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是什么身份?”魏池跃直截了当地问,“我的牌面写的是平民。”
其他人纷纷投来怀疑的视线,看缺心眼似的看着他。纪年嗓音微抖,胆怯道:“……这是能说的吗?”
艾科捂住额头,轻声嘀咕:“这二傻子。”
一直默不作声的那位实习生终于从雨衣下抬起头:“卡片全部消失了,你说的是真话吗?”
这人高高帅帅的,长得像韩国明星,一看就是在学校里最受女孩欢迎的那种类型,在球场上投个篮就能迎来万千尖叫欢呼。
“你谁啊你,我骗你干嘛?”魏池跃这暴脾气一点就着。
“城市巡逻组,车恩载。”他抱臂靠在墙边,淡定回答,“我们中间至少有一个英雄或者魔女存在吧,这才是对抗副本的意义,为什么不能是你?”
“反正不是我。”魏池跃忿忿抬手,“现在我们怎么办,谁是英雄,跟着英雄走就行了呗。”
“当务之急是……找其他平民。”纪年轻声道,“英雄只有三颗心,每死一个平民他就会掉半颗血,如果死了六个平民,他见不到魔女的面就没了,平民自己走到出口不算赢,我们全得死。”
“先找英雄。”
“不成。”艾科突然插嘴,忧心忡忡,“英雄是可以杀平民的。你们没看过煤黑黑直播?速通大佬抽到英雄身份的时候,当场杀五个平民,因为英雄在仅剩半血的状态下,战胜每个boss都能得到双倍道具奖励,他就靠双倍奖励去无伤挑战后面所有boss。”
郁岸一直保持沉默,当听到艾科说出这个隐藏规则时,突然抬起眼皮,默默松开了按在刀柄上的手,冷漠地瞥了这个碍事的实习生一眼。
他却没发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被纪年悄悄看在眼中。
“那就听你的。”魏池跃面向躲进角落的纪年,“除我们之外应该还有不少其他平民,找到然后保护他们就行了对吧。”
车恩载挑眉:“你刚还要杀他,现在又要听他的?”
“老子懒得跟你吵架。”魏池跃伸手抓住纪年纤细的手腕,凶悍地把人扯到面前,“你应该有什么技能吧,能预测出什么吗?别耍花招我警告你。”
“额……有,但现在还不能用。”纪年挣不脱他,小机械师的身量在快反组调查员面前实在显得瘦小,像小鸡被老虎按在爪下一样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孱弱地叽叽叫。
扫描器再一次发出刺耳的警示音,随后,在密不透风的墙壁上,瓷砖墙掀开了公交车投币口那么窄的一条,一双眼睛从黑暗中幽幽地睁开,眼睑没有睫毛,瞳仁空洞无神。
魏池跃被墙壁后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拿起刀走过去,不由分说朝缝里一插:“什么人,装神弄鬼的。”
那人嘿嘿地笑起来,隐没进黑暗中,等魏池跃抽出刀子,他又凑到缝隙前,语速缓慢,沙哑地问:
“封闭密室内有个密码器,密码为四位数字,如果输错,就会启动房间内的防入侵激光,小明收到了同伴发来的密码‘9069’,输入后,防入侵激光启动,把小明射死了,请问这是为什么?”
“啊?你问我啊。”
“你们可以提问十个问题,我将回复‘是’或‘不是’,十个问题之内如果没能说出正确答案,你们所在的房间内就会启动防入侵激光。”墙后的人不停地发出“嘿嘿”、“嘿嘿”的诡异笑声。
他说罢,天花板上的顶灯突然熄灭,在一片漆黑之中,无数红色的光线相互交叉错落地填满整个空间,以此来证明那番威胁所言不虚。
顶灯再次点亮,安全门上方的安全出口灯牌突然跳动,上面显示的图案变成了一串倒计时,从十五分钟开始倒数。
嘈杂的砸门声将实习生们惊醒,遍布锈迹的铁门上已经被外面的上吊活尸砸得坑坑洼洼,倒计时已经很清楚,意味着十五分钟后,这道安全门将被外面的尸潮冲开,整个空间都将被活尸淹没。
“我草,这就开始了?”魏池跃摸着下巴紧张思考,“小明输入了同伴发来的密码,然后被防入侵激光射死了,那,是同伴谋杀吗?”
