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厕所实在臭不可闻,薛溢辉觉得自己选了个错地儿。
他走到窗户口,捏着两根手指艰难地移开了窗户,又憋着气走到水池边把那金贵的两根手指放在水龙头下面下使劲搓了搓,直到感觉手上的异味全部除干净了之后才重新走到窗户口呼吸新鲜空气。
被风吹了一会儿,薛溢辉才慢慢把手机从兜里拿了出来,微信上赫然躺着三条薛逸诚发来的消息。
-哥,别生气了。
-好好和妈说说吧。
-哥你缺不缺钱,妈之前给我的零花钱还够,我转点儿给你吧。
薛溢辉扒拉了两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突然想起了以前。
记得薛溢辉上四年级的时候,薛逸诚还在上幼儿园,那时候他们还住在乡下那种低矮的小宅子里。
那天薛逸诚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拿着一只碗拉着薛溢辉让他到后院去,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那时候的薛溢辉还没有开始讨厌弟弟,薛逸诚想要干什么就随着他去了,也想看看这个“惊喜”到底是什么。
刚走到后院,薛逸诚突然把碗往天上抛了一下,大概是想接住,可一个上幼儿园的小孩子力气也就那么大点儿,偏偏碗落下来的时候没有抓稳,陶瓷的碗哐当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陶瓷片迸溅着划伤了薛逸诚的脚踝。
薛逸诚也是被吓到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就开始哇哇大哭,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喊着妈妈。
当时殷永梅正在屋里和亲戚朋友闲聊,说说薛溢辉最近给他惹的事儿,以及炫耀炫耀她每个星期都拿小红花的宝贝儿子薛逸诚。
听到这个动静,殷永梅立马就跑了过来,看到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薛逸诚和站在旁边一脸震惊和不知所措的薛溢辉。
“怎么回事?”殷永梅当即就急了,嗓门当然就随着情绪一起提了上去。
薛逸诚被吓得一颤,连忙指着薛溢辉喊:“哥哥干的!”
薛溢辉顿时瞪大了眼睛。
殷永梅二话不说上来就甩了薛溢辉一巴掌,当着所有亲戚朋友的面训斥,而薛逸诚就含着眼泪瞪大双眼,眼睁睁地看着薛溢辉替他背锅。
永远都是这样,殷永梅不会相信薛溢辉说的话,只相信她自己的眼睛。
类似的事情多了去了,一时半会儿还真的回忆不过来。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薛溢辉会那么讨厌薛逸诚吧。
薛溢辉吹着风,觉得很烦,胸腔里憋着一团火烧,有那么一瞬间他特别想把手机从窗户口扔下去,摔到碎了就换个手机。
随便地发了条消息,薛溢辉转身准备开门出去,手还没有碰到把手,门就被一个人砰地踹了开来。
门经由惯性猛地砸撞到了薛溢辉肩上,薛溢辉今天穿得衣服不厚,突如其来的一阵钝痛让薛溢辉眉头皱了皱。
薛溢辉抬头,胸腔里燃烧的一团火苗迅速燃得更旺,火辣辣地闷在喉咙口,感觉下一秒就能直接爆发。
那人骂骂咧咧的,眼角有一块淤青,估计急着上厕所外加心情格外不好,没有料到门后还会站着个人,看到薛溢辉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
“操!你妈的不知道滚边上点儿啊!”那人骂道。
见薛溢辉没有要动的意思,那人伸手狠狠推了他一把:“滚开!傻逼!”
