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瑜沉默许久:“我也知道,对很多人来说,那些灾民是麻烦,放任他们在北孟人的手下死掉不仅能省掉一笔钱粮,还能鼓励我方军队的士气,可是燕教主,不能不管他们啊。”
“没能力管也就算了,有能力还不管,那我还是人吗?”
高大俊美到被冠以巨灵神转世名头的年轻将领眼中有着浓郁的悲意和怜悯。
燕红琴上上下下打量这个也算自己看到大的年轻人,感叹了一句:“原以为你是满身铜臭、满心算计的小机灵鬼,没想到竟然是真正的侠士,可你这么着,在朝堂上哪里混得下去?一旦身居高位,便不可有良心,否则容易万劫不复啊。”
这是过来人善意的提醒,秋瑜何尝不懂?他正身处一个能让承安帝那样的皇帝都会心生死志的时代,朝堂上到处都是放现代应该送进青山精神病院治治脑子的病患。
可惜他是一个愚人,在保护灾民这件事上,他决定任性一把,幸运的是,他打到朝廷那边的奏报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这回复来得迟,起因是原本朝廷要派人来斥责秋瑜,甚至是有人想要借机夺走他手中的军权,但这些人的打算直接就被人在山鲁道但掌控力极强的太子拦住了。
太子亲自回了一趟大京,在朝堂上一坐,麾下的官员们就站出来和其余要对秋瑜下手的派系开启舌战。
已经进入都察院做御史的徐静大放光彩,她舌绽莲花,头脑清晰逻辑分明,在辩论中力压群雄,最终大获全胜。
而在这群人舌战的时候,要送到老陕道的负责救援和安置百姓的军队、钱粮药材已经上路,秦湛瑛维持了他一贯高效率的做法,在这场风波中成为了秋瑜最可靠的后盾。
江琅是这次的领队,她不仅是军队的扫盲先生,还在秦湛瑛的支持下,把持住了朝廷输送给江家军的补给。
这个安排相当微妙,补给给江家人管,说明朝廷似乎对他们有信任,可江琅是个女官,而只要是女官,必然是太子党。
江百岸和江百回商量了一个晚上,默认了这个安排。
江琅的到来不仅带来了兵,还带来了信。
【安心打仗,你做的是对的。】
一句“你是对的”,就将秋瑜心里怒吼的野兽安抚下来,他回到屋里,单手捂住眼睛,缓缓蹲下。
总算在这个人间还有一个人理解和支持他,在那么多否认和质疑里,这封信过于珍贵了。
秋瑜不知如何评价自己这阵子的心态,因为稍微分析一下就恨不得把自己也送进青山精神病院。
没穿越的时候在互联网上和一些奇怪生物对线,会觉得它们似乎缺乏良知,疑似从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又或者没爹没妈,气得想喷脏话的时候也有,毕竟秋瑜那时候大小是个国家队成员,半个公众人物,队里还有数个成员都杀入体坛帅哥排行榜前十,舆论的风风雨雨从没绕过他们。
但到了古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里的人不是到了网络上扒下人皮才展现自己肮脏的灵魂,他们是将轻视人命赤裸裸表现出来的,最可怕的是,社会认可这个,连被伤害的人都觉得自己贱命一条。
这不对劲,可秋瑜不知道该怎么和这样的世界抗衡,他只是人而不是神。
结果最后却是秦湛瑛这个古代叛逆少年给的宽慰。
小太子从小叛逆到大,小时候因为隔壁小胖子被生父打死而质疑父权,和外祖父大闹一场还被封了经脉好几年不得习武,长大后直接挑战地方士绅豪族,幸好人成熟了点,知道这种事不能明着干,要披一层“我是为自己牟利”的皮。
