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标扎眼,颜色低调,后门还站了个随时准备开车门的司机。
两人都停脚,就想要看看到底是哪家少爷下村体察民情,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坐在同一个教室第一排的鹤禅渡慢悠悠走过去,上了后车座。
关醒的胳膊都快被掐红了,转头看旁边的始作俑者,这下是真的哭了,面目极其贪婪狰狞:“我也想坐豪车,我也要呼吸豪车里的空气!!!”
关醒使劲扒开张云情:“这样吧,咱两一人扫一辆共享单车,蹬快点儿,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闻见豪车的尾气。”
张云情很不满意关醒这样讲话,又去戳他的痛点:“我刚刚拧你胳膊,你又胖了吧,还是少吃点吧!”
关醒一点儿也不在乎,他只是肚子上和胳膊上有点肉肉,他比例很好,外表就是个小瘦子,他算过了,再吃十盒巧克力棒都没问题。
老师们的改卷速度非常快,周三中午的时候成绩就出来了,下午的时候,年级大表也下来了,关醒如愿以偿的看着自己重新成为年级榜首,而鹤禅渡则退居到了年级第三。
同学们议论纷纷,觉得姜还是老的辣,鹤禅渡这个半道来的转校生还是比不上关大神。
关醒没空在乎他们的看法,盯着年级大表,一科科的比对两人的成绩,相差的很均衡,各科都只相差两三分,就是一道选择的分值。
关醒卸下劲来,他知道威胁生效了,鹤禅渡把第一让给了他。
没有预想中的快乐,关醒反而有些迷茫和失落,他很清楚,自己不是真正的第一。
靠在椅子上,望着大表上位居第一的关醒二字,过来很久,他才想起来,哦,这是母亲想要的,但凡是她要的,就一定要给她,不然母亲会不开心的。
她不开心,自己也不会好过的。
放学的时候,关醒书包收拾的很慢,等到教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转头,看见鹤禅渡还没走,比自己收拾的还慢。
关醒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检查了书包两遍,站起来又坐下三次,才咬咬牙,起身慢慢走到了鹤禅渡面前。
他不敢看他,眼睛只能望着后黑板上的班报,指甲死死扣着着手上的皮肤,声音小的像是在接头:“谢....谢谢你…”
鹤禅渡不说话,像是没有听见。
关醒没办法,只好看他,并且扯了扯他的校服袖口:“内个....呃...谢谢你,我..我是说这次...考试…”
鹤禅渡终于听见了,他放下手里的书,抬头,对上了关醒的视线,轻轻一笑,很友好的样子。
关醒轻轻皱眉,思绪分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鹤禅渡的笑和他这个人很....不搭,眼中的神情和他笑不是一种情绪,眼神空洞、冷漠,嘲讽的,笑却是包容而友善的,这很不协调,因此也显得整张脸有些分裂,但因为五官实在优越,因此这种蹩脚让人难以察觉,即使感觉到了,也觉得是从未见过的畸美。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鹤禅渡曲指扣了扣桌子,关醒回神,听见鹤禅渡问:“道谢还走神?”
紧接着,人站了起来,瞬间一大片起伏的阴影从他身体中涌出来,将关醒盖得严严实实,他伸了个懒腰,侧过头,唇对着关醒的脸颊,呼吸间的气息打在关醒皮肤上,很凉。
“不客气,我做了我该做的,也希望小班长可以信守承诺。”
关醒没躲,听着他低沉的声音,有一瞬间他好像听见了蛇的嘶嘶声,余光看见他鲜红的舌头,又觉得那分明就是蛇的红信。
他强装镇定,表现的像是个老练的农夫:“如你所愿,我关醒说道做到,不会食言。”
他笑的更开了,像是很满意关醒的答复:“那我就放心了。”
他让人捉摸不透,处处都让人感到危险与不适,关醒不知道别人是如何同他打交道的,但自己是一刻都不想再同他讲话了,于是深深看了鹤禅渡一眼,转身背起书包就走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客厅的灯意外的亮着,关醒在玄关处换鞋,听见客厅里有人在说话,他连忙穿上拖鞋,冲进了客厅。
关铭华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看见自己儿子回来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匆匆挂断了电话,就朝关醒招手:“过来,儿子,爸爸看看有没有瘦?!”
关醒书包都没放,就撞进了关铭华怀里:“老爸,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关铭华粗糙的手掌去捏关醒的脸:“不错,没瘦,还胖了”,然后又压低声音问关醒:“巧克力吃完了吧,爸爸这次出差回来,给你带了进口的,你一定喜欢!”
