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楼里。
宁景拿到了柳静秋寄来的书信,告知他家中一切安稳,房子建造也顺遂,他前些日子和柳鱼璃一起驾牛车去了花市挑选了很多鲜花种子回来,还有宁景看中的那株山里的桂树,他也准备找人移植过来,末了他提起柳鱼璃拜托宁景寻人的事。
宁景拿出柳鱼璃的信,若有所思,看向一旁坐着喝茶的冉书同,道:“冉兄,那次可是你送了柳鱼璃回客栈?”
冉书同一愣,点点头。
宁景一笑,把信递给他,道:“那巧了,你的鱼璃公子托我帮他寻个人,也姓冉。”
冉书同拿着信,脸上闪过一丝无措和羞赧,随即隐去,将信收好,没有急着看,倒是提起另一件事,道:“刚刚我看到台下来了许多学院同窗,其中不乏熟识你我之人。”
他说着这事,眼眸里闪过黯然,其实上个月他曾回过一次青山学院,虽然溪水县令告诉了他那些事,但是心里总有些不甘,不亲眼看看总还抱有侥幸。
结果他回去后就被人告知,他因家中突变,“主动”请辞学籍了。
这件事,就在他出狱没多久,应该还在宁家时发生的,他明明没有去信到学院中,但是那边已经传出这样的消息。
冉书同都不由想,这是自己侥幸出狱才传主动请辞,若是出不来,岂不是还要定他个犯事被逐的罪名,就如宁景一样。
而且消息如此快,说明当时他们的一举一动,极可能一直被人盯着。
到底是谁呢?
现在想这些没用,宁景这些天已经在找专门打听消息的人,准备给自己打造个信息网,等有成果时,再想办法把这些内情探究出来。
过了没一会,说书时间到了,宁景换好衣服,戴上面具,下楼登台。
随着剧情发展,高/潮渐起,场中安静,只闻那道温润清朗的声音。
“‘此族因吾追寻圣人之道而出,便以人为名,天地鉴之,人族出。’女娲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地上一个个泥人化作人身,身着兽皮,跪地叩首,高呼:‘拜见人族圣母——女娲娘娘!’,自此人族现于洪荒大地,为人道之初始,万世之兴起!”
场下人们心绪澎湃,震撼难言,尤其女子哥儿目不转睛看着台上的人,竟有些莫名感动。
突然,人群里有人高声道:“荒唐!人族怎么可能是个女人创造的,还是个女妖!”
满座皆静, 然后纷纷看向那个激愤的人。
那人坐于一楼靠近台子的地方,是一位鞠衣书生,头戴方巾, 一脸正气,此时正气愤不满的看着台上的说书先生,一点也不畏惧满座的目光,站起身来。
他愤慨道:“姜朝自古以来,不论王孙贵胄还是平民百姓, 便是海外蛮夷,都知人乃是由父神创造, 先有男人, 再有女子哥儿,景先生讲的话本虽好,但这设定太过荒谬, 恕在下不能认同!”
他话一起, 同桌和旁桌三个男人也是齐声附和,“就是, 男人才为本,女娲造人真真是无稽之谈!”
“某以为伏羲造人才合理,景先生要不改成这个了吧。”
“慕兄之言, 我赞成!”
几人之话如星星之火, 猝然掉进油锅里, 短暂安静之后,人群开始骚动。
“我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 关于女娲造人我在告栏上看到就感觉怪怪的, 现在才知道哪里怪了。”
“是啊, 为何不能是伏羲造人, 这样才显得合理。”
“要不劝景先生改一下吧,我看大家都赞同这个说法。”
场中男人交头接耳,多是赞同那几人的看法,以他们的立场,还有长久以来的认知,都觉得应该把造人者改成男性,这样才显得“合理”。
却不知,他们身旁的夫人和夫郎在听到他们的交谈时,已经皱起了眉头。
而在二楼雅间里,一袭黑底秀金长袍的敦夙大长公主正将所有人的形态尽收眼底,凤眸微眯,眼中浮起一丝嘲讽和冷意。
侍女极会察言观色,俯身,低声问道:“主子,可要奴婢将这些蚊蝇赶走?”