【不是】
艾科跳起来捂住他的嘴:“你他么别乱问啊,只有十个问题的机会!”
魏池跃大吼:“那你们倒是问啊!十五分钟后那帮尸体就冲进来了!”
车恩载还算冷静,闭眼沉思了一会儿,问:“是小明看错密码导致触发了防入侵装置吗?”
艾科屏住呼吸,浑身绷紧,恐怕他们再问出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啊……还好。”艾科松了口气,紧接着道,“我觉得这种关卡还是请教一下技术员们好些。”
魏池跃抿了下唇,原地徘徊了两圈,撑着膝盖弯腰问郁岸:“大技术员,我们下个问题问点啥好?”
这大个子还挺能屈能伸的。
郁岸蹲在地上,拿刀尖在地上划道子,看上去在发呆。他把密码9069划在了地上,翻转一百八十度阅读,然后淡淡问:“正确密码是6906吗?”
“耶!”魏池跃双手握拳,“还挺行的。我们接下来问点什么?”
艾科也蹲过来:“那有可能是镜子反射的,接下来就问是不是镜子传递的密码?”
车恩载摇头反对:“那也有可能是玻璃去反射的,问题重点应该是反射。”
“万一这个题有科幻元素呢,小明和同伴可能在两个方向不同的空间里。”艾科说。
“这太扯了吧?”魏池跃摆手。
“怎么不能呢,他问问题的目的不就是想让我们答不出来吗?”
“你问技术员,让技术员说谁有道理。”
郁岸很少与一群人这么近距离地聊天,有点不自在,不自觉地往远挪,但另外三个调查员讨论得热火朝天,见郁岸挪开就跟着一起挪过去,让郁岸无处可逃,魏池跃甚至一把搂过郁岸肩膀:“兄弟,我们的思路有毛病没?”
郁岸:……
他扭头望向被排挤到一角的纪年:“你想说什么。”
纪年扶着手臂淤青,走近他们,抿唇轻声问:“这个故事里,只有两个人吗?”
【不是】
故事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不止两个人?”魏池跃搓搓鼻子,“什么意思呢,小明、同伴,还有把他俩关起来的人?把他俩关起来的人给了同伴密码,同伴再发给小明,但小明输错了。”
躲在墙缝后只露一双眼睛的古怪男人,瞳仁跟随着房间里人的移动而左右瞥,很瘆人。
“他在引我们进思维误区,从‘同伴’这个词开始。”郁岸蹲在地上用刀尖在地上乱划,“不是把他俩关起来的人,应该是指不止一个同伴。”
“如果他利用词汇来误导的话,这个题目就要重新读一遍了。”
“封闭密室内有个密码器,密码为四位数字,如果输错,就会启动房间内的防入侵激光,小明收到了同伴发来的密码‘9069’……”郁岸闭上眼睛回忆问题的原话,轻声复述,“输入后,防入侵激光启动,把小明射死了,请问这是为什么?”
在他小声复述的同时,纪年的嘴唇也在跟着动,他也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
“我去……听一遍就能记住吗。”几个调查员面面相觑,魏池跃挠头:“我要有这本事也不至于考不上学,咱公司招技术员门槛比我想得高。”
“那你们快想啊,已经问了四个问题了,还剩六个问题,我们不捣乱了。”
郁岸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具体执行输入密码这个动作的人,是小明吗?”
【不是】
“!”魏池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捂着嘴没敢出声打扰技术员们的思路。
“所以是同伴A把正确密码发给了小明,小明把错误密码告诉了同伴B,同伴B输入了错误密码,导致小明被杀。”
【是】还剩四次机会。
“现在的问题只剩下小明为什么会看错密码。”
郁岸与纪年对视一眼,纪年问:“三个人分别关在封闭密室的三个隔间里,互相不能看到吗?”
