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雾—— by商砚

作者:商砚  录入:09-20

今天准点下班,难得能早睡一天,信宿窝在他身边,闭上眼没一分钟就困的迷迷糊糊,然后听到林载川又轻声对他道:“明天上午我可能要去一趟监狱,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信宿睁开眼睛,马上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刑昭这段时间在那边应该过的很不错,不知道想不想要立功减刑的机会。”
根据陆闻泽的调查,戴海昌跟那起强迫卖淫案有关,但可能时间过去太久,当时的线索已经泯灭,市局没有查到二者之间的直接关系。
又或许陆闻泽用的是某种并不合法的手段。
总之,如果陆闻泽提供的消息没有错误,那么刑昭一定知道戴海昌这个人的存在,二人之间曾经存在非法交易。
虽然戴海昌已经涉嫌经济犯罪,但能够证明他有罪的证据当然是越多越好。
信宿弯唇道:“我跟你一起去,好久没见的老朋友,当然要去打一声招呼。”
林载川微微一点头,“睡吧,明天早上不用起的太早,我喊你起床。”
信宿闭上眼:“晚安。”
林载川起身关上卧室的灯,黑暗中在信宿的鬓角轻吻了一下。
虽然他们已经在一个被窝里睡了好几天,但是肢体上的接触仅限于亲吻,没有其他更进一步的动作。
信宿不是重欲的人,或者可以说他不热衷任何来源于肉体先天性的本能欲望,甚至厌恶被支配的反应、厌恶失控。
而林载川好像也没有这样的意思——比起热火朝天恨不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小情侣,他们更像是一种源于灵魂共鸣的伴侣,不是肉体上的合拍。
直到现在都很多人爱慕信宿,贪图他的脸,或者他的钱。
而林载川喜欢他的冷漠、阴郁、亦正亦邪,以及那一丝微弱但确确实实存在的善良柔软。
……还有独一无二的亲近与依赖。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
吃过早饭,林载川带着信宿来到了浮岫第二监狱,他已经提前跟监狱的人打了招呼,刑昭带着一双沉重的金属手铐,坐在探监室里,隔着一道防爆玻璃脸色阴沉看着他们。
因为当初那起涉案人数众多,只是卷宗就有厚重的一摞,刑昭的最终判决到现在都没有下来,但他的犯罪性质极其恶劣,很有可能被判处死刑,所以他本来应该在拘留所等到省人民法院的判决结果,现在提前移送到了监狱,度过他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
林载川面色平静,拉开椅子在刑昭对面坐下。
旁边的信宿举起右手,五根手指头一起往下弯了弯,笑意盈盈道:“你好啊刑校长,又见面了。”
同一时间,浮岫市公安局。
门口的保安没看见人影先听见一道大嗓门,声如洪钟地吼,“我就说邵慈没有证据,根本没发生过的事,他就是在含血喷人,这个忘恩负义的小贱人,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他了,给他那么多资源,现在还咬我一口!妈的臭婊子,我就应该早点弄死他——还有你们这些警察,凭什么关我这么长时间,穿着警服了不起什么,我要让我的律师告你们滥用私权!”
保安见怪不怪地掏了掏耳朵。
杨建章被放出拘留所,卷着一身怒气刮了出来,脸色阴沉的能滴水,贺争一脸无语地跟在他的身后,一个屁都不想给他放。
“浮岫市公安局是吧,我记住了,下次要是再让老子来,让你们局长亲自来请我!”
直到杨建章走出公安局大门,还能听到那余音绕梁的撅词,“……邵慈这个傻逼,敢往我头上扣这种屎盆子,看我以后不收拾死他……”
杨建章一边骂骂咧咧骂着国粹,一边怒气冲冲地大步流星离开市局,开着他停在外面停车场的奔驰,一脚油门轰然踩到底,一刻不停风驰电掣地冲了出去——

“呼”的一声——
冬日凌厉寒风沿着半开的车窗刮了进来,冷的刺骨,邵慈神情冷淡道:“我知道。”
顾韩昭那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那张照片,要现在放出去吗?已经跟咱们几个经常合作的营销号那边通知好了。”
法律不能给杨建章定罪,起码舆论可以让他身败名裂。
人都会下意识同情弱者,而对施暴者进行口诛笔伐,只要邵慈把这件事公开,不管有没有明确证据,都会有人怀疑他,甚至因为他的无罪逃脱而咬牙切齿。
贴上“强奸犯”的标签,这是一辈子不可能抹去的污点。
杨建章的公司、他的父母,乃至他的整个家族,都会遭到重创。
……这是邵慈唯一能做到的事了。
邵慈单手打着方向盘,目光透过车窗玻璃,盯着前方的某一辆汽车,他声音极轻道:“再等等,我还有话想跟他说。”
顾韩昭愣了一下,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喇叭声,“你在开车?你现在在哪儿?”
