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后小喜儿抹了一把汗,同其余两个同伴后怕道:“幸亏他没踩到陷马坑,否则只怕要向你我寻仇……”
正说着,那院里便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传出顾朝年的叱骂声。
院里,顾朝年一只手抱着药箱,另一只手叉在腰间,同昨儿还背上崩裂爬在床榻上、今日已好端端站在他几丈外的顾尘夜叱道:“……便你摇身一变管着这伤兵营又如何?小爷才不怕你!再不踏进这处半步!”
他愤愤转身,大步跑向门外。
外面墙背后的小喜儿想张声提醒他已来不及,只听得扑通一声,接着一声惊呼,从那院里雄赳赳气昂昂跑出来的少女立时矮了一截,跌落进门口突然出现的一个齐腰深坑里。
顾朝年脚腕刺痛,来不及叱骂猪队友,只挣扎着从陷马坑里爬出去,赶在顾尘夜走出院子前,一瘸一拐的跑开去。
小喜儿心里咯噔一声,再也不敢藏下去,忙忙同伙伴窜出去,一起扛着顾朝年大步跑开。
只跑了两步,顾朝年便忍痛急道:“快,我的药箱。”
小喜儿回头,见那陷马坑边上,果然躺着一只药箱。
而那本来该掉进去摔破脸的顾尘夜正站在坑边上,要笑不笑的望了过来。
小喜儿有些踌躇,顾朝年已一叠声的催促:“快,药箱可比三两银子贵的多。”
他一咬牙,转头窜回了坑边,猫着腰一抓药箱便急速窜回。
那原本要笑不笑的顾尘夜,终于张嘴哈哈大笑起来。
伤兵营门前人影瞳瞳。
伤势稍好的几个汉子手持竹枝、笤帚和锄头,将探出来的七八个陷马坑一一填平。
有一时大意的汉子,便如辰时的顾朝年一般,身子一矮,惊呼一声,半个身子深陷进了坑里。
顾流云身背包袱卷,与顾尘夜出门,亲和慰问了掉进坑里的兵士,双双上马,往龚州最大的青楼万花楼方向而去。
因着才到日落时分,离赴宴时辰尚早,顾流云有心多提点顾尘夜两句,只松松握着马缰,任由马儿信步往前。
已到晌午饭时,街边酒楼边上照例引来讨食的叫花子。
顾流云便转头看着顾尘夜,交代道:
“大哥离去后,你耐着性子招揽那少年,定能助你在龚州早日立足。
他同府尹、商户、乞丐们都能交好,可见交游甚广。为兄今日方打听过,他不但能鉴酒水、鉴金银、懂医术,赌术还了得,是个听力、嗅觉、味觉皆灵敏的人才。
可惜娇气了点儿,若能吃的了苦,放在军中,真是个当探子的好苗子。”
顾尘夜知道他指的是顾朝年,脑中立时回忆起今晨这位“人才”掉进陷马坑摔的呲牙咧嘴的模样。
他嗤笑一声,乜斜着他大哥:“自己人挖的坑将自己人陷进去,这种‘人才’若是放在军中,只怕要安个细作的罪名,推出去斩个十七八回。”
寒风瑟瑟,他被吹的起了清鼻涕,打算再走两条小巷就先窜去孙师父的医馆避避寒,路边角门一开,闪出个熟悉的婆子。
那婆子捂着嘴角向顾朝年招手,瓮声瓮气道:“快过来,老婆子我等了你两日了。”
顾朝年忙忙到了近前,见这婆子放下了捂在嘴上的手,不由得扑哧一笑。
大冷的天,婆子因上火,两边嘴角烂了一双,连带的两瓣嘴唇都肿的高高。
婆子看他嘲笑自己,佯装要打他,却又捂着嘴哼哼唧唧道:“快,诊诊。”
顾朝年一边探手摸上他手腕诊脉,一边挖苦道:“你若不是贪图我诊金便宜,早早去就医,就不会将几个铜板的病生生耗成十个铜板。”
婆子一听,心里有些心疼,却知道顾朝年收银子的规矩,只得老老实实摸出十个铜板递过去。
顾朝年收了银子,从药箱里掏出一瓶药膏,挖出指尖大的一坨抹在婆子手心里,交代道:“每日抹三回,再莫贪吃,两天便好。”
婆子大吐苦水:“哪里是贪吃烂的嘴角,我那儿子赌钱输的裤子都提不上,我着急啊……”
顾朝年看着他的眼神,知道他是何意,立刻摆手:“莫撺掇着我去帮你赢回来,再被我阿娘知道我进赌坊,只怕得同我恩断义绝。”
婆子借着烂嘴角的事等了几日,就为着这微薄的希望,见顾朝年一口回绝,便又央求道:
“我那败家儿子还将祖传玉佩送给了万花楼的牡丹,姑娘能不能帮着要回来……”
他立时摸出一钱银子递过去:“知道你的规矩,银子你先收着。”
顾朝年扑哧一笑:“你莫诳我,那玉佩我昨儿就瞧过,最多值一两,哪里像是祖传的宝贝?”
