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 by蓝鲸不流泪

作者:蓝鲸不流泪  录入:07-17

“皇后这是要替他求情吗?”天家问。
“主上现在正在气头上,不要在这个时候做任何决定,会后悔的。”
天家看了看皇后,对外扬声喊:“即墨允!”
一个白影闪身进入玲珑水榭内,片刻就到天家面前:“臣在。”
天家冷冷地说:“你赤霄院的刑具空置很久了,希望还没有生锈。”
“是。”
这是夏翊清第一次见到即墨允对待天家的样子。他以为即墨允即使再洒脱不羁,面对天家的时候也总该有点敬畏,可刚才即墨允的表情和动作并非如此。若夏翊清完全不认识即墨允,又或者没有见过即墨允更多的神情,他会以为那就是尊重。但正因为这些年他常常和即墨允见面,他了解即墨允,才知道即墨允刚才只是例行公事,全然没有任何情绪。他甚至有种错觉,觉得此时的即墨允和这些年夜晚与他密谈、教他轻功、同他说笑的不是同一人。
“主上,先让太子起来罢。”皇后轻声道。
众人都在等天家发话。
“主上?主上!”皇后的声调逐渐提高,长公主和晟王也第一时间起身上前————天家就这样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晕了过去。
天家骤然晕倒,一切事情还来不及安排,众人都陷入了慌张之中。一众皇子坐在第一排,很快便围了上来,长公主则转身喊道:“去请太医!泽兰先来看看!”
皇后回过神来,安排道:“将主上挪到福宁殿去,叫太医直接去往福宁殿,泽兰跟去。”
立刻有人上前按照皇后的吩咐行动。
等看着天家被抬出玲珑苑后,皇后转身说道:“天家情况不明,此事不宜外传。为避免引起恐慌,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得离宫,王禹去安排禁军加强守卫,邓继规去传吾的命令,让皇城司卫戍戒备起来。”
王禹和邓继规领命而出。
皇后继续说:“各宫娘子带着皇子公主回各自宫中等候。太子也暂且先回东宫,没有主上和吾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入东宫,包括容贵妃。”
一众妃嫔和皇子公主也都行礼退出。
许琛抬头看了夏翊清一眼,却见夏翊清和其他人的惊慌和担忧不同,眼中全是疑惑。许琛想拉他过来问个清楚,但此刻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夏翊清跟惠妃一同离开玲珑苑。
皇后转头看到了站在一旁满脸担忧的两个女儿,柔声说道:“你们先回慈元殿。”
两位公主也点头离开,她们虽然十分害怕担忧,但心里更加清楚,皇后此刻首先是后宫之主,其次才是她们的母亲。此时的皇后不可以慌乱,因为整个皇宫都等待着她的指令。
“宏王随顺妃回莲绮阁。”皇后继续安排道,“晟王、定远侯、平宁伯带着侯府两个孩子暂时安置到福宁殿朵殿之中。诸位夫人、郡君先到慈元殿歇息,由司宫令安排。”
“长主随吾一起。”皇后最后低声说了这一句。
一切安排妥当,各位主子都跟随内侍女官前往各自去处。许琛抱着仁珩,许琛抱着仁瑲,和晟王一起往福宁殿去。许琛觉得今天事发蹊跷,但如今人在宫中,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跟着往前走。
即墨允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玲珑苑,他一向行踪成谜,也没有人注意到他,只是临走之前他和夏翊清有过一个短暂的对视。
这一夜,注定无眠。

福宁殿在勤政殿后,是天家起居的宫殿,一应物件都十分齐全。
天家急病,翰林医官院所有太医即刻进宫待命,当值医官和专为天家看病的御医则先一步到达。长公主陪着皇后等在福宁殿主殿之中,杜广白在里间给天家诊脉,外面一众医官和宫人来来往往甚是忙碌。而旁边的朵殿中,仁瑲仁珩已经睡下,定远侯、晟王和许琛三人坐在桌前,都各怀心事地沉默着。
晟王心里在盘算,他进宫时虽带着木鹞,但现在的情况他也不敢冒险使用。他若没有回府,季亭必然担心,此刻宫门落锁,直隶营和皇城司加强戒备,是断然无法将消息传出的。
而定远侯则在疑惑,天家一向身体康健,今日也没有过多饮酒,怎么就急火攻心直接昏厥了?