十字路口红绿灯的绿灯亮起,长长的车队一辆接一辆缓慢加速,有条不紊接连,只有一个人等不及似的——
前面一辆奔驰暴躁地狂按喇叭,一路上蛮横不讲理地变道超车,差点儿跟几辆车剐蹭到一起。
在黄灯即将闪烁结束的时候,那辆奔驰终于突破重重阻碍,踩着白线一冲而出!
奔驰身后的那辆车在红灯时停了下来。
邵慈:“我在……”
就在这时,邵慈听到耳边“轰!”的一声巨响——
他猝然抬起眼。
一辆中型货车失控般从另一条马路上冲了出来,跟那辆明显超速的奔驰轰然撞到了一起,三百多万的豪华轿车也没有钢铁怪兽的性能,当即打着转被撞出了局面,漂移似的滑出一段距离,直到一头撞到路边粗壮的榕树上。
“轰——”
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霎时间响彻云霄,以至于几十米后的邵慈都感觉到耳蜗有一瞬间的嗡鸣。
“刚刚是什么声音?是不是你那边出什么事了?!”顾韩昭的声音明显变了调,“邵慈?你还好吗!?”
邵慈单手拿着手机,眼睛直勾勾盯着路边的那辆少见的豪华汽车,乌黑浓烟自奔驰内部滚滚而出。
这起车祸发生的猝不及防,那大货车失控后贴到路边,也侧翻在马路上,还有很多汽车也被殃及,万幸没有被货车砸在身下的。
所有路上的汽车紧急截停,很多车主降下车窗玻璃,表情惊疑不定地看着远处起火的汽车。
“……我没事。”邵慈的声音轻微颤抖,他挂断电话推开车门,走过停滞的车流、穿过马路,一步一步地走到那辆奔驰旁边。
车子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起火,所有车窗玻璃已经全都碎了,副驾驶的车身被撞的扭曲变形,向内凹陷出恐怖的弧度,而驾驶室里也没幸免于难,迎头撞到树上,车头已经扭曲的看不出形状。
邵慈走到驾驶室旁边,停下脚步,灼灼火光落在他脸庞上。
杨建章满头满脸都是血,一只眼睛已经崩进玻璃碎片睁不开了,另一只眼睛隐隐约约看到眼前有人站在他的面前,出于本能地声音急切微弱:“救、救我……”
邵慈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微微转过头,像是在看向天边,眼眶微红,他轻声地说:“你看,坏事做多了,真的会遭到天谴啊。”
杨建章在这种情况下竟然听出了他的声音,他的手臂仍然紧握着方向盘,已经不受控制,只有手指微弱动了动,他嘶哑道:“邵慈,救我……”
车内零件发出打火似的滋啦滋啦声,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爆炸,邵慈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冷酷到没有一丝怜悯:“不会有人能救你了。”
“……”血液滴滴答答不断从杨建章的脸上落下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两下,瞪着一只眼睛,像是死不瞑目似的一字一顿问,“为什么、要污蔑我。”
“污蔑?”
听到这个词,邵慈竟然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悲意,眼里倒映着火光,红的好似凄美如血的残阳。
“是啊,施暴者不记得从前都做过什么。可我永远都不会忘。”
“……你怎么会无辜。”
邵慈站在车外隔岸观火地看着他,冷冷道:“你早就该死了,今天只是罪有应得。”
杨建章竭力仰头看着他,神情像是回光返照般的清明,在刹那间想通了什么,他睁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只有大口大口鲜血吐出来。
他猝然浑身抽搐起来,嗓子里发出“喝喝”的悚人倒气声,体面的西装被染成了一片深红。
邵慈冷眼旁观,直到杨建章的眼珠翻白涣散,身体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一步不停转身离开车祸现场。
半分钟后。
“轰!——”
浮岫第二监狱探监室内。
林载川平静而清楚的声音不急不缓响起:“刑昭,你是犯罪集团的首要分子、核心领导人,同时涉嫌教唆故意杀人罪,数罪并罚,按照以往相同性质的犯罪,最后的判决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死刑立即执行。”
“就算你对判决结果有异议进行上诉,拖延上一年半载,最后也改变不了你的结局,你会收到来自最高人民法院的死刑同意书。”
在监狱里呆了两个多月,刑昭整个人明显消瘦憔悴了许多,只有一双空洞洞的眼睛还燃着鬼火似的,看起来有种瘦骨嶙峋的诡异,他盯着林载川,咬牙冷笑了一声:“你们两个特意过来,就是来落井下石的吗?林队长不像这么闲的人。”
“应该有其他的事要求我帮忙吧?”