婆子苦着脸道:“姑娘有所不知,那玉佩算不得好物,可却是我儿子自小定下的一门娃娃亲的信物……”
顾朝年收了银子,叹气道:“我去试试,若不成,自会还你银子。我觉着,你那儿子,还是莫祸害旁人姑娘的好。”
婆子听他愿意帮着寻回玉佩,心里感念,便又透露了一个消息给他:“当铺的你那师父,病倒了。”
顾朝年一蹙眉:“谁?郭老头?”
婆子点头:“今儿一大早我去当一对银耳环,好替我儿子还债。原本想寻老郭验货,也好多当几个钱,他却不在。听旁的伙计说,他病倒了。”
顾朝年心里有些急,忙忙收好药箱,匆匆道:“玉佩的事,明儿向你回话。”转头急急去了。
当铺里的郭老头,是教他鉴金银珠宝、却未行过拜师礼的师父。
当年他跟着他学这一门手艺,原是小时候不懂事,跟着方姨,拿着阿娘的首饰衣裳去当铺当东西时,瞧见那验货的技师手里摸的不是银两便是宝物,颇羡慕那一身的气派。
他自小聪慧,去当铺次数多了,不由得看出些门道。恰逢这郭老头又想寻个人传承衣钵,便瞧上了他。
最初郭老头还想多考察考察他,以尝试之名,向他零零散散教了几个月。他便将他辨别宝物的技能学的十成十。
等郭老头想真正办上一回收徒宴,真正认顾朝年为徒弟,为他传授宝物仿真的关键技艺时,他已明白,这当铺技工每日手里过的宝物和金银,那都不是技工自己的,是当铺掌柜的。
拿着旁人的银钱,有什么意思。
他悟透了这一处,便没了兴致跟着学下去。
偏生郭老头一生没遇见过几个好苗子,一心要收他当真徒弟。回回见他都要聒噪一番拜师之事。
他此前跟着一位酿酒师父学验酒时,是吃过多个师父多份牵挂的亏的。
那时他才六七岁,还不住在龚州。
他跟着方姨经过一处酒肆时,不由自主抽了抽鼻子,赞叹了一句:“好酸啊!”
便是因了这句话,那酒肆的酿酒师父瞧上了他。
那是他此生第一回被人赏识,人生履历又浅,被酿酒师父的糖衣炮弹几番攻击,糊里糊涂就拜了师。
等他每日被各种称赞裹挟着,卯足了劲学会如何验酒,正要接着学如何酿酒的重头戏时,天降大雨,接着起了洪涝。
他同阿娘和方姨逃难来了龚州,自此与他人生的第一位师父生死两茫茫。
经了此事,再连同他自小跟着阿娘、方姨到处漂泊的童年阴影,他认识到,人是不能轻易有牵挂的。
便是他后来跟着神医师父孙老头学医,拜师礼上他也没磕最后那个头的。
后来当铺的郭老头频频想让他承接衣钵,他便总躲着他。只偶尔提一壶烧酒去瞧他,权当尊老爱幼。
郭老头住的远,要先穿过正街,过了旱桥,再行上半刻钟,快到城郊时,才能见着人。
他脚腕还有些余痛,原想唤个骡车。
偏生天寒风冷,街面上的骡车都被人拦了去,他只得快步前行。
原本的讨论社刊变为讨论如何对抗裴家, 曹建挠了挠头问:“要怎么主动进攻?”
