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天家震惊到无以复加,“可曾找太医看过?”
“儿从未同旁人说起,更不敢让太医知晓。”夏翊清偷偷看眼天家的神情,顿了顿,继续道,“父亲若赐婚,儿自可以应下,婚后也可以想办法推脱一二,但不可能一直不圆房。这事是瞒不住的,更何况……爹爹,儿是皇子,若这事被外人知道了,丢的是皇家的脸面啊!”
天家被这一声“爹爹”惊得愣在当场,半晌才颓然开口:“你真的……不行吗?”
“确实不行。儿这次中毒后心思郁结,也与此事有关。”
“魏拓!”天家怒急,竟将茶盏摔到了地上。旋即又朝外喊道:“都别进来!”
夏翊清跪在地上:“爹爹息怒,是儿无能。”
天家将夏翊清扶起,愧疚心疼更盛:“翊儿,是爹爹对不起你。”
“儿不敢。”夏翊清恭谨地说,“爹爹还有二哥,还有五哥、六哥、七哥和八哥,未来还会有很多皇子皇孙,只是儿福薄,不能为皇家绵延子嗣。”
“可你毕竟是皇子,到了年纪不娶亲,终归是会惹人非议的。”
夏翊清:“伯父也至今未娶,只要儿像他一样,就不会有人在意的。”
“不行!”天家皱着眉摇头,“你既已经迈入这朝堂之中,就再没有脱身的道理!你对百姓颇多上心,也不是全然不懂朝政。五哥一辈子就同那些诗词打交道了,他没志向,可你不同,你是想让仲渊变好的,是不是?”
夏翊清垂首:“儿只是想替主上分忧,但若是注定惹来非议,那么躲起来便是替主上分忧了。因我一人让皇家颜面折损,这是不忠不孝,儿不能这么做。”
天家道:“一旦娶亲,这事定然瞒不住,女眷之间颇多闺房话,我也不能保证给你娶的就定能替你保守秘密,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此事到现在只有主上与儿知晓,儿去找那些名医看病时,从来都是遮面、化名,就是怕此事被传开。还请主上替儿保密,也不要告诉嬢嬢和庄妃娘子。儿不想再让旁人知道此事了。”
“若我今日不提赐婚,你也不会告诉我?”天家问。
夏翊清:“儿不想让父亲忧心,但也不敢欺瞒父亲。若是儿瞒下此事接受赐婚,一旦东窗事发,就再无挽回的余地了。所以儿早就打算好了,等父亲提出赐婚时再如实相告。”
天家沉默半晌,终是未能再说出些什么,便让夏翊清回去了。
夏翊清走出勤政殿,对陈福道:“刚才天家不小心碰洒了茶水,还要劳烦陈先生再备盏新茶来。”
陈福躬身:“臣明白。大王现在这是……?”
“天家让平宁侯护送我回府。”
陈福立刻躬身行礼,吩咐旁边小黄门送二人至宫门处。
待上了马车,许琛关切道:“天家可是责骂你了?”
夏翊清笑意盈盈,道:“我今儿可是演了一出大戏!”
“怎的这般开心?”许琛疑惑道,“方才你出来时红了眼眶,我还以为……”
“以为那茶杯是砸向我的吗?”夏翊清笑道,“他那是砸给他自己的。”
许琛:“我的好翊哥儿,快别打哑谜了,告诉我罢。”
夏翊清笑得眉眼弯弯,将勤政殿内的事情简单讲给了许琛听。
许琛惊得说不出话来。夏翊清伸手轻抬许琛下颌,道:“大将军可是听傻了?”
“你……为了不被赐婚,居然这般编排自己?”许琛一时语塞。
“你既能哄得他不给你赐婚,我也不能太过差劲不是?左右这个理由又不能明说,他只能自己咽下去,我也算彻底打消了他的疑虑。一个有着西楚血脉的不能生育的皇子,与皇位绝对无缘了。他不必再担心我有觊觎之心,我就是抢了皇位也没人继承。”
许琛:“……”
这都是什么路数?!他觉得自己那时编出个不忠不义不孝的名头来已算得上胡言乱语了,没想到夏翊清竟将自己的名声这般直接舍去。
车驾很快到了寭王府,夏翊清敛了敛神色,与许琛约好午后去侯府书房相会,便在王府门口行礼告别,各自归家。
勤政殿内。
天家坐在龙椅上以手撑头,面色颇为不悦。陈福小心翼翼地奉上茶盏,立侍在侧。
天家缓了缓,道:“我想去看看言清。”
陈福:“主上,雪还未化,去皇陵的路还在清理之中。”
天家心中更为烦闷,道:“去将他留下的东西拿来。”
“主上是说那些书册文卷还是别……”
“随便拿来些!”