薛溢辉的心情本来就在爆发的边缘,这人无疑成为了一根导火线。
薛溢辉飞快抓住了这人的手,在人惊愕的目光中猛地一拳迅速且凶猛地砸在了他脸上。
薛溢辉:好了好了,要开始打架了。
许溺:看戏.jpg
薛溢辉这一拳非常重,动静大到这一拳的声音在厕所间回荡了好几个来回。
那人被这飞快的一拳砸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捂着脸就懵了,左脸颊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了起来。
薛溢辉憋着火,往上卷了卷袖子,胸口压抑地起伏着,居高临下看着他。
在第一拳挥上去的时候薛溢辉就看清楚了,这个眼角有一块淤青的爆炸少年,就是许溺一直让他防着的梁旭。
“我操|你妈!”梁旭猛地冲了上来,也像薛溢辉一样想猛地一拳扳回一局。
薛溢辉以前打架打惯了,什么样的招儿没见过,梁旭打过来的这一拳既没有技巧也没有速度,就是糊里糊涂的蛮力。
薛溢辉速度很快,接住他的手对着他右脸又来了一拳。
不过梁旭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笨,手臂抡过去的时候梁旭猛地把他往那边一拽,划到了挂着一堆乱七八糟拖把的水管上。
一阵刺痛紧随着从左手腕处划拉了出来,伤口估计不深,但依然非常疼,薛溢辉后背沁出了一层汗,他猛然一胳膊肘怼上梁旭的下巴。
这一胳膊肘速度非常快,梁旭的头被这一击往上一顿,手上还是不忘往薛溢辉的肚子上抡,薛溢辉又捏着梁旭的衣领对着墙上连撞了好几下。
薛溢辉松了手,左手腕伤口撕裂地疼,梁旭好不容易站稳,还没反应过来,薛溢辉右手又是一拳砸在了他那只有淤青的眼角上。
“操!”梁旭捂着眼睛后退了好几步,用残存的一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瞪着薛溢辉,“找死啊你!”
薛溢辉没理他,转身把梁旭按在墙上,对着他的头飞快地猛砸了好几下,力道足够让梁旭一时半会儿晕着找不着北。
他一把揪过梁旭的衣领,把他狠狠地往上提,另一只手扯着他的胸卡,像是回答梁旭刚刚的话,冷着声音喊了一句:“梁旭。”
梁旭鼻血糊了一嘴,用手抹了几下挤得半边脸都是,说也说不出话来,却还是不服气,对着薛溢辉就一巴掌呼了过来。
薛溢辉躲开那只满是血糊的手,皱着眉头松开梁旭的衣领,梁旭扑了个空,地上滑,他往前踉跄了一下,撞翻了一桶水和一排拖把,噼里啪啦猛地一串儿响。
隔壁的班级在短暂的几秒安静之后开始躁动起来。
薛溢辉拧眉捂着伤口。
看戏的来了。
“快来啊!厕所里有两个人打起来了!”
薛溢辉压着胸腔里时不时泛上来的火气,攥着拳头站在门口,忍住冲出去把这群看戏的都抡一遍的冲动。
他本来没心思和梁旭多烦什么,原本出来只不过是看一看薛逸诚要给他发什么消息,而梁旭这个倒霉玩意儿恰好撞在了他的枪口上。
不一会儿,厕所门口就聚集了一群人,男的女的一个个都往厕所里探着头,看到了一脸冷漠站在门口的薛溢辉,和倒在脏水和拖把中的梁旭,顿时一阵兴奋。
“天哪!梁旭被打了!我操梁旭被打了啊!”
“旁边那个站着的叫什么来着,那个转学生?”
“那个转学生是我们班的,薛溢辉!是薛溢辉啊!”
“我操牛逼啊!把梁旭揍了,他是不是不知道梁旭什么来头?”
“刚来肯定不知道,以后有的烦了!”
“嘘,别说了别说了,陆校来了。”
人群涌动了几下,让开了一条道,薛溢辉看到陆校和教导主任从中艰难地挤了出来。
“你怎么回事?”陆校一进来,看到了一脸血糊躺在地上根本不想动的梁旭,非常头疼,感觉为数不多的黑发都要愁白了。
“怎么回事!梁旭!”教导主任见到又是梁旭这个刺头,拉高了嗓门喊着,“一天不惹事你闲得慌是吧!”