虽然刑昭落魄了,但是脑子还没锈,一双眼珠阴亮的渗人,不知道藏了多少心思。
林载川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开门见山道:“你应该还记得戴海昌这个人吧,辰影公司的副总经理,以前的浮岫市知名企业家,当时在审讯的时候,你没有把他供出来。”
“但如果你现在愿意提供他犯罪的线索,帮助警方破案,立功情节可以作为法院判决时参考适用减刑的条件。”
刑昭的眼珠快速转了转,几乎能听到他大脑里的精密算计,他直勾勾盯着林载川道:“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事告诉你,但是我要求减刑,你要保证我最多被判处无期徒刑,并且让负责这起案件的法官签字承诺。”
“你们组织里跟戴海昌接触过的人,恐怕不只你一个吧,”林载川完全没理会他的要求,语气淡淡道:“这个人选不是非你不可,你不说,还有其他人愿意交代。”
“除了你以外,我还有很多选择,但我想你应该非常需要一个立功表现。”
林载川轻描淡写道,“如果你愿意如实交代,说不定,也许可以争取免死。”
刑昭的脸色有些难看下来。
如果说信宿的傲慢是懒得掩饰直接表现出来,那么林载川的傲慢就是不动声色藏在骨子里的。
这个人……
真是冷静的让人痛恨。
信宿好整以暇挑眉看他,语调轻慢道:“在你们那个组织里鱼龙混杂,跟戴海昌有过联系的人应该不少。”
他的话音倏然冷淡下来,“区区一个阶下囚,你为什么会觉得你有跟我们谈条件的资格。”
坐在玻璃窗两边的人从来不是地位对等的——在刑昭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老实交代警方未掌握的犯罪事实争取立功表现,要么死。
两个月前刑昭尚且对“自首立功”嗤之以鼻,敢在林载川面前大放厥词,“大不了就是死”,但是被关在监狱里这段时间,可能消磨掉了什么,又或者刑昭后来发现他还是想活着,竟然有了跟警方低头、求生的欲望。
“……对,我确实认识戴海昌,我们有过交易。”
在沉默将近三分钟后,刑昭终于开口,最后强撑出来的“骨气”也没了,他双腿分开瘫软坐在冰冷椅子上,慢慢回忆道:“他在三年前,跟我们买过一次,要了个处。”
因为有陆闻泽早期提供的线索,林载川对此毫不意外,他问道:“那个女孩是谁。”
刑昭笑了一下道:“你们知道是谁也没用,那女的从头到尾都没醒,不可能跟警察指认,你们没有证据,当时的视频也早就删除了。”
顿了顿,刑昭又道:“而且,她已经死了,你们应该有死亡名单吧,里面有个姓季的女的……我忘了她叫什么名了。”
信宿微微凑到林载川耳朵,轻声对他道:“我记得有个女孩叫季潇,的确已经遇害了。”
林载川不动神色一蹙眉:“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就算没有物证,人证也可以作为证据,但仅仅刑昭一个人的证词当然不够。
刑昭摇了摇头,“时间过去太久我记不清了,你要是想调查这件事,可以挨个去问。”
“……戴海昌就来过那一次,一晚上以后就走了,后来再也没来。因为没留下线索,再加上他这个人一般人惹不起,所以审讯的时候没人敢把他供出来。”
根据市局对戴海昌的调查,这个人的手腕相当阴狠毒辣,如果有人敢把他供出来,在监狱里恐怕都会过的生不如死,所以当时那些人不约而同选择了三缄其口。
林载川的指尖轻轻落在桌面上,他又问:“他跟沙蝎有关系吗?”
刑昭愣了愣,“这个我不知道。”
他的反应不像是说谎,而且沙蝎这种大型犯罪组织,互相不通信的情况太常见了,林载川一点头,“关于戴海昌,你还有其他要交代的吗?”
