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鹤禅渡垂眸认真冲茶碗的样子,关醒想起那个礼物里的夹着的一张贺卡,上面带着和他身上一样淡淡的味道,还有好几行啰啰嗦嗦整齐大气的字:关醒,我觉得乐高城堡不够,所以我把我18岁生日攒着没许的三个愿望都送给你,可以随时兑现的那种哦!我希望你不仅生日快乐,还要天天快乐好吗?(PS:愿望只能找我兑现!!!)
“鹤禅渡。”关醒一脸正色的喊他的名字。
鹤禅渡放下茶壶,看着对方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关心发自内心的诚恳的同鹤禅渡道谢,不知道究竟是感谢他陪自己过生日、送自己礼物,还是感谢他喜欢自己。
......
闻言半晌后,鹤禅渡猛地转过头不看关醒,只在侧脸处吝啬的露出一个酒窝,像是嗔怪一样,轻轻道:“啰嗦。”
看他不生气了,关醒面上笑着,心却沉了下来,其实他的后半句话中原本还有个但是,他应该告诉鹤禅渡不要再他身上白费力气了,自己和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一想起学校、父母、性向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喘不过气了,他的肩上已经扛不起哪怕一片羽毛,而鹤禅渡喜欢他,估计也是因为自己有意无意间算是救过他几次,他把感激当喜欢吧。
他还是不太相信或者不愿相信鹤禅渡。
服务生的敲门声打断了关醒的沉思,问两人点的鱼头想选用什么鱼来做,要几斤的鱼,可以和他一起去前面的鱼池里现挑。
于是关醒就和鹤禅渡一起去外面池子里挑,这是一家很有名的海鲜饭店,人来人往,上座率很高,鱼池就在一个专门的玻璃小房子里,房间里还有一个秤,服务员在这里现捞现杀。
鹤禅渡满池子找最活泼的那一只,关醒则百无聊赖的来回打量排挡,彼时天刚擦黑,饭店里已经坐满了人,麻香四溢,关醒吞了吞口水,看见服务员端着一锅油花蹦溅,滋啦作响的鱼头放在了不远处的客座上。
等服务员上完菜,转身离开时,顺着那散乱的热气,关醒看见了客座上男人的脸。
满脸遮挡不住的笑意,开心的不得了,对面的女人也是,眼皮上的金粉夹在笑起来的褶皱里,鲜红的唇笑起来用手也挡不住,看着那亮晶晶的艳丽唇色和卷曲的烫发,关醒回想起母亲清淡的薄唇,她基本不涂口红的,头发也是润顺的黑长直。
鱼上来了,男人夹起鱼脸颊上最嫩的肉放到女人碗里,女人却不满意似的做作摇头,男人无奈的笑笑,只好重新夹起一块喂到了女人的鲜红大口里。
两人来来往往,你侬我侬,亲密至极。
关醒看着男人喂鱼的动作,翻涌的脑袋里恍惚间终于抓住了一点清晰,他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男人也这么喂过他吃饭的,用鸡汤泡着一点点米饭,蹲在他面前示意一般的长大嘴,等五岁的关醒跟着张开嘴巴,米饭被成功送给嘴里。
等看着关心咽下去,男人会笑着摸摸他的头发,然后不停的夸奖他:“真棒,我儿子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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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慢动作回放一样,看着筷子上的鱼肉被一点点送到女人鲜红的嘴里,看着两人露出的堪称甜蜜的笑容,关醒呆滞在时间里看了一部默剧,他极缓慢的分析着画面里的一切因素,男人眼角的纹路、嘴角的笑容、拿筷子的手指、女人红色的指甲、白色的裙子、棕色的头发,甚至包括那桌子上鱼头瞪大的黑色眼珠,一帧帧不放过。
与那鱼的灰色眼珠对视,恍惚间关醒从里面看见了自己的身影,摇摇摆摆、死不瞑目一样,他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了,可还没来得及哀嚎,视线里的一切开始失色,关醒抬起手盖着痛得要瞎了的眼睛。
......