【是】还剩三次机会。
郁岸问:“小明与同伴所在的空间的重力是同一个方向吗?”
【是】还剩两次机会。
纪年问:“小明面前用于显示密码的显示器是倒着放的吗?”
【不是】还剩一次机会。
三个调查员紧张地数着询问次数,魏池跃捂着嘴的双手都在向外渗汗,安全门外的捶打和抓挠声越来越激烈,门上方显示的倒计时也进入了最后五分钟。
“快啊……外面的上吊尸体马上就冲进来了……”
上吊尸体?郁岸一怔。
他提着消防斧缓缓起身,铁斧前端拖在地面上摩擦,拖出一道白色划痕。
“总得有什么是倒着的吧,不是空间重力,也不是显示器。”郁岸提起消防斧,面向躲在墙后只露一双眼睛注视他们的男人,“是小明的头吗。”
墙上扫描器的红光骤然熄灭,绿光大亮。
【回答正确】
伴随着滋啦滋啦的警报声,墙壁从中央的缝隙向两侧拉开,一直透过墙缝盯着他们的古怪男人终于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具硕大无比的身体,半身埋在地下,并不肥胖,而是从骨架就要比人类大上数倍,双臂瘦长,他的头翻转一百八十度耷拉在胸前,像一颗倒挂在细秧上的浮肿白瓜。
如此巨大的一张僵尸脸上,却长着和正常人一般大小的五官,看上去极不协调。
一条陈旧的上吊绳从房顶垂下,粗重的绳索紧勒在男人脖颈上,正是男人倒垂头颅的罪魁祸首。
男人头顶亮起一条长长的红色光带,似乎是游戏里boss的血量条,在血条上方显示出boss的名字——“小明”。
有人回头看了一眼安全门:“倒计时没停,还剩四分钟门就破开了!”
郁岸双手紧握消防斧,在那倒头怪物抬手打来时,抡圆双臂迎头砍上一斧,细长手臂裂开一道伤口,从中迸发出腥臭的黑血,抬头再看小明的血量条,竟然只减少了微不足道的一小块。
要知道自己可戴着强化力量的精进徽章,这伤害也太刮痧了。
他还想再冲,去试探其他的要害,可小明另一条长手臂也抡了过来,两条面条般可以随意弯折的手臂攻势密集,他甚至只够躲闪,找不到机会输出。
狭长手臂凌空下砸,从郁岸头顶笼罩一团阴影,眼看就要像拍蚂蚁一样砸下去,郁岸忽然身体一轻,登时天旋地转。
魏池跃那大个子竟将他扛到了肩上,看似剽悍的体型其实敏捷有力,在长臂挥打下左闪右避,回头对其他两人吼道:“保护技术员!”
郁岸一时没反应过来。
总是独自一人应对危险,他不习惯向周围人陈述战术,也从不期待得到配合,这声吼仿佛照进蒙昧深渊的光线,他莫名想起自己将纪年推进淘汰井里时,纪年扔上来的精工腰带,还有那句固执的“技术员不能输”。
郁岸被妥善地放到相对安全的远处,纪年也被车恩载推了过来,他双腿发抖,双手握着尖刀刀柄,有点打哆嗦。实习阶段就遇到如此艰难的考验让他有点打退堂鼓。
“这么胆小,干嘛来地下铁应聘?”
“缺钱。”纪年不假思索回答。
“你师父给你钱?”郁岸问。
“……”纪年抿唇,“我不是叛徒。”
“我知道。”郁岸回答。纪年这种智慧和胆量成反比的人,不太可能做叛徒那样亏本的买卖。
但这并不是郁岸关心的事情,他可以为了得到更高的奖励而留下叛徒,也可以为了切断传视芯片而杀死一个无辜的实习生,是否无辜从来不是他的判决标准,利益才是。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会让郁岸心情更轻松一些,可能原因是回家之后不会因为杀掉同事被面试官批评吧,他也不知道。
纪年从没想过能从郁岸口中得到信任的答案,他握着尖刀呆住,眼睑慢慢泛红,哽咽地嗯了一声:“你信我?”