“臣这就去。”陈福小跑着离开勤政殿,不一会儿就端了一方锦盒进来。天家将那锦盒打开,里面只有一支毛笔。
天家无声叹息,心中想道:“你当年定是恨死我了,竟连个亲笔手书都不愿给我留下。这便是你的报复罢,当年我用毒害了你,如今那毒也害了我儿子,你定是想让我也尝尝这般滋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便是你呵……”
未几,陈福在门外通传,称即墨允前来回话。
“进来。”
即墨允进入殿内,并未在意天家此时颇为难看的脸色,开口说道:“西楚传回密报,大皇子元遥谋反逼宫,已被西楚太子擒拿。元遥……”
“即墨允。”天家打断道,“朕现在不想听。”
即墨允:“那臣告退了。”
“你就不能跟我说说话吗?”
“永业三十七年十月初七,距今已过去二十一年又两个月了。”即墨允顿了顿,道,“他连开宇元年的正旦大朝会都未看到,那曾是他心心念念的新朝。他回不来了。”
“我知道,是我亲手杀了他。”
即墨允依旧平静:“你不是真的想他,只是遇到了现下无法解决的难题。”
“我就是想他了!”
“主上说是那便是。”即墨允恭敬地说。
天家问:“他还跟你说过什么话?”
即墨允:“他说的话我早都告诉你了,再没有别的了。”
天家心绪难平,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你当年跟他朝夕相处!怎么可能就说了那些话?!”
即墨允沉默片刻,说:“他活了十九年,可已死了二十一年了。纵使我能将他从出生那日开始的所有事情都事无巨细地讲给你听,现在也没有什么可讲的了,他永远只有十九岁。他不在了。”
“对,他不在了。”天家苦笑一声,“你还真是不会说好话。”
即墨允冷声道:“主上想让我说什么呢?你尚且还有这毛笔,和书房里过半的书稿留存,即便那是内侍誊抄过的,也终归是他的想法计策。可我得到了什么?我明明先于你与他相识,他亦曾应承于我,要同我归隐江湖,最终我没等到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在我面前这般怀念他,又置我于何地?莫不是你已决定不再用我,便干脆撕破你我之间最后一层勉力维持的和谐?若真是如此,你倒也不必这般羞辱于我,直接杀了我便可。”
“你莫要歪曲我的意思!”
“那你让我如何理解?你心中十分清楚,这世间最真情实感怀念言清的便是我。你只将言清视为幕僚,可我却视他为挚友,你将他榨干碾碎,还要在世人面前扮演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甚至用皇子公主的名字来做文章,教世人都知道你器重言清到那般地步。”
“即墨允!你在胡吣什么!”
“我有说错吗?昊王、昇王、显王、昱王以及当年的七皇子八皇子为何随你改名?晟王为何如今苟活于世?不都是为着你那所谓后世史书评价?你兄弟的名字可以用来为你矫饰过往,你子女的名字亦可以用来彰显你的礼贤下士。你终究是不懂言清,他若知道你这般用他的姓名,定会指着你破口大骂,说你为父不慈,为君不正。你是真的怀念那样口无遮拦的言清吗?你不过是如今身旁无人可信,无人可用,无人听你诉说心声,便想起他来。想着若他活过来,或许能替你纾解一二。可他若真的活过来,你又会如何待他?等你解了眼下的难题,无非又是一盏毒酒送他上路。”
天家呆愣半晌,终是服了软,道:“抱歉,是我说错了话。”
即墨允退了半步,躬身道:“臣告退。”
“明之。”天家轻声唤道。
即墨允犹豫片刻,终是停住脚转回身来。
天家靠在椅背上,轻声问道:“若是朕后继无人,该会怎样?”
“你有皇子。”
“如果!朕是说如果!”
即墨允:“那你大概根本就不会坐在龙椅上。”
天家叹了口气:“罢了,你刚才说西楚怎么了?”
“元遥谋反被擒,西楚准备派遣使团前来恳谈,耶兰国书过几天便到,耶兰王准备将嫡公主送来。”
天家问:“嫡公主?多大了?”
“今年刚及笄。”
天家无奈道:“开什么玩笑,比婉儿都小,朕娶来作甚?当女儿养吗?”
“耶兰公主年纪与寭王相当,可……”
“不行!”天家粗暴地打断了即墨允的话,摆手道,“你下去罢,将寭王府的人撤出,不必再盯了。”
第103章 一百〇三 丧子
午后,侯府书房内,夏翊清仔细将勤政殿内对话全数复述给许琛。许琛听完沉默片刻,道:“你设计这场中毒,最终的目的便是这个?”