不.....不是....真的.....
手指露出一点指缝,他不死心的去看,越真切,身体越痛,就像是凌迟一般,从心脏开始一点点往下片,关醒遭不住,难受的弓起身子。
他使劲儿呼吸,却一点氧气都没有吸进去,从鼻孔里涌进来的都是水,他开始窒息,脸从刚才的灰败开始变向另一个极端,眼神失焦的瞬间他看见那玻璃鱼池里淹了个浮尸,努力辨认了半天,才看清那肿胀泡烂的脸是自己的。
.......好可怕.....怎么办.....好可怕......
关醒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极致的寒意,冷的他牙齿不自觉的上下打颤,明明还是夏季,他一个接一个的打寒颤,皮肤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像是电影尾声中一切的温暖的假象终于被戳穿,留下了一个令人细思恐极、不寒而栗的真相。
他看了好几遍,血淋淋刻在心里,接受不了....
“怎么了?关醒?”鹤禅渡看见了他的异常,连忙去扶他,弯着腰去看他瑟缩躲起来的脸:“你怎么了关醒,你是不是那里不舒服?告诉我。”
关醒说不出话,片刻后只是艰难的抬起头,露出一张大汗淋漓又死气冰冷的脸,像是刚刚从冰水里捞出的纸扎花,鹤禅渡几乎是瞬间就难看了脸色,他伸手紧紧抱着关醒,把他放在最近的椅子上,掏出手机就要叫车,手却关醒一把紧紧拉住,同样是刺骨、湿淋淋。
他张口说的话气若游丝,鹤禅渡攥着他的手想要贴近去听,却看见关醒猛地用手捂住了嘴,瞪大了空洞无神的眼睛,接着就开始干呕,一下又一下,接着他猛地站起来,推开鹤禅渡,冲进角落的洗手间。
鹤禅渡紧跟追他,一把掀开洗手间的帘子,听见了更剧烈的呕吐声,他冲进角落的隔间里,看见关醒虚弱的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他吐得太用劲儿,像是要把所有的不干净都排出去,鹤禅渡瞳孔一缩,看见了他呕出的血丝。
他冲出去手忙脚乱的接了杯热水,一路奔回去,热水只剩下了半杯,剩下的全撒在了他手背上,鹤禅渡跪在关醒旁边,开始轻轻的拍他的背,等关醒实在吐无可吐了,他给趴在马桶上恍惚的关醒喂水。
“关醒,关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看着关醒把水喝下去了,他又去拍关醒的脸,关醒不说话,他就不停的在眼前晃自己的手。
艹!到底怎么了?!急死他了!
“珠珠....珠珠”鹤禅渡心焦,瞳孔里都是裂缝,他趴在关醒面前,乞求道:“你说话啊珠珠,你就说一句...一句话行不行,你别吓我啊......”
关醒垂着眼睛不回应他,不知不觉鹤禅渡的舌头已经被自己咬的的鲜血淋漓,他咽下一口血腥,伸手去揽关醒的背和腿,要把他抱出去拦车去医院。
人刚刚抱在怀里,关醒却突然开口了,声音嘶哑残破:“鹤禅渡,我没事。”
“没事个屁!你都快把胃吐出来了,我带你去医院!”鹤禅渡第一次在外面爆粗口,眉头紧锁,唇抿死,五官因为神情暴烈更加张扬,像是把开了刃的横刀,戾气伤人。
关醒摇摇头,他浑身在颤抖,汗大颗大颗的从鬓角发丝往下流,看着鹤禅渡焦急的样子,他露出一个几近于惨烈的笑容来安抚他。
“等等吧.....一会去。”因为这个笑,他干涸的唇撕裂出一道鲜红的伤口,等那血珠越变越大,顺着唇留到白色的下巴,留下奄奄一息的血渍,关醒继续呢喃:“等我父亲和他的小三走了,我们再出去吧。”
......
