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微凉的布料摩挲过指尖,陆雪拥像是被那凉意侵蚀,眼睫颤了颤。
他与应我闻,怕是再也说不清了。
这样的场景被屋内沉默的众人看在眼里,几人更是各怀心思,今夜注定彻夜难眠。
楼鹤望着二人如此亲昵的模样,却无法如以往般拿出自己未婚夫的身份上前制止。
他甚至没有心思去关心昏迷过去的江上柳,光是心中难言的酸涩,便几近让人窒息。
直到那二人并肩转身离开,他方才忍不住出声道:“雪拥。”
陆雪拥侧过头回望他,半张冷漠清绝的脸尽数被月色笼罩,惊艳如初,却又遥不可及。
“你与宣王殿下,你们……”当他真正问出口时,才发觉喉间艰涩难言,竟是失了声。
为何,为何会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他分明自始至终都那样喜欢着陆雪拥。
“退婚书我已让父亲送到楼家,我与宣王如何,再与你无半分干系。”陆雪拥并未甩开应我闻牵着他的手,说完便跟在对方身后,逐渐消失在东宫的宫门外。
好在终是赶在宫门下钥前出了宫。
陆雪拥想到这场事故频出的宴会。
这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梁帝也没了继续的心思,匆匆便结束了宴会。
这种情形下,聂家主必不会再将聂流光敬献给陛下,他这一口血吐得也算是一石二鸟。
待走到宫门外,陆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宣王府与丞相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但某人宁愿南辕北辙,也要挤上相府的马车。
应我闻向惊鹊‘借’了一壶水,将手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后,方才掀开帘子进了马车。
他看着倚在案几边低头看书的人,突然道:“陆雪拥。”
陆雪拥翻开下一页,懒懒的应了一声,“嗯。”
“人也咬了,疯狗的奖励呢?”应我闻不动声色在陆雪拥身侧落座,目光直勾勾落在那雪白脆弱的脖颈处。
陆雪拥翻书的手一顿,淡声道:“你想要什么。”
马车内忽而安静下来,寻欢香从香炉内无声无息飘出,化作白色烟雾萦绕在二人堆叠的衣袖间,带着不可言说的暧昧。
陆雪拥感受着男人健硕的双臂从身后揽住他,滚烫的胸膛与他单薄的脊背相贴,那双修长的手缓慢地从上到下覆盖住他的手背。
指尖若有若无轻蹭着他的指节,然后温柔而强势地插入他的指缝间,与他十指相扣。
后颈皮肤骤然贴上了应我闻温热的唇,“陆小雪,你好香啊。”
陆雪拥不解风情,冷漠道:“你若是喝药喝上个数十年,也能染上这气味。”
“啧,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应我闻冷哼一声,炙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他后颈,阴恻恻道:“去东宫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陆雪拥扭头,抬眼望他,“那是什么样的?”
而他回头的动作,在应我闻眼中,却无异于主动索吻,于是想也不想欺身而上。
“唔……”
四片唇瓣紧紧贴在一起,但男人显然不愿浅尝辄止,舌头颇有技巧却又生疏地挑弄他的唇珠,待他忍不住轻哼一声,便趁机长驱直入,在唇腔内肆意搅弄,恨不得将每一丝苦涩而浅淡的药香都吮吸干净。
被应我闻十指相扣的手更是暧昧不已的揉捏碾磨,如同一场抵死缠绵的情事。
任是陆雪拥清心寡欲多年,也被他这些不知从哪学来的勾栏式样撩拨地双颊发烫。
一吻结束,陆雪拥已是喘息连连,而男人粗粝的指腹正摩挲着他泛红的眼尾,低笑道:“是这样的。”
陆雪拥怔了片刻,才知他这是在回答自己方才的问题。
先前在宣王府,他的确是被应我闻措不及防的吻气得红了脸,想来确是与此刻别无二致。
但他还想到了其他的事。
“你为何会知道江上柳的心在右边。”陆雪拥不动声色试探道。
“嗯?陆小雪你莫不是脑子都被我吻得不清醒了。”应我闻哼笑一声,笑嘻嘻道:“我分明是先捅的他的左边才知道的。”
“你撒谎。”陆雪拥抬眼,冷冷地注视他,“你指间的薄刃起初对准的就是他的右胸处,只是在中途换了方向罢了。旁人看不出,但这些年你与我没少交手过,你的武功路数我早已熟悉,如何会看不出?”