夏翊清点头:“我体内旧毒对身体的影响瞒不过泽兰,天家可能会瞒着别人,但不一定会瞒着嬢嬢,我用先天体弱来当借口拒绝赐婚并不够稳妥。所以这一次我中的毒,确实是会对那方面有所影响,无论谁去查都会得出这个结论。”
“真有影响?”许琛追问。
夏翊清看向许琛,含笑道:“你最清楚不过了,中毒后你可还帮我来着。”
“你啊!”许琛掐了一下夏翊清的脸颊,“我知你有分寸,但以后莫要再这般冒险了,不值当的。”
“当然值得!中一次毒,能解了这么多事,太值得了!”夏翊清稍敛了笑意,道,“其实原本没打算现在就说这件事,我中毒不到半年,若说立时就有了影响,总有些牵强,不过他今日提起了赐婚,我便只能直接说了,总归还有以前那毒作为铺垫。”
许琛:“天家摔茶杯其实是在生自己的气?”
“对。”夏翊清道,“我特意提了从小就不行,又提到天生弱症,他定然想到了那毒,后来我看他那神色,该是丝毫没有怀疑,全然信了。”
许琛轻叹一声,道:“我觉得天家与以前不同了。”
夏翊清点头:“同与不同又有何用?毒是他下的,现在想来弥补,太迟了。”
“确实如你所说,不合时宜,一切都不合时宜。”许琛无奈摇头,又问道,“天家不会再给你赐婚了?”
夏翊清:“该是不会了。他是极好颜面的,我跟他说我压根不能,这种事情是绝对瞒不过的。天家宁可再出一个不婚配的亲王,也不能让这件事被人知道。”
许琛轻叹一声:“可这也绝了你的后路。”
“什么后路?”夏翊清略想了想,“你说皇位?我的大将军啊,我说了多少次了,我真的不要。”
许琛:“我知道你不想要,可我看天家这两年对你的态度有所和缓。”
“你想多了。”夏翊清笑着说,“我生母是西楚皇族,天家绝不可能让我继承皇位的。他对我态度和缓,是因为他越来越不喜欢宏王,他大概已经知晓当年大哥之事是宏王动的手了。”
许琛:“可他就算意识到了宥王是被构陷的,也不会给宥王复位,因为宥王早已跟他离了心。”
夏翊清喝了口茶,道:“你还说自己不聪明?这不看得挺清楚的吗?”
许琛:“这我要再看不出来,我就白跟在你身边了。”
二人松了心神,几番说笑亲密,待到晚膳时夏翊清才回府去。
晚间,即墨允到寭王府,说了些院里和京中的事后,问夏翊清道:“今儿勤政殿到底发生什么了?”
夏翊清:“天家赐婚,我拒绝了。”
“然后?”
夏翊清语气平静地说:“我骗他说我不能行事,他气疯了,就这样。”
即墨允一口茶喷了出来。
夏翊清连忙递上帕子,道:“你冷静些。”
即墨允呛咳几番,方才平静下来,无奈道:“你今日险些害了我。”
夏翊清蹙眉:“这是何意?”
即墨允道:“我今儿进勤政殿回话,见他一直拿着言清留下的东西看,心下烦闷,同他吵了几句,说了些他不爱听的。后来又提及耶兰嫡公主之事,我原是想着,耶兰公主与国中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没什么关系,你娶了养在府中,就算不碰她也并无大碍,总比收到后宫里好,所以就说了一句嫡公主与你年岁相当。”
夏翊清没忍住笑出声来:“他定是气死了。”
“是。”即墨允点头,“原本我同他为着言清的事争吵,他已然不悦,我又提到了你的婚事,他怕是真的有杀了我的心了。”
夏翊清道:“今儿确实是事发突然,我没想到他会提赐婚,原是打算将这个借口提前告诉你和许世叔的。”
即墨允喝了口茶,问:“那……这样就好了?”
“你还想怎样?”夏翊清不明所以。
即墨允道:“魏拓的事彻底完了?”
夏翊清颔首。
即墨允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四郎,他今儿问了我个问题,我想应该让你知道。”
“什么?”
“他问我,若他没有子嗣,该当如何。”
夏翊清愣了愣,而后摇头道:“这问题毫无意义,明之你莫要想多了。”
转眼便是除夕。
筵席之上,天家一直若有似无地看向夏翊清。夏翊清神色如常,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可夏翊清越正常,天家心中就越觉难受。
皇后道:“好久没见到翊儿了。”
夏翊清起身回话:“儿病了许久,一直没有进宫给嬢嬢请安,还望嬢嬢见谅。”
皇后温柔地说:“无妨,你病了这些时日,如今可好了?”