郁岸从他身边经过,状似无意地在他耳边掠过一句:“信你不是叛徒。但是这副本里有预言家这个角色吗?”
纪年肩膀微颤。
三位调查员一直在与小明周旋,魏池跃要过郁岸的消防斧和麻绳,将自己的尖刀紧紧绑在斧头上,然后高举斧柄,在长手甩来时朝天一跃,强壮的身躯拼命舒展,像一张勒紧的弓,迅速回弹,借着全身的力量向下一掼,带着铁斧重量的尖刀沉重地贯穿小明的一条手臂,将那条蚯蚓似的长手钉在了地面上。
艾科和车恩载联手对付另一条手臂,虽然小刀的伤害刮痧,但磨上一段时间后,小明的血条也向下掉了三分之一。
趁调查员们冲锋,郁岸得以认真观察boss的行动方式,小明至今没有挪动过位置,而且只有上半身露在地面之上,那么他整个人应该处在一个直立的状态。
他将视线投向小明脖颈上的粗重麻绳,麻绳绷紧,从张力上来看承受着相当大的重量。
“他靠这根绳子吊着脖子!你们拦住他的手,我去砍绳子!”趁小明抬手砸来时,一个闪身,隐没进了顶灯在长手下投映出的影子中。
亡湖面具的作用,让使用者与黑暗融为一体,像亡湖寄生者一样,在黑暗来临时借着阴影的笼罩趁机突袭。
郁岸的影子凭空消失在了眼前,小明疑惑地张口大吼,长臂剧烈甩动,郁岸跟随着阴影的移动迅速向前奔跑,将尖刀叼在齿间,双手扒住小明倒垂的脑袋,蹬着他朝天的鼻子和眼睑向上爬。
小明怒吼,收回长臂在自己脸上摸索抓郁岸,魏池跃冲上前去,用身体抱住那只长臂,低吼一声,拼命向远处拽。
郁岸瘦且轻,动作异常灵活,迅速爬上了小明弯折的脖颈,举起尖刀劈砍套住他脖颈的上吊绳。
麻绳一顿一顿地被割开,小明的身体也不停向下坠。
一声咆哮响彻整个空间,钉在地上的斧柄松动,轰的一声被小明挣脱,长臂高高甩起,狠狠砸向自己的脖子。
郁岸跳起来攀住了麻绳,那长手从他脸颊边呼呼扫过,将他手中尖刀扫飞,当啷掉落在地上。
“给你——!”纪年用力将自己的刀抛向郁岸。
可他力量不够,尖刀在抛物线的最高点开始逐渐偏离。
在刀开始下坠的瞬间,车恩载单手撑地翻身,双腿从空中扫过,踢了那尖刀一脚。
尖刀朝麻绳飞去,被郁岸稳稳接在手中,双手握柄奋力割过麻绳最后连接的那一块细线。
麻绳崩断,小明的身躯完全靠这根上吊绳支撑,于是向下坠去,最后一只手还死死攀着地面边缘。
郁岸在麻绳断裂的刹那就跳了下来,走到小明垂死挣扎的那只手前,冷漠踩下。
巨大的躯体从坑中坠落,逐渐被深坑吞没,十几秒后才听到砸在地上粉碎的巨响。
安全门倒计时归零,门锁爆开,堵在门外的尸潮撞破墙壁一拥而入。
马戏团幻室内,紧急秩序组的两位骨干职员小齐和小安及时赶到,让其他守着实习生们躯体的城市巡逻组队员长松一口气。
这两人是昭组长的得力下属,负责紧急秩序组的各项行动。
小安一马当先冲进马戏团帐篷内,挡在昏迷的实习生们面前,眉心镶嵌的红级功能核-紫气东来亮起微光,大声道:“邪灵退散!”
