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嗓子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单音,既像是嗯,又像只是在清嗓子,发完就跟旁边的摄影老师讨论起剧组租的一台新款设备。
小周捧着盒子走到树底下,笑容满面地说:“江老师,秦老师请客的下午茶,您尝尝。”
江来第一反应也是刚吃完午饭就来下午茶,是不是有点早了。他不知道小周是秦郁上助理,以为对方只是剧组工作人员。
面对旁人的善意,江来向来不会拒绝,他从盒子里拿了个蛋挞,说:“我吃这个就行,谢谢。”
“一个蛋挞怎么够?”小周像个尽职的推销员,“这个泡芙是香草口味,外面的酥皮里加了橙子汁和橙子皮,是店里推出的新品。”
江棠承喜欢橙子,江来想着如果好吃可以给他买,于是道:“那我再拿个泡芙。”
小周完成任务,回去向秦郁上汇报。秦郁上假装看剧本,心里琢磨或许可以把小周升级成长期助理。
小周对自己即将升职加薪一无所知,心满意足地把盒子里剩下的甜甜圈和泡芙包圆了。
甜食总能让人心情愉悦,江来吃完蛋挞和泡芙,终于有了饱腹感,从椅子上站起来,步伐都轻快几分。
又休息一刻钟,梁松便召集下午这场戏的演员讲戏。
下午这场戏是秦郁上饰演的周蔚然回国,空降江东第一医院心外科主任,参与急诊科收治的一名病人的治疗。
病人是个三岁小女孩,在家突然晕倒后送来医院,检查后才发现是先天性心脏肥大,但小女孩患有哮喘,动手术麻醉的话风险较大。
这场戏就是各科联合会诊,周蔚然跟俞珍饰演的宋岚因为手术方案发生分歧。
江来饰演的盛宁坐在后排,全程旁听没台词。
周蔚然骨子里高傲,又是留学回来,对国内医院的医生水平嗤之以鼻,其中一幕便是他现场问出一个刁钻问题,随机点一个医生回答。
剧本里没说问谁,梁松拉过一个群演,对秦郁上说:“待会你就指他,由他来回答。”
梁松又对那名群演说:“你突然被点到,要先愣一下,表现出很紧张,然后才磕磕跘跘说完,明白吗?”
秦郁上看了那群演一眼,想记住对方长相。
群演也点头:“明白了导演。”
江来捧着剧本安静地听。
他没注意的是,半天过去,遮暇失效,脖颈上的红痕变得明显。
俞珍就站他旁边,转头瞥见,下意识问:“你脖子——”
出口的刹那俞珍就意识到不妥,立马收声,但还是被秦郁上听到了。
秦郁上一眼便看到了江来脖子上的痕迹,丰富的联想能力让他立刻想到了江来房间里传出的对话声,以及在走廊擦肩而过时,江来贴的创可贴。
原来创可贴是为了遮吻痕。
梁松讲完戏,和摄影组确认机位,先彩排一遍。
剧中周蔚然近视,秦郁上本人视力绝佳,只能佩戴平光镜。他身材高大,样貌英俊,穿白大褂戴金边眼镜,莫名有种禁欲感,往会议桌旁一坐,拿下夹在胸前的万宝龙钢笔,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
寥寥几个动作就将归国精英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傲慢劲演绎得淋漓尽致。
会议室正前的投影仪打开,宋岚开始介绍小女孩的基本情况,被周蔚然突然叫停。
两人因为手术方案发生分歧,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归国精英内心深处看不起国内医院水平,随手点人提了个刁钻的问题。
演到这里,秦郁上突然卡壳。
他该点谁来着?
桌边坐着的,后面围着的,黑压压一屋子人,他压根记不起要点谁。
刚才说戏时匆匆看了眼,后来被江来脖子上的那枚吻痕一打岔,他就忘了。
秦郁上不动声色,环顾一圈,手指点向一个方向:“你来回答。”
那个方向坐着的,正是江来。
这跟排戏时完全不同,本该被点到的群演愣了,江来也愣了。
“停!”梁松打断,对秦郁上也一视同仁地不客气,“你瞎点谁呢?”
本该被点到的群演举手:“秦老师,我在这儿。”
秦郁上说:“抱歉。”
幸好只是彩排,他记清群演位置,正式开拍时一遍就过了。
随着梁松喊卡,江来今天的戏份全部结束,他跟统筹确认了第二天的拍摄安排,请剧组司机送他回酒店。
秦郁上还有几场和俞珍的对手戏,两人在戏中是初恋,因为志向不同分道扬镳,除工作接触外还有感情戏。
化妆师替演员补完妆,在角落悄悄聊天,江来从更衣室里出来,听了一耳。
“秦老师和俞珍还挺配。”
“你没看全片场秦老师就跟珍姐话最多吗?”