敦夙大长公主斜倚在宝座上,手撑着下颌,芊芊玉指横在唇边,姿态懒散,状似漫不经心,她缓缓摇头,淡声道:“且看景先生如何应对。”
这是一个考验,也是每位先生都会经历的事。
千人千面,不会每个人都满意你的故事,他们会提出质疑,甚至还会有人破口大骂,如说书先生应付不了,或者让人不满意,那对于他的名气将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打击。
而且,说书先生的回答,常常是听客判断这位先生品德修养的关键依据,也可以看出这位先生的为人。
宁景站于台上,可将所有人的神态动作纳入眼底,他没有慌张,看着那为首闹事之人——他认识。
这人名为慕子仪,是原主之前的狐朋狗友之一,家中也是不富裕,以往还找原主借过银子,后来不知怎么突然有钱了。
宁景了解这个人,无利不起早,也不是没眼力见闹事的人,但是现在说出这样煽动性的话语,极可能是故意来找茬的。
男女对立这种话题,太难辩个明白,稍有不慎就落人口实,且一旦他和这人辩起来,这场说书就毁了。
宁景不能踩入这个陷阱。
他脑中转了一转,微微一笑,将手中折扇缓缓收拢,看着那人,道:“阁下之言我也明白,父神乃我姜朝神话中创世之人,也是造人之神,为感念其之恩,尊他为父神,此是我姜朝神话。”
在场之人点头,安静下来,看他怎么说。
慕子仪见宁景说这话,连忙接话道:“既然你知道,那就应该尊重历来的公认,为何还要编造出个女娲造人,诸位莫不以为,太荒唐了么?一点也不尊重神父!”
他的话煽动性颇强,人群里又起嗡嗡之声。
宁景扇柄一压,台下悉知这个动作的人都为之一静,这是说书先生示意肃静的意思。
“阁下言之有理,然——”他微微一笑,神情凝起,严肃道:“女娲造人,来自华夏,和姜朝神话,有何关系!”
众人一愣,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觉得有些不对,又觉得很对,一时哑口无言。
宁景继续道:“盘古开天,鸿钧讲道,女娲造人,这些神话乃是华夏的神话,和姜朝神话不能混于一谈,阁下为何要纠结于此呢?”
他往前踱步,走到台边上,看着慕子仪,莫名一股压迫感袭来,让后者呐呐不敢言。
“这……这、这华夏的神话,在我姜朝讲什么讲!”他突然脑子灵光一闪,义正辞严道:“我姜朝有自己的神话传说,你将他国的神话传来,就是蛊惑民心,诱人向外,居心叵测!”
宁景被这言论险些逗笑,眸光一凝,正色道:“阁下这话岂不是将姜朝先贤之言抛之脑后?”
“我姜朝海纳百川,不拒外者,博采众长!”
“千年来,无数文明从海外流传入姜朝,才让我等知晓天之大,山之高,海外亦有天地,星穹之外还有浩然宇宙,但现在阁下之言,莫不是驳斥了先贤立意,要我等排斥外物,闭门造车!”
慕子仪脸色发白,他都知道怎么话题越扯越大。
但,这就是宁景的用意。
你和我聊男女对立,我和你谈文化流通,以大概小,谁还会在意之前的话题。
“这不一样……”这一次,他的声音发虚,脊背微微弯曲,有点想偃旗息鼓,坐下来。
这么多人看着他,现在越说越显得他无理取闹,这不是私底下有理没理都能争辩个两句,大庭广众之下,群众的目光都是有分量的,压的他有些抬不起头。
但是,想一想那人许诺的银子,慕子仪就咬牙站着,由有不服的样子。
那人说了,辩不过就打扰这景先生说书,只要能添乱就行。
于是,他再次嘴硬,道:“甭管什么华夏神话还是姜朝神话,女子怎能造人!”
这一次,场中附和的人寥寥无几,众人面面相觑,还有人暗中叫苦不迭,悄悄按下夫人或夫郎掐自己腰间软肉的手。
宁景看他这个样子,眸中暗光一闪,轻笑了一声,突然反问道:“请问阁下家中可是有老母妻子?”
慕子仪脸色一僵,张了张嘴,道:“自、自然是有的。”
宁景点头,折扇拍了拍手心,道:“想来阁下平时应该也是一位孝子。”
他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但慕子仪又不能反驳说自己不是,那不就是打自己脸说自己不孝么?
“自然是的,我三岁就知母辛苦,六岁打水为母洗足,一直以来勤奋读书,就盼着日后高中,光宗耀祖,好好赡养我母亲,让她颐享天年。”他说着,忍不住昂起头,若有尾巴,估计都翘起来了。
听他这么说,身边的人都夸赞过来,道他是一位孝子。
然而,就在这时,台上的声音传来。
“既然如此,阁下为何就偏偏不愿承认,是你母亲生下的你。”
这话,顿时让慕子仪一愣,僵在那里。
宁景摇摇头,叹息道:“女子哥儿,十月怀胎,诞下新子,含辛茹苦,衣不解带,抚育我等长成,父之伟大如山,母之爱护如水,偏偏如今有人口口声声孝敬母亲,却从心底抹除母亲的名分。”
“你连你母亲生下你都不愿意承认,何来立场谈孝顺!”