“你们看到我打他了么,”梁旭坐了起来,抬袖抹掉了挂在嘴上的血,恶狠狠地瞪着装没事人的薛溢辉,“谁是受害者你们他妈看不出来?”
“你嘴给我放干净点!”教导主任指了指梁旭,又转头对着薛溢辉开始喷唾沫星子,“你又是怎么回事!刚转学过来没几天也给我闹事!学校不会请家长是吧!”
薛溢辉被这一嗓子吼得退了一步,抹了抹一脸的唾沫渣,硬是忍着没说话。
“你们自己说说!一个个的都想干什么!”教导主任骂着,拍着厕所门板,“一个个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想上天是不是!二中作业太少了,不够你们写对不对!”
薛溢辉被震得头疼,懵得连飞喷过来的唾沫星子都顾不上擦,有一瞬间他特别想上前一步堵住教导主任的嘴。
“薛溢辉,你跟我来一下。”陆校打断了还想翻飞唾沫的教导主任,“梁旭先去医务室。”
校长发话了,教导主任当然不能继续骂,他指了指闯祸的两个人:“回来再找你们!”
“高二三班的回去自习!其他人回教室,该上什么课上什么课!”教导主任拍了拍厕所门,“凑什么热闹?凑什么热闹!有什么好看的!真不像话!”
一群学生也不怕,笑着闹着一哄而散。
“一个个的都想上天!”教导主任骂骂咧咧地走了。
薛溢辉没说话,跟着陆校走了过去。
一路上陆校没和薛溢辉说话,径直走进了办公室,薛溢辉走到门口的时候进步顿了顿,看着办公室里背光的一个身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
“陆校。”许溺听到动静,拿着笔的手停住了,抬头叫了一声。
虽然许溺不是陆校课代表,但是由于和陆校的特殊关系,总是会被叫过来帮陆校批改试卷,高三三班这一节课是自习,陆校就把他喊过来批一下他们班的测试卷。
陆校点了点头:“卷子批改完了之后就放这儿吧,结分放着我来就行。”
“像这种的题你对着答案大略看一下,没踩上一个点就扣两分,”陆校走过去看了一眼,“考试的时候我翻了一下,大部分人都要扣的,最后一个开放题不批,我下次上课再讲。”
“好。”许溺应了一声,转头看到了薛溢辉,薛溢辉看得出他非常惊讶,不过许溺没多说什么,继续低着头批卷子了。
陆校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旁边,招招手让薛溢辉过来,指了指一张椅子:“坐这儿吧。”
“啊?”薛溢辉有点懵,这么客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是来和陆校喝茶的。
薛溢辉看了一眼似乎在憋笑的许溺,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不坐了陆校,您说吧。”
陆校愣了愣。
以前找学生过来谈话都是秉承着“平等对待让同学感受到学校的关怀”,所以一般都让学生坐着说话,那些学生倒都不客气,让他们坐就坐了,还没见过像薛溢辉这么有礼貌的。
这让陆校一有瞬间觉得薛溢辉并没有像他妈妈说的那样无可救药。
“那我就直接说了,”陆校把摊在桌上的文件册理到了一边,和蔼地看着薛溢辉,“梁旭这个学生是我们学校的刺头,以前就一直喜欢打架。”
“听说过。”薛溢辉说。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打架能算一种乐趣,大概二|逼青年欢乐多,反正他get不了梁旭的乐点。
“其实我认为男孩子之间有一点小打小闹不是什么问题,”陆校说,“梁旭这个人只要一天不闲着他就难受,上次不知道又找了谁去约架,现在眼睛都还青着。”
薛溢辉看了一眼许溺,应了一声:“嗯。”
“这次就算了,就当是给梁旭一个教训,你把梁旭弄了一脸血,梁旭也还了你几下。”陆校说。
下课铃响了,走廊里瞬间热闹起来。
陆校看了看薛溢辉的手臂:“好了,你赶紧去医务室消消毒吧,梁旭这会儿差不多回教室了,你俩碰不上。”
薛溢辉抬头看着陆校:“就……回去了吗?”