可在这个时代,叛逆正是稀有的美德,“阶级叛徒”在这里成为了至高无上的赞美。
秦湛瑛,一个古代的“天龙人”,小时候因为天生的叛逆而走到田间探知百姓的苦痛,长大后成了秋瑜行救助百姓之举时为他挡去朝堂风霜雪雨的坚实盾牌。
真是没法不为瑛瑛的帮助和宽慰感动,感觉在偌大的世界里多出一个强大的同类,明明两人出生的时间点都隔了七百年,但瑛瑛是能懂他的。
接着秦湛瑛派来的军士就不断给秋瑜惊喜。
这些军士都是认字的,这个不意外,秦湛瑛亲自下场教书,就他那个想干什么都能干好的天赋和专注力,这批军士只要不死以后都是古代精英。
但这些军士对于自己要去救助灾民竟然一点不满都没有。
据说这是因为秦湛瑛在山鲁道那边也会时不时亲自领队带军士们去修水利道路,甚至还帮百姓们恳过地。
备注:一般干这种苦活累活时,秦湛瑛会领头第一个上,而大家看到太子都扛包锄地了,也没一话,跟着上就是了。
这种“跟我上”的带头作用无论什么时代都很好用,而且据说秦湛瑛的锄地水准还得到了众人一致好评,想想也是,这孩子的农耕技术是从琼崖岛一路夸到大京的。
如今在山鲁道,士绅们怎么想不重要,老百姓和军士们已经一致认为秦湛瑛是圣君级的领导了。
挺好,秋瑜在这方面和他们很有共同语言。
这次领队来老陕道的军士则叫祝大更,是祝大午的亲哥,秋瑜都没想过这个史书留名的太监居然还有哥哥,对了,祝大更还养了三闺女,妻子早逝,过继了一个给祝大午,据说是准备以后招婿,对太监来说,祝大午这辈子的人生似乎也更圆满?
排除八卦问题,祝大更是个好军人,他看起来不年轻了,常年在边关打仗,让他眉心早早有了明显的川字纹,但他是带头领着人去修堤坝的,组织军士将受伤的人抬出来,又请禹军特产的雄壮型伙夫煮了粥分发下去。
一切都做得有条不紊,秋瑜的大后方一下就稳定许多,只要继续往前打就是了。
在他的发狠之下,老陕道快打下来了。
老陕西边是西域,这个有燕教主帮忙,东边则是曲阳道,北边则是绥远道,红河王要往那边退。
秋瑜这时候却遭了一回刺杀。
对于秋瑜来说,暗杀其实是家常便饭一样的东西。
做生意要被竞争对手暗杀,搞出个新产品比如椰子油的时候,要开拓新市场也得和当地豪族打交道,沟通不畅也得动手,经商的路上被沿路劫匪盯上、驿站内应下毒,再有打仗后被对面的高手盯上。
要不是武功高,自己还有医术傍身,能够分辨毒药,又足够谨慎,秋瑜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秦湛瑛让他来老陕道积累军功固然是机会,可背后的风险也大到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
此番北孟人被秋瑜逼急了,红河王是北孟最后一个能打的宗室,且是铁打的帝党,只尊皇位上的人,反而因此得了北孟所有王公贵族的敬重,如此忠臣即将被秋瑜逼近死地,西域被封,他曲阳道那边有程开路盯着,只有绥远道可以退,可秋瑜直接冒险带队穿插迂回到敌人后方,要围死红河王。
从红河王掘堤开始,秋瑜就不打算放过他,这老小子死定了。
如此情境,自然有数人来救红河王。
来的人是先天高手了,当然了,就秋瑜这个体格,明眼人都知道他有力量优势,战力会高于同级,必须得找个有等级优势的过来动手。
先天高手身边还跟了数名死士。
秋瑜本就喝着茶熬夜看地图,警觉性比白日竟是分毫不差,听到帐外动静不对,他立刻从书桌底下拿出一个球,用他上辈子就练得极熟的男排标志动作之一——大力跳发——将藏了药粉的球轰了出去。
呵,他的发球在21世纪可是号称亚洲第一重炮的!
