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儿子我,不是别人。”钱司壮揽着钱母拐了个弯,“您踏实回去,继续睡觉。”
江来轻手轻脚走到江棠承床边,伸手试额温。
小孩睡得不安稳,眼皮动了两下后睁开一条缝,看到江来时还以为在做梦,眼神都发怔。
“爸爸,饼干我还没吃完呢。”
小孩连发烧都还记得江来说过的话,饼干吃完爸爸就回来了。
江来心头发酸,替江棠承换了一个退热贴,合衣在他身边躺下,说:“崽崽,我想你了。”
江棠承翻了个身,同江来面对面,黑暗中他的眼神很亮,写满眷恋和依赖。虽然江来没说,但江棠承知道江来是在担心他。
他既幸福又满足,感动中还夹杂一丝丝愧疚,小声问:“会不会耽误你工作啊?”
“不会。”江来替他掖好被子,“继续睡吧,爸爸陪你。”
江棠承睡着了。江来却悬着心,时刻关注他的体温。
第二天,江棠承烧还没退。
江来只能带小孩去医院。
顾泽肖所在的是一家私立医院,他本人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父亲据说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医院内部道路宽阔,绿化很好,花园里栽种一片海棠。
江棠承虽然发着烧,但比前一天有精神,扒着车窗往外看。
钱司壮跟他说过,他出生的那天,医院楼底下的海棠一夜之间全开了,所以他还挺喜欢来医院的,每次来都要问海棠什么时候开花。
如今已经四月中旬,即将进入海棠花期,江来说:“快了。”
江棠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直到车开进地库看不见,他才收回目光。
医院门诊二楼的203办公室,顾泽肖刚换上白大褂,门就被敲响。
他走过去开门,目光首先落在江来身上,而后才是江棠承。
江棠承说:“顾叔叔。”
顾泽肖弯腰摸了摸他的头,侧身让两人进来。
顾泽肖给江棠承量了体温,开化验单验血,确认引起发烧的原因后又开了张输液单。
护士去取药,顾泽肖对江来说:“输液室人多,就让崽崽在我办公室输液吧。”
江来问:“不会耽误你工作吗?”
顾泽肖说:“不会,我今天不接诊。”
“你今天休息?”江来愣了一下,“其实我可以给崽崽挂其他医生的号。”
“正好我昨天夜班,住在医院没回去。”顾泽肖说,“今天本来也不打算休息,要整理上次研讨会的资料。”
护士推着治疗车正好进门,闻言不禁困惑。顾医生不是前天夜班吗,为什么说是昨天。
配好药液,护士要给江棠承扎针:“小朋友,挂哪只手?”
江棠承还没回答,就听顾泽肖说:“我来吧。”
他仔仔细细给双手消毒,在江棠承面前蹲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崽崽,今天是不是还挂左手?”
“嗯。”江棠承乖乖地把左手伸了出去。
外科医生做手术的手给病人扎针,护士按捺不住心中惊讶,忍不住朝江棠承投去好几眼。
顾泽肖手法很稳,江棠承一点也没感觉疼,手背仿佛被虫子叮了一下,紧接着冰凉液体便顺着软管流进身体。
他躺在顾泽肖平时休息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江来的外套。
一早来医院,江棠承还没早饭,江来见他精神好些,便问他想吃什么。
江棠承眨了眨眼,睫毛又密又长,还惦记上次来,顾泽肖带他去楼下餐厅吃的奶黄包。
顾泽肖站起来:“我去买。”
江来道:“不用,我去。”
他问顾泽肖想吃什么,顾泽肖说都行。
江来戴上黑色鸭舌帽出了门。
顾泽肖视线追随江来的背影,直到门咯哒一声关上才转头,对上了江棠承期待的眼神。
顾泽肖笑了笑,问:“玩游戏吗?”
江棠承跃跃欲试地点头。
顾泽起身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副扑克牌,拉了两把椅子到沙发边,坐一把,另一把当小桌子。
他从一副牌里抽出五张,最中间一张是大王,而后将五张牌牌面朝下,随意交换位置,停下后让江棠承猜哪张牌是大王。
两人常玩这个游戏,江棠承小时体弱,生病打点滴是家常便饭,顾泽肖不忙的时候就陪他玩,凑点数、小猫钓鱼,快将一副扑克玩出花来。
这个游戏看似简单,但有挑战性,考验专注力和观察力。最开始时顾泽肖是放三张牌,发现对江棠承来说没有难度,就增加到了五张。
顾泽肖相貌清俊,气质谦和,江棠承从小生病就知道要去找顾叔叔,因而同他很亲近。
两轮结束,江棠承都准确猜中大王位置。
“崽崽很厉害。”顾泽肖边翻牌边装作不经意问,“你爸爸最近好吗?”