邪祟不侵的能力使她能驱散大部分召唤物,漂浮在帐篷周围的毒液气球便应声消散,化作一缕烟灰落在地面上。
小齐冷静安抚周围队员:“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在城市里屠杀实习生,现在更该担心的是游戏幻室里面的情况。”
几分钟过后,匆忙的脚步声从帐篷外接近,帐帘突然被一把银色细剑洞穿,匿兰用剑尖挑开帐帘冲进来,因为跑得太急胸口急促起伏:“赶上了吗?大小姐让我们过来帮忙。”
火焰圭紧随其后,他赶路赶得太猛,双手撑着膝盖喘气,额头的汗珠被炽热的体温蒸发,温度逼近零下的帐篷里一下子上升了好几度。
盯在电脑前的雍郑摇头:“晚了,第二个场景副本已经启动了,必须等他们到达场景最后的存档点,你们才能进入替换。”
若是他们早到一步该多好,以匿兰和火焰圭的战斗力,肯定不会让局面变得如此被动。
“你们哪儿也别去,在这里等待替补。他们一定能撑到存档点,我觉得行。”
“怎么少一个人?”匿兰撑着腰打量四周,没见到郁岸。
“为了引开魔术师,被组长带走了。”
安静的卧室中,木地板在地暖的烘烤下升起暖意,浅蓝色的星月窗帘密实地遮挡住从院子里吹来的冷风,靠墙并排摆放着三套少儿桌椅,一套粉色,两套蓝色,桌上分别放着一些文具盒、削笔器还有几本口算题卡。
郁岸躺在一套上下铺的单人小床上,头上贴着链接器,依然昏迷不醒。
一只小手伸过来,轻轻拨了拨郁岸的睫毛,床边响起细碎稚嫩的讨论声:“他怎么只有一只眼睛?”
“坐公交车落下了吧。”
“爸爸有很多眼睛,可以借给他一只。”
“可以五块一天租给他。”
卧室上方悬浮着一只眼球,偶尔旋转一圈,扫视房间里的情况,起到安全摄像头的作用。
客厅外的防盗门钥匙转动,蛤白带着一身寒风拉开门走进来,提着一塑料袋虾仁和一个小冬瓜回来,将外套上的薄雪抖落在门外,扯掉头上的针织帽,揉散白色的卷发,边换鞋边叹气。
卧室里拖鞋吧嗒吧嗒响,三个小孩风一样接连跑出来,围到蛤白身边偷瞄晚饭吃什么,两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共同点是裤子后边都拖着一条黢黑光滑的蝌蚪尾巴。
“谁让你们过来的,去盯着他去,别让他醒来跑了。”蛤白训道。
小女孩说:“刚刚大爹来送过东西,说最近漂移飞车和地下铁要开战,叫你没事不要出去。”
小男孩轻松地拎来几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放到餐桌上,袋子外印着“袁哥小卖部”的字样,一袋蔬菜,一袋水果,一袋辣条薯片摇摇冻之类的垃圾食品,起码够吃一个礼拜。
“他人呢。”蛤白随便翻了翻零食,把容易变质的塞进冰箱里,零食一点点被拿空,塑料袋最底下放着一把沉甸甸的手枪,弹匣是满的。
“蹬着新买的小三轮走了。”另一个小男孩说,“还拿走了你的骷髅头,说小卖部缺一个音响,这个正好。”
“他对那东西有什么意见啊,天天盯着不放。”蛤白手上一顿,一股气憋上心头,咬牙骂道,“什么大爹,兵痞子天天教你们没用的,写作业去。记得等闹钟一响就给郁岸把画中取物核塞回去,忘了昭然得跟我拼命。”
三只食人蝌蚪摇着小尾巴如鸟兽散。
刚骂完昭然找一个人类少年契定是异想天开,可自己的生活还不是一地鸡毛,与人类高手契定在某些方面也不尽如人意,比如那家伙穿越自己布下重重陷阱的郊野小院,如入无人之境。
————