这一声声质问让慕子仪脸色苍白,腿脚发软,不孝的罪名猛的扣下来,砸得他头脑发昏,下意识摇头道:“这怎能一样——”
“怎是不一样?!”邻桌一位妇人打扮的女子喝道,秀眸含怒,鄙夷的看向慕子仪,“看你打扮应是青山学院学子,连一位神话中女神都不能容,可见气量之小,口口声声女子怎配造人,请问你是你父所生?连母亲生育之恩都不敢承认,妄为读书人!”
女子的话一石惊起千层浪,顿时引来不少人附和,纷纷指责向慕子仪。
“阁下奇才,竟是你父所生!”
“阁下父亲也是能人,居然能生下你快回去看看你父亲额间有没有一颗孕痣。”
“我若是你母亲,听到你这话我当场掐死你!”
宁景静静看着,嘴角勾起一抹笑。
没一会儿,慕子仪就掩面弯腰,匆匆离场,被这么多女子哥儿鄙夷责骂,今天他这个脸可是丢大了,以后都不愿再入玉周城了!
众人怒意慢慢平息,再次看向宁景,期望他继续说书。
恰在这时,二楼传来一道声音,竟是雌雄莫辨,只听声音都能感觉一股雍容霸道扑面而来——
“请问景先生,女子哥儿可配造人,女娲可当一声人族圣母?”
宁景眸色一凝,目视二楼声音传来的方向拱手正色道:“自然是配的,也自然当的!”
似有轻笑声响起。
“那景先生认为,女子哥儿于天下而言,是什么?”
宁景淡然且坚定,道:“半边天。”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半边天!”那声音骤然笑起,肆意畅快。
“打扰景先生了,请继续说书吧。”
宁景不语,对其拱手一礼,姿态雅然,不卑不亢。
说书继续进行,这次再无人有异议。
现场有不少玉周城的达官贵人,有人听到二楼那个声音,心中一凛,摇摇头,对旁边的好友道:“这位景先生,走的一步好棋,要富贵了。”
二楼,敦夙大长公主对侍女道:“待会赐孤凤玉一枚,送予景先生。”
侍女恭敬一礼,道:“是。”
这凤玉是素来敦夙大长公主送予极为赏识之人的信物,可得公主三次承诺,当场鱼卿席有一枚鸾玉,能请动公主一次,就用在那次挽回局面上。
只是凤玉是给幕僚,鸾玉则是面首。
侍女也是女子,刚刚听了那景先生的言辞,也是心潮澎湃,对于后者能得到凤玉,觉得理所应当。
宁景不知敦夙大长公主要赐他凤玉,但是,他知道那声音之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宁景:你以为我在干嘛,我在钓大鱼(得意叉腰)
第93章 暗棋齐落
早在望春楼主侍从让他返回加场说书之前, 宁景就知道敦夙大长公主极可能来听他说书。
这个消息的来处,源自一张小纸条。
宁景不知道沈云开是怎样让敦夙大长公主来了望春楼,但这样的机会不可错过, 这些天他一直在等一个时机,能让他在公主面前表演。
直到今天,沈云开再次传来消息,只提醒了他四个字,女娲造人。
那时宁景就知道, 讲这个环节时可能出漏子,结果就蹦出来个慕子仪, 送来了一个绝好机会。
宁景自然是了解过敦夙大长公主一番, 不论是从各路传闻还是沈云开给他的信息,都可看出公主性格巾帼不让须眉,且并不是个无脑之辈。
若要宁景形容, 这是个有着武则天一样君临天下野心的女人, 可惜命运却如太平公主,登不上帝位。
若比较起来, 太平公主所处朝代背景绝对比敦夙大长公主好,有利于她继位成帝,只是棋差半招, 终是落败, 而敦夙大长公主问题不出在她本身, 而在于大环境,让她就算再优秀出色, 也登不上帝位。
但这位公主绝对不甘于此, 从她一生未嫁甚至豢养数名面首可看出她行事乖张霸道, 特立独行, 也可说这是她明目张胆的反抗,但偏偏无人敢指摘什么,连当今皇帝都默许了,足可见这位敦夙大长公主的实力以及权势。
讨好这样一位人物,不能太刻意激进,公主什么样的奉承没有听过,她不会在意一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媚上者,所以宁景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
而当公主问他女子哥儿于天下是什么,他没有回答一片天,这太过谄媚,他回答半边天却是不偏不倚,也确实是他心中所想。
这个回答恰是公主想要的,也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公平。
下场后没多久,宁景就收到了公主身边亲信送来的凤玉,心中一颗大石落下,总算感觉有几分踏实了。
接下来几天,宁景按部就班讲完洪荒故事,再无人来挑衅。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敦夙大长公主在此。
和安村。
“今天就讲到这了。”
柳静秋合上册子,递给宁何氏,后者接过和后面几个妇人夫郎面面相觑。
“这就完了,我才听得兴起,宁家夫郎,你再多讲点吧!”一位妇人急道。
另一人帮腔道:“是啊,你好歹讲讲刘兰芝和她男人和离没有,我这心里现在不上不下的,回去都吃不下饭!”