等他说完,不去看鹤禅渡的表情,关醒轻轻闭上了眼睛,他实在太累了,脑海中一片剥离不开的混沌,它们一点点吞噬着自己,关醒不再挣扎了,恍惚中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刚刚亲眼看见的不过是一场荒诞的虚幻,只是他才骗自己一秒,鹤禅渡就要把他拉回来,因为他抱自己抱得实在是太紧太紧了。
眼皮重的厉害,鼓起了圆圆的包,又酸又涩,泡着整个眼球麻痛,关醒被迫缓缓睁开,没有眼皮的遮挡,那积蓄在瞳孔中的痛苦终于混合着泪水流了下来。
他看着眼泪一滴滴砸在地上,砸下来一滴,他就念一遍:“骗子”,他念第一遍心被凌迟完了,第二遍轮到肺,第三遍是肝,等到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刺穿的时候,身体空荡漏风的时候,他才忽然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鹤禅渡,于是呆愣愣的抬起头,用气音再次安慰他:“没事的.....我没事的.......”
........
鹤禅渡心快要疼死了,一呼吸带着胸腔闷闷的痛,他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伸手去擦关醒的眼泪,却无论如何都擦不干净,他第一次害怕,怕关醒是把全身的血化作了眼泪在流。
“珠珠....珠珠....不哭....不哭....”,他抱着关醒,坐在脏污的地上,用手轻轻拍打着关醒的背,一遍又一遍,关醒破碎的脸庞,绞紧的眉头、滚烫的眼泪还有自始至终都在痉挛的身体在无声的哀嚎,它们同关醒一样被折磨的没了挣扎的力气,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但鹤禅渡就是听见了它们气若游丝的声音,一声声的像是控诉,又像是求救:“救救我......谁能救救我啊......救救我啊....”
有生以来,鹤禅渡的心被一只手紧紧的、重重的抓了一把,他失力一般的垂下了头,像一只悲鸣着戳弄着伴侣尸体的鹤,悲戚心酸,这种陌生又痛苦的体验是他从关醒身上得到的。
他将脸紧紧贴在关醒的脸侧,等那潮湿的泪水沾满自己的脸时,鹤禅渡将嘴里的鲜血再一次咽下,他觉得自己是个怪物,用关醒的苦难为药来填补治疗自己作为人的缺失,但他还是斗胆的轻轻用嘴唇含掉了关醒的眼泪,陪着他蜷缩在这个逼仄肮脏的空间里。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关醒闭着眼睛做梦,被拉扯进过往里,看着曾经的和蔼可亲的父亲陪年幼的他玩闹,又在即将沉溺的时候陡然想起现实里的背叛,梦里都备受折磨、浑身冷汗。
鹤禅渡则就这昏暗的光只看他一个,看见关醒神情惊惶时,就喊他的名字,揉揉他的脸,把他从噩梦里拉出来。
等到时间过去很久了,关醒的眼泪流尽了,闭着眼睛彻底睡了过去,鹤禅渡放下轻轻拍打的手,将他安稳的背起来,走出了饭店,走到了大路上,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中心医院。”他将关醒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让他睡的安稳。
一闪而过的街灯将关醒的脸映的忽明忽暗,照着那张被泪冲刷的破损的脸有了点色彩生气,用爬满红血丝的眼睛注视着身下的关醒,鹤禅渡擦干他脸上最后一点水渍,低声道:“珠珠,别怕,我能的,让我来救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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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醒恢复意识后,听见耳边有压低的说话声,他缓缓睁开黏滞的眼皮,看见了挂在输液架上的药瓶。
“鹤...鹤禅渡....”