“听说秦老师六年前出国是因为被人甩了,是不是俞珍啊?”
声音渐低,江来脚步不停地往摄影棚外走,恰好路过秦郁上和俞珍在对词。
他笑着说了句“明天见”。
俞珍的眼神与以往有些不同,江来猜测对方可能误会了什么,但他没有解释,坐上车离开了片场。
对词到一半时,俞珍忽然停下,问秦郁上:“怎么心不在焉的,你是不是太久没拍戏?连人都能记错,这可不像你。”
两人关系熟,俞珍便没有顾忌,有什么说什么。
秦郁上头疼,彩排时的确是他不专业,他强行挽尊:“那些演员都长得差不多,我哪记得住谁跟谁。”
俞珍一脸你眼瞎还是我眼瞎:“江来也长得差不多?对他你不至于没印象吧?”
何止有印象。
“江来是谁?”秦郁上却嘴硬,“没注意。”
江来回到酒店,江棠承正翘首以盼。
小孩还惦记他脖子上的蚊子包,扒着看了半天,问了四五遍疼不疼:“爸爸,我给你吹吹。”
江来更担心江棠承,卷起小孩的袖子检查。
钱司壮问:“你干什么呢?”
江来说:“这里蚊子多,我怕崽崽被咬。”
江棠承咯咯笑:“我没被咬,Al叔被咬了好几个包。”
钱司壮说:“我这呆一天什么没干,尽打蚊子了,崽崽一点事儿没有,蚊子看到他都绕着飞。嘿,气死我了。”
话虽如此,钱司壮一点也看不出生气,似乎还挺自豪。
江来也笑了,小孩皮肤白净,一个包也没有。他放心了:“崽崽可能是不招蚊子体质。“
“跟你不一样,大概是随他另一个爸……啊。”意识到说错话,钱司壮慌忙改口,“那什么崽崽,去看会儿电视吧,我跟你爸说点事。”
江棠承听话地去开电视,正好在放小猪佩奇。就着动画背景音,钱司壮把手机递给江来:“看看这个。”
《分秒》官博官宣了秦郁上参演的消息,钱司壮给江来看到正是那条官宣微博,底下留言已经破万,有黑有粉,还有不知道秦郁上是谁的路人。
粉丝纷纷在那条留言下刷秦郁上的战绩,光凭最年轻的影帝这一条就足以圈粉,更别说还有令各家粉丝眼馋的高奢代言和杂志封面。
提问的那人很快回复【粉了】,底下纷纷保持队形,评论区很快被刷屏。
钱司壮啧啧:“影帝就是影帝,六年不在,回来后还有这么多死忠粉。”
慕强是人的天性,江来对有实力的人一向敬佩。秦郁上人品他不了解,暂且不说,两次接触下来,对方变脸速度真叫他措手不及。
或许影帝是真性情。
江来挑了挑眉,继续往下刷,#秦郁上《分秒》#词条后,紧跟着的就是#秦郁上俞珍#。
想起在片场听到的八卦,江来指尖一顿,不听使唤地点了进去。
热门微博是一段视频,背景看应该是姿琅娱乐的办公楼前,秦郁上刚一现身,等候已久的媒体一窝蜂围上去,场面有些混乱。
话筒和摄影机怼到面前,提问声此起彼伏。秦郁上墨镜遮脸,看不清表情,但紧抿的唇线表明他根本不打算回答。
就在此时,一个男记者推推搡搡地挤到最前,几乎将话筒怼到秦郁上脸上:“都说你六年前突然出国是因为受了情伤,请问是不是跟俞珍有关?回国后你第一部 戏是俞珍主演的《分秒》,还是演一个配角,是不是准备借着拍戏破镜重圆?”
江来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地咬了一下嘴唇。
保镖正要赶人,秦郁上做了个手势,示意不用。他摘下墨镜,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冲着镜头问:“谁跟你说我受了情伤?”
秦郁上身材高气势足,眉眼深邃目光凌厉,让人不敢同他对视。那名男记者强撑着问:“那?那你六年前为什么出国,为什么回来后要参演俞珍演的戏?”