江棠承不知道他指哪方面,歪着头,表情显得困惑。
顾泽肖说:“睡得好吗,吃饭怎么样?”
江棠承好奇顾泽肖为什么不自己问江来,他想了想,给出一个很官方的回答:“挺好的。”
医院门口。
伸缩门拉开,一辆黑色奔驰SUV缓缓驶入。
秦郁上曲着长腿坐在驾驶座,转动方向盘左转,沿着指示标往地库去。
路过花园看到待开的海棠,他挑了挑眉,心里对这家医院的好感度提升了一个档次。
药瓶见底,他硬撑了两天,终于承认,很多事不是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
比如失眠。
秦郁上联系在国外时的医生,对方推荐一个同行,正供职于这家私立医院。
他跟那位医生约好,今天上午来医院。
约定时间是9点,此刻刚8点40,秦郁上向来守时,且自我认知清晰,预留充分时间去找路。
SUV倒进停车位,秦郁上没着急下来,确保手机钥匙证件都在,看到副驾上的一顶黑色鸭舌帽时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戴上。
倒不是怕被认出来,纯粹是因为他今早出门没抹发胶,对发型不太满意。
地库溜达了10分钟,秦郁上没找到直梯,也没找到能问路的人,无奈只能坐扶梯,稳妥起见再看一眼预约的信息。
3楼302诊室,医生姓黎。
3楼302,秦郁上心里默念,连上两层来到一楼大厅,扶梯却在这里断了,要想上楼还得走到另一头。
秦郁上不得不穿过大厅,长腿阔步,皮鞋踏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上。
大厅一角是餐厅,透明玻璃墙隔出一片单独空间,秦郁上一边默念诊室号,一边吐槽医院设计,余光忽然捕捉到一个身影。
餐厅内,那人拿着一张貌似是菜单的纸同服务员说话。他身量纤长高挑,压低的帽檐也遮不住五官的漂亮。
秦郁上一眼认出是江来。
江来为什么在这儿?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转过一圈,秦郁上脚步微顿又继续向前,然而记在脑子里房间号已经从3楼302,变成了2楼203。
203里,顾泽肖同江棠承玩了几把游戏,江棠承生着病,精神有些跟不上,没多久便神色恹恹,不想玩了。
顾泽肖收起牌,放回抽屉。药液只剩小半瓶,他说:“快了。”
江来离开有段时间,江棠承眼神不由自主往门外瞟。
一顶黑色鸭舌帽在高高的玻璃窗上一闪而过,紧接着门把手被拧动。
江来承坐直身体,喊道:“爸爸!”
秦郁上动作一顿。
门推开,正对着的沙发上坐着个打点滴的小孩,一头卷发莫名眼熟。
两人一站一坐,大眼对小眼。
秦郁上刚想开口,视线便被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挡住了。
男人看着温和,语气却透出强硬:“这位先生,请问你找谁?”
秦郁上微微蹙眉:“我找黎医生。”
顾泽肖道:“这是我的办公室,没有姓黎的医生。”
秦郁上后退一步,去看墙上的号牌,又跟短信对了对,发现果然找错了。
他道了句“抱歉”,退出来,又上一层楼,终于找到了黎医生办公室。
黎医生已经提前看过秦郁上病历,但还是例行询问:“秦先生,您失眠多久了?”
帽子摘下搁在手边,秦郁上翘着长腿坐在沙发上,脑中盘旋那一声“爸爸”。
他在哪里见过那小孩。
黎医生提高音量又问一遍,秦郁上回了神:“差不多六年。”
“能说说具体情况吗?”黎医生问。
相关信息病历上都有,秦郁上耐着性子,具体原因他不想说,只道:“时好时坏,有时能睡着,有时完全睡不着。”
黎医生又问:“频繁服用药物容易产生依赖。除了服药,有没有试过其他方法?比如健身,喝红酒,或者听白噪音。”
秦郁上:“都试过,效果不理想。”
一顿,他又道:“我只有实在撑不住才会吃药,不会形成依赖。”
笃定语气中是对自控力的绝对自信。
黎医生看过病历,六年来,秦郁上开药频率始终固定,能看出是在有意控制。
他看出秦郁上不想多说,便直接问:“还是给你开之前那种的药?”