“啊,我只是中途想起,人的心一般都在左边,方才换了……”
应我闻懒洋洋的争辩声在陆雪拥冰冷的眼神下渐渐止了声。
他忍不住低声嘟囔:“哼,现在就这样凶,日后若是娶回家那还不得……”
“你在说什么?”陆雪拥拧眉问道。
“没什么。”应我闻认真道,说完,指尖又忍不住揪住他一缕青丝绕在手指上把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若是不想说,我自是不会强求。”陆雪拥也不愿过多为难他,毕竟自己也有不可言说的秘密。
只是心中那一瞬的猜测过于惊愕,方才忍不住出声质问。
况且他与应我闻,说得残忍一点,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
他需要一把锋利无比的手中刃,而应我闻不知和何种缘由,暂时对他这幅皮囊产生了兴致。
或许等对方那日醒来,他们依旧是针锋相对的死敌。
陆雪拥回过头不再看他,兀自垂眼继续翻开那本被应我闻丢在一旁的书册。
一时之间,马车内只有车轱辘滚过青石板的声音。
身后的人沉默半晌,那滚烫的躯体再次向前贴住他。
一声轻叹从耳边钻入脑海。
“陆雪拥,既是你问的,我便不会对你再有秘密。”
一则小通知~
感谢宝子们的一路陪伴与喜欢,病美人从今天开始就要上架了,下一章将会在中午更新,之后依旧会是每天0点更新。
偷偷窥屏了很多小读者的评论与吐槽,大家放心,火葬场与修罗场都会有的,雪拥会排着队送渣渣们进火葬场.
只需要15币即刻解锁明天应狗前世发疯的剧情,真的不来看看吗?
目前来看,虽然他们摸也摸了亲了亲了,但是应狗依旧追妻路依旧漫漫,谁叫受宝目前水泥封心呢。
宝子们好像猜到了楼鹤的救命恩人不同寻常了,那么下一个火葬场就让他先来好了嘻嘻。
雪拥前世遭受的痛苦,大家放心,最后该知道的都会知道,我也是土狗,就喜欢看他们后悔莫及的样子。
我知道肯定有很多宝子会离我而去,但是没关系我们下一本书说不定还会遇见,相信缘分到了,总有一本能打动你(咬手绢)。
最后,感谢宝子们的每一张推荐票,月票和催更打赏,超级爱你们么么么么么哒!
陆雪拥手中的书被扯走,再次丢到一旁。
他被对方扶着转过身,一截细腰夹在案几与应我闻的腰腹间。
男人倾身凑近他,注视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若我说,我亦是重生而来,你可会信。”
陆雪拥闻言一怔,那双琥珀色的瞳眸里清冷的光微微晃动,应我闻瞧见眼里,只觉好看极了,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睫。
但这样的温情尚未持续多久,疯狗的习性便忍不住露了出来,男人舔了舔犬齿,冷不丁一口咬住他小巧玲珑的耳垂。
“嘶……”
陆雪拥吃痛,抬手揪住对方的耳朵将人拽开。
他冷声道:“说正事。”
谁知这人就像感受不到耳朵被人死死揪住的痛意,趁他不备,又伸出舌尖舔舐过他鼻尖的痣,喜滋滋地说:“好吧。”
--前世分割线--
琅风崖上。
应我闻愣愣看着那抹白色身影逐渐被浓雾吞噬,心宛若被剜开了一个口子,崖底的凛冽寒风一个劲地往里钻,干涩得让人几欲窒息。
下一瞬,他蓦地笑起来,肩膀微微颤动,笑声逐渐癫狂,然后从琅风崖上一跃而下。
随行而来的宣王府亲卫连忙上前,却只抓住他半片衣角。
没有人觉得应我闻还能活着爬出琅风崖,所有从琅风崖跳下去的人,都不会再回来。
然而三日后,应我闻一袭布满血痕的破旧衣裳,满头青丝尽成雪,背上背着一个死人,从琅风崖底走到了宣王府府门前。
宣王府的侍从欲上前接过人,却都被那森然可怖的赤红双眼震慑在原地不敢靠近。
应我闻沉默地背着人找到鬼医。
“救他。”
鬼医只是个女童模样的小丫头,闻言便咋咋呼呼道:“我鬼医的规矩是只救美人,但是不是一个已经死透了的美人,懂了吗?!”
