忽了剧情里的一些细节,但是当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完后才想起来,但是不能马上返回去补充,不然容易打乱节奏,也影响听客体验,事后再看录笔先生的记载就能帮他发觉哪里漏了,哪里没有讲好,可以标注一下,下次上台就能补充上,毕竟一个话本又不止讲一次,还有很多人排队等着下一次。
通常一个话本要讲三次,如果非常火爆,十几次都不稀奇,就如《大羿射日》,宁景讲了十六次,快讲吐了,估计做梦说梦话都能把它倒背如流。
只是洪荒系列的太长了,不像羿和姮娥一天就能讲完,如果洪荒系列轮个十几次,得过去几个月,不仅宁景得再次讲吐了,还特别影响其他先生出台排表,因为这种连续的话本最好连着几天讲完,一般话本最多分两三天,宁景这个保守八天。
一个月要是安排个两次,其他先生的场次安排就被挤的乱套了。
宁景把这个问题抛给吴先生,后者沉吟了一下,道:“如这种繁长的话本,曾经有过先生讲了一次后直接把话本给了书馆,不过那位先生是因为场上效果不佳,才匆匆如此,景先生这个倒不必这么匆忙,先轮三次,再做打算。”
宁景想了想,也只能如此,现在他天天日进斗金,这样的机会不可错过,其他先生也能理解他,只要他不过分占了他们的场,也不会多说什么。
吴先生又提点道:“只是如此,这个月那三位客卿先生怕是不好过。”客卿先生就是那三个替补先生,他们平日里都是趁四位先生休息才能挤着不好的时间上场,一般都是早上和晚上,下午是轮不到他们的。
现在宁景一人独占下午和晚上,三位正牌先生都只能分着早上,根本轮不到三个替补。
这三位每个月就靠那几场说书吃饭,这样一来可以说非常不好过,心里不知道怎么埋怨焦急。
宁景点点头,明白了吴先生的意思,后者是让他花点银子安抚一下那三位,这其实也无大碍,他连着说书不缺这点银子,说句不好听的话,他指缝间落点渣都够那三人分。
毕竟都是一个茶楼里的,做事圆滑一点,能省却很多麻烦,这点上吴先生一向贴心。
商议完后,吴先生离开,宁景对冉书同道:“劳冉兄去邮驿看一下有没有我的信。”
他连着一忙就是七八天,也不知夫郎给他寄信了没有,因为表面上“宁景”是去了外城走商,柳静秋的信难送到他手,就会压在玉周城邮驿,过一个月没有人领,就会被原路返回或者销毁。
冉书同点头,转身出去。
而在他出了茶楼门口时,眼眸一闪,脸上神色不由一紧,竟是迎面撞上了青山学院的一群学生。
他此时没有戴着面具,因为这些日子随着宁景名气越来越大,连带他这个同样戴面具的录笔先生都被人眼熟,戴着面具出去反而引人注目。
冉书同不欲和这些人说话,脸一侧,随着人群几步走出望春楼。
然而他走得快,不及别人目光快,一群学子里有人道:“噫,那不是冉书同么?”
“确实是他,许久没见了,不是说他家中有事放弃学籍了吗?余还以为他在老家,没想到还在玉周城里。”
学子堆里,齐鹤来看着冉书同的背影,眼眸一动,有些若有所思。
临近正午,望春楼这边已经挤的水泄不通,门外面摆满了轿子马车,可见来人非富即贵。
与之相反,踏雪楼这边就显得萧条,也不是没人,就是一对比望春楼挤得无处下脚的样子,他这里空着的那些位置就很碍眼。
阁间里,香雾袅袅,一身紫衣的鱼卿席慢慢在手心拍打着折扇,他已经连着三天没有登台了。
往日他总挑着吴先生上台说书的时候登台,只要哪场他的人气压过吴先生,那指定要在城里好一番宣传,力求名头上压过一番,只是这样的日子有,但不多。
他这人就是喜爱较量,就算被较量的人不知道,但他无所谓,赢了他就大肆宣扬,踩别人捧自己,败了就自己闷着心里不得劲。
“人可是都准备好了?”他对下面的亲信道。
那人是个身量单薄,脸色苍白的书生,一股文弱之相,目光崇敬的看着鱼卿席,拱手道:“鱼先生,都已安排好了,那几位都是小生青山学院的同窗,皆已打点妥当,懂自己该做什么。”
鱼卿席以折扇抵住唇边,红玉扇骨却不及他唇色艳丽,他眉梢微挑,轻声似呢喃的道:“听闻今日讲的是女娲造人,人族是女人造的,这可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姜朝也是有自己的神话的,传闻里人是由神父一念生出,先有男人,再有女人和哥儿,所以男人才是人诞生之根本。
那书生脸上露出不满和鄙夷,哼了一声,道:“简直是胆大妄言,话本便是单凭构思而成,也要讲究点实际,他这完全就是胡编乱造,妄议神明先贤,余真不懂怎会有那些脑子不清醒的人去追捧,真是糊涂!”
一旁的钱无双连忙拱火,道:“就是,没有我们男人,女人哥儿哪能生孩子,人族怎么可能是女娲造的,改成伏羲还差不多,这才符合大流,那景夏不会讲故事!”
鱼卿席瞥他一眼,意味不明道:“哦,你倒是对里面的角色挺清楚。”
钱无双弱弱低头,何止清楚,除了第一场,后面三天场场不落的全在现场听了,心里还急着待会溜出去,挤挤还能进去。
鱼卿席轻哼一声,眸光锐利起来,道:“但你这点没有说错,女人怎配创造人族,望那几位盯好这一点发问质疑,若景夏答不上来,今天这台子他就别想好下来。”
在望春楼里他确实不好找人闹事,但是听客质问剧情设定这是常有的事,若说书先生答不上来,或是答不好,让听客不满意,引得人当众离场,那就是该先生的失败。
怪只怪那景夏漏出这么个疑难问题,若符合主流改成伏羲造人,他们还真不好挑事。
沈云开看着面前的茶水,茶叶沉浮,热气袅袅,隐约中他似乎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