秦郁上点头。
告别黎医生,秦郁上下楼。
直梯近在眼前,他却没进去,脚尖一转去搭扶梯。
经过二楼,他停下脚步,灵光闪过,忽然就想起在哪儿见过那小孩。
老房子楼下,一户人家的小院里,小孩站在海棠树下。
活了三十年,他被人叫过名字,叫过老师,叫过影帝,唯独没人喊过他爸爸。
还是被同一个小孩。
有意思。
唇边笑意一闪而过,秦郁上似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等回神,人已经站在了203门口。
大事上,秦郁上深思熟虑,小事则向来随心。他没想好如果小孩父母问起他该怎么回答,他莫名地,只想再看看那个小孩。
手搭在门把上,触感微凉,秦郁上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掌心向下用力,他拧开了门。
窗半敞,悬挂的帘子被开门带起的风吹动。
却已是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哎,没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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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车库。
江棠承又管陌生人叫爸,这一次还被顾泽肖撞见。小孩自尊心强,觉得自己闹了笑话,又羞又恼,连奶黄包都没吃几口。
江来以为他不舒服,顾泽肖大概猜到原因:“没事,崽崽已经退烧,回去多休息,多喝水。”
江来把江棠承抱上车,外套还裹在小孩身上,他只穿一件单衣,后背微弓,一对蝴蝶骨凸起,很显眼。
顾泽肖几番张口,最终还是没忍住,问:“还在控制饮食?”
江来摘下鸭舌帽,眼下是一夜没睡的乌青。他笑了笑:“没控制,我现在吃得挺多的。”
眼前的笑脸一如往昔,顾泽肖知道,这笑容是江来竖起的一道高墙,无形地,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拦在外面。
江来不愿多谈自己,转移话题地问:“师兄最近怎么样?”
顾泽肖从回忆抽离,淡笑道:“我还是老样子。对了,钱司壮说你失忆了,是真的?”
江来点头:“轻微脑震荡引发的暂时性失忆。以前的事都还记得,只有我入行之后的事不记得了。”
顾泽肖若有所思。
江来说:“师兄,麻烦你了,等你哪天有空请你吃饭。”
“你都叫我师兄,说麻烦就太见外。”顾泽肖顿了顿,“何况崽崽从出生起就是我负责,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又聊两句,江来上车,顾泽肖目送他离去,唇边笑意渐消。他返回办公室换衣服,拿上车钥匙也走了。
地库另一边。
秦郁上来时找电梯花了10分钟,走时找车又花了十分钟,一碗水端得挺平。
上车后还没坐稳,他接到了闻绍电话。
以往两人一块玩,闻绍打给他多是半夜或者凌晨,这么早找他还挺稀罕。
秦郁上戴好蓝牙耳机,按下接听:“喂。”
晚宴那晚,两人互呛一路,之后谁也没搭理谁,打电话前闻绍还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准备迎接秦郁上的阴阳怪气。
听秦郁上语气平常,闻绍松了口气:“忙吗?跟你说个事。”
秦郁上惜字如金:“说。”
闻绍在电话那头差点没翻白眼:“梁导的那部戏,有个演员突然辞演,现在正在找人,但符合角色的人选不多,合适的档期又空不开,一时半会找不着人。你能来吗?戏份不多,顶多一周就能拍完,可以给你挂个特。”
特不特的,秦郁上无所谓。梁导是他老师,于他有知遇和栽培的恩情。
他没有犹豫,但仍保持风格,只说一个字:“行。”
闻绍找秦郁上其实是有私心的,这部电视剧姿琅娱乐参与投资,如果秦郁上参演,就能以他回国后第一部 戏作为宣传点。
他知道秦郁上这段时间收到不少约,电影、电视剧、综艺、访谈还有杂志拍摄,有些资方跟秦郁上说不上话,甚至请他从中牵线。
打这通电话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闻绍没想到秦郁上一口答应,他愣了愣:“ 其他条件我还没说呢,你这就答应了?”
奔驰轰鸣,秦郁上转动方向盘,驶出地库时视野骤然由暗转明,他眯了一下眼:“你能给我开什么条件?”
闻绍说:“片酬想要多少,说个数,剧组资金不够兄弟私掏腰包贴补你。”
秦郁上“嘁”一声,想到什么:“不差你那点钱。我也有个事要问你。”
闻绍:“说,我知无不言。”
秦郁上真心求教:“有人叫过你爸爸吗?”
闻绍:“哈?”