应我闻面无表情道:“他没死,我能感觉到。”
“……”鬼医瞅着他这幅无可救药的癫狂模样,无奈叹气,“应我闻,我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反正我话摆在这里,人肯定是救不回来了,我最多也就耗尽宣王府里你这些年寻来的奇珍异宝保他肉身不灭。”
“……”
药庐内寂静良久,应我闻抱着人,指腹抚摸过那块即将腐烂的手背皮肤,低声说了一句:“好。”
第二日,他主动进宫向年事已高的梁帝请旨领兵出征北蛮。
只花了半年时间,应我闻便打到了北蛮王都,麾下五十万将士皆对他心悦诚服。
班师回朝前一晚,他抱着那具冰凉的躯体躺在塌上,将头埋在那人没有任何脉搏的胸膛处,轻声呢喃道:“陆雪拥,再等一等。”
而班师回朝当日,应我闻发动兵变。
东宫首当其冲,应有时与江上柳皆死于乱箭之下,应我闻亲自动手,将江上柳万箭穿心,却又命鬼医始终吊着气,与发情的老虎关在笼子里折磨了三天三夜,惨叫求饶声令每一个路过东宫的宫人都头皮发麻心中胆寒。
最后,江上柳的尸身被饥饿的白虎一点一点咬碎吞入腹中。
在大梁,若是尸骨无存,魂魄便永世不得超生。
但这还不够,这样还不够报陆雪拥心灰意冷的的仇。
于是在他用兵权强行镇压后,孟、楼、顾三族极其党羽皆下诏狱。
那一日皇城流的血,染红了半边天,却不曾沾染上应我闻怀里的人半分。
他抱着那人生机断绝的躯壳,漫不经心看着那些曾经伤害过陆雪拥的人遭受诏狱种种酷刑,天之骄子沦为狱卒的玩具。
“陆小雪,你看他们,是不是很好笑。”
他笑嘻嘻地执起白衣青年无力的手,指了指那群断胳膊少腿的天骄之子。
可他笑着笑着,又逐渐红了眼眶,喃喃道:“陆雪拥,我好想你啊。”
逼宫当日,被软禁在养心殿的梁帝被活活气死,应我闻纵使残暴不仁弑父杀兄,也是大梁唯一的正统皇子。
然而礼部恭迎新皇登基的仪仗还未到宣王府,就听到应我闻要立一个死人为后的消息。
这简直是荒唐至极!大梁会成为诸多附属国的笑话!