关醒笑的不见牙齿,正想说些什么,盛新雪从书房出来,她皱皱眉头,很是瞧不上关醒这幅没长大的样子:“快从你爸身上下来,多大人了,怎么还不成熟?”
关醒撇撇嘴,只好松开了关铭华,规规矩矩的站着。关铭华看了眼盛新雪的脸色,连忙打圆场:“哎呀,他还小呢....对了,快到饭点儿了,咱们一家出去吃吧!”
盛新雪可一点儿也不好糊弄:“关醒,年级大表。”
关醒偷偷看了他爹一眼暗示求救,关明华了解,张嘴刚想说什么,盛新雪横了他一眼,他屁都不敢放了,关醒只好老老实实的掏出表,交到母亲手上。
看见了关醒第一的名次,盛新月那往日里母仪天下的威严脸今天终于拨云见日,她点了点头,终于说了句:“还不错。”
父子俩对视一眼,欢呼一声,关铭华看见关醒第一的名次,显然要比盛新月捧场的多:“儿子简直太厉害了,想要什么乐高手办,随便挑,爸爸奖励你!”
盛新雪难得的没有制止,一家人还一起去外面吃了个团圆饭。
在饭桌上,关醒笑的脸都红了,关铭华给他讲自己出差时的趣闻,关醒听着津津有味,但他还是希望父亲以后可以少出差。
毕竟没有关铭华,他真的不太擅长与母亲相处。
凭借着月考年级第一的成绩,关醒度过了一个氛围很好的周六,周日晚上,他写完了一套数学卷子,一看表,凌晨12点40,他决定今天早点睡,犒劳一下自己。
洗漱完,换上睡衣,关醒趟在了床上,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浅睡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迷迷瞪瞪的醒了,是手机的消息的提示音,连续不停的震,把他吵醒了,关醒起身,打开手机,是张云情给他发的微信,一连十几条。
“醒醒,快看学校论坛,惊天大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看了没?!!赶紧看啊!!!!”
“呜呜呜呜呜,我男神滤镜碎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评论里都是什么喷子,嘴也太臭了吧?!!!!”
“我男神现在怎么样啊?!!!一定难过死了,呜呜呜呜........”
关醒越看,越觉得预感不妙,他连忙登上了论坛,主页很大,往日里都是说些食堂饭菜差、学校不放假等等鸡零狗碎的破事,飘红的都很少,今日却不一样了。
首页被顶到第一的,标题只有一个句号,却飘红且加粗,热度也远超其他帖子,关醒颤着手点进去,但估计是涌进去的人太多了,他刷了很久,才刷出来。
首楼同样一句话都没有,只有一张图片,关醒死死的看着它一点点加载出来,心下已经非常不好了,等它全部加载完毕,他脸也白了,浑身开始不自觉的颤抖。
很熟悉的,那是一张照片,很早前就存在自己的相册中。
关醒使劲儿闭眼,又睁开,确定自己没看错,那真的是自己相册的那张,一模一样,照片里的人黑长发,鲜红唇,丝绸裙。
正是是鹤禅渡的长发红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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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醒做了噩梦,梦里他看见了一身红裙的鹤禅渡,他披着长发,穿着高跟鞋在同自己说话,言笑晏晏着,很开心,但笑着笑着,他弯弯的眼睛突然流泪了,是红色的血泪,顺着他的眼角、脸颊落下,在地上砸出血花。
他不再笑了,睁着血红的眼,顶着惨白脸颊上的血泪,低头看着关醒,眼神是在看一个背叛者的痛苦与厌恶。
他轻轻启唇,声音小而清晰:“骗子。”
关醒不断的摇头,神情慌乱而崩溃,他不停的辩解:“你相信我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告密!不是我!!!”
鹤禅渡不信,只是用红的快要看不见瞳孔的眼睛盯着他,语气低沉嘶哑的叙述:“骗子,因为你,不会有人再喜欢我了,不会了..........”
他一边说着,全身上下开始流血,有大颗大颗的血珠从病白的皮肤里涌出来,关醒伸手按压试图阻挡血液的流逝,但没用,他哭的很惨,哽咽着望着鹤禅渡:“怎么办,我....我止不住.....对不起啊,真的不是我啊....你....你不要死啊.......”