“春香,你让你儿媳妇多讲一点,每天这么点吊着我们,折腾人啊!”
“是啊,何春香,让你儿媳妇多讲点,你说他肯定听!”
几个妇人夫郎七嘴八舌,抵得过一个菜市场,催促了柳静秋还去劝宁何氏让儿媳妇多讲点。
宁何氏被他们又是催又是奉承,又为难又嘚瑟,看向柳静秋,欲言又止,就看到后者对她摇摇头,顿时泄气。
她一拍大腿,道:“也不是我儿媳妇不听我的不愿意多讲,怪就怪我家景儿,非得要我学什么字,我这把年纪了,还读啥子书,真是的。”
她说是说的不情愿,脸上的得意谁都能一眼看出,这何春香就是在给他们炫耀。
妇人夫郎们心里啐了她两下,又忍不住发酸,瞧瞧宁家,现在儿子出息了,给家里盖大房子,雇人煮饭不让夫郎和娘忙活,每天舒舒服服吃好的,没事去新家看看进度,还特意准备了话本解闷,就这,还装模装样要教这个老的读书识字。
他们心里都觉得一把年纪了,半辈子不识一个大字,突然要学习感觉很匪夷所思,但还是忍不住羡慕宁何氏,至少人家儿子和夫郎有这份心。
有人道:“春香姐儿,要不你就学学字,这话本子咱们都看不懂,静秋哥儿一天也就讲一次,我们还想再回味一遍都不行,你学了,讲给我们听。”
其他人一听,纷纷附和,道:“春香姐儿你去学吧,为了我们这些好姊妹哥儿,你学学字,大家都盼着你呢!”
宁何氏被众人这一吹捧,架起来,心中又得意又挣扎,支支吾吾道:“我哪学得会,我看到那些字就头晕……你们这些蹄子,平日管我叫宁家婆娘,现在管我叫姐儿,我一个人学我不乐意,凭啥都指望着我啊!”
人群里立刻有人道:“我和你一起!”
众人看去,竟是柳相途家的夫郎,柳周氏,不过是他愿意学,也不奇怪。
柳相途每天拉车,有个稳定收入,他们家两个儿子都有出息,一个在城里摆摊卖货,一个在家种地干活,又都孝顺,柳周氏是他们村最让人羡慕的夫郎之一。
他平时不用干活,家里都有儿媳妇主持,他偶尔帮忙带带孙儿就行,闲不下来时还跟着他们一起去山上捡点货,他们捡山货是为了给家里糊口,他单纯是打发时间,顺便给家里打打牙祭。
柳周氏确实有这个闲情学字,不像他们,每天忙上忙下,能来听个话本,还是挤时间来的。
宁何氏见是柳周氏,眼睛一亮,若是别人她才不乐意,说是这样说,她就是故意矫情炫耀,可不是真想让柳静秋去教别人,她以前为了送宁景读书不知吃了多少苦,花了多少银子,凭啥现在让人不要钱跟着学。
但是,柳周氏可以。
当初宁景他爹走了,宁何氏在和安村举目无亲,最难的时候两天没饭吃,借遍了村子里的人,那些人见他孤儿寡母,都不借粮,还被人为难,只有柳周氏二话不说给她背来两袋粮,忙前忙后帮她。
宁何氏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是一点良心没有,柳周氏对她的恩她一直记着。
“那说好了,你得陪我一起!”