“满脑子情情爱爱,我没其他事了?”秦郁上懒得多说,只撂下一句,“再造谣我就发律师函。”
视频到此为止,江来再看热搜,#秦郁上满脑子情情爱爱#已经攀升到了首位,底下评论区成了狂欢场:
【满脑子情情爱爱,赚钱了吗?】
【满脑子情情爱爱,健身了吗?】
【满脑子情情爱爱,作业写完了吗?】
【满脑子情情爱爱,帮你妈刷碗了吗?】
秦郁上强势霸占热搜,如闻绍预料,《分秒》未播就先火了。
钱司壮说:“有了秦郁上这个东风,播出的时候咱们也可以配合搞一波宣传。”
江来将手机还回去,似是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你确定不是给我招黑?”
钱司壮撇嘴:“谁让你怎么都不愿意澄清?话筒递到嘴边都不说。”
江来反问:“说了就会有人信?”
钱司壮卡壳。
的确,有些艺人被恶意针对,以为澄清就能扭转舆论,然而大众先入为主,根本不信,更惨的是还被营销号利用,再炒一波赚流量。
钱司壮有些不服,拿秦郁上为例:“你看秦郁上,这一通怼完,肯定没人再敢拿他说事,那些狗仔和营销号也是欺软怕硬的。”
“你也说了那是秦郁上。”江来一顿,语调很轻,“他有资本。”
钱司壮走了,江来有些累,懒得带小孩出去吃,便叫客房送餐到房间,等餐时他陪江棠承看了会儿电视。
江棠承坐在沙发上晃着一双腿,跟着念动画片里的台词:
“IamPeppapig,thisismylittlebrotherGeorge……”
吃完饭,天色渐晚,江来把餐盘放在房间门口等服务员来收,回头就见江棠承站在沙发上,扒着窗台往外望。
他心脏一紧:“崽崽,快下来!”
虽然入住当天他就请酒店把窗户封死,但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江棠承。”江来快步走过去,喊小孩大名,“这样很危险知不知道?”
“知道。”小孩委屈,眉眼都耷拉下来,用眼神控诉爸爸好凶。
江来心又软了,给他道歉:“我刚才态度不好,声音也有些大,但你不能靠窗户这么近,这样做很危险,知道吗?”
江棠承不住点头,卖乖地挽着江来的手臂:“爸爸你看,下面站着一个人。”
江来往下看,楼下花园旁的确站了个人,楼层高,看不清脸,但能看到那人来来回回不停走,偶尔还原地蹦两下。
江来收回视线:“大概在等人。”
小孩注意力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已经忘了楼下的人,只定定望向江来,眼神有些发怔。
江来笑着问:“看我干什么?”
窗外红霞漫天,夕阳斜照进房间,江来整个人落在光里,唇边噙着笑,说不出的温柔。
江棠承讷讷的:“爸爸,你可真好看啊。”
江来目光微微闪动。
江棠承一把抱住他:“我最喜欢爸爸了!”
江来不由笑了:“嘴这么甜,想干什么?”
江棠承本来没想干什么,闻言认真想了想:“我想吃饼干。”
上一次江来给他烤饼干还是出发来剧组前,满满一罐,早就吃完了。
反正时间还早,江来说:“好。”
江棠承从沙发跳下来,欢呼道:“我来帮忙!”
厨房配备烤箱,面粉鸡蛋都是钱司壮刚买的。
江棠承喜欢吃橙子,江来便在低筋面粉里加了过滤后的鲜榨橙汁,搅拌均匀后在油纸上擀平,压出胚皮后摆在烤盘上。
他别出心裁地把橙子切成薄片,每个饼干胚上放一片,送进烤箱一起烤。
没多久,满屋子就飘着一股甜橙味,江棠承陶醉地嗅个不停。
楼下花园旁,乔阮跳起来,拍掉胳膊上一只蚊子。
“怎么这么多蚊子啊。”乔阮欲哭无泪,好想回房间,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还是没走。
他的确在等人。
自从碰到江棠承,乔阮便念念不忘,睡觉时想,在片场时也想,原本难熬的时间竟过得飞快,而且一点不觉得累,简直奇迹。
他按捺不住,从片场偷溜回来,向前台打听住客里有没有这么个小孩。
前台训练有素,一句“客人隐私不能透露”就把乔阮打发了。
乔阮没办法,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在花园旁边守株待兔,期望能再偶遇一次梦中情弟。
陆续有剧组的人收工回来,乔阮脸皮薄,见到熟面孔就往花园里头躲,等没人了再出来。
可花园里蚊子更多,每次进去必多一个包。
乔阮怕留疤,不敢挠,实在受不了就轻轻按一下,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薛晨风打来电话。
乔阮立刻接了。
薛晨风问:“小阮,在剧组还好吗?”