加入胡椒、辣椒、姜粉的药球猛然炸开,便引起呛咳声一片,秋瑜提着两把兵器就冲了出去。
夜风呼呼吹着,秋瑜和来人交手。
对手是一个黝黑精壮的汉子,个头不低,能到秋瑜的肩膀,他用汉话挤出来一句:“卑鄙!”
秋瑜:“比你们有良知就是了。”
刀剑相击处溅开火花,秋瑜左手一抡,一把小铁锤便差点将人的脑袋捶开,对手听到风声后立刻闪避,却还是别擦掉了一只耳朵,而他也抓住机会,在秋瑜的腰腹刮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们如同野兽般互相厮杀,从见面开始就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
亲卫们聚集起来,对抗其余刺客,而在战圈的中心,有血液伴随着刀兵交接的声音滴落在尘土上。
血腥味在夜晚随风扩散开来。
这是秋瑜自穿越以来最苦的一场死战,他完全是靠吕空传授的精妙武艺还有自己天生的体格力量优势,在硬生生与高自己一个级别额度先天高手硬抗。
时间不长却极为凶险的死战中,秋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顶住这么个强敌,或许是不甘就此死去,因为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或许是还惦记着要收拾红河王,又或者……
总之他的反应力突然就冲进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明明是这么紧要的时候,他的脑子里还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瑛瑛还小,身体很弱,却能和猫玩拍手手,反应速度不比猫慢。
现在想想,那或许就是秋瑜和先天之间隔着的东西,他还可以再松弛一些,再从容一些,冷静下来。
嗨,真是羡慕那小子,除了心脏,其他地方都是顶配嘛,但也幸好,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心是正的。
然后秋瑜就拼着右臂受伤挡住了敌人的刀刃,他右手往前一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快,让敌人都没能避过去。
刺客的背部出现一截滴血的白刃,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满是遗憾地叹了一声。
“天要亡孟。”
刺客倒下了,秋瑜也紧随其后倒下,失去意识前他心里骂了一句。
“卑鄙!”
那老小子在兵器上抹毒了。
在这年头,武林高手仗着武力去杀军中大人物,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武林豪族们在地上作威作福是一回事,有不少人还是拎得清大是大非,互相刺杀一下也算保家卫国。
秋瑜能苟到现在不容易,这阵子也多亏了燕教主罩着他,只是马有失蹄,燕教主今夜也是被北孟派来的一位马姓先天给缠住了,才让秋瑜落到险境之中。
好不容易干掉了对手赶到秋瑜身边,看着双目紧闭的小伙子,燕红琴难得慌了一下。
秋瑜的重要性不言自明,老陕道所有军队的统帅,敌人派人来刺杀他,就是打着干掉秋瑜让军队溃散的主意,秋瑜没死自然万幸,可他昏迷这个结果难道不糟吗?
何况燕红琴也并非好人,禹国扩张的意图过于明显,今日他们能合作,来日禹国会惦记着这点情谊不对西域出手吗?秋瑜或许能记着这份情,可秦湛瑛不会。
可要是将秋瑜,也就是秦湛瑛在军队扶持的中流砥柱、秦湛瑛的钱库在这里折掉,之后禹国要再扩张,就得被推迟许久。
当然这就要考虑到另一个问题了——秋瑜死在这里,秦湛瑛会不会记燕红琴的仇。
思考了一下秦湛瑛的性格,燕红琴叫来圣女亚热娜:“救人吧,用你最好的药。”
亚热娜不解:“我们要尽一切努力救汉人的将军?”