“是啊,你以为我是要把你臭骂一顿吗?”陆校笑了起来,“老师的工作不是骂人,让学生明白自己的错误就好了,你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太冲动,要学会控制自己。”
薛溢辉没说话。
“回去吧,下次别再犯。”陆校说。
薛溢辉转身走了出去。
许溺坐在一边,他卷子已经批完了,从薛溢辉进来到现在他观察了挺久,在陆校说到梁旭的时候许溺就觉得不太对,但是从他这个角度又看不见薛溢辉到底哪里伤了。
直到薛溢辉转过来开门,许溺才看到薛溢辉左手袖子卷了上去,雪白的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血条,触目惊心。
“陆校,卷子批完了。”许溺也放下笔,站了起来。
“那行,你也回去吧。”陆校说。
“好。”许溺点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刚才打架的时候薛溢辉还没怎么觉得,现在出来之后觉得肚子和腰上撕扯着疼。
手臂伤口很浅,却还是在不停地挂着血珠子,薛溢辉按了按伤口,医务室……滚蛋吧他都不知道医务室在哪儿。
“薛溢辉。”
“嗯?”薛溢辉回过头,许溺这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干嘛?”
下课了,周围三三两两的学生多了起来,结伴上厕所的同时也不忘向薛溢辉投来更多好奇的目光。
“我不过来你认识医务室在哪儿吗?”许溺顿了顿,“陆校让我带你去医务室,他说你刚来,不知道医务室在哪儿。”
陆校:小崽子,我说过吗?
第11章
许溺走近了看看他的伤口,挺浅,不严重,就是口子有点长:“不是和你说别和梁旭烦了吗,怎么还打起来了?”
路上几个同学经过他们的时候,和许溺打了招呼,许溺也笑着和他们点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刚打完架心情还没调整过来,他看这几个和许溺打招呼的同学也格外不顺眼。
“他先烦我的,推门砸我一下不道歉还有理了?”薛溢辉皱着眉说,“我脾气又不好……”
这种像个小学生受了欺负向老师告状的幼稚语气让许溺忍俊。
许溺拍了拍薛溢辉的后背:“好好好,先去医务室吧。”
“嘶……”薛溢辉今天穿得薄,后背刚刚撞了一下本来就疼,许溺正好拍在最疼的地方,他猛地起了一个激灵,一巴掌打了在许溺手上,“别碰。”
许溺愣了愣,迟疑道:“……背上也伤着了?”
按梁旭那种横冲直撞的打架方式基本不太会被真的伤到,薛溢辉手臂上那个还能姑且作为他不小心,但是薛溢辉是什么样的人,二中学校都传遍了。
一个打断人腿的转学生校霸,被一个还在中二期没发育完全的伪混混打伤了?
薛溢辉看了他一眼,往楼梯方向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你们学校厕所都是木的。”
许溺跟着他下了楼梯,沉默了几秒,理解意思之后,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估计是薛溢辉在和梁旭打成一团的时候撞在了凸起来的木块儿上,这会儿不是青了就是紫了。
“你干嘛去?”许溺拽住低头只顾往校门口走的薛溢辉,“医务室在这边儿。”
“医什么务室,再晾会儿都干了。”薛溢辉叹了口气,“我现在只想吃饭。”
“你血不擦擦,有哪家饭店肯让你进去啊。”许溺哭笑不得。
“好了,乖,”见薛溢辉还是一鼓作气地往前冲,许溺拿出哄小朋友的语气,跟在后面好脾气地说了一句,“你那伤口容易感染,再晚点儿去医务室的大夫都要休息了。”
二中医务室的大夫中午都不在,下午两点之前才会过来开门,要是这时候不去,薛溢辉就得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要干了。
薛溢辉没回头,许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好又哄一句:“好不好啊?”