刑昭动了动带着手铐的双手,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听说他以前还玩过一个男明星,忘了什么时候听人说的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监狱里基本没有获得娱乐消息的渠道——刑昭还不知道邵慈已经把这件事摊开在所有人眼前了。
刑昭跟戴海昌的联系仅限于那次交易,对这个人并不算了解,没有交代其他特别有用的线索。
但目前的证据已经足够把他留在市局接受调查了。
二人刚离开探监室,林载川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郑治国打过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载川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他接听电话。
“林队,出事了!”
郑治国向来沉稳的语气罕见急促,“杨建章离开拘留所以后,在承安路那个路口跟一辆闯红灯的小货车撞到了一起,整辆车都被撞烂了,当场起火爆炸,人还没等到救护车就断气了!”
林载川瞳孔猝然轻轻一缩。
紧接着郑治国又道:“……有人在车祸现场看到了邵慈。”

第一百零四章
信宿有点无聊地等他接电话,顺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然后就看到林载川的脸色稍微变了变。
等到他挂了电话,信宿有点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能让林载川“行于色”的事着实不多。
林载川跟他对视了两秒,轻声开口道:“杨建章死了,离开市局的时候发生了车祸。”
信宿对杨建章的死亡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若有所思地垂眼安静片刻,然后意味不明说了一句,“这个时间赶的好巧。等到他坐飞机离开浮岫市,就没有人再能管得了他了。”
林载川呼出一口气,又缓慢道:“邵慈在车祸现场。”
信宿轻轻“啊”了一声。
有新仇旧恨的熟人作案,故意杀人伪装成车祸,买凶杀人,真正凶手出现在案发现场——这个案子乍一看简直是太“典型”了。
杨建章在这个时候死了,邵慈绝对是头号犯罪嫌疑人。
信宿问:“那邵慈现在在哪儿?”
林载川道:“市局。”
林载川跟信宿回到市局的时候,郑治国已经跟邵慈碰上面了。
邵慈身姿笔直坐在审讯室,双手垂落在身侧,嘴唇轻轻一碰:“我的车跟在他的身后,中间大概有两三辆车的间隔,当时路上的车都在等红绿灯,绿灯亮起后,杨建章一路违规超车,卡着黄灯闪烁的最后一秒压线开了过去,同时侧方一辆货车失控,从另一条路上冲了出来,速度都很快,两辆车在路口发生了车祸。”
郑治国皱眉盯着他问:“你跟在杨建章的身后干什么?你是什么时候跟上他的?”
“他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至于为什么要跟着他,”邵慈沉默片刻,低声道:“今天以后,杨建章就跟这起案件不再有关联了,我想最后当面问他,他对曾经的所作所为,有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
说到这里,邵慈伸出手,将一张打印下来的照片放在桌子上。
郑治国看到那张照片,有些诧异地抬起眼。
“这是杨建章来市局接受调查的画面,有这张照片,就能证明,他有可能跟我说的‘强奸犯’有关系。”
警察办事需要讲究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但对于网络舆论来说,只是一个“有可能”就够了。
“我最开始打算把这张照片发布到网上,让他遭受到舆论攻击,让他的脸被所有人都看到,走到哪里都会被千夫所指。”
邵慈顿了顿,轻声说:“但是你们市局里的那位女警对我说,她不想看到我走到这一步,她说……希望我信任警方,会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邵慈神情沉重吐出一口气,两只手用力覆在脸颊上,哑声道:“虽然我不能原谅任何人,还是想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让这些人得到罪有应得的惩罚。”
这时林载川推开审讯室,“所以你的意思是,杨建章的死亡跟你没有关系,你只是恰好经过现场的目击者。”
“我知道你们怀疑我,我的确有杀他的动机。”
邵慈神情淡淡道,“但如果我想要杨建章的命,早就动手了,不必等这两年的时间……你们应该知道,我有很多跟他‘独处’的机会。”
他语气冷静道:“而且,如果我要杀他,不会在你们浮岫地区动手,林支队长,我知道您的能力,我的那些拙劣伎俩一定躲不过你的眼睛。”
“所以就算我真的想要他死,也会等到他离开以后,等到杨建章到了你们调查不到的地方,再对他下手。”
这段抗辩是很有说服力的。
——邵慈完全没有理由让杨建章死在大庭广众之下、死在林载川的辖区范围,他有很多不引起警方注意而悄无声息把杨建章杀死的办法。
除非他确实要用这种手段玉石俱焚。
审讯室里陷入一阵短暂静默,邵慈身体稍微往后靠了靠,突然笑了一声,那像是真真切切的笑意,以至于他的眼里都有微光在闪烁,他轻声说道:“林队你知道吗?我以前从来不相信因果轮回,也没觉得真的‘恶有恶报’,这个世道,只是让坏人逍遥法外、让好人备受欺凌。”
“……但是看着杨建章在我的眼前断气的时候,我忽然开始相信报应了。”
邵慈直直望着林载川的双眼,“林队长,你说,这些人都会有报应吗?”