裴家是顶级豪门,他们在裴家面前渺小得像蚂蚁,蚂蚁就算拼尽全力, 也撼动不了这样的巨无霸。
陆宵像是早想好了答案, 敛了散漫说:“报警。”
“报警?”
小支的眼里浮出浓浓困惑,虽然裴朗会对他不利, 如果不是顾朝年他们赶到, 自己恐怕会被裴朗的人带走,但现在还没对他动手。
这也可以报警吗?
陆宵解释:“行为人在实施强奸的过程中,由于个人意志外的原因没有得逞属于强奸未遂, 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小支愣了愣。
他经历的更过分的事都有, 完全没意识到裴朗的行为属于强奸未遂。
他知道报案需要证据, 慌慌忙忙问:“没有证据怎么办?”
他那天太过惶恐,害怕伪装的身份被拆穿, 心神不宁回到宿舍洗澡,没去医院做伤情鉴定。
“强奸未遂属于公诉案件。”唐瑶安慰,“即便没有证据, 也可以由公安机关立案侦查。”
小支这才松了口气,在大家的陪同下去报警。
不过顾朝年清楚没这么简单,每年的刑事案件多如牛毛,公安机关难以时刻保护每一个受害人, 即便裴朗被判了刑, 裴蕴和没有进去。
以裴家的地位, 想让一个人不知不觉消失太简单了。
唯一一个让裴家不敢动手的办法是,把这件事闹大, 大到如果小支出了什么意外, 全网都会怀疑是裴家动的手。
因此从警局走出来后, 顾朝年看向陆宵:“下一步干什么?”
陆宵慵懒瞥了他一眼:“你不是知道?”
不得不说陆宵和他还是有点儿默契,如果不是对方天天宝贝儿宝贝儿的叫,他俩应该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顾朝年压下思绪:“刚立案,先把网上的帖子解决了吧。”
陆宵挑眉:“我还以为你要约我吃饭。”
有点儿默契但不多。
小支伪装学生的事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不仅是海城大论坛,还被人发到微博上,引起一阵群嘲。
【掌中宝】鸭子混入大学生中,是不是可以玩鸭子杀了
【巧克力冰皮蛋糕】找出你们中拉客的鸭子
【舒芙蕾】我倒不觉得是拉客,网上拉客简单多了,发两张骚图就有人上钩,应该是为了满足虚荣感
【新奥尔良披萨】之前也看到过类似的事,享受被周边男生当公主捧,有这时间还不如看山柚子的小说
【泡椒烤鱼】我怀疑楼上夹带私货
陈宏亮坐在电脑前看微博。
他是一名自媒体博主,也可以叫他营销号,看微博对他而言是工作,变着法子蹭热度。
没办法,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热度意味着一切。
今天这条鸭子混入大学生的新闻就不错,相当博眼球,有上热搜的潜质。
可惜他看到这条新闻太晚,想骂的都被人骂了,发出去热度不会太高。
陈宏亮不愿意错过这个热点,看到有微博提到学校论坛,立马去海城大论坛找素材。
论坛上的帖子和微博大同小异,绝大多数都在骂这只鸭子败坏风气,被其他学校嘲笑是淫窝。
一条刚刚发出的帖子引起他的注意。
陈宏亮好奇地点开帖子,看完后忍不住张大嘴巴,如果帖子里的内容是真的,那真是比小说还魔幻。
他立马截图发微博。
【从不说假话的老陈】相信很多朋友看到鸭子混入大学生的事,很多人骂我就不骂了,我提供一个不一样的视角,这只鸭子混进去后做了什么呢?加入海城大志愿组织,志愿时长达到五百小时,上课从不迟到,还在社团忙前忙后,这只鸭子图啥啊?