地上透明的眼泪和血泪很快汇集在一起,成了一条红色的小溪。鹤禅渡的脸越来越透明,就在关醒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抱住了关醒。
力道大的像是要把人揉进身体里,裹挟着某种恨意,他紧紧贴着关醒的耳朵,用气音说了最后的结案陈词:“看看你干了什么,你杀了我,你是凶手。”
关醒徒劳的张嘴,浑身颤抖,再也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他看着鹤禅渡一点点消散,留给他的只有一身的血。
血是刚流的,很新鲜,温度灼人,他就在这痛苦中被活生生烫醒了。
.......
幸好只是梦。
缓了一小会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意,他拿起手机,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又重新按下重播键,给鹤禅渡打今天的第三十二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嘟声,频率整齐,在寂静黑暗的狭小卧室中十分突兀,声音不断,恍惚中,关醒被这样的声音催眠了,梦中的事情又在眼中重现,他看见了鹤禅渡闭眼安分的死掉了,就躺在一片红上,分不清是他的裙子还是他流的血。
眼泪涌了出来,好在听筒里清晰的女声救了他:“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
他又去翻他发的短信,一共十五条,开头是解释,后面又是担心,对面依旧没有回复。
手机的蓝光照着关醒那张失魂落魄、心力交瘁的脸,看了时间,三点四十,时间过得太慢了,他第一次如此焦灼和煎熬,说是心给架在火上烤都不为过,他太害怕早上的到来。
他再也没睡着,开始回忆那一天猫在美术室的门外拍照片的样子,真的是很丑陋了,但他别无他法,或许神理解,却无法原谅,所以早早就准备好了惩罚,让他自己挥的刀最终砍向了自己。
礼拜一是正常上学日,关醒进到教室,就听见了同学们的窃窃私语,话题的主人公自然是鹤禅渡。
“啊呀,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就是说啊....咦.....好恶心!”
“我听说就是....呃....那种人...都是变态,有心里疾病的.....”
“是啊是啊,以后离他远点吧...真是的,跟这样的人一个班....”
关醒越听心越沉,越听越憋屈,他望向鹤禅渡的座位,人还没来,他又看了眼表,离早读时间还有五分钟,他应该还在路上吧,平常都是踩点来的。
啪的一声,旁边的张云情先摔了笔,闹出不大不小的动静,她站起身,转头看着说十分的人群,一脸厌恶。
“年级小小的,学什么长舌妇!这么爱说被人的是非,有本事声音大点,站在讲台说啊!!!让大家都听听!!!”
“张云情,你!”
“你什么你,话都说不明白,要是我们记错的话,周姿你前几天才给人家抽屉里塞了告白信吧,你怎么这么多张脸啊,难怪脸皮这么厚!”
论怼人,没人是张大小姐的对手,她芬芳了一圈,班里彻底安静了,就只有零星几个男女生抽泣的声音,全是她的功劳。
早读铃声打了,人还没来,关醒再也忍不住了,冲出教室,冲进了老师办公室。
梁舒正一脸愁云满面的打电话,关醒进来就问她:“怎么样,人联系上了吗?”
梁舒横了他一眼,放下了无人接听的电话:“你这架势,我以为是校长视察工作来了,这么理直气壮,还有,这事儿和你有关系吗,别给我找事啊,赶紧出去!”
当然有关系,关醒后半夜一直在研究论坛上那张照片,他确定自己绝对没发给任何人,更没发到网上,同时也确定,那照片就是他拍的那张。
“老师,我是班长,我有权力和义务关心每位同学的身心健康。”
梁舒哼笑一声,看了眼关醒着急上火的样子,松了口:“鹤禅渡联系上了,人没事,就是感冒了所以没来。”
关醒送了一口气,又急忙问:“那他情绪怎么样?!”
梁舒摇摇头,一脸忧心忡忡:“事情他知道,但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可能是感冒了吧,人蔫蔫的,身边也有人照顾他,我下午去看看他。”
“我也去!”
“你去什么去!给我安心上课,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听见没!”
梁舒没答应,关醒自己另有法子,决定下午尾随梁舒,自己偷偷去看。
回到教室里,关醒的情绪明显放松了下来,鹤禅渡没事就行,他实在太害怕鹤禅渡心里压力太大,想不开,做出不好的事情。
他承认他是不道德、不磊落的人,但再怎么无耻,他也希望鹤禅渡好好的,他不想成为杀人凶手。
张云情戳了戳关醒的手臂,然后扒过来问他:“人没事吧?”