“在,在呢”虚晃的人影很快就冲进视线里,变得清晰真切。
关醒坐起来,低头去找自己的鞋:“不、不打针。”
鹤禅渡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半跪在他面前,眼中是不消散的忧虑,不复水润的唇说着吓唬关醒的话:“不行,你急性阑尾炎,不挂水难受死你。”
关醒必须要走,他拍拍鹤禅渡的手,勾出一个虚弱的笑:“没事的,我回去吃点药就可以了,我要回家了....”
“关醒!你....你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鹤禅渡瞬间提高了声音,眉头一皱,张牙舞爪的要吃人,可看见关醒的样子,又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
关醒根本没被吓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应很慢,眼神飘忽着,直到看见上的挂钟,才缓缓开口:“鹤禅渡,我想回家,我得回家了....”
听着关醒空洞缥缈的声音,鹤禅渡心猛地一缩,他伸手去摸关醒的脸,冰凉凉的,像是刚死去的人。
“关醒....关醒。”他凑过去轻声呼唤关醒的名字,关醒很久才回应他,直勾勾的望着他,平静的重复着我要回家。
鹤禅渡彻底没了办法,他去捏关醒的脸,往日里关醒最讨厌这样了,但现在却不理他,鹤禅渡心里针扎一样难受,他舔了舔干裂的唇,朝关醒勾起一个勉强的笑:“好好好,别生气,我带你回家。”
一路上关醒都没说话,鹤禅渡暖他冰冷的手,悄悄观察他极致平静的神情。
等到小区了,关醒反应回来些,缓慢下了车,关车门时还弯腰客气的同鹤禅渡道了谢。
鹤禅渡连忙跟着下车,关醒疑惑皱眉:“我要回家了,你也快回家吧。”
鹤禅渡快步走到关醒面前,又去拉他的手,果然,暖了一路才有了点温度的手刚下来又冷了:“关醒,现在有点晚了,我...我一个人回去...害怕,我能不能..能不能住你家?”
他小心翼翼的觑着关醒,语气是试探性的祈求。
关醒摇头:“不行,我母亲不习惯外人来家里,你快回家吧,到家了给我说一声。”
鹤禅渡不甘心,他又看了眼手表:“现在已经快九点了,比你母亲规定的时间玩了一个半小时,这样吧,我不住你家,我上去和她解释一下,这样她..也就不会生气了。”
“真的不用了。”关醒挣脱开他的手,勾出一点点笑:“我母亲很大方的,不会生气的,我累了,我要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话毕,利落转身,走进了黑黢黢的楼洞里。
鹤禅渡一点都不想让他离开,他将关醒平静身体下被冲撞碾压的支离破碎的内里看到的一清二楚,他的手努力的透过外面破裂的缝隙去够,想要捡起这些碎片,将它们重新拼好,好让关醒不在那么痛苦、煎熬,但没用,他够不到,关醒也一步步的离开了。
猛然间,一阵风吹过,鹤禅渡打了个寒颤,像是被冻着一般,但他清楚,不是的,他是在害怕,他害怕明天看见关醒青白的脸蛋、虚空的眼神和再也不会笑的嘴巴,他害怕看见明天从这里出来的是更加破碎的关醒。
他的珠珠被摔的太疼了,他捧着他给它吹气,看着它身上破碎的裂纹,心痛得滴血。
关醒回家的时候,客厅里空荡荡的,像往常一样把鞋摆放好,把书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转头望向饭厅,看见饭桌上摆着一个熟悉的陶瓷碗。
他像是走在冰天雪地一样的缓慢,等吐过一圈又一圈的寒气,他才走到那只碗面前,慢慢端起来,低头去看里面挤在一起、破烂饱胀的水饺。
很奇怪的,关醒空的漏风的心竟突然升起了一丝温暖,有种荒谬如幻梦的幸福感,觉得还有人记着自己,愿意施舍他这个无处飘零的人一碗饺子,心中升起了微妙的感激,可下一秒,他胃里又开始剧烈翻滚,看那碗坨在一起的饺子,越看越觉得像他们这一家,明明过不到一起,还要硬过,一个抱着一个,只是为了表面的风光,死不撒手,然后齐齐烂在碗里,惹下一室的腥臊。
这时身后的门开了,关醒轻轻放下碗转身,看见了站在客厅阴影里的盛新雪。
盛新雪拿着空杯子出来接水,看见关醒回来了,她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开始皱那在关醒面前很少舒展的眉:“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怎么才回来?!”