昨晚的艳遇对象还在旁边熟睡,闻绍心道秦郁上莫非在他身上按了窃听,否则怎么连他那点癖好都清楚。
秦郁上这么问什么意思,试探,还是警告,总不可能是看上他了吧。
“我恋爱都没谈过,纯着呢,怎么可能有人叫我爸爸。”闻绍心虚,连带中气不足,“你少诬陷人啊。”
秦郁上脑子抽了才会问闻绍这个问题:“你是没谈过恋爱,你专搞一夜情,纯个屁。”
说完他后知后觉,这话似乎把他自己也给骂了,于是黑着脸挂了电话。
打完吊针,江棠承立竿见影地不发烧了,江来照顾他两日,见他好得差不多,第二天下午便准备返回剧组。
江棠承却不想让他走。
大约生着病,他跟江来粘糊了两天,乍一分开怎么也不愿意。
江棠承罕见地耍起小性子,午饭时连爱吃的糖醋排骨都没吃几口就跑回房间。
等江来搁下筷子去找他,江棠承央求:“爸爸,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我保证乖乖的,不会给你惹麻烦。”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对上小孩的眼睛,江来怎么也说不出口。
钱司壮也帮腔:“反正我在剧组也没事,我可以照看崽崽啊,何况崽崽那么懂事,自己玩拼图就能玩一下午。”
江棠承又道:“我生日就快到了,我想跟你一起过。”
江来难以招架,只得答应。
江棠承高兴起来,书包装上拼图和衣服,鼓鼓囊囊,抱着没吃完的饼干罐子,挥手告别钱母,爬上了SUV后座。
江来对自己的衣食住行比较随意,但对江棠承却无微不至,虽然失忆,但这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他未雨绸缪,现在住的房间太小,小孩恐怕觉得挤,最起码要有一块能让他玩的地方。
另外,江棠承也不能一直呆在房间,SUV不够大,如果小孩要跟他去片场,还得租一辆房车。
钱司壮揽下任务:“都包在我身上。”
等到酒店,前台已经把江来的房间升级成套房,在次顶层,人少安静,除卧室外还带客厅和开放式厨房,电磁炉烤箱一应俱全,开火做饭不成问题。
钱司壮公关搞得好,几天时间已经同剧组工作人员混熟。他联系场务,请对方帮忙联系租一辆房车,费用自理。
场务很快回复,租车公司刚把最后一辆房车租出去,眼下没多余的,还要等几天。
江来把行李搬到套房,江棠承在房间里撒欢跑了一圈,客厅地上铺着厚实的白色地毯,他跑累了就坐在地毯上。
下午,江来看剧本,江棠承玩拼图,累了就枕着江来的腿睡一会。
傍晚时分,梁导召集演员培训,由跟组的医疗专家讲解最基本的医学知识和操作。地点仍是酒店旁边的那栋二层矮楼,走过去要穿过一片花园。
四月仲春,红霞漫天,晚风挟着花香吹来。江来下楼,在花园边遇上乔阮。
乔阮先是一愣。
两天没在片场见到江来,他还以为对方被梁松踢出剧组,正暗自高兴。
他见鬼似的,眼神直勾勾随着江来移动,直到江来走远才回神,心道我看他干什么啊。
说罢不解气地踹了台阶一脚,脚趾钻心地疼,单腿在原地蹦了半天,差点飙泪。
这几日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银行卡被冻,助理被召回,父母铁了心留他在剧组自生自灭,在太阳底下天天跑腿,整个人黑了两度,路边野草都没他可怜。
乔阮心酸,蹲在花坛旁,委屈地把草地薅秃一块。
他好想他的大床,他的按摩浴缸,还有他的猫。
耳边虫鸣长长短短,听得人愈发焦躁,忽地传来一声猫叫。
乔阮怀疑自己思念猫主子过度出现幻听,紧接着又听到一声。
声音尖细,像是小奶猫。
乔阮直起上半身,耳朵雷达似的搜寻,猫没找到,却见一道影子投在身旁,猛一回头,直接愣住。
江来开会,钱司壮带江棠承去附近转一转。
影视基地配套设施齐全,吃喝玩乐样样不缺,两人在超市采购,收获两大袋战利品。
走回酒店楼下,钱司壮接到一个工作电话,让江棠承自己玩一会。
江棠承远远看到花坛边蹲着一个人,嘴里叽里咕噜念经似的,不知道在搞什么,便悄悄走过去。
乔阮一回头,看到的正是江棠承。
小孩身穿背带裤,脚蹬小皮鞋,手里举着橙子味棒棒糖,头发柔软微卷,在大片灿烂晚霞的映衬下,仿佛从童话故事中走出来一般。
咻一声,一朵烟花在乔阮脑中轰然炸开,直冲天灵盖。
哪儿来的小孩,怎么这么漂亮!