“司法的意义就是纠正那些不公平,从某种意义来说可以看做一种‘报应’。”林载川听出他话音里的某种意味,低声道,“但我不希望你是那个实施报应的人。”
邵慈被警方怀疑涉嫌故意杀人,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极为退让道:“我知道我有犯罪嫌疑,如果您对我有任何怀疑,我不介意您派人24小时跟着我,监控我的手机,我的位置,都可以。”
林载川一点头:“在车祸原因调查结束之前,请你一直留在市局。”
事故现场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调查的了,那个货车司机也当场死亡,还没等到救护车过来就直接断气了,送到医院的时候,连急救室都没进,直接拉去了太平间。
两个人都死无对证。
办公室里,贺争拿着他的平板电脑,“另外一个死者名叫连兴誉,四十六岁,是长年开货车的老手,不是浮岫市本地人,户籍是Y省的,农村人,今天只是刚好拉着货路过,跟杨建章完全没有社交重合的地方,他本人应该没有任何对杨建章下手的动机。”
这种情况下发生命案,要么是纯粹的意外,要么是受人指使。
“我感觉买凶杀人的可能性也不大,”贺争分析道,“我们根据他的手机号,找到他的最近联系人,除了他工作上的同事,他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他的老婆——连兴誉昨天跟他老婆打电话,说他今天就开车回去,晚上九点多到家,让她给自己留个门。”
“这种情况不像是被收买杀人,还是跟对方同归于尽的死法——否则他留下来的应该是巨额保险单和遗嘱。”
以前浮岫市确实发生过那种“自杀式”杀人的案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买一条命也算不了什么,那些不方便自己动手的富人,买凶手的一条命,让他跟受害人一起死在案发现场,死的干净利落,只要凶手永远闭上嘴,就能保他的家人后面一辈子的安稳富贵。
敢用这种办法一死了之的大都是走到穷途末路,无路可走,而连兴誉的家庭条件和经济条件,完全不像是要走到这一步的人。
贺争最后总结道:“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这看起来确实就是一场没有人预料到的意外事故。”
信宿挖了一勺巧克力爆浆蛋糕,头也不抬道:“未必,那个司机也有可能是故意打的这一通电话,就是为了在警方视野中伪装成一场完美的意外,如果我是雇凶的那个人,我也会安排这一出。”
贺争想了想,感觉他说的也有道理,叹气道:“你这样说的话,那这件事就没法解释了。”
信宿漫不经心抹了抹嘴唇,在白皙手背上沾了一点黑巧的颜色,他不急不慢道:“现在有四种可能。”
“第一种,买凶的人是邵慈。他不想放杨建章全须全尾地离开,于是买通了那个货车司机,他的资产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而且杨建章死了,还可以‘敲山震虎’。”
“第二种,有人想杀杨建章,正好借着这个理由祸水东引,把他的死栽赃嫁祸到邵慈的头上,自己完全隐身幕后。”
“第三种,不存在买凶的人,这个司机本人跟杨建章有旧仇,所以跟杨建章同归于尽,只是我们警方还暂时没有调查到他们两个的关系。”
“第四种,这确实只是一起单纯的意外事故,就像邵慈说的那样,上天开眼,把坏人回收,让他回炉重造再投胎了。”
信宿说完没人回应,他有些诧异地抬起眼,发现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在看他。
“………”信宿以为自己又不小心发表了什么内心阴暗的言论,但是想了想刚才的话还都挺正常的,没有心理不健康发言。
信宿不明所以道:“……你们看我干什么?”
章斐提醒:“你嘴角有巧克力渣。”
信宿用手机照了下仪容仪表,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擦掉了嘴边的黑色碎屑,然后手指放到桌子底下。
信宿一个人的心眼子顶这个办公室加起来的数量,他说的情况已经囊括了所有可能,但是四选一的局面——对警察来说也是相当艰巨的排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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