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如泼墨一般,扬洒于天空,坠落于尘土。
那般血腥恐怖的场面,却没有百姓愿意挪步离开。
斩断的身体,并不会立马丧失生命。
他们痛苦的呼吸着,拽着地上干枯的草根爬行,还在渴望生的机会。
眼神接触旁人的那一刻,没了平日的嚣张。
张口吐出鲜血,呢喃着恳求。
可伸出的手掌却被周围的人,重重的碾在地上,狠狠的践踏。
他们眼中没有一丝的同情,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憎恶。
仲家的轿子在外头停了半晌,直到行刑结束才起轿向外走去。
轿子平稳的驶过,仲崇凛撩起布帘,向外看去。
脚步匆匆的路人,还在争前恐后的往刑场奔走。
他们面上没有恐惧血腥的害怕,有的却是大仇得报的激动。
这一幕幕落在仲崇凛眼底,就如同嘲讽他无能的证据一般。
他气得面色黑沉,眼底冷得可怕。
但那些路人却被喜悦迷住了双眼,就连仲家的轿子都不曾放在眼里,只一心想到刑场看上一眼泄愤。
仲崇凛心中不断咒骂,在他要放下布帘时,一辆华贵的马车与之擦肩而过。
马车的布帘随风扬起,车内的人似有所感的看来。
在发现是仲崇凛后,赵明熙静若死水的眼底,涌起了几分笑意。
他眼皮轻挑,勾起一抹恣意的弧度。
就像是俯瞰众生的神明,一眼便能看透仲崇凛心底的惶恐。
仲崇凛倏然放下布帘,他双手扣在膝盖上,喘息着迫使自己冷静。
待他静下心来,才后知后觉反应自己方才的失态。
他居然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吓成这样。
仲崇凛顿时觉着自己失了颜面。
下轿后,他一路脚步匆匆的往里走。
看到前堂跪着的婉俪,仲崇凛没了往日的怜香惜玉,二话不说就甩了巴掌过去。
“跪这丢人现眼的作甚!还不给我滚回后院去!”
婉俪看到仲崇凛眼中的阴鸷,吓得低泣着,捂住肿胀的脸颊。
她就连解释都不敢有的艰难起身,往后院走去。
不过多时,仲天娇的轿子也到了门口。
看到在前堂打转踱步的父亲,她撩起裙摆,快步赶来。
“父亲。”
“你出门了?”
仲崇凛拉过仲天娇,跟她讲起仲天赐的事来,“等下次庭审结束,你弟弟估摸着就能回来了。”
“但调戏县主一事,虽未成,但一顿板子是逃不了了。”
他没瞧见仲天娇面色中的无措,继续说道,“本以为安王不过是草包,可今儿看来倒有些手段,楼里那几个,今儿我便派人打发出去,与其到时威胁我们,倒不如早些除根的好。”
“那些人...怕是除不得了....”
“怎...可是发生了什么?”
“今儿楼里来人了...”
仲天娇抬眼看向仲崇凛,“来的是安王妃...赵明熙。”
“安王府?!”
寇妈妈惊呼一声,她抱着侥幸,顿声问道,“那...那您是?”
“自是王府的主子,安王妃,赵明熙。”
听到‘安王妃’这三个字,绛云楼的众人皆是一惊。
便是沈星若都不曾想到赵明熙会先露底,告诉旁人自己的身份。
对于他们眼底的震惊,赵明熙却依然风轻云淡。
“安王府侍卫众多,我便想着图个方便。”
他将手里的醒酒汤,原封不动的放下,“诚意你们都瞧见了,这价钱自是也好说,你们开价便是了。”
“这怕是...”
“怕是有些不妥。”
仲天娇一改先前的态度,急声说道,“我们楼里的规矩,姑娘是不得出楼的。”
她视线扫过重步崖,又谨慎的对赵明熙说道,“若是坏了规矩...这以后的生意,怕是也不好做了。”
几日前才把送去的女人退回来,这会儿又找上门来要姑娘。
仲天娇自然察觉到不对。
她看着赵明熙的脸,心跳忍不住的强烈。
可一想到王府与仲家之间的牵扯,心底的悸动便淡了。
现下只想着如何请走这尊大佛。
但这生意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
仲天娇为难的笑着,“若是把姑娘送出去了,这楼里的生意也做不成了。”
因着仲天赐还在牢里,还不止是何结果。
她不好把话说得太死,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委婉道,“王妃若是想予底下的人方便,便是来楼里也成啊...”