乔阮差一点欲语泪先流,乔父乔母铁了心要历练他,电话都没打一个,也就薛晨风还关心他。
他抱着电话一通诉苦,说导演刻薄,说太阳太晒,说奶茶店送下午茶的时候总是要少几杯害他被骂。
薛晨风耐心听着。
乔阮蹲在花坛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薅草:“晨风哥,我真要坚持不下去了。”
薛晨风轻轻叹了口气,但他也没办法,只能口头上关心几句。
听完乔阮诉苦,薛晨风不动声色地问:“剧组的人都好相处吗?”
剧组是梁松的常用班底,不仅专业,氛围也好。乔阮虽然做场务,但每天跟各组的人聊天,的确学到不少东西。
“都挺好的。”乔阮说。
薛晨风继续问:“有没有人欺负你?”
“啊?”
薛晨风索性点名:“江来有没有让你为难?”
乔阮一愣,薅草的手悬在半空。
他其实是个颜控,最初在公司见到江来的时候还挺喜欢,也是听经纪人说江来会上《智勇双全》那档综艺,才会拉着薛晨风一起去做飞行嘉宾。
录制综艺的时候,他几次想和江来搭话,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干脆认真找线索玩游戏,一方面是出于年纪小好胜心强,另一方面也是想引起江来的注意,谁知最后被江来翻盘,他便觉得江来被节目组透题,还害得他被网友做成表情包嘲弄,这才因爱生恨。
乔阮也不知道因爱生恨这个词恰不恰当,但这段时间在剧组,江来从不主动搭理他,更谈不上为难。
乔阮薅过草的手又去挠头:“他……还行吧,感觉也没那么讨厌。”
电话那头,薛晨风明显一顿:“那就好,我还担心他会为难你。”
乔阮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乘风哥,你什么时候来探我班啊?虽然你这部戏没能选上,但也可以在梁导面前刷刷脸啊。”
薛晨风说好,答应找时间去。
身后传来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乔阮转头一看,仿若受惊的兔子,咻一下窜进花园。
隔着丛丛枝影,车上下来一个人,乔阮捂着手机,直到对方走进酒店才长舒一口气。
那头的薛晨风问了三四遍“怎么了”。
乔阮不敢大声,音量压得很低:“那个,秦郁上刚刚过去,我不方便说话。”
自从上次酒会秦郁上看了他一眼,他再见对方时就有点发怵。
秦郁上披着晚霞返回酒店,走到房间门口瞥了眼对面,门外地上放着吃剩的餐食,从餐具看明显是两人份。
走廊里飘着一股奶香,淡淡的,似乎还掺着了点橙子味。
秦郁上面无表情移开视线,掏出房卡开门。
手机上有一通未接来电,是家里阿姨打来的,秦郁上在拍戏没接到,此刻回拨过去。
阿姨说物业通知要给别墅区里的小公园改造,让业主最近不要过去。这种琐碎的事秦郁上一向不上心,嗯一声表示听过,又问:“我妈怎么样?”
当初接这部戏,其中一个考虑也是戏份不多,离家时间不长。不过当他告诉梅瑛时,梅瑛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问他离开多久,何时回去。
阿姨说:“梅老师一切都好,每天生活规律,养养花,听听戏。今天还跟我聊了两句,可惜我也不太懂。”
梅瑛情绪不错,秦郁上放心了,又叮嘱:“我的房间你不用收拾。”
阿姨忙道:“我不进先生您房间的,梅老师也没进。”
秦郁上猜到了,他装安眠药的瓶子就放在床头,那么显眼的位置,如果梅瑛进过他房间,不可能看不见。
挂了电话,秦郁上走到单人沙发旁。他把沙发转了一圈,正对窗外。
窗外落日熔金,晚霞映红了没有开灯的房间。
秦郁上静静看着,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在走廊上闻见的那股奶香似乎透过门缝飘了进来。
闻着这味道,秦郁上缓缓闭上眼,竟这样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满脑子情情爱爱……以后是谁打脸我不说了
感谢在2023-05-2419:27:42~2023-05-2617:3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皎梓、五谷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窗户没关,夜风撩动窗帘沙沙作响。
秦郁上在一片漆黑中起身关窗,冲了个热水澡缓解全身僵硬,躺上床却再也睡不着,硬生生挨到天明。
第二天出现时,铁青的脸色把小周吓了一跳。
小周问:“秦老师,您要不要请假休息一天?”