柳静秋一直不作声,看他们自己商量。
自宁景去玉周城后,七天了,他引导宁何氏学习终于有了一点起色。
起初,宁何氏是不乐意呆着听柳静秋讲的,哪怕话本再有意思,听的人心不在焉,就像学渣听课,只觉得催眠。
柳静秋也不急,第二天就找了几个妇人夫郎一起来听,这一下就带动了宁何氏的兴趣,慢慢的,还是走上这条学习的路。
这就是方法。
柳静秋嘴角悄悄勾起,这种引导人学习的感觉,他非常享受。
他曾经有过很多梦想,这些梦想指到底都是只有一个目的——想为这个世道下哥儿女子做点什么。
柳静秋非常敬佩自己的老师,若不是老师在镇上开了私塾,这一片地带的女子哥儿不会有机会接受教育,他们会一辈子懵懂无知的活着,茫茫然然,愚昧不得教化。
他知道老师为了稳住这个私塾付出多少心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找茬,他们看不得这些女子哥儿有自己的想法,开始“叛逆”,不再顺从,就总想毁掉这个“窝点”。
柳静秋知道自己是个平凡的人,做不出什么杰出的事,能教几个村里的妇人夫郎向学,已经很满足。
他走回书房,抽出一纸书卷,缓缓展开,上面写着六个字,柳夫子小学堂。
前些天柳鱼璃看到了还取笑他,没想到他在家还写这种小东西玩。
他有些好笑,将书卷递给他,道:“你看着像我的字迹么?这是夫君写给我的。”
这确实是宁景写了送给他的,当初宁景把打算告诉他,他就连夜想了很多对策,然后把想法都告知了宁景。
而宁景只是含笑看着他,给他提了这行字。
柳静秋一时愣住,不知道是宁景写着玩,还是真的知道他心中所想,鼓励他这样做。
不过不管如何,柳静秋确实动了这个心思。
柳静秋看了一会,缓缓将之收起,郑重的放回去,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正想着事,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饭香从外面飘来,他似想到什么,推门出去,就看到宁何氏提着个饭盒走过来,已经打开饭盒看里面的东西了,见里面鱼肉青菜都有,色香味俱全,不由啧啧称赞。
“这小蹄子别的不提,做饭手艺没话说。”
见柳静秋走过来,宁何氏道:“你那个弟弟过来了,又送了吃的来,咱们中午不用做饭了,还有这个,给你的。”她递过来一封信,眼睛狐疑的盯着柳静秋,心里猜想这两个人有什么事不当面说,还写信,莫不是商量见不得人的事?
哼,等她识了字就偷偷看看里面写了什么,莫不是背着商量怎么算计她家东西吧?
柳静秋没关宁何氏紧盯的目光,拿过信拆开来一看,眸子垂下,脸上无悲无喜,许久微不可察叹了口气。
柳和宜对柳家开始动手了,让他拭目以待。
而柳家,在经历被宁景算计后,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柳大哥客客气气请了人落座,满脸堆笑,道:“马管事,您坐上座,坐。”
一身锦袍的中年男人端着身缓缓坐下,脸上带着几分嫌弃的瞥了一眼桌上饭菜,啧了一声,似是不满,又勉强自己不在意一般。
柳大哥一直陪着笑,和这位马管事攀谈,话里话外试探他何时能引荐自己见见马少爷。
这位马管事是城里布庄马家的老管事,被赐了本家姓,前几天突然出现在镇上,吃了柳家的卤肉赞不绝口。
柳大哥是认识马管事的,本来不以为意,只不冷不热招呼,直到马管事无意间透露出马少爷有意扶持人在城里开熟食店的意思,柳大哥顿时精神一振,态度热络起来,今天还把人请到家里吃酒。
马管事听着柳大哥的奉承,姿态一如既往高傲,借着喝酒的空隙,眼中一抹讥讽一闪而过,又恢复平常。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昨晚半夜做梦,梦到牙疼,和闺蜜看牙,结果醒了,真的牙疼,今天就看牙去了QvQ,不好意思,耽误了一会儿!
镇上, “←比隔壁好”卤肉店。
“这次味道不错。”柳和宜点点头,给出评价,旁边徐王氏一直紧张期待的看着他, 得到了肯定,拍着胸口送了一口气。
这位夫郎自称是宁老板供货的厨子,特意来教她做卤菜,这些日子来事无巨细,手把手教她调味, 让她的手艺飞涨,现在做的卤菜味道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只是, 还是比不过柳和宜本人的手艺。
柳和宜和徐王氏聊了几句,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离开,带上了斗笠, 在镇口树下等着, 没多久,就看到本在柳家吃酒的马管事带着一身酒气走过来。
“那姓柳的现在对我言听计从, 城里开店的银子都准备好了,就是不松口总要见见马少爷。”马管事笑了一声,脸上一片冷嘲, 酒后目光飘忽放肆, 上下打量着眼前戴着斗笠的哥儿, “答应我的银子呢?”
柳和宜没有说话,从袖口掏出一个钱袋子, 丢给他。
这马管事确实曾是马家的老管事, 但是半个月前因犯事被赶出来了, 这事柳和宜是在店里吃饭的食客那里听闻的, 当时他就记在心上,一直留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