许琛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满心都是刚才看到的夏翊清的表情,他觉得夏翊清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流露出那样疑惑的表情。
一个时辰后,福宁殿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安静,对于其他人来说便只是安静,可对于身涉其中之人来说,便是煎熬。
容贵妃在承庆宫屋内来回踱步,锦瑟也神情紧张地立侍一旁。
“不行,我得去东宫!”
锦瑟:“娘子,皇后娘娘说了,谁也不能去见太子殿下!”
容贵妃满面愁容:“我去问问清楚,到底是不是他干的!”
“娘子,现在主上不知是何情况,殿下虽然被禁足但依旧还是太子。如果娘子违背了皇后娘娘的命令私自去见了太子,难保主上醒来不会更加生气。”锦瑟劝道。
“我总不能这般干坐着!总要做些什么!”容贵妃十分着急。
锦瑟:“娘子稍安勿躁,现在事情的关键还是在太子殿下身上。若太子殿下没有做过,想来以那位院首的手段,必定是能查清楚的。”
容贵妃道:“对对对!院首!我们要不要给那位疏通一下?”
锦瑟:“娘子千万不可!那可是赤霄院!”
“赤霄院……!他!唉……衍儿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吏部的事我便觉得有些不对,还提醒过他,他到底怎么想的?!”容贵妃已然六神无主。
“娘子如果实在担心,不如去求皇后娘娘。毕竟皇后娘娘刚才也是替太子求了情的。”锦瑟劝道。
“你说得对。”容贵妃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锦瑟,我们去福宁殿,我们现在就去!”
锦瑟赶紧扶着容贵妃往福宁殿去了。
夏翊清回到浣榕阁,安抚了一会儿惠妃才回到自己的寝室之中,他已然明白今日就是之前即墨允所说的“风起之时”。这风起自东宫,确实算得上是“暴风雨”了。夏翊清自然无法安眠,只让安成去取了水来,在屋内点茶。
“这么晚了,主子若再喝茶,怕是更睡不着了。”安成劝道。
“今夜这宫中还有几人能入睡?”夏翊清轻叹一声,“我也只是给自己找点事做,不是要喝的,你去随便取些井水和普通团茶来就好。”
安成不再多话,依言去取了井水和团茶,伺候着夏翊清落座点茶。
夏翊清从茶焙笼中取出一块茶饼,用茶槌捣开成拇指大小的茶块,接着用茶碾一点点将其碾成粉末。夏翊清手中的动作极慢,他手中用着茶碾,心中却想着旁的。
旁边茶釜中净水已滚过三次,夏翊清才将茶叶碾碎过筛,开始调制茶膏,这一盏茶就点了近半个时辰。待茶点好,夏翊清也确实并未入口,而是将茶水全数倒在烧水的炉炭之上,激起“滋滋”的声响。
安成在旁,用炭夹翻动了几下炭块,复将茶釜之中添满净水。
“你也点一盏罢。”夏翊清道。
安成:“主子想喝茶吗?那臣去取龙团胜雪来。”
“我不喝。”夏翊清摆手,“我只是想看你点茶,你也不用再去取什么东西,就拿眼下这套东西点罢。”
“是。”安成上前,从夏翊清手中接过茶具开始烹水点茶。
夏翊清撑着头靠在榻上,看着安成手中的动作,沉思半晌,开口问道:“安成,你可有欲望?”
安成坦然回答:“自然是有的。若没有欲望,臣此刻该在庙里念经。”
“那你想要什么?成为两省都都知?”
“臣只想一直伺候主子。”安成说道,“做两省都都知每日要处理许多繁杂琐事,责任更重,臣自知没那个天分,还是踏踏实实跟在主子身边更好些。”
“跟着我能有什么出息?”
“臣是内侍,这‘出息’二字本就与臣无多大关系。就算主子以后……”安成收了声,停顿片刻,方才继续说道,“主子荣耀,那臣便能跟着沾些光。”
夏翊清说:“你对我,还是有期望的罢。”
“臣只是觉得主子这些年太过辛苦了。”安成笑笑,又道,“主子心中定是在笑臣,一个伺候人的内侍,竟会觉得锦衣玉食的主子过得辛苦。”
夏翊清不置可否,道:“那你说说,你为何觉得我辛苦?”