剧组特意调整拍摄顺序,这几天都以拍秦郁上的戏份为主。如果他请假,势必会影响整个剧组进度。
秦郁上一贯原则是不能因为个人原因耽误工作,他对自己身体状况有数,说:“不用。”
早起后肠胃不适,他连早餐都没吃就去片场,小周只能从餐厅打包一份,预备秦郁上饿时吃一点。
化妆师给秦郁上眼下擦了两倍的粉才勉强遮住乌青,好在戴着平光镜,不太看得出来。
即便如此,拍戏时秦郁上还是一条过,有一场和俞珍的对手戏拍了两次,还是因为他觉得情绪不到位,自己要求重拍。
中途梁松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去休息室休息,让秦郁上帮他拍几组空镜。
休息室里有饮水机,秦郁上把梁松手边的浓茶拿开,给他倒了杯温水,推脱道:“剧组还有那么多副导演,我一个演员,您别找我。”
梁松瞪他:“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了?”
“行行。”秦郁上拗不过,“我待会去拍几组,要是不满意您别怨我。”
休息室里安静几秒,梁松似乎叹了口气:“你有这个能力,我清楚。”
空镜主要用于场景转换和提示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秦郁上跟摄制组沟通后,在摄影棚外选取几处地点。他坐在监视器后,听见引擎轰鸣由远及近,回头就见江来从车上下来。
秦郁上面无表情收回视线,拿起对讲机说:“刚才那个画面,镜头拉远点再拍一组。”
江来今天戏份靠后,临近中午才来片场,远远看了一会,踱进片场去化妆。
半小时后,秦郁上拍完空镜,摄影老师收拾设备,他有些疲惫,看到树底放了把椅子便走过去坐下。
江来化完妆,出来就见秦郁上躺在他的椅子上,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小周连声道歉:“江老师不好意思,秦老师昨天没休息好,刚才想借您椅子坐一会,没想到睡着了。”
江来垂眸看去,秦郁上还穿着拍戏时的白大褂,眉锋微蹙,唇线紧抿,化了妆也遮不住比衣服还要苍白的脸色。
小周不好意思,提议道:“江老师,要不您去秦老师房车上坐一会?”
摄影棚里消毒水气味刺鼻,呆在外面又有点晒,江来便点头,跟随小周往秦郁上的房车走去。
秦郁上的房车很宽敞,前后两部分,后头的淋浴间和卧室用屏风隔了起来。江来便在前头的沙发卡座坐下。
房车上还有个半人高的小冰箱,小周问:“江老师,你要喝什么吗?有石榴汁、葡萄汁,还有鲜榨的西瓜汁。对了,还有无糖可乐和矿泉水。”
江来对深红色液体向来敬谢不敏,他说:“谢谢,我喝水吧。”
小周递给他一瓶巴黎水,江来拧开喝了一口,主动说:“我还以为你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原来你是秦老师助理。”
小周挠挠头:“闻总让我在秦老师拍戏这几天,给他跑跑腿打打杂。”
小周做助理有几年时间,跟过不少艺人,最奇葩的是一个刚出道的流量,对方心情不好就喜欢花样百出地折腾助理。
他现在这番察言观色的本事,除了人本身机灵外,完全是被逼出来的。
公司里关于江来的传言,莫过于他跟闻绍关系匪浅。之前小周伺候的那个流量就是仗着有公司一个高层撑腰才那么张狂。
小周原以为江来也不好相处,没想到本人很和气,在片场没戏时就安静看剧本或者观摩,身边连个助理也没有,凡事亲力亲为,小周不由心生好感。
桌上搁着一板药片,江来瞥见,拿起来看了看,问小周:“是你吃的吗?”
“不是我。”小周摇头,“是秦老师。”
江来问:“他生病了?”
难怪脸色这么差。
小周道:“秦老师可能水土不服,肠胃不太舒服,让我给他买点药。”
“您提醒我了。”小周拿出手机,“我得上个闹钟,等秦老师吃完饭提醒他吃药。”
江来打断:“这种药饭前吃效果更好。”
小周从手机上抬头:“啊?”
江来点了点药盒上“肠溶片”三个字:“一般标注这个字样,意味着药物是通过肠道内溶解才发挥作用,饭前吃更好。”
过一会就要发午饭了,江来说:“你现在差不多可以提醒他吃了。”
小周张大嘴,满眼敬佩:“江老师,你知道的好多啊。”
江来笑笑,正要说什么,秦郁上上来了。
小周解释一番,秦郁上没说什么,他占了江来的椅子,江来在他房车上休息也是应该的。
回国后,他失眠愈发严重,刚才短暂眯了眯,算是他近期睡过的最舒服的一觉。有树荫遮挡太阳不算晒,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阳光,整个人被照得暖烘烘,醒来后通体舒畅,比在房车上睡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