乔阮看呆了,情不自禁想摸江棠承的脸,但他刚拔过草,手上脏,于是背到身后,维持蹲下的姿势仰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江棠承从小被教育要提防陌生人,警惕地后退一步,看着乔阮不说话。
乔阮这会儿有点激动到不带脑子,他想问江棠承听到猫叫了没,说出口却成了:“刚才是你吗?”
说着,他举起双手比猫爪,还学声音:“喵~”
江棠承瞪大眼,心道这个人是谁,怎么感觉傻兮兮的。
那头钱司壮打完电话,傍晚光线暗,路灯还没亮,他看不太清,隐约只见到江棠承跟什么人在说话,便喊道:“崽崽,快回来。”
乔阮听到了:“你叫崽崽?”
呜,好可爱。乔阮内心狼嚎。
这小孩从长相到名字,尽往他萌点上戳,简直就是他的梦中情弟!
江棠承可不知道乔阮怎么想的,转身跑了。
矮楼里,江来踏着楼梯上了二层,走廊昏暗,只有一扇门中透出光亮,隐约听到交谈声。
江来走进去,椭圆形会议桌旁已经坐了大半的人,俞珍招手让他过去坐。
刚一落座,俞珍便问:“梁导找了个救场演员,你猜是谁?”
一般人问这种问题,都更希望自己给出答案。江来配合着问:“是谁?”
俞珍说:“秦郁上。”
周围几人听到,加入讨论。
“真的啊真的啊?”
“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看秦老师的电影长大的,他就是我入行的动力。”
“珍姐,你跟秦老师合作过吧,他脾气好吗?我管他要签名他会不会黑脸啊?”
俞珍应付地说:“你试试呗。”
又有人问:“他为什么忽然出国,那时候刚拿了奖,事业正是高峰。”
“据说是被甩了。”
众人求证地看向俞珍,俞珍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这我可不知道,要不等他来了你自己问?”
几人立刻讪讪,不敢再说。
江来低头看手机,没有参与讨论,也没有显出感兴趣的样子,俞珍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培训结束,江来赶回房间,同钱司壮交班。
厨房中岛上堆着买来的东西,除了日用品,还有面包牛奶橙汁,都是按照江棠承口味买的。
江棠承趴在沙发上玩填字游戏,脚丫在半空乱晃,一见江来立刻跳到他身上。
小孩身体柔软,发梢微湿,江来问:“洗过澡了?”
“嗯!”江棠承往他身蹭,“爸爸我香吗?”
江来感觉像抱了个大橙子,凑近闻了闻,的确是橙子味沐浴露:“哪儿买的?”
江来的头发挠到脖子,江棠承怕痒,咯咯笑:“Al叔跟我在超市买的。”
江来不知道钱司壮私下怎么贿赂小孩,才让他叫Al叔,他只知道,自己从进门起嘴角就没放下。
江来问:“饿吗,想不想吃宵夜?”
酒店门口,一辆黑色奔驰停下,秦郁上下车,助理拉着箱子跟在后面。
闻绍之前安排的那个女助理被秦郁上拒了,这回换了个男助理,叫小周。
出发前闻绍特意嘱咐小周,秦郁上不爱给助理派活,也不习惯助理天天跟着,他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出现就行。
小周眼睛一亮,心想那敢情好。他虚心请教:“什么是必要时候?”
“接送他上下戏什么的。”闻绍一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还有就是在他丢房卡的时候,替他验明正身。”
秦郁上哪儿哪儿都好,唯独一点,他偶尔犯迷糊,会丢三落四,尤其是爱丢房卡。
曾经有一次拍戏三个月,秦郁上房卡丢了四次。
小周谨遵闻绍提点,拿到房卡后没有立刻给秦郁上,而是将秦郁上送到次顶层的套房门口,给他开了门,才把房卡递过去。
“秦老师,二楼是西餐厅,三楼日料,四楼是中餐厅。对了,健身房也在二楼,顶层还有个游泳池和酒吧。”
秦郁上过耳不过脑地听着,末了道:“明天下午送我去片场。”
统筹提前发来通告单,秦郁上第一场戏在隔天下午开始拍。
“好的秦老师。”小周应下。
一路上都是小周开车,秦郁上体谅对方:“没其他事了,你早点休息。”
进房间,秦郁上随手把箱子放一边。他戏份不多,集中拍几天就能结束,因此只带了一个不大的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