“主子的辛苦不在身,而在心。臣这些年跟在主子身边,亲眼目睹了主子的遭遇和境况。臣有时总在想,主子的不在意,到底是真的,还是被迫的。”
夏翊清:“这并无多大区别,无论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被迫不追究,结果都是一样的。而且我这般身份,就算追究下去又能如何?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被迫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忍下那些不该受的委屈,这便是主子的苦,而且这种苦是难以言说的,因为说出去无人相信,无人理解。”安成此时已点完一盏茶,他将茶盏放到一旁,抬头看向夏翊清道,“臣今天话说多了,请主子责罚。”
“我罚你做甚?”夏翊清示意安成将茶盏端到榻桌上,“我知道这些年你心中一直有想法,所以今晚便想跟你说说话。”
“臣心中的想法并没有主子的安危重要。”安成却并未将茶盏放到桌上,“这茶不是主子该喝的,主子可以不在意,但若臣让主子喝了这茶,便是臣的过错。”
夏翊清也没再强求,他摆手道:“今晚所说的话不必再对任何人说,你出去罢,我想歇一歇。”
“是。”安成起身,将茶具逐一清点收好后便离开了房间。
待安成离开,夏翊清打开后窗,即墨允便翻身进入屋内。
“明之这是审完刺客了?”夏翊清问道。
“我没去审。”即墨允摇头,“不能说话,又不识字,审不出什么的,白白浪费我的刑具。”
夏翊清:“那你要如何复命?”
即墨允沉默。
“竟然是真的……”夏翊清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自己学艺不精……”
“他就倒在你面前,你学医这些年,若是连急火攻心气滞郁结都看不出,怕是代内人和药仙谷都要无颜面见世人了。”
夏翊清道:“可我依旧不敢相信……”
即墨允轻声说:“四郎,有位故人曾经跟我说过,排除了一切的可能,剩下的即使再难以置信,也是真相。”
夏翊清不解:“为什么?我不懂。”
即墨允笑了笑:“帝王心不可测。”
“明之,我该怎么办?”这是夏翊清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真正的手足无措。
即墨允心底泛起阵阵心疼,他走到夏翊清身边,放缓语气,轻轻安抚道:“一如往常即可。适当的关心和适当的担忧。”
“这样便可以了吗?”夏翊清追问道,“那……东宫又该如何?”
即墨允叹了口气:“风未起时尚能躲避互助,可如今风暴已起,能保全自己已是不易了。”
夏翊清缓缓地点了头。
“四郎保重。”即墨允翻窗而出,重新披上黑色绣衫隐入夜色。
福宁殿朵殿之中,众人各怀心事,但因担心宫中眼线众多,也不敢交谈,只能干坐着。
“咻!”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晟王听到声响立刻起身:“我去去就来。”
此刻许琛心中更是疑惑,这宫中竟还有晟王的眼线?他身边围绕着的每一个长辈,仿佛都藏了许多秘密。
晟王走到后方的窗边,轻轻推开窗户,低声说:“帮我告诉他,让他放心。”
“好。可有口信?”那人问道。
晟王想了想,说:“暂无,静观其变。”
那人欲走,晟王又开口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知与不知,要看那位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
晟王问:“刺客怎么回事?”
“确有其事。”
晟王:“知道了。多谢,保重。”
“你也保重。”说完这话,窗外之人飞快地隐入夜色,竟无一人察觉。
那人正是刚从浣榕阁出来的即墨允。
晟王踱步回到桌旁坐下,叹了口气:“太狠了。”
听得此话,定远侯心中浮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太子六神无主地在主殿来回踱步,一旁的内侍于汇低头不语。
“于汇,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十分慌乱。
“殿下稍安,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于汇倒显得冷静。
太子:“怎么转圜?!怎么可能转圜?!那刺客摆明了是来构陷我的!还有之前吏部的事情,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得罪谁了吗?我是不是得罪谁了?”
于汇劝慰道:“殿下先冷静一下,臣倒觉得此时正是好时候。”
太子:“你什么意思?”
于汇低声道:“主上并未说对殿下有任何处置,皇后娘娘也只是暂时将殿下关在东宫。”
“所以呢?”太子追问。
于汇分析道:“皇后娘娘和主上向来同心,如今皇后娘娘没有对殿下做任何处置,甚至还在那种情况下替殿下求情,想来主上也并没有真的要处置殿下。”
“可爹爹刚才那般生气,我真的害怕!”太子依旧慌张,“自从我当上太子之后,一直觉得惶惶不安,我总觉得达不到爹爹的要求。如今又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刺客要陷害我,于汇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得罪人了?我是不是不配当这个太子?爹爹是不是特别生气?”