她挺了解关醒的,两人阴差阳错做了十二年年同桌了,从幼儿园做到了高中,属于脱裤子就知道拉啥屎的那种了解。
“不知道。”
张云情叹了口气:“我觉得应该没什么事吧,我听说他家势力挺大的,当初是校长敲锣打鼓、点头哈腰把人迎进来的,所以学校不敢让他出事,昨天那帖子也就顶了一小时不到,就被撤下来了,放心吧,校长还指着他家帮忙书写百年校史呢!”
“他家到底啥势力?”关醒很好奇。
张云情露出一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情,说的一针见血:“我等贱民发帖问会被封贴的那种。”
关醒清醒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自己的嫌疑还没洗清呢,目前鹤禅渡生命上没什么威胁,那自己呢?
鹤禅渡没接自己电话、没回自己微信,很明显就是不相信他啊,认定这污糟事就是他干的,怎么办?关醒后颈发凉,他不想当蚂蚁,不想被捏死。
望着手机里对面依旧空白的聊天记录,他有一种预感,鹤禅渡不会放过他的。
很久之后,关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云清,我问你”,他白着一张脸,语气虚弱。
“如果有人对你做了不友好的事情,怎么样你才能原谅他呢?”
张云情眼睛都不带抬一下:“当然是以牙还牙喽!”,然后顿了顿,继续道:“把他对我做的,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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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关醒回了趟家,往日里他是很少回家的,因为太浪费时间,而且盛新雪、关铭华要上班,家里没人。
学校是12点放学,1点30到校,加上吃饭和午休时间,其实还是比较紧张的,关醒一路小跑着回去,家里没什么吃的,他从楼下带了一份炒面,随便扒拉了几口又匆匆赶回了学校。
到学校的时候不过1点出头,他敲门进去办公室,老师们也才刚刚吃完饭,准备休息了,不过梁舒不在,曹威宁告诉他人没吃饭就走了,说是去家访了。
关醒走到曹威宁身边,低声问:“老师,那您知道鹤禅渡家的地址吗?”
曹威宁摘下眼镜,抬眼看他:“你想去找他?”
关醒点头,曹威宁则摇头:“我不知道,只有你们班主任知道,不过你要是见到他的话,把这个带给他。”
说完就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小册子,一个是给关醒的,另一个是鹤禅渡的,关醒翻开一看,是不知道从哪里摘选下来的题,有些页是复印的,有些则是手写,而且两人的题目不一样,显然是根据两人的缺漏量身。
关醒惊讶于曹威宁的煞费苦心,想要说些什么,曹威宁却摆摆手,打了个哈切:“找到了就让他早点回来.....出去吧,我要困死了。”
关醒感动的只好连连小声的鞠躬道谢,然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他必须赶紧找到鹤禅渡,告诉他不是自己告密的,再告诉他曹老师很想他。
七点放学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关醒站在教学楼下面给梁舒打电话,终于接通了。
“梁老师,你今天...见到鹤禅渡了吗?”
梁舒那边已经累的没话了,许久才半死不活道:“没.....”,接着语气一转:“关醒,你的手机不是被我收了吗?你爸这么快又给你买了一个?!”
关醒哈哈两声,又缠着梁舒问,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梁舒打车走到半路就接到了鹤禅渡家里的电话,说鹤禅渡有事情出去了,身边有人跟着,很安全,并且很贴心告诉梁舒,会联系校长,给她报销双倍车费的,在结尾十分感激她的负责。
对方的语气温柔,办事妥帖,十分管家范。
梁舒只好客气的挂了电话,回程的路上,她又接到了鹤禅渡的电话,对方更是十分诚恳的同他道了歉,并且告诉她自己在久在国外的母亲突然决定明天要回国,他着急出去,是为了给自己的母亲选一份礼物,希望母亲见到可以开心。
梁舒更没话说了,又放下一点心,还能出去买礼物,想来心情应该没那么糟,但她不敢提照片的事情,只是在安抚鹤禅渡后,让他明天记得来上学,说老师们同学们都很想他,而鹤禅渡也答应了。
挂断电话,关醒心堵着一口气半提半松,很是难受,松的是鹤禅渡应该是没有事情了,提的是自己摊上事了,他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但是不知道他的道歉方式鹤禅渡会不会满意。
一通电话打下来,学校的学生只剩下零星,天也黑透了,校园里的路灯也亮了,关醒没着急回家,他心里不舒服,在学校里慢慢走了一圈。
越往深里走人越少,穿过践悟亭,周边就已经没学生了,又往前走了一段,关醒停了下来,站在路灯边,抬头看着面前的学思楼。