“说的倒是不错。”
赵明熙爽朗一笑,他看向寇妈妈问道,“绛云楼一日的收成有多少?”
寇妈妈瞥了仲天娇,谨慎的比了个数字。
又是一袋子荷包丢到了桌上。
“如此这般...”
赵明熙不紧不慢的说道,“那我便将绛云楼包下七日...”
他站起身来,视线扫过众人,“打今儿起,绛云楼里的姑娘,只能伺候安王府的人。”
就这样,赵明熙前脚刚踏出绛云楼,紧跟着后脚就有一大批举着长枪的亲兵,有序的进入楼中。
看着他们手中尖锐锋利的武器,寇妈妈只能僵硬着笑脸,把人迎进楼中。
可还没等仲崇凛从仲天娇的话中清醒过来,管家就急匆匆的进门。
“老爷,绛云楼里全是王府的人,属下实在无法下手啊!”
仲崇凛这才明白,赵明熙对他下的套,一环紧扣一环。
等他想要挣脱的时候,却是为时过晚了。?
衣料划过干草的细微声响,在这时却被不断放大。
仲天赐蜷缩在角落里,他双臂紧抱着双膝,一声不吭的靠在阴暗处。
挤满人的牢房,不过一个下午就变得空空荡荡。
仲天赐双眼无神的看着牢门,吃剩的菜盘就这么随意的放着。
他指尖颤抖的抚向自己的腰间,面色如死灰般难看。
胀痛的脑袋里,一次次的闪过那些人求饶的画面。
沾满污秽的指尖,干涸撕裂的嘴唇,以及不断扭曲的面容。
干燥阴冷的牢房在顷刻间铺满血红的泉涌一般,变得诡异腥臭又让人恶心。
“呕!呕...”
仲天赐毫无征兆的开始呕吐。
他俯趴在地,口中吐出的脏污发出阵阵恶臭。
即使如此,他的手指还不嫌脏似的,急切的抠刮着嘴巴。
紧跟着,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锁链被人解开,‘铃铛 ’作响的落在地上,牢门跟着打开。
仲天赐蓬头垢面的向门外看去,只一眼,他便尖声惊叫起来。
一具斩断的尸体,被重步崖随意的拎在手上。
半身下的血肉裸露在外,滴答着血线流了一地。
污秽的双手紧捂着双眼,可仲天赐还是看到了那人哀怨到闭不上的眼睛。
血盆的嘴巴大张着,像是在呼喊,又像在诉说什么。
“啊!啊啊啊...”
仲天赐狼狈的爬行,他撕裂了嗓音,大吼着,“走开!给我走开!”
重步崖低头看了手里的头颅一眼,不顾他抗拒的走近几步。
他大掌握住仲天赐的脑袋,强行掰着他与尸体对视。
“啊啊啊!啊!不要!放开我!”
“怕什么?”
覃修谨侧倚在牢门上,听着仲天赐的惨叫声,不疾不徐的说道,“他可是为了你抛出性命的至交兄弟啊...”
“我...呕!呕...”
“仲少爷莫不是想要忘恩负义?”
“不...不是...”
“那便让他们陪着你吧。”
覃修谨拍掌两下,一具具从刑场推来的尸体,就整齐划一的被衙役们摆到了牢房里。
仲天赐抱头尖叫着,他不敢去看,可便是闭上眼,脑袋中也会浮现那一个个面目狰狞的脸庞。
覃修谨睨了一眼,抬脚向外走去。
重步崖紧跟其后,“王爷,那些尸体...”
“天凉便是放上几日也不算大事。”
覃修谨抚了抚胸前的玉珏,“等日后开庭,再把尸体送去义庄便是。”
重步崖颔首,“是。”
仲天赐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重步崖忍不住转头向后看去。
“用不着同情他,他犯下的罪,若是仅用刑罚来判,只能算便宜了他。”
“属下并非同情他,只是在想...仲崇凛真会因为仲天赐而认罪吗?”
覃修谨顿住脚步,回身看向重步崖。
他轻笑一声,“自然不会。”
“可我们要对付的是仲家,若是仲崇凛不认罪,那郡城的百姓...”
“今儿行刑,你可去看了?”
重步崖点头。
从绛云楼里出来后,王妃特意嘱咐他去刑场看的。
“会怕吗?”
覃修谨的提问,让重步崖愣了愣,随后如实道,“有些...”