燕红琴:“没办法,这小子的靠山太凶了。”
惹不起啊。
然而令燕红琴惊讶的是,秋瑜仿佛是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刺杀似的,居然提前安排好了去围追红河王的部队,布置好了任务。
谨慎这个优良品质不仅让秋瑜在多次危机中死里逃生,更让他习惯性的安排预备方案,显然他自己倒下后,底下的人也要接着执行任务便是他的备用方案之一。
“可惜,要是真让你死在这,他肯定会杀了我了,否则如你这样的人才,真是留不得。”
燕红琴盘坐在秋瑜身后,双掌运转内力,重重拍在秋瑜的腰上。
先天高手反应灵敏、体力过人、内力生生不息时刻运转,只要进入这个境界,身体的自我排毒能力也会变强许多,届时加上药物的运用,秋瑜会活下来的。
恰好,这小子距离先天已经只差临门一脚,燕红琴这就助他一臂之力!
承安十六年春的老陕道,注定要在腥风血雨之中度过,幸运的是,这一代的禹国当权者保留了良心,他支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帮助老陕的百姓们度过最难的时光。
秋瑜则在昏迷了七天后醒了过来。
浅青床帘垂落,屋里燃着秋瑜平时绝不会燃那么多的炭盆,窗户开了一条缝,床上堆满了温热柔软的被褥,让秋瑜自觉身上发烫,汗湿了衣物。
窸窸窣窣,少年将军伸手摸自己的额头,有人走过来,温声提醒:“你两天前就退烧了,体温正常,脉搏也正常。”
秋瑜怔怔望着来人,就看到秦湛瑛身穿红袍银甲,头发束好,白皙秀丽得像一尊玉菩萨,老人总说男生女相,南人北相,北人南相,都很贵气,那秦湛瑛长得可真够贵的。
小太子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一缕黑发垂落,发觉不对后,将那缕头发撩到身后,坐在床榻旁的脚踏上,趴在床边给秋瑜把脉。
习武之人总会一点医术,内力一探,就能把伤病患的境况感知得更清晰些。
他身上有风尘的气味,显见是从外面忙碌了许久,说不定才赶了许久的路。
秋瑜和他开玩笑:“我被人打成这样,你不会生气吧?”
秦湛瑛:“嗯,不气,你突破先天了。”
“真的?”秋瑜闭上眼,睁开时十分惊喜,“诶呦我的武侠梦啊,这下真是大圆满了。”
秦湛瑛说:“我也没有杀人泄愤,赶过来后我先带人处理了红河王的残兵败将,把老陕道稳下来,你的病主要是燕红琴和亚热娜圣女处理的,我也给他们送了谢礼。”
他的语调太平静,加上这孩子天生一副柔和空灵像是深海洋流的嗓音,此时说出的每一个字就都听的人耳朵都酥酥的,只看长相,只听声音,秦湛瑛真是个温柔到极点的玉人。
而秋瑜是个愚人,他注视着秦湛瑛的面孔,心想,这一路赶来肯定很辛苦,瑛瑛居然也不抱怨一声。
秋瑜试探着问:“你原来打算泄愤吗?”
这事秦湛瑛可是有前科的,一般要是有人在他心情不好时把犯罪的名单报上去,那单子上的人肯定死啦死啦滴。
秦湛瑛承认:“我以为我会想,但当我打算下这个命令时,我发觉我做不到,我在信里和你说过的吧,我经常和军士一起训练,一起垦荒修水利。”
秋瑜:“嗯,我知道,看到你的信的时候,我觉得你特别了不起,我为你骄傲,你妈妈肯定也会这么想。”
秦湛瑛见他听得专注,继续说道:“我只是将我拥有的东西,用交易的方式给了他们一点,他们为我效力,我就教他们念书学道理,带他们操练,可他们却因此很尊敬我,甚至愿意为我去死,包括那些曾经是孟人的军士也是如此。”