许溺觉得薛溢辉有时候特别孩子气,他不得不用这种骗小孩的方式去哄他。
薛溢辉站在原地没说话,好半天才僵硬地转过身,磕巴地说了一句:“……行吧。”
说完,他就甩开许溺的手,低着头又大步往医务室的方向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溺刚刚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了一句“乖”的时候,薛溢辉莫名其妙地就红了耳根。
医务室的大夫还没有下班,不过两个人过去的时候大夫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大夫,能消个毒吗?”许溺进去就问。
“许溺?”大夫是个年轻亲和的小姐姐,看起来和许溺挺熟的了,“你不会又打架了吧?”
这种见一个人都认识并且还能搭上话的样子,让薛溢辉非常佩服许溺在交友方面的能力。
许溺笑着摇摇头,往薛溢辉这边偏了偏头:“我朋友手伤了。”
大夫看了看薛溢辉,转过身到柜子里拿药的时候问了一句:“这是不是就高二那个转学生?哎,他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薛溢辉有点尴尬地道:“没、没有……”
“他前几天刚退烧,还没好吧。”许溺摸了摸他额头,“好像是有点烫,一会儿再量下|体温吧。”
医生没继续问,低头在一张纸上写着,把酒精递了过来:“把袖子再撸上点儿。”
薛溢辉把袖子往上卷了卷。
“我给他弄吧,”许溺说,“他和我熟。”
“行,我还正准备下班了。”医生点了点头,起来把自己的白大褂脱了挂在凳子上,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钥匙,扔在许溺桌上,“一会儿帮我把门也给锁了吧,省得我等了,到时候放在门口窗台抹布下面就行。”
许溺拿过钥匙:“成。”
医生走出去之后,许溺拉着薛溢辉的手开始帮他处理起来,用镊子拿着棉球,一点一点小心蘸着。
薛溢辉皮肤很白,还嫩,近乎于那种掐一下就能滴出水来,以至于这条伤口在手臂上显得有点儿触目惊心。
“还好,伤口倒是不深。”许溺盖上了酒精瓶,撑头看着薛溢辉,“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和梁旭打起来了么?”
许溺偏过头的时候,呼吸扫在了他的脸上,薛溢辉蹭地站起来原地小跺了几步,压着莫名其妙的脸红和莫名其妙迅速快起来的心跳。
“怎么了啊?”许溺看着薛溢辉突然扑腾的样子笑了起来,“窜天猴似的。”
“没……”薛溢辉缓缓叹了口气,感觉这种状态特别尴尬。
“就……”他清了清嗓子,又咳了一声,“我看了眼微信,然后就有点烦,他刚好开门进来,语气不太好。”
薛溢辉不知道该怎么和许溺解释,他觉得要说的东西太多了,想用两句话解决,说出来了却发现这两句话前后毫无逻辑。
“谁的微信?”许溺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拿着钥匙准备锁门。
薛溢辉没办法拒绝刚刚帮自己消毒的许溺,见逃不过,就说了一句:“我弟弟。”
顿了顿又道:“我和他关系不怎么样。”
许溺没再说话,他偏头看着薛溢辉,觉得薛溢辉心事特别重,这个“不怎么样”的关系到底是不怎么样到什么程度,估计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
许溺说的好吃的是学校不远的一家小咖啡厅,旁边是一家西餐厅,门口是一个抽象体的牛仔雕塑,外形很丑却莫名有一种艺术感,在这个小城市里看着逼格非常高。
西餐厅里面挺小,但是不挤,相比于许溺第一次带他去吃牛肉面的地方,这个餐厅简直就是天堂。
“吃什么你点吧,我平时都不来,不知道点什么。”许溺把菜单推了过来,低头玩手机。
这家餐厅看着还不错,薛溢辉扫了一眼菜单,随手点了两份牛排。
“要什么汁的?”服务员在点单器上按了几下。
“一份番茄汁的……”薛溢辉看着许溺,“你要什么汁的?”