他虽擅长杀猪、解体,可杀人还是头一回亲眼瞧见。
对于‘死人’这件事上,人心本会畏惧惶恐。
低头看着自己粗粝的大掌,重步崖轻声道,“我从未杀过人,所以才...”
“那你可曾看到...那些百姓的害怕?”
重步崖浑身一震。
他怔楞的抬头与覃修谨对视,“不曾。”
“他们可杀过人?”
重步崖自是摇头。
“你还曾见过些世面,可他们呢?”
覃修谨落掌在他的肩头,“但为何他们不怕,你怕呢?”
重步崖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我...”
覃修谨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声音低沉的可怕,“因为他们恨!恨不得那些人早点死!”
“害怕?哼...怎么可能...”
他转身向外走了两步,望着天边一轮明月,笑道,“那可是他们心中期盼已久的希望。”遖峯
透白的月光倒映出巍峨沉重的阴影。
俊朗的面庞已然褪去懵懂的青涩,棱角分明的线条透着刚毅的成熟。
细长的丹凤眼中,蕴藏着窥地不见的深沉。
他的双眸明亮如光,却有阴暗如渊。
“血染得越红,希望便越大...”
血红至黑的河水里,流淌的可是生机的脉搏。
“他是这般说的?”
“是的。”
柳闻恭敬的回道。
赵明熙思索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不卖只租,倒是不稀奇,不过...”
他拿起手中的地契,“这收成的粮食,最终会进谁的口袋,可就不得而知了...”
“主子,这地可要租下?”
“租,当然要租。”
赵明熙放下地契,指尖点在上头,“不仅要租,还要承包所有田地。”
“所有?”
柳闻有些为难的挠头,“主子...太多地儿...我们种不过来啊...”
赵明熙闻言,先是顿住,后放声笑了起来。
本就倾城的容颜,一笑起来更是摄人心魂,令人移不开眼。
柳闻眨眼看着,小脸蛋自不知怎地,还跟着红了起来。
“本就没想让你们种。”
赵明熙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水,“你不是说,那还有不少村民,雇他们种不就好了。”
在他们底下干活,总比在仲崇凛底下的好。
他们还能看着些,免得村民受苦。
柳闻一拍脑袋,“对哦!我怎地没想到!”
果然是王妃聪明!
“接下来你们便继续打探消息便是,除此之外...”
赵明熙把地契交还给他,“这个地也必须给我种好。”
不过才重生一年的时间,他便感受其中巨大的变数。
尤其是元金与新覃之间的战事,便是横在他心头一把利剑。
赵明熙也曾想过屯粮,但在都城,此事难度太大。
在那不论什么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被旁人探查到,更何况是屯粮这般大的动作。
但眼下他们到了坛渭郡,这里可谓是天高皇帝远,也不必像从前那般畏首畏尾。
等都城那几位知晓,怕是连仗都打完了。?
在地契签上名字的当天,村长就拿着地契来到了仲家。
已是是知命之年的村长,半躬着驼背的身子,规矩的站在仲崇凛的面前。
“全部都租走了?”
“诶,对,那两兄弟说,他们带的种多。”
“怎么想着来郡城这了?”
坛渭郡的恶名,可是一早就让他打出去。
方圆四周可都没人愿意来这触霉头。
这让仲崇凛不得不多想一番。
“老朽也觉得蹊跷,但想着不论如何都是桩生意...”
村长笑得谄媚,“便让他们先签字交钱,再请老爷定夺。”
实在不成,就是不租也没事。
反正钱已经到手了,左右他们都不亏。
“你且回去看着,若有什么,我再吩咐你。”
“诶!成,那老朽先行告退了。”
等村长走后,仲崇凛又看着地契上的签字,喊来外头的管家。
“你去城中打听打听,可是有新进城的徐家?”
“小的这就去。”
仲崇凛揉了揉眉头。
他这些天被一个安王府折腾得精疲力尽,都无暇去料理那些琐事了。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管家就奔走进来。
“老爷打听了,确实有这么个新进城的徐家。”
他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听城内一家驿站老板说,说是年前来的一家破烂户,家里人确实挺多,但个个穷酸样。”
“这般说来...他们真是进城来做生意的...”
“据说不假,徐家的一个兄弟打年前就开始打听哪有种地的地儿,说是自家哥哥要来城里。”
而且他所言非虚,不过一月的时间,那个哥哥就带着一大家子进城了。
“那就按老规矩来吧。”
他们只管接下‘收成’便是。
又能赚钱,又赚粮,自然是好事一桩呐。
仲崇凛就此收下了那一纸地契。
“巡抚可有回信了?”