这座楼才建好不久,路灯也修的少,只有一两个,在不充足的光源下,学思楼就像是卧扒着的兽,蜷曲着黑漆漆又庞大的身躯正在打盹,偶尔有窸窣的风吹过,那是它的鼻息。
关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等他揉揉鼻子,抬起头时,发现楼上的一个窗户竟然亮了,它被关醒吵醒了,像是学思楼的一只眼睛,它很不满,想知道是那个侵入者扰他清梦。
关醒紧紧盯着那个窗户,那是美术室的窗户,有人去了美术室,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他冲进楼里。
气喘声和脚步声回荡在楼道了,快接近美术室时,关醒放慢了脚步,然后停在了美术室门口,和那天一样,门是关着的,只有一丝光线从门缝里漏出来。
关醒吞了吞口水,缓缓握紧把手,打开了门。
里面很亮也很安静,只有下笔的沙沙声,关醒兀自喘着粗气,慢慢走了进去。
里面坐了一个人在画画,他看着镜子,很是专注,在画镜子中的自己,只不过今天他没穿红裙子,没戴长发,而是穿着一身简单的黑白运动装,头发短而柔亮。
被来人打扰了,他也只是抬眼从镜子里看了关醒一眼,又移眼认真描绘自己,关醒不开口,他也不说话,美术室的空气比一个人的时候更凝滞甚至于焦灼。
关醒捏了捏手心的汗,偷偷去觑鹤禅渡的表情,然后绝望的发现,从这个人脸上察觉不到一丝情绪的外露,他面上不显,眼睛不露,而关醒像是透明的鬼魂,站在他后面,被他无视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说不出,索性不再说了,舔了舔干裂的唇,他艰难的抬起手指,闭上眼睛,摸向校服的拉链。
........
那时极度漫长的三分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画室里画笔的沙沙声没有了,只剩下了衣料的摩擦声和坠落声。
三分钟后,关醒缓缓睁开了眼,他如愿对上了镜子里鹤禅渡的眼睛,不再是空无一物,终于有了色彩,关醒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清晰的看清了他镜子中瞳孔里的自己。
那是一片红,一微微浮动的鲜红,这色彩很熟悉,鹤禅渡就穿过。
穿女装是他想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想出来了的、自认为可以向鹤禅渡证明清白,祈求他相信自己的唯一方法。
他用此作为牺牲,希望鹤禅渡消消气,或者说不要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关醒注视着镜子的自己,如今这红穿在了自己身上,只不过他没鹤禅渡那么自然、习惯,因为是第一次,他压着裙角的手颤抖着,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在不动声色的颤抖,让那红色裙摆漾出一点翩跹的弧度。
它扬起又落下,不停触碰到那白皙又略显丰盈的大腿,阴影只剩下一点点三角,主人又将裙子死死压住,裙边将白色的腿肉挤出了一道浅浅的勒痕。
这是一种少见的、隐晦的肉感,之所以说他少见,是它第一次在一个男高中生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关醒深深吸一口气,他鼓勇气,重新看向鹤禅渡,这一次他终于理他了,很冷静的同他讲:“走进一点,看不清楚。”
关醒很羞耻的同时,放松一些了,他知道,自己暂时应该是不会被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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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拉”一声,关醒被吓了一跳,原来是鹤禅渡撕了之前的画纸,他重新粘了一张,这一次他不再看镜子了,一把转过椅子,笔和眼睛都对准了关醒。
关醒乖顺的不再动了,他站在光下,任由鹤禅渡时不时抬头打量自己,他的视线是干净的,像是一湾深山中长年咕涌的泉,一点点从关醒的头上淋下来,缓慢的轻轻的流向身体的各个方向,它是柔和的,但就是凉,就像主人如玉一般的瞳孔,带着长埋于地下的深寂、冷然。
关醒咬着口腔里的肉,等到尝到一点血腥味了,才像是被壮了胆一般期期艾艾的张嘴:“鹤禅渡....论坛....论坛的事情,真的不是我干的,我可以给你翻我的手机,真的,你要相信...相信我....”
他说的实在没有底气,僵直身体、攥紧衣角的样子像个胆怯的狡辩者。
鹤禅渡抬眼看了一眼关醒,又收回了视线,手下的笔不停,过了很久,才轻描淡写的启唇,语气极其平静:“这个男生太恶心了,怎么穿女人的衣服,还摆出一脸风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