登基前夕,应我闻抱着人懒洋洋地坐在养心殿外特意搬来的龙椅上,而脚边,已然跪满了侥幸在这次宫变中活下来的大臣们。
他是疯,不是蠢,自然知道这群人还做着将自家女儿送进宫争夺后位的心思。
所有试图阻挠他和陆雪拥成婚的人,都该死。
“陛下,您怎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一个臣子出列高声道。
然而不等他说完,应我闻就不耐地皱起眉:“朕不想听。”
下一瞬,读懂主子意思的宣王府暗卫便利落地一刀砍断了出言劝谏的臣子的脖子。
满地跪着的大臣,无一人再敢做声。
“唔,朕觉得明天就是个不错的日子,登基和封后顺便一齐办了吧。”他敷衍地吩咐道。
这一日,所有人都领略到新皇与先帝,与太子截然不同的独断与专横。
违逆者,只有一个死字。
帝王大婚当日,全京城皆知新立的皇后是一个死人,却无一人敢多言。
仪式结束后,应我闻抱着人喜气洋洋地走到碎雪殿前,便瞧见本该逃离京城的陆恒与陆惊春正在殿外等候。
他极其自然的开口,就像是早就演练过无数次,“爹和阿姐怎么来了?京城的新宅子住得可还习惯?”
然而陆恒只是复杂地看了眼新帝,与陆惊春一齐跪地,那往日笔直的文人脊梁早已弯曲得如同寻常老翁。
“恳请陛下,让雪拥入土为安。”
“……入土为安?”沉默半晌,应我闻轻笑一声,像是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含恨而死的人,真的可以入土为安么?”
陆恒怔怔抬头,望着帝王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人,禁不住红了眼眶。
白衣公子微垂着头靠在帝王硬朗的胸膛上,侧脸依旧清绝出尘,与生前没有半分区别,足以见得应我闻的确将他照顾得很好。
陆惊春沉默地注视着白衣公子被精心涂抹上朱色口脂的唇瓣,早已泣不成声。
后来,应我闻利用帝王的权势,锲而不舍地派人去寻找可以复活陆雪拥的法子。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帝王用来自欺欺人的手段,却无人敢打破这个拙劣的谎言。
在他登基的第三年,浑浑噩噩的第三年,终于等到了一位鹤发童颜的道长进宫面圣。
道长说他罪孽深重,手上沾染了太多人的血,若想逆天而为复活陆雪拥,便要亲自折断傲骨,向诸天神佛请罪。
应我闻从来不信神佛,因为神佛从未宽待过他,更从未宽待过陆雪拥。
可这是唯一可能救活陆雪拥的法子。
恰逢除夕,宫中宴会难得祥和一片,应我闻冒着漫天飞雪,脱下了彰显帝王威严的衣袍,独自一人来到南郊的不知山。
三千阶石阶,他一步一拜,低下蔑视众生的头颅,叩拜三千神佛,只求神佛能放陆雪拥一条生路,不要让那样好的人躺在冰冷的地狱里。
如果阎王非要扯一个人下去,那就换他去。
鲜血渗透进冰雪,蔓延到看不到尽头的每一阶石阶。
天边隐隐泛白,应我闻咬牙咽下喉间的血腥,迈上最后一层石阶,他身形晃了晃,跪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恍惚间,他看见陆雪拥撑着伞朝自己走来,不情愿地微微倾斜伞身遮住了他半身风雪。
应我闻瞅了眼那人雪白的衣袍,再低头打量着自己浑身不堪的血迹,默默离他远了些。
‘陆雪拥’拧眉道:“你躲什么?”
应我闻闷闷道:“我不冷。”
因为陆雪拥的名字,他尤其不讨厌雪。
看似冰冷,实则干净的雪,总能让他觉得,陆雪拥就在身边。
“随你。”‘陆雪拥’转过身,见他一动不动,又回头无奈道:“还不走?”
应我闻恍恍惚惚站起身,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身影逐渐消失在漫天大雪中。
次日,在养心殿守夜的太监迟迟不见陛下醒来,冒死闯入殿中,却发现帝后皆不见了人影。
禁卫军与锦衣卫暗地搜查,最终在南郊不知山的山顶发现了一座新坟,而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暴君应我闻,已自刎于坟前。
应我闻隐去了自己为陆雪拥做下的荒唐事后,忽而发觉,除此之外竟只剩下那段麻木的,在边关作战的日子勉强能够宣之于口。
那些荒唐事背后的爱意过于癫狂,他怕吓到陆雪拥,也不想因此让那人心生愧疚,故而一概隐去。
陆雪拥是个小雪人,而他的心太炙热,只能小心些,再小心些去靠近。
“所以你用半年时间拿到了兵权,好不容易当上皇帝,结果不小心在爬山的时候一脚摔死了?”