于汇:“殿下是天家昭告四境亲封的太子,是仲渊未来的主人,不该如此妄自菲薄的。”
“不不不!你胡说什么?!仲渊的主人是爹爹!我不配,是我不配!”太子反复念叨着。
就在此时,一名小黄门进到殿内,跪在太子面前,声音发抖地说:“太子殿下,天家……天家不大好了。福宁殿传来消息,说太医也束手无策,若明早还不能醒来,恐怕……恐怕……便要准备着了,如今各宫的主子都往福宁殿去候着了。”
于汇立刻呵斥:“连回话都回不好!快出去!”
太子瘫坐在地:“爹爹……!爹爹是被我气成这样的!我……我要去福宁殿!我要去见爹爹!”
于汇扶起太子:“殿下,如今太医都束手无策,殿下去了又能如何?更何况皇后娘娘将殿下禁足,如今殿下是出不去的啊!”
“不,我要去,我一定要去!于汇你帮我!我一定要去!我要说清楚,真的不是我干的!”
“殿下,臣斗胆劝一句。殿下现在还是太子,天家若真的万一……殿下是要继位的。”于汇压低了声音。
“于汇!你胡说什么!”太子惊慌地推开于汇。
于汇跪在地上:“殿下息怒,但殿下冷静地想一想,宏王如今已改封号,英国公向来无宠,尚未封王,六皇子年岁尚幼,皇后娘娘只有公主,无论哪个皇子即位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在这种情况下,殿下顶着太子的名号继位才最名正言顺,才最不会让朝堂动荡。如今殿下只要安心待在东宫便好。”
太子依旧有些担忧:“真的?”
于汇:“殿下不用管其他皇子如何,就在东宫好好待着就行了。如果天家醒不来,殿下以太子身份继位,那今夜之事自然无人再提及。如果天家洪福齐天,看到殿下依皇后娘娘吩咐禁足东宫,对皇后娘娘足够恭敬,而且还能冷静处事,想来也不会多怪罪。到时候天家因殿下遇事冷静思路清晰而态度缓和,殿下借机再说明今晚之事疑点颇多,让人彻查,想来天家也会同意的。”
太子果真冷静了下来:“对,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便在这里等着,对吧?要冷静!”
于汇恭敬地说:“殿下一如往常即可。”
太子道:“你出去罢,我自己待一会儿。”
走出殿外的于汇朝角落里微微点头,随即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此时福宁殿外已经站满了人,各宫嫔妃和皇子皇女分列两侧低头不语,隐隐还有抽泣声音传来。
皇后转头低声问墨竹:“太子呢?”
墨竹回话:“去请太子的宫人还没回来复命。”
皇后皱了皱眉,又转头去寻泽兰,问她福宁殿的情况,泽兰却道自己并未有能上前查看,而杜广白更是早就等在了玲珑苑外。皇后心中不安,命泽兰再找机会进殿去查看一番。
长公主隐了气息,悄悄走进朵殿之中,将一张纸条放在桌上,那纸条看起来是慌乱之中写就,字迹有些潦草,众人仔细辨认————
「只见脉案,未见天颜,事有蹊跷。」
“这是刚才石韦偷偷递给我的。”长公主的声音有些疲惫,“殿内一直只有杜院使和陈副都知。”
“刚才那位说什么了?”定远侯转头问晟王。
晟王说:“他说得含糊,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但他好像也不确认。”
因着是千秋节,众人进宫时都穿着礼服,尤其长公主,一套华服钗环鸣佩。谁曾想今夜之事弄得众人心力交瘁,此时更觉华服沉重。
长公主以手撑额,叹道:“太乱了。”
晟王说:“我其实有个想法。”
长公主也道:“我也有个想法,只是不相信他真能做得出来而已。”
定远侯摇头:“别说了,如今正殿那边还不知是何情况。”
“罢了。”长公主语带疲惫,“事情既已如此,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还得回去陪皇后,你们暂且在这里歇一歇罢。”
“你辛苦了。”定远侯心疼地说。
长公主强打起精神,说:“总归就这一晚了。”
许琛抬头往外望去,诸皇子公主皆已到福宁殿外,夏翊清躬身垂手地站在众皇子的第一排,身后跟着一众尚且年幼的孩子。这便是所谓的皇家父子,这一众皇子对殿内的那人有多少真情?夏翊清这么多年来见到那人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甚至连一声“爹爹”都不曾叫出口。太子、宏王皆已出阁入朝,如今是先臣后子,更不要谈什么父子情了。如今殿内之人生死不明,殿外这些孩子也是各怀心思。许琛突然觉得无力,他此刻特别想逃离,逃去草原,远离这个到处都是计谋,每个人都有秘密的地方。
夏翊清站在院中,不同于其他人,他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个专属于帝王的福宁殿中正在酝酿着巨大的阴谋。他用余光瞄到了旁边的许琛,此刻万分疲惫,但那个熟悉的身影让他多了一分安心,最起码如今他们在共同经历这一切。就像多年前的上元之夜,那个漆黑的小巷中一样,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身边有彼此,如此就好。
原本此时该是昏迷不醒的天家正坐在床上,寝殿中只有杜广白和贴身内侍陈福二人。
天家低声问:“都来了吗?”