陈宏亮将心比心了一下,要他过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杀了他。
【可爱多】这年头鸭子这么拼吗,上课摸鱼的我有被卷到
【小布丁】吓得我赶紧放下手机,再做一张试卷
【大布丁】这截图真的假的啊,鸭子能这么拼?
【绿豆沙】应该是真的,我是海城大师范专业的,他节节不落来上课,我还以为是外班的学神
【非要四个字】我在志愿中心也见过他,志愿中心有些活动很累,没什么人接,比如照顾社区瘫痪的老年人,但他抢着接
陈宏亮是个营销号,营销号不用管内容真假,反正引起议论就好。
当他看到那篇帖子时,不太相信一只鸭子能这么卷,半信半疑发了上去,看到底下的评论惊呆了。
还真有这么卷???
而且当事人自己也发了个帖子,坦白为了给母亲治病当过鸭,到海市后就洗心革面了,晚上在工地打工维持生计,并晒出自己的工资流水。
当事人发了一大段道歉的话,愧疚自己给海城大带来不好影响,会用行动弥补,发布者强奸未遂揭露此事,已向警方申请立案调查。
陈宏亮看到最后一段沉默了,对方不敢拿报警开玩笑,他大概猜到事情的真相了。
一个小山村里出来的小孩儿,为了给母亲治病舍下面子和尊严,好不容易来到新的地方,以为能过上和从前不同的生活。
可有人认出了他,并因此作为勒索强奸他,遭到反抗后便恼羞成怒,将事情在公告栏上曝光。
网上讨论得这么沸沸扬扬,竟成了嫌疑人的帮凶。
其他人同样义愤填膺。
【西瓜冰沙】强奸未遂还敢挂人,这什么品种的傻逼啊,给爷看吐了
【芒果奶昔】真的好恶心,能不能把他的照片也挂出来啊!
【小炒黄牛肉】强奸犯去死好吗
【番茄鸡蛋】看得我拳头硬了
【香辣虾】拳头硬了+1,话说只有我注意到受害人白天上课晚上打工吗,本来已经觉得够拼了,没想到比我想象中还要拼,哎
舆论风向立马变了,从玩鸭子杀的梗变为声讨嫌疑人,然而声讨的帖子发出没多久,就被以含有敏感词汇的理由删除了。
网友们纷纷气笑了。
【红糖糍粑】我就评论了句强奸犯去死,你告诉我哪个是敏感词,夹浪全身上下是G点吗?
【春卷】讲真大家已经骂得很温和了好吗,只是评论强奸犯去死,又没评论强奸犯被操得合不拢腿
【牛油果】楼上你评论又要没了
【不吃牛油果】这强奸犯来头很大吧,应该是海城大的人,难道是裴家那位?
【星露谷真好玩】那位之前正好在燕城,和会所的位置对上了,能在网上这么只手遮天的,也只有裴家了
八卦的本质在于猜测,网友们不会大范围讨论已经公布的事,反而对捕风捉影的事抓心挠肝,加上又涉及到豪门裴家,这条新闻的热度直线走高。
顾朝年放下手机喝水,论坛上第一条帖子是他发的,只有让网友看到小支不仅没干什么坏事,相反还干了许多好事,大众才会同情小支。
虽然曝出裴朗名字更有可信度,可案子刚开始取证,裴朗顶多算嫌疑人,他们一致认为不方便透露名字。
他没想到裴家反应这么迅速,正是这种迅速反应,让网友猜出裴朗的身份,话题度不知翻了多少倍。
这才是开始而已。
当警方传唤裴朗后,裴蕴和从燕城飞到海市,看到回家的裴朗就是一个耳光!