听完应我闻严肃认真的阐述,陆雪拥的心绪十分复杂。
听他如此反问,应我闻连忙笑嘻嘻地点头应声,“是啊是啊。”
说完,又忍不住低头啃了啃他的唇瓣。
陆雪拥皱眉看他,只觉得自己被狗咬了一口,竟没有与旁人亲近时那样排斥。
应我闻继续说道:“若不是他们害死了你,我也不会去找他们报仇,也就不会被迫做那什么皇帝,自然也就不会在爬山的时候被摔死,都是他们的错。”
他兀自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陆雪拥:“……”为何总觉得不太对。
第029章 他很好,比你们所有人都要好
他只是觉得,方才应我闻的眼神有一瞬极尽悲戚,不像是他的错觉。
若只是失足摔死,怎会有那样仓惶的神情。
但转念一想,似乎应我闻做任何事本就不值得惊讶。
“公子,到了。”
马车在陆府门前缓慢停下,不曾有半点颠簸。
陆雪拥也懒得再去探究应我闻远非常人的脑子,起身下车,谁知还未掀起帘子,又被身后的人攥住了手用力一扯,后背再次撞上硬朗的胸膛。
“明日,刘贵会将那名炼出长生不老药的道士献给应昭。”男人的唇瓣贴在他的耳后,热气熏染着雪白的后颈。
陆雪拥垂眼盯着紧紧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臂,不由想起前几日阿姐神秘兮兮与他分享的养狗心得,据说是后厨王大妈亲传。
据心得所说,在外面再听话的疯狗,回到了家里都喜欢窝里横,稍微放松警惕,野惯了的疯狗就会反扑自己的主人。
唯有始终将鞭子握在手中,疯狗投鼠忌器,才会乖乖去门口看门。
他不管应我闻到底是何种缘由,宁愿当条疯狗也要贴上来,但既然是各取所需,就得遵守规矩。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前世体会过太多痛苦与失望,他无法毫无芥蒂再次敞开心门。
他或许能感受到应我闻那非比寻常的感情,但他只能装作无知无觉,冷漠地将这柄意外得来的利刃发挥最大用处。
至于代价,最多不过是被咬几口罢了。
“我知道了。”陆雪拥偏头瞅他,“还不松手?”
禁锢在他腰间的手愈发紧了些,他感受到应我闻意犹未尽地亮出犬齿,如野兽般叼住了他后颈的一块软肉,并不痛,带着奇异的痒。
几息后,应我闻依依不舍地松了口,压着低沉的嗓子,恶狠狠地警告他,“你的后颈,只有我这条疯狗可以咬,若是让我发觉别的咬痕……”
陆雪拥冷声道:“就如何?”