陈福回道:“太子不在。”
“好。再等等。”天家语气平静。
不一会儿,即墨允闪身进来,只说了四个字:“东宫兵动。”
杜广白和陈福对视了一眼,又都各自低下头去。
天家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如此啊……”
陈福:“主上是否召太子来问一问?”
天家冷哼了一声:“还用问吗?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去叫皇后和镇安进来罢。”
皇后和长公主见陈福来请,立刻起身进入寝殿。待看到天家全无病态,长公主心里的猜想被印证了————今天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主上……主上你没事?”皇后问道。
天家将皇后拉到身边坐下,又命陈福和杜广白退到外面,才柔声对皇后说:“让你担心了。如嫣,对不住,这事不该瞒着你的。”
“主上没事就好。”皇后低声道。
天家转顾长公主,指着一旁桌上的佩剑道:“三姐,希望你武功没有松懈。随我去趟东宫。”
长公主颔首,走到桌边将剑拿起。
天家又对皇后说:“我去去就回,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有镇安和即墨允在,不会有危险。等我回来之后会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你。”
“六哥这里可有便装?”长公主说道,“我这一身衣服,还没出去就被人听见了。”
天家指着一旁的柜子:“给你备好了,我和即墨允在窗外等你。”
长公主关上窗户打开柜子,里面是一套女官公服。她快速地换上衣服,皇后亦上前来,帮她摘下沉重的冠子,只留发髻。长公主毕竟是常年行军之人,动作十分迅速,很快便换完装推窗出去,此时寝殿内只剩下了皇后一人。

第50章 五十 谋反
东宫靠近大内东侧城墙,虽归属后宫,但亦有花园步道相隔,即墨允在东宫外花园附近停住脚步,低声道:“前方有人。”
天家以眼神示意长公主,长公主会意,将剑交给即墨允,缓步向前走去。
“来者何人?”长公主被一名内侍拦下。
长公主低下头,压着声音回答说:“我是慈元殿的女官,代内人命我前来传话。”
“传什么话?”
“皇后娘娘请太子殿下往福宁殿去。”
那内侍说:“太子殿下已经睡下了,吩咐有事明日再说。”
长公主继续说道:“天家好像不大好了,所有皇子皇女都已经赶往福宁殿,皇后娘娘请太子殿下立刻前往。”
那内侍明显有些犹豫,就在此时,一名穿着高班等级公服的内侍上前来说道:“天家不好便是东宫大喜。太子殿下说了,今日所有来传信的人都有来无回!”
这内侍并未压着声音说话,是以躲在暗处的天家已将此话全数听了去。然不待天家开口说些什么,那内侍便转身往回走,紧接着从旁边跳出几名手持武器的轻甲士兵,直向长公主而来。长公主缓缓抬头,冷笑一声,两个转身之间便将那些士兵放倒在地。后面的士兵听到响动,连忙上前来查看,却被各自身后不知从哪出现的赤霄院人拦住,同样只是三两下后就被制服,甚至都未发出响动。
此时王禹也带着亲卫营赶到,几人交换了眼神,立刻开始行动。即墨允和王禹在东宫门口吸引士兵的注意,长公主闪身带着天家直奔太子寝殿而去。王禹首先将东宫宫门从外锁住,而后命令弓箭手在东宫外墙边准备,一旦有人想要翻墙出来便立刻射杀。
此时太子听从了于汇的劝说,正在寝殿内独坐,天家和长公主二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吓了一跳。
短暂的惊慌过后,太子上前,激动地说:“爹爹!爹爹没事了吗?!儿见过爹爹!见过姑母!”
长公主准备离开,却被天家喊住,只好站在一旁。
太子自顾自地高兴着:“爹爹无事就好!儿实在是担心!如今看到爹爹无事,儿也放心了。”
天家:“担心我吗?那你为什么不去福宁殿?”
“儿被嬢嬢禁足东宫,就该听嬢嬢的旨意。”太子这话说得恭敬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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