夏翊清恭敬回话道:“儿已全好了。”
“那便好。”皇后笑道,“转眼你已过了十七了……”
天家抢过话来:“是啊,转过年翊儿就十八了,这段时间翊儿替朕做了不少事,就连出去休养也帮着安抚灾民,实在是辛苦。陈福,去命人将那架双面盘金绣的万马图屏风送到寭王府上。”
夏翊清躬身道:“儿只尽了绵薄之力,况且如今依旧有灾民生活艰难,儿万不敢受主上恩赐。”
天家摆手:“朕知你心意,这些日子你王府里送出了不少银钱,这屏风是你该得的,那些灾民自有人去安置,你不必再担心了。”
夏翊清不再推辞,谢恩入座。
天家又说:“庄妃进宫多年,养育寭王有功,进端贵妃,赐居承乾宫,年后册封移宫,皇后去操办就好。”
柴氏受宠若惊,立刻起身谢恩。
天家又道:“翊儿今晚就别出宫了,你从封了王便没再在宫中住过,今儿端贵妃大喜,你留下陪她一同守岁。”
“儿遵旨。”
宫宴结束,夏翊清陪着端贵妃一路回到鸾仪阁去。到了正室,端贵妃让一众宫人在外间随侍,自己则与夏翊清在里间单独叙话。
“翊儿,此处并无外人,你同我说实话,你如今究竟作何想法?”
夏翊清郑重说道:“娘子知道我的身世,我是绝不可能有那僭越野心的。娘子在后宫之中知道得越少越好。”
端贵妃欣慰笑道:“翊儿真的长大了。”
夏翊清道:“如今娘子是宫中唯一的贵妃,这后宫之中的手段你比我清楚。我在前朝并无所求,但不是无所求就能安稳的。顺妃娘子比娘子早进妃位,宏王又比我早封亲王,如今我冒了头,他们那边自然视我为眼中钉。”
端贵妃点头:“我当年既能保得住你,如今就能挡得住那些手段,这你不用担心。只是今儿皇后娘娘的意思你可明白?”
夏翊清:“这也是我想同娘子说的,嬢嬢的意思并不重要,年前我同天家谈过,天家暂时不会给我赐婚,娘子也不必替我操心,这些事情我都能处理好。若是有任何人想给我说亲事,全数推给天家就好。”
“好。”
“那些年娘子表面上的冷淡是种保护,所以如今我的隐瞒也是保护,我知道你能懂我。”夏翊清起身,走到端贵妃膝边蹲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今日给娘子一句承诺。当初娘子护我周全,如今该我护着你安稳余生了。”
这话说得端贵妃鼻子发酸,她将夏翊清扶起:“好孩子。我只再问你一句,你确实不想吗?”
夏翊清起身直视端贵妃,问:“娘子可曾想过皇后的位子?”
端贵妃连忙说道:“当然没有,我从来就没想过,我连妃位都没想过,如今这样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夏翊清:“娘子从未觊觎慈元殿,儿也无意于东宫。”
“我明白了。”端贵妃松了口气,“好了,我们好好过个年。”
鸾仪阁中一片祥和,端贵妃和夏翊清给一众宫人都赏了不少银钱,刚刚敲过二更,众人正围坐续话时,一声尖细哀嚎划破夜空。
夏翊清和端贵妃对视一眼,端贵妃立刻吩咐海菘蓝前去打探。
片刻之后海菘蓝进来回话:“是叠雨轩。”
端贵妃有些发怔:“叠雨轩……是康修媛。”
“今儿宫宴上确实没见到康娘子。”夏翊清顿了顿,惊道,“莫不是六哥?!”