傍晚天下起小雪,路上行人稀少,到了郊野就更显得荒无人烟。
日光匿迹,昭然顶着冷风和薄雪穿过干枯的树林,分不清头顶的白雾是褪色的长发还是积雪。
雾雪天里,他轻车熟路穿过一场伪装成荒凉坟地的幻境,地面跟随他的脚步升起战神旗帜的金环,空中漂浮的燃着鬼火的头颅自动飞离,聚拢过来的干尸手臂惶恐退散。
等绕过几番阴森的鬼打墙,眼前才豁然开朗,得见一排整齐漂亮的花园栅栏。
栅栏里培育了不少常绿的小灌木,还有一些等到春夏才会开花的枯草,昭然手一撑轻身翻跃栅栏,不小心踩断了一颗花苗,紧张兮兮地左右查看无人发现,这才蹲下去把花苗伪装成被野猫踩断的样子,继续向院里走,在大门前坐下来。
他坐在台阶上歇了口气,从风衣内兜摸出一个绒布盒子。
皮手套在绒布外蹭了蹭,抹掉粘在盒外的风干血迹,掀开了盒盖。
里面安放着一颗散发银色辉光的畸核,畸核表面纹路是一张红桃A扑克牌图案,畸核上的余温还未完全消散,琥珀质感的表面沾着血。
绒布盒子是他在魔术师的礼帽里找到的,他蹲在血泊中的尸体前挑挑拣拣,看中了这个适合盛放礼物的容器,随手把里面的道具钻石戒指扔掉,放畸核刚好合适。
雪越来越大,在地面上积了一层,但昭然身边一圈都被他身上的暖意融化,打湿垂落的衣角。
背后的大门忽然推开,门里的灯光照在昭然身上,蛤白靠在门框边:“你怎么不进来?”
昭然的发丝和瞳仁一下子褪成白色,雪花在头顶融化成水,湿漉漉地沿着发梢向下滴。
“等身上的血干一干,省得弄脏你地板。”
“放屁,滚进来。”
“哼哼。”昭然笑着起身迈进门槛里。
他换上拖鞋,径直朝郁岸躺的卧室走去,三只小蝌蚪正趴在昏睡的郁岸身边看故事书。
小女孩注意到有人进来,扬起头张望,另外两个小孩也跟着一起抬起脑袋,跳到床底下跑到远处围观。
“小叔身上都是血。”他们窃窃私语,“他又去‘上班’了。”
昭然看了看自己袖口和衣摆上的血渍,故意用一副可怖表情扭头问他们:“还新鲜呢,要不要尝尝?”
三个小孩被吓跑,甩着小尾巴飞出卧室,跑到厨房找蛤白撑腰。
昭然乐得安静,放松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看了一眼墙上的猫头鹰挂钟,俯身把郁岸手臂搭到肩头,托着膝弯抱起来,带出卧室。
蛤白正好拿碗筷出来,回头瞥他:“狗下个崽都不像你似的叼来叼去,放我这儿还能丢是吗。”
昭然单手抱着郁岸,一边穿鞋开门:“不是,我把他送回马戏团幻室,现在急救组都在往那儿赶,还有个很可靠的急救组实习生,她在身边更能多一层保障。在游戏幻室里受重伤,现实大脑会严重受损的。”
一颗眼球从家具缝隙中钻出,挡在门口盯着昭然,用死亡凝视让他无法再迈出另一条腿。
蛤白不轻不重地把一摞碗放在桌上:“我还能让他死在我家?”
有了这句保证,昭然从善如流,迅速关上房门退回来。大哥的能力他很清楚,他只是怕大哥不管郁岸,放任他自生自灭,或是再以此为要挟,要自己发誓不要再见郁岸。
“让他也一起吃。”蛤白在桌上分了六副碗筷。
一颗眼球浮到郁岸面前,光滑表面与他额头相贴,在眼球和皮肤之间形成了一股肉眼可见的银色磁场,眼球自动飞到郁岸头顶,视线一直向下凝视着他。
郁岸手臂微动,从昭然怀里跳了下来,自然直立在地上,睁开了眼睛。
“嗯?还能这样?”昭然抬手在郁岸眼前晃晃,郁岸瞳仁无神,只是一具被操控的行尸走肉,可以凭本能和潜意识做一些简单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