裴朗差点被扇倒,捂着火辣辣的脸,委屈地叫了“爸”。
“你还有脸叫我爸?”
裴蕴和四十出头的年纪,长相严肃端正,眼尾稍稍上扬,看上去不怒自威,厌恶地瞪了裴朗一眼。
“被鸭子告到警局,裴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裴朗惶恐地问:“那要怎么办?”
他在燕城肆无忌惮惯了,遇到事习惯用钱摆平,被告到警局还是头一次。
虽然他爷爷很宠他,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可他清楚他爷爷更重视裴家,如果裴家的声誉因此受损,他爷爷会毫不犹豫放弃他。
裴蕴和问他:“教室里有没有摄像头?”
“有。”裴朗忙不迭解释,“不过我已经取走了录像。”
裴朗提前取走录像不是为了防小支,他做梦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敢告他,主要担心其他人知道他牛子被踢断。
即便及时做了手术,看外观看不出差异,但用起来不如以前好使,医生委婉提醒他有不育的可能。
裴朗恨小支恨得要死,做完手术第二天就下床了,想亲手把小支抓回去折磨。
“还算你聪明。”裴蕴和的脸色这才好看点儿。
裴朗不由得告状:“那个鸭子没这么大胆子,一定有人在他背后撺掇,比如顾家的顾朝年,还有陆家人。”
裴朗离开后找人查了陆宵,是陆业成的双胞胎儿子,陆业成在海市算有头有脸的人物,放到燕城就不算什么了。
“你不用下半身思考问题,别人能撺掇得了他?”裴蕴和不以为然。
裴朗看了看裴蕴和没说话,他爸搞他男朋友时,还不是用下半身思考问题?
那个小男友叫谢言,乖得像兔子一样,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以说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他有次还带到家里。
就是这次出了问题。
他后来才知道,他爸早看上了他男朋友,在家里就给操了,他以为对方身体出了问题,实际上被他爸折腾得下不了床。
裴朗知道后火冒三丈,当即把小男友揍得鼻青脸肿,偷情的事败露以后,谢言也没讨到好,被他爸一脚踢开了。
“自己在家好好反省。”裴蕴和走出门。
裴朗还想说什么,被裴蕴和瞪了回去。
不过他的事涉及裴家颜面,他爸应该会处理干净吧?
而顾朝年这边解决完网上的事,大家肚子饿得不行,去到北门边的小餐馆吃饭。
曹建照例点了泡椒猪肝,并热情洋溢推荐小支:“这家的泡椒猪肝可好吃了,我一个人能吃半盘。”
顾朝年也喜欢这家餐馆:“这家的烤鱼也好吃。”
上菜需要一些时候,陆宵站起来问:“有没有人想喝奶茶,我去买。”
抱着社长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大家纷纷举手。
“雪顶乌龙,谢谢社长。”
“金桔柠檬,谢谢社长。”
“四季奶青,谢谢社长。”
顾朝年知道陆宵不至于下海,但也没什么钱,要了个最便宜的奶茶。
学校边的餐馆上菜都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上齐了,还每人送了碗甜汤,只是迟迟不见陆宵回来。
他疑心是不是陆宵没钱了,被奶茶店扣着不让走,主动提出去奶茶店看看。
傍晚的奶茶店总是不缺人,十来个人排队取奶茶,要么是成群结队的闺蜜,要么是腻歪的小情侣。
就是没看到陆宵的影子。
顾朝年正疑惑的时候,扭头看到一辆豪车。
陆宵站在打开的车门前,和车里的人说着话,脸上看不到一贯的漫不经心,紧绷得像头蓄势勃发的狮子。
顾朝年好奇地走过去,刚走过去便听到车内人的呵斥。
“你浑浑噩噩我管不了你,你过成什么样是你自己的选择,以后别怨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尽责。”
顾朝年反应过来是陆宵的父亲,自觉地止住脚步。
陆宵蕴着嘲讽反问:“不按照你的想法过就叫浑浑噩噩,是不是我该跪下磕个头?”