“还...还未...”
管家吞吞吐吐的回道。
“怎么办事的!年前不就将信送出去了吗!”
仲崇凛将手边的玉盏掷在地上。
冰洁的玉器顷刻间碎得四分五裂。
仲崇凛为了增加手里的筹码,年前就将坛渭郡的状况,写下送去巡抚那。
怎料,到年后了都不曾有回音。
仲崇凛与巡抚刘韬盛,平日里私交甚好。
在坛渭郡一事上,他可没少拿钱给刘韬盛做关系。
就连杨浩旷当郡守这事,都是刘韬盛出了力。
可眼下,却联系不上人了。
所有的一切都因安王府的到来而发生改变,这让仲崇凛感到很是不安。
“他莫不是想与我撇清关系,好将罪过全数盖在我的头上!”
“那...那...”
“去把杨浩旷叫来!还有他的官印,也一并拿来!”
只有蠢人才会守株待兔。
既然,山不就他,那就他去就山!
杨浩旷赶到仲家,刚撩起棉门帘就仲崇凛铁青的脸色。
他在门口整顿一番,才抬脚跨了进去。
“老爷叫我...”
“你过来。”
仲崇凛二话不说的拉着杨浩旷往后院走。
他拽着杨浩旷走进书房,“官印可带了?”
“带了。”
杨浩旷拿出袖中的官印,“可是出什么事了?”
仲崇凛走到书架旁,转动花瓶,打开里头的暗格。
他将一摞本子放到桌上,“这些是都是跟刘韬盛有关账簿。”
杨浩旷拿账本的指尖轻颤,他强压下紊乱的心跳破,镇定的问道,“账簿?”
“你现在就按上头的账面写信给他!”
他与刘韬盛多年交易的账目,都是一笔笔记全的。
“他若真想与仲家撇清关系,那这些账簿就会送到该去的地方!”
便是闹个鱼死网破,他也不愿留刘韬盛一人独享清福。
仲崇凛侧目瞥着杨浩旷。
这信沾着杨浩旷的字迹和郡守的官印,倒时候真论起来,也关不着他的事。
见杨浩旷不动弹,仲崇凛伸手推了一把,催促道,“还不快写!”
“写...我现在就写。”
杨浩旷摊开信纸,端起毛笔,开始一笔一划的书写。
手握着账簿,他不时瞥向身侧的仲崇凛。
等杨浩旷把信写完,盖上官印,仲崇凛便急着夺过书信,看了起来。
仲崇凛招来下人,让他把信封好,快马加鞭的送出去。
杨浩旷注视着门外的两人,他指尖不经意的划过桌案上的账簿,慢慢的挪动视线看向书架上的花瓶。
仲崇凛回身走来的时候,杨浩旷已然站起身,规矩的站在桌边。
桌上的账簿还是那般凌乱的放着,没有丝毫挪动的痕迹。
仲崇凛满意的点点头,“几日便要庭审了,安王那头可有什么动静?”
杨浩旷思索片刻后,摇头苦笑,“因着送礼一事...安王似乎开始排斥我了...现在的府衙...反倒我像个外人。”
仲崇凛皱眉,“那些衙役...”
“安王的亲兵看着,他们只能按规矩行事。”
“覃修谨!他可真是好本事!”
杨浩旷看着仲崇凛怒发冲冠的气愤,默默的低下头,闷不做声。
回到府衙后,天色已然深沉。
杨浩旷并未用膳,而是独自坐到后院的亭中。
迎着微凉的夜风,他怔楞的出神。
白池站在亭外,关切的看着他。
可向来嘴笨的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明白大人的难处,可大人身上的担子太重,便是连喘息都带着疼。
昨晚,杨浩旷回到府衙后,难得的喝起酒来。
‘那些人...死了...真的死了...’
‘听说王妃带人去了绛云楼...那里重兵把守...没人能动得了她们...’
‘他来报官...求着我救他的女儿...可等来的却是一顿毒打...’
‘而我呢...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看着他被活活打死了...就在我面前!’
‘白池...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如果王爷...王爷能早些来...他们是不是不用死了...’
他笑着笑着,不禁哭了起来。
一声惊雷随着紫红的闪电,划破雨幕震耳响起。
在夜雨的侵袭下,单薄枯萎的叶片剧烈的摇晃,挣扎着。
可形单影只的叶片就是想要呼喊,都出路无门,因为它早已走投无路,没了依靠。
“是刺客!”