关醒看着盛新雪身上白色的睡裙忽然想起白天看见的那个女人,她穿着一条修身的红裙,鲜艳的刺眼不及母亲优雅,他又去看盛新雪的面容,即使是皱眉,但他依然觉得母亲很好看,比那个女人好看。
所以他想了一路了,还是没想明白,到底....到底是为什么呢?
“关醒!你问你话呢!怎么回事!”
关醒回过神来,看着盛新雪不虞的神情,解释道:“我和同学去吃饭了。”
“谁允许你.....”
“母亲”关醒突然打断了盛新雪的话,他用冰凉的眼珠死死看着她,记录她的神情:“我看见父亲了,他没去出差,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话落,空间瞬间静滞,黑暗开始吞噬一切,关醒就在这样长久而苍白的空荡中开始一点点窒息,他望着盛新雪同样长久静默、沉寂的神情,心里空荡的房子开始崩塌,瓦解,他用身体吸气,却被胸口的石头牢牢堵塞,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被夺去了呼反应的能力,但有个情绪还活着,他控制不住,于是笑出了声。
嘶哑的笑声在空间里突兀的回荡着,他勾着嘴笑的大声,停不下来,身体是真的觉得好笑,他一边笑,一边告诉盛新雪:“母亲,父亲他出轨了,他出轨了啊。”
盛新雪起先还惊愕的看着他,后来听见这几近于惨烈的笑声,终于往前走了几步,她接近关醒,露出了点平生难见的无措:“关醒...你冷静点。”
关醒看着盛新雪见鬼一样的表情,笑的更大声了,像是听见了什么惊天的笑话一样:“冷静?母亲?你竟然叫我冷静?!”。
他笑的东倒西歪,往前踉跄几步,破碎的瞳孔钉着盛新雪:“你早就知道父亲出轨了吧?回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告诉你?我该怎么让你在知道这件事后不受伤?可当我下定决心告诉你了,你的表情也让我明白,你其实根本就不在乎父亲到底有没有忠诚于这个家,是不是?”
他就站在盛新雪面前问他,窗外一道车灯闪过,盛新雪看见了男孩的脸,唇笑,眼睛也笑,但脸上一片闪烁的透明,那是满脸的水渍,是他的眼泪。
他就这么笑到极致,哭到极致。
盛新雪作为母亲心中钝痛,她张口像要说话,关醒却突然怒吼,声带震动悲鸣:“回答我!到底是不是!!!”
听着男孩胸腔里风箱一样的破败的抽拉声,盛新雪闭了闭眼,最终点头承认:“是,我不在乎,我的婚姻不幸福,我从不对他抱有期待。”
关醒脸比天上的月光还惨淡,想是被一枪射中了心脏,他在死前向后倒去,又咬牙勉强支撑自己站立,痛得连抬起手捂伤口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用最后一点力气问盛新雪:“那我呢?所以我是你不幸福婚姻的失败品?对吧?”
盛新雪眼中涌出了心疼,她伸手想去拉关醒,却被关醒躲开,脸上更无措了,她狼狈解释,唇都在抖:“不是的,醒醒,你才是妈妈坚持这段婚姻唯一的理由啊!!!”