“他们……有很大的力量,非常大,改变河流的方向、筑起高墙,开垦千顷田地这样的事情,我一个人是绝对办不到的,他们联合起来才能做到,可他们想要的东西不多,我愿意满足他们。”
说到这,秦湛瑛看起来有些困扰:“我逐渐没法把他们的生命视为发泄的工具了,秋瑜,我开始变得和你、和娘一样心软,这很麻烦,以后我要做一些事情时,大臣们会觉得我越发离经叛道,不像样子。”
这话简直让人惊叹,因为秦湛瑛成长得也太快了些。
史书上的那位禹武宗是经历了非常疯狂和地狱乐子人的少年时代,登基好几年后才逐渐变得仁慈起来,在那之前,他干过把敌方部落所有高于小麦的男丁都屠戮一空的事。
现在的秦湛瑛却仿佛是提前进入了仁慈阶段,不,应该说他比史书上的他自己提前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说实话,后世许多历史爱好者在钻研《禹史》和禹朝的野史时,看到秦湛瑛下达的某些政令,比如他对女子、老人、孩子的保护和照应,也常常让人开玩笑说“瑛哥是个很爱护弱势群体的温柔的人啊。”
然后这番言论又会引起大批信奉正史的人激烈回复“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瑛哥就应该是个和温柔仁慈没关系的人,史书上的他专断独行,心狠手辣,要不是功绩太大,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别说,这种暴戾人设还有挺多人喜欢吃呢。
谁知道,秋瑜穿越后却眼睁睁看着秦湛瑛从一个不把人命当命的高智商危险儿童朝着温柔的大人的方向转变。
这个叛逆到极点的古代皇族不顾世俗和儒家千年影响,只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然后认同了百姓的生命,接着自觉从高台上走下来,平视了他人的生命。
秦湛瑛居然是这么不羁又温柔的人,现实真是比史书玄幻多了。
但正如秦湛瑛自己所说,心态转换会让他和周围人格格不入,这是个麻烦,但奇怪的是,秋瑜和吕晓璇会为此痛苦,而秦湛瑛仅仅是觉得困扰,他觉得这些转变不会让自己的人生万劫不复,也不会让他痛苦,因为他可以解决一切。
这小太子总是在某些方面坚强得让秋瑜敬佩,他认可了百姓的力量,并从容接受自己心态和认知的转变,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自信到了极点。
阳光从窗缝里落下来一道,正好照在秦湛瑛的发间,秋瑜犹豫片刻,便顺应本心,抚了抚那柔顺青丝。
秋瑜低语:“我发自内心的尊敬你,臣服于你,为你献上一生的忠诚。”
秦湛瑛长大了。
秋瑜第一次意识到这点,秦湛瑛已不再是那个小时候因为体弱而偷偷难过的孩子,而是真正成长起来,能够成为所有人依靠的君王,那个在史书上留下无尽遗憾令人越是追溯越发敬佩的君主逐渐变成了他应有的样子。
一米八的小朋友,在这个时代也是不折不扣的小巨人呢,大概除了吕晓璇,其他人都是将秦湛瑛当成年人看的。
秋瑜问了个很实际的问题:“养俘虏的钱粮呢?留他们下来是修路用吗?”反正太子爷不会让任何人吃闲饭就是了,毕竟他自己从五岁开始就不吃白饭了!