“保护主子!”
外头吵杂错乱的脚步声,将覃修谨和赵明熙惊醒。
覃修谨把赵明熙护在怀中,走出房门,站在屋檐下远望。
雨势渐大,冰冷的雨水被夜风卷起,吹进廊道。
陷入黑幕的院子里,一个浑身湿透的黑衣人被一众侍卫押在地上。
那人发现两人后,突然挣脱侍卫的束缚,冲到他们面前直直的跪下,并一把扯开自己脸上的黑巾。
他面颊因为雨水而变得僵硬,双瞳赤红着痛苦。
“白池求王爷、王妃救救我家大人!”
他大喊着磕头,乞求唯一的希望。?
就在这时,一道矫捷的身影,俯趴到屋顶上。
瓦片碰撞发出阵阵的轻响,被白日街道的喧闹吞噬,无人察觉。
庭审的时辰还未到,府衙外就已经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上了人。
他们都伸长脖子向里望去,生怕错过什么。
惊堂木再次拍响。
覃修谨视线掠过外头的百姓,划过台下的仲崇凛,最后落目在蜷曲在地上的仲天赐。
“请县主上来。”
齐靖英闻声走出,她仍是一身轻便的劲服,手中马鞭紧握,脸上还挂着细小的汗珠。
覃修谨看了她一眼,摆手让人给她递了块干巾。
齐靖英笑眯眯的接过,顺手抹了两下。
本就汗湿的发丝,顷刻间炸开。
覃修谨眼看她就要转身跟杨浩旷客套了,赶忙重咳两道,表示警告。
齐靖英身子一震,瞬间收起脸上灿烂的微笑。
她抓了一把头发,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端坐到台下的座椅上,一脸严肃的深沉。
“齐靖英。”
“嗯?”
齐靖英一听覃修谨,大逆不道的喊自己全名,眉头紧蹙,瞪着眼看他。
覃修谨扭头撇开眼神,故作老成的问道,“本王且问你,那日可是此人当街调戏于你?”
齐靖英一脸正派的弯身看了看仲天赐。
她眯着眼观察半晌,才看清眼前这个浑身发散着晦气,额头满是伤痕的男人是仲天赐。
“是他!”
齐靖英指着颤抖不已的仲天赐说道,“当日便是他在街上拦我,还说了一堆污秽之言,叫人恶心!”
“仲天赐...你怎么说?”
覃修谨转而看向仲天赐,“她说的可对?”
仲天赐怯弱的点头,“是...是的...”
“既然这样,那...”
“是我...都是我...”
仲天赐突然抬起脏污的脸颊,他继续说道,“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跟那些人没有关系,都是我!全都是我!”
他双眼布满血丝,发疯似的大吼道,“是我调戏民女!是我强迫她们顺从我!是我...是我把她们送去青楼!都是我!”
“你在瞎说什么!”
仲崇凛冲过来,紧捂住他的嘴巴,“你都在胡说什么!王爷,他是胡说的,他啊!”
仲天赐抓起他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一口。
仲崇凛猝然吃痛的放开手,仲天赐紧跟向前膝行几步。
他大力的磕头,声音乞求的喊道,“我认罪!我什么都认!求王爷杀了我!杀了我吧!求王爷...”
“天赐!”
仲崇凛掰过他的身体,强硬的拉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些人已经认罪了!跟你没有关系了!”
“怎么没关系!”
仲天赐费尽力气推开他,撕破嗓音的大吼道,“都是我...都是我害死他们的...都怪我...全都怪我!”
他面色变得难看,看向仲崇凛的视线逐渐聚焦,同时带上浓重的恨意,“是你!都怪你逼着他们认罪!”
仲崇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在瞎说什...”
仲天赐甩他的手,大声哭喊道,“都是你!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他们也不会来找我!”
仲崇凛脸上有了一丝的皲裂。
府衙外的百姓,同样不敢置信他的话。
人群瞬间骚动了起来。
“他在、在指认仲老爷?”
“是啊...仲天赐是坐牢坐傻了吗?”
“什么傻不傻的,亲儿子说的话,能是假的吗!”
更何况,他说的本就真的。
那些人不就迫于仲家的威胁,才认罪被判刑的吗!
即使如此,他们还惊讶于仲天赐的反咬。
可接下来,仲天赐更是不顾众人眼里的震惊,愈发大声的嘶吼。
他甚至扑向仲崇凛,双手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边哭边喊,“为什么要逼他们!为什么要害死他们!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