陆业成深深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曾经他对陆宵寄予众望,然而陆宵辜负了他的期待,成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你自己随便怎么过。”陆业成嗓音冷漠,“但裴朗的事不要再管,裴家人不是你们这些毛头小子动得了的,收起不切实际的想法。”
“看来是裴蕴和找你了。”陆宵忽然笑了下,“如果我说不呢?”
陆业成的耐心似乎到了极限,重重关上车门,声音从车窗里飘出来。
“那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黑色的轿车扬长而去,顾朝年望着陆宵伫立的身影,犹豫要不要上前。
陆宵冷不防转头:“早看到你了。”
顾朝年尴尬地走上去:“你真要和家里对着干啊?”
陆宵不以为然嗯了声,顾朝年劝:“你爸看上去挺生气的,这件事也要不了这么多人,要不你别管了。”
“喂。”陆宵伸手揉他的头,“我可是你们社长,哪有社长不管社员的?”
陆宵的声音恢复了漫不经心,可顾朝年知道陆宵是个很认真的人,把漫画社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顾朝年不由得问:“有没有人说过你这种性格很吃亏,认真的话会被当成玩笑?”
陆宵静静思考了下:“是有个笨蛋这么说过。”
顾朝年正想问是哪个笨蛋,陆宵忽然俯下身,视线与他平齐:“所以——”
“我喜欢你会被当成玩笑吗?”
顾朝年不由得僵住了,怎么会扯到这个话题上!
陆宵一直宝贝儿宝贝儿的叫,他没把陆宵的喜欢当真,更像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认真问喜欢你会被当成玩笑吗。
即便他意识到陆宵的性子很吃亏,还是无法相信对方喜欢他。
“走吧。”陆宵没有追问答案,“我们去买奶茶,我记得你爱喝乌龙雪顶。”
顾朝年微不可察松了口气,他不想骗陆宵,又不想陆宵不开心。
他匆匆向奶茶店走去,没听到陆宵望着他的背影叹息一声。
“原来我才是那个笨蛋啊。”
顾朝年聚完餐回到家,望见桌上凉掉的饭菜,想起忘和顾尘夜说不回来吃饭了。
顾尘夜坐在沙发上办公,看到他抬起眼皮:“舍得回来了?”
顾朝年自知有愧,把路上买的奶油泡芙递给顾尘夜:“我经过一家蛋糕店,闻到刚烤出来的奶芙特别香,怕你忙工作没吃饭,特意给你买了盒。”
顾尘夜不置可否:“是你自己想吃吧?”
小狗蹭了蹭顾尘夜:“想和男朋友一起吃。”
对方轻轻勾了勾唇角,接过他递来的泡芙。
两人分享着同一盒奶油泡芙,见顾尘夜的心情好转,顾朝年试探性开口:“对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顾尘夜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他忐忑不安道:“裴朗被立案调查了,受害人是我朋友,我们打算把裴朗送进监狱,还要让裴家不敢对我朋友动手。”
裴家会向陆家施压,肯定会向顾尘夜施压,他不确定顾尘夜支不支持他的做法。
尽管裴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顾尘夜还没和裴家翻脸,难免不受掣肘。
顾尘夜放下手中的泡芙:“这个时候知道找我了?”
顾朝年被问得不好意思,后脑勺忽然被按住,顾尘夜亲干净他唇上的奶油,旋即加深这个吻。
上方的顾尘夜长驱而入,津液从唇边渗出,不停分泌出更多,他被亲得晕乎乎的,攥紧对方后背的衬衫。
最后听到顾尘夜说了句。
“裴家那边我来处理。”
顾朝年以为的处理是拒绝施压,后来才知道是另一种处理。
次日顾朝年醒来时,顾尘夜已经离开了。
一座私人宅邸里,裴蕴和缓缓饮着茶,大红袍的香气静静浸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