秦湛瑛回道:“我会让他们去东方,山鲁道沿海一带,那儿在建造船坞,还有新的港口,新的田也需要人去种,山鲁道的春耕很需要人手,钱粮的话,按寻常力工的七成算,通过扫盲再发全部。”
要给人扫盲,这就是真的要准备接纳这些人做自己的子民了。
秦湛瑛有些疲惫,他匍在软乎乎的床榻上,声音闷闷的。
“我和那些孟人说我不会杀他们,但之后要给所有的孟人换一个大汗,反正他们也经常换大汗,还不如让个能使他们吃饱穿暖的人来。”
然后小太子保持趴着的姿势,抬手指了指自己,示意他就是那个很能干活且自愿接下北方所有贫穷人口的冤种新大汗。
秦湛瑛这前半辈子总结一下,简直就是扶贫干部才把南边许多人口带着能吃上饭了,遇到灾荒不用逃荒了,事儿还没整完呢,北边又出来一批要扶的。
但这也是秦湛瑛常常调研、又和一群孟人军士近距离相处过的好处了,他很清楚“换个大汗”的说法才是孟人最能够熟悉和接受的。
而秋瑜也终于躺够了,他爬起来,帮秦湛瑛卸下银甲,让人歪自己床上歇一歇,那些厚实过头的被子盖秦湛瑛身上正好,秋瑜本人则起身穿衣去厨房。
秋瑜突破先天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找个人打一架,然后双手叉腰狂喜大笑,而是去给远道而来的太子爷煮一碗面吃。
少年少女可是最不能饿的,骨骼和肌肉的增长让他们像个小型黑洞,每时每刻都要吸纳更多的能量进入体内好供给自己生长,然后他们会成长为宇宙间独一无二的星球。
尤其是秦湛瑛这种明显还没触碰到身高极限的小孩,按他流传后世的那件龙袍尺寸,起码八公分要长,那副比例上佳的骨架子需要的能量得按车算。
半斤面条下锅里,掺了麦粉揉制的面条看起来发灰,口感也不够细腻,却有浓烈的麦香。
煎荷包蛋,煎蛋的油要提前放葱段和姜片,煎出香气了捞起来,把蛋打进去,嗞啦一声,蛋白质与热油一碰,就迸发出浓烈的香气,秋瑜可是煎蛋大师,尤其是溏心蛋煎得最好,他一口气打了三个,自己顺口灌了点面汤,躺了七天才起来,突然塞一堆吃食进肚子,他怕肠胃受不了。
接着是碗里放一小坨猪油,盐,醋,切得碎碎的葱花,把面汤往里一搁,猪油便化开来,再把面条和煎蛋放进去,这需要拿海碗装的汤面就非常诱人了。
燕红琴不知何时靠在厨房门口啧啧称奇:“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忠心的狗了,起来后第一件事居然是给他煮面,要不是那小子太凶,我第一次见着你们的时候就发现你怕他,我绝对会以为你对他有意思,不,我西域男儿追女人时也没有你这么夸张的。”
秋瑜幽幽回道:“哪比得上您。”
穿女装倒贴女皇,最重要的是没贴成功,还被人家儿子剁手毁容,惨出新境界。
燕红琴被他气到:“本座白救你一遭!”
秋瑜:“得了吧,救我是你这辈子最划算的买卖,真怕瑛瑛的可不是我,是你,你信不信,我要没了,瑛瑛才不会表现得和现在一样温和。”
他毫不留情地点出这点,让燕红琴哑口无言。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秦湛瑛一个人把面吃完了,秋瑜都只能拿面饼蘸着汤混一顿。
这发育期的恐怖饭量啊……话说这小子的力气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秦湛瑛也有点不好意思,秋瑜连忙说:“没事没事,你今天是老大,吃多少都是应该的,够不够啊?不够我再去煮。”
今天还是秦湛瑛的十六岁生日,要是算虚岁,他都十七了,为了援助秋瑜,秦湛瑛也没过个好年,生日更是仓促,臣子们想送礼都追不上嗖的一下从大京跑到老陕的太子,秋瑜也只能给煮寿面,想想也是委屈太子了。
秦湛瑛回道:“够的。”
他当天晚上还叫人送来两个椰子,给秋瑜煮椰子鸡吃。
秋瑜一边啃鸡腿一边含含糊糊问:“那太子呢?”
乌鸦一礼:“太子殿下说还有事没做完。”
生日当天也要继续加班的太子在给老陕道的一切事务扫尾,从打仗到安抚地方他竟是全部来得,许多真以为太子是文人的官吏看到太子亲自领人去收拾红河王残部时都惊呆了。
可太子却仿佛天生就有种敏锐的战场嗅觉,让他轻易从老陕的山峦间把那些敌军揪出来。
燕红琴感叹:“到底是那个人的孩子,怎么可能不会打仗呢?”
泽国女皇如今号称当世海仗第一,海洋战神,目前还没打过败仗,有那么个娘,秦湛瑛再有战争天赋都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