眼泪是一点也止不住了,从下巴落到衣服上,洇湿了一大片,关醒没去擦,只用手紧紧攥住腹部,胃又开始痛了,像要从里面烧死自己一样,绞在一起,他满身冷汗。
听完盛新雪这句话,关醒眼前黑的厉害,好在他想要问的已经问完了,于是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还是别了吧母亲,要离就趁早离吧,算我...求求你们了....别再恶心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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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醒坐在房间里好久好久,天黑的就好像不会再亮了一样,那么浓稠、那么窒息,他坐在这里狭小的空间里,望着窗户却看不见一点月亮,就这么从指尖开始被一点点吞噬。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的门开了,是关醒撑着一副支离骨架去客厅倒水,像是饮恨一般,他喝的肚子胀痛才停下来,抬头看了眼表,不过凌晨三点,时间过的实在太慢太慢了。
他真的想走,不想要待在这里了,一秒都不想了。
放下水杯,关醒慢慢的往门口走去,走到玄关处,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只有轻轻的一声,转瞬即逝后四周归于平寂,虚幻的像是他的幻听,于是关醒趴在门上静静等了等,不久后声音又响起来了,是一声低低的、浅浅的咳嗽。
按下门把手,推开门,关醒的视线随着昏黄的光落在了脚边那个黑漆漆的发旋上,下一秒,发旋消失了,是人抬起了头,慢慢露出了那张原本藏在臂弯里的脸。
他眼神懵懵的,是困极了也没睡的样子,声音也懵懵的:“珠珠,你怎么没睡觉,跑出来了?”
......
是鹤禅渡,身上穿着校服,书包就放在旁边,他一直没走。
一瞬间关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呆愣愣的看着鹤禅渡,震惊他为什么还这里,然后看着对方眼神越来越清明,从刚才的迷蒙中迅速走出来。
“珠珠”对方清醒过后,惊喜的睁大眼睛,猛地站起来,想要凑上前去,但又在半路硬生生停了下来,原本想去碰他的手也攥成了拳头,他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干净的笑,轻的像是怕惊扰到一只蝴蝶:“珠珠.....珠珠....”
他只在嘴里含着他的名字,像是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珍惜又无措,他是顶聪明的人,可除了确定般唤他的名字,心里慌乱到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
“你...你怎么还没走?”,关醒看着面前的人,他个子本就高,现在还站在台阶上,于是就更高了,像棵挺拔的树,它垂颈低头,将如伞的荫蔽遮在自己头上,带着凉丝丝的气息。
鹤禅渡讲不出什么理由,切切望着关醒,许久固执道:“我不回去,不回去....”
自己不能回去的,他要待在关醒身边,关醒不能再有一点裂痕了,他实在是怕,怕他痛的碎了,怕自己再也拼不回去了。
关醒定定的看着鹤禅渡,他应该是很累了,原本剔透的眼白里隐隐碎裂着狰狞的红丝,睫毛疲惫的垂着也压不下眼下的阴影,红润的唇干燥起皮,上面有细碎的伤口和浅不可闻的血腥气,一半是急的,另一半是为了防止自己睡着咬的。
说不出的滋味,像是有酸涩的水一点点从心底往外渗,不到片刻,就已经溢满一颗心,关醒压不出,他缓缓伸手,摸向鹤禅渡的脸,对方只用明亮如星的眸子盯着他,一眨不眨,一动不动,乖觉顺遂。
外面冷,关醒的手心更冷,但对方的热度顺着皮肤的肌理一点点过渡给他,关醒轻轻舒了一口寒气,感觉自己好像活过来了,终于不用被冻死了,他轻轻抿起一点微笑,像是告诉鹤禅读自己没事了,已经好了,却在下一瞬被对方紧紧抱在怀里。
.......
真暖和啊,关醒不自觉的眯起眼睛,水渍顺着眼角落在鹤禅渡的脖颈上,对方似有所感的瑟缩一下,臂弯收紧,将他抱得更紧了,关醒侧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窗外的月亮,很柔和的光铺洒在他身上,一点点吻他,安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