应我闻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脖颈,慢吞吞道:“那我就离家出走。”
“……”
陆雪拥没忍住,轻笑出声。
山尖雪般高不可攀的冷冽嗓音骤然沾染上笑意,如同红梅枝头冰雪消融,露出半抹绝艳的红。
远处在相府门前等候多时的顾饮冰愣愣看着,起初只觉得那样眉眼俱笑的模样惊艳得让人挪不开眼,后来回过神,意识到这样的笑容是为旁人而绽放,喉间便酸涩难言。
原来陆雪拥也是会笑的。
既然会笑,那便会难过,会失望,会痛苦。
顾饮冰想,那当初自己气势汹汹闯入相府,劈头盖脸地诘问,陆雪拥即便面上依旧冷漠淡然,心中也是对自己失望至极吧。
他果真是不配再称为知己,可内心深处,他依旧希望陆雪拥能再看看他,与他说说话。
为此,他可以做任何事。
“雪拥。”他终是没忍住上前一步,将那若无旁人的亲昵气氛打破。
陆雪拥居高临下看他一眼,不语。
“我有话想与你说。”顾饮冰怕他回绝,又连忙补了一句,“的确是很重要的事。”
陆雪拥转头看向如同狗熊般抱住自己的人,应我闻冷哼一声,散漫地跳下了马车,目光在扫过顾饮冰时眸中阴鸷一闪而过。
此刻几近深夜,月华如水,远处隐约传来打更人的喝声。
“说吧。”陆雪拥淡淡道,马车檐上悬挂的灯笼照亮他半边如画眉眼。
“雪拥……你的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陆雪拥拧眉,隐隐有些不耐,“无恙。”
“那就好,那就好……”顾饮冰轻声呢喃着,清俊的眉目骤然放松了些,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凝重起来。
“雪拥,宣王与你针锋相对多年,嗜杀狠厉,将人命当做玩物,常以戏弄人心为乐,这样喜怒无常的人骤然对你示好……”
陆雪拥不悦地打断他:“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
顾饮冰忙道:“关系到你的安危,自然是顶顶重要之事。我知你现在还生我气,但我不能放任你陷入险地。”
“是吗。”陆雪拥扯了扯唇角,终于正眼注视他,“但我觉得,他很好,比你们所有人都要好。”
纵使针锋相对多年,回首往事,陆雪拥竟发觉应我闻实则从未做过任何真正伤害过他的事,反而多次阴差阳错救他于水火。
他与应我闻你情我愿,纵使口头上冷言嘲讽对方是疯狗,却也轮不到这群眼盲心盲的人来说三道四。
若说陷入险地,继续与这群人为伍才是真正陷入险地。
“若无其他事,天色已晚,陆府就不招待顾大人了。”陆雪拥绕过他往府内走,跨过门槛时似有所感扭头看去,应我闻懒洋洋靠在青瓦朱墙旁,长腿微曲,银辉月色落入乌黑眼瞳里,歪头望向他时,眉眼竟浸润出几分温柔。
陆雪拥淡定地回头继续朝前走去,身后落锁的声音将莫名的心跳声掩埋。
许是夜里光线过于昏暗,他竟觉得人高马大的应我闻身后有一条摇晃的尾巴在黑暗中耀武扬威。
他想,约莫是可爱的。
次日,果然如应我闻所说,将将过了辰时,御前总管刘公公便带着宣陆雪拥进宫的旨意来翰林院接人。
这一切都与前世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差别,便是御书房内没有那些碍眼的人。
看来梁帝也知道,如此急切地追求长生,会引起满朝文武的疑心。
陆雪拥甫一踏入御书房,帝王威严的视线便从上方射来,但他心中再无敬畏。
“雪拥啊,昨日.你突然在金銮殿晕倒,你姑母可是彻夜未眠。”梁帝温声道,俨然一幅长辈模样,“身子可好些了?”
“承蒙陛下关怀,微臣一切都好。”陆雪拥淡声道。
梁帝接着又说了些慰问关心的话为接下来的试药做铺垫,见陆雪拥面色淡淡不似不满,便连忙让刘贵将那第一颗长生不老药递到了他面前。
“先前就总听陆爱卿与皇后说你身子不好,恰逢丹虚道长炼制了两颗长生不老药,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朕便想,定能消去你长年累积的病痛。”
陆雪拥懒得听他继续啰嗦下去,素白指尖捏起那枚黑色的药丸便放入口中。
他咬了咬,竟还能感受到一丝桂花的香气,是应我闻身上的气味。
但又有些不一样。
应我闻身上的桂花香气中掺杂着透进骨髓的阴森血腥气,而他口中的却清淡温和,像他以往经常给阿姐带的桂花糕。
陆雪拥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眼前飞快的划过,心跳莫名加快一瞬。
“雪拥,你觉得如何?”梁帝试探问道。
陆雪拥实话实说:“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