端贵妃颔首:“你之前一直在城外静养,怕是并不知道。自入秋以来,六郎便起了病。叠雨轩日日请太医,却总不见好。康娘子曾请我去看过,六郎的脉象……比你那时更为诡异。十一月那场大雪后六郎病情更重,太医和代内人都说,若是熬过这个冬天慢慢就能好,看来是没熬过去。”
夏翊清低声说道:“天家很喜欢六哥的。”
端贵妃叹了口气:“我们去看看。”
夏翊清阻拦道:“今儿娘子进了位,我得了赏,可康娘子失了孩子,我想她此刻最不想见的大概就是我们了。”
端贵妃停住了脚步:“话虽如此,但以我的位份,总是要去看的。”
夏翊清说:“现在肯定有人去通报了,不如等天家和嬢嬢去了之后再动身。”
端贵妃点了点头,听从夏翊清的话在屋内又坐了片刻,待天家步辇往叠雨轩方向去了之后才起身出发。
还未到叠雨轩门口,康娘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已传了出来,直听得人心中不忍。夏翊清陪着端贵妃刚迈入叠雨轩,就看到皇后朝他们摆手,二人只好暂时站在廊下。
过了约半个时辰,天家自殿内出来,待看到夏翊清后晃了下神,道:“回去罢,你身子弱,不必在这儿陪着了。”
夏翊清同端贵妃行礼后便往外走去,却被泽兰叫住。端贵妃见状便先行离开,让泽兰同夏翊清单独说话。
泽兰随着夏翊清走在步道之上,待四下无人,才开口道:“皇后娘娘想知道,大王是否有难言之隐。”
夏翊清语气中带了几分哀怨:“之前我中那毒是什么代内人应该知道,他们这是下了决心要杀死我的。我身上本就有旧毒,如今又中了这毒,指不定哪天就毒发身亡了,我这般身体,还是别耽误那些名门闺秀了。我已同天家说过,劳烦代内人也转告嬢嬢,不必再替我操心婚事。”
泽兰:“大王哪里来的旧毒?!”
夏翊清低声说:“我随你学了这些年医理,若是连自己的身体情况都不知,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教导?”
泽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些年你都未曾告诉过嬢嬢那毒的来源是不是?”夏翊清问。
泽兰点头。
夏翊清道:“那毒来自医部,当时应该还是克烈,最有可能便是姑母带回来的。你大概以为是姑母杀了恭敏贵妃,姑母和嬢嬢自幼相识,你怕影响了她们的关系,所以私自瞒了下来,我说得可对?”
“大王聪慧。”
夏翊清继续说道:“我的毒确认不是姑母下的,开宇四年时姑母尚在北疆养伤,我如今已知是谁下的毒,你可能也早就有所猜测。我已看开,但嬢嬢……她不一定看得开,所以你还是瞒下罢。”
“我明白了。”泽兰低声说道,“只是奴想不通,大王这次为何非要冒险以身试毒?”
夏翊清轻叹一声:“因为魏氏有一半西楚血脉,我也有一半西楚血脉,我们俩只能活一个。”
沉默半晌,泽兰轻声道:“大王辛苦了。”
夏翊清劝道:“你不必如此,这皇城之中谁都会有秘密,谁都不容易。”
泽兰:“是,大王如今大了,有些事情不用旁人劝说,自己便会想明白的。”
夏翊清:“我不在意,是因为我从未期盼过什么,可嬢嬢与我不同。这巍巍宫墙圈住了嬢嬢的余生,圣人殿下,不止是名号称呼,更是一生枷锁,无谓再让这枷锁之上多添些恼人的硬刺了。”
泽兰躬身道:“多谢大王。”
夏翊清轻声道:“前面便是鸾仪阁了,我自己走回去便好。”
仁珩拜完年之后看向许琛道:“大哥哥带我去玩雪好不好?”
许琛把仁珩抱在腿上:“外面可冷了,珩哥不怕冷吗?”
仁珩:“不怕!大哥哥都不怕冷,我也不怕!”
仁瑲在一旁扯着许琛的衣服:“大哥哥为什么不抱我了?”
许琛哄道:“瑲姐长大了,不能随便抱了。”
“不嘛!我就要大哥哥抱!”
“我要大哥哥陪我去玩雪!”
许琛被两个孩子缠着一时手足无措,抬头看向长公主道:“母亲救我啊!”
长公主:“你在阵前都没喊过救命,现在两个孩子就哄不好了吗?我可不管你,你来哄他们。”
定远公也附和道:“你母亲都不管,我更不管了。”
许琛无奈,只好一手抱起一个:“走!大哥哥带你们去堆雪人!”
长公主看着三个孩子,笑靥盈盈地说:“这俩孩子都这般喜欢琛儿,真是难得。”
定远公点头:“是啊,现在想想,当初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琛儿心性纯良,是难得的好孩子。说来还真的要多谢季亭。”
“你终于承认是季亭把琛儿送到我们身边的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
长公主笑着说:“随你,我也什么都没问。”
就在此时,一只黑色木鹞飞到院子里,归平眼疾手快,立刻抓住了木鹞。平留见状陪着仁瑲和仁珩在廊下玩雪,许琛借机脱身走到归平身边,快速打开了木鹞。看过字条后他立刻走入正厅,道:“父亲母亲,郕国公薨了。”
长公主:“怎么会?!确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