“我不吃甜的,”许溺抬头看了看菜单,“蘑菇汁的吧。”
服务员又按了几下点单器,抱着菜单走了。
许溺低着头看手机,薛溢辉想和许溺说说话,但许溺看得太认真,自己实在不好意思打断他,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个餐厅。
从一开始,许溺的余光就一直注意着薛溢辉,见薛溢辉宁愿自己无聊地东瞅西瞅也不好意思开口说话,抬头失笑道:“你怎么这么乖啊?”
许溺本意是说薛溢辉不用这么拘束,他感觉薛溢辉在和别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会浑身不自在,想让薛溢辉放开点儿。
却没想,薛溢辉浑身一僵,眼神看着四处飘忽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把头转回来,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耳根瞬间红了。
许溺笑着放下手机逗他:“怎么说两句还脸红了,我是哪句话说得你不好意思啊?”
薛溢辉又喝了一口水没说话,那边牛排端上来了,许溺没再逗他,吃牛排去了。
一直到吃完了,薛溢辉也没说话,许溺怕自己又戳了薛溢辉什么爆发点儿,结账的时候还观察着薛溢辉的脸色。
还好,薛溢辉脸色恢复了正常,一顿饭吃完,脸上红扑扑的,比往常板着脸的样子可爱了不少。
正要付钱,薛溢辉拦了一下:“我来吧。”
许溺愣了愣,笑了起来:“客气什么。”
“不能次次让你请,”薛溢辉一边说着一边摸口袋,顿了顿又打开手机,看着服务员,“你们这儿能手机支付吗?”
“可以的。”服务员笑着点了点头,觉得这两个学生真是可爱。
不过许溺在薛溢辉打开微信之前就把钱付了:“你在我这儿交了伙食费啊,那堆现金,连着你的学生证一块儿交过来抵押的,你忘了吗?”
薛溢辉看着他,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
许溺笑着站起来走了出去,薛溢辉跟在后面,觉得自己这种状态有点可怕。
他想付钱真的是因为不好意思,小时候老妈在外地工作,薛溢辉一直是奶奶带大的,那时候奶奶就一直和他说,欠人家的一定要还,要懂得多给少拿这个道理,只要人家对你好,你就得翻了倍地对人家好。
但是许溺好像没有过这个概念,似乎许溺觉得,他是自己的房东,自己付了房租和伙食费还借宿了他家,就该对自己出他应出的那一份力。
这样没什么不妥,只是……
薛溢辉看着只顾玩手机快要撞到路灯杆的许溺,叹了口气,伸手一把揪住了许溺的后领。
“小心。”薛溢辉有点无奈。
许溺本来好好走着,突然被薛溢辉这么一拽,一口气呛在喉咙口,偏头咳了好长时间。
手机正好从许溺的身前露了一角出来,薛溢辉瞄了一眼顿时就惊了。
全英文的!
薛溢辉实在无法掩饰住内心的惊讶了,想起许溺在家也是个会看国际频道的死宅,震惊之情堪比在平坦大陆上见了只怪物。
对瞪好半天,许溺叹了口气,把自己被薛溢辉弄皱的衣服扯了扯,走进了旁边的咖啡厅。
薛溢辉没话讲,也低着头跟了进去。
柜台边上杵了个个子挺高还瘦的,往那儿一站就像个……
等等,那不是那天打球找茬身材和麻杆似的那个男生吗?
柜台对面的一张桌子上坐了四个学生,其中一个有点眼生,另外三个都是那天木桩里的。
一个男生抬头看了一眼,低头看手机抖着腿吹口哨,声音不大不小,薛溢辉听出来歌名好像是《粉红色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