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听了谢印雪话,纷纷松了一口气放下头顶的稻草,同时不顾形象地躺到在地上揉着自己盘了一夜又麻又疼的双腿。
谢印雪轻轻垂眸,目光在他们脸上逡巡着。
于是谢印雪便发现李露茗能动第一反应是去看和自己一道进入副本的人们,在看到老师和同学好友都在后,她就小心翼翼地问虞沁雯:“昨晚哪几个人跑了啊?我听到有人跑开的声音了。”
“我也听见了。”虞沁雯瞪大眼睛,指着自己手臂说,“还有人拉着我的胳膊,想要我和他一块跑呢。”
“我也是!”段颖闻言也掺进话题道,“但是我当时腿坐麻了,而且……”
说到这里,段颖偷偷觑了一眼谢印雪。
其实是昨晚谢印雪那声“坐着别动”语气很凶,把她吓得愣住了,等她回过神来后红衣水鬼就已经回来了,她就更加不敢胡乱跑动了。
李露茗等腿麻的感觉好不容易缓解了能站起来后,就低着头在黎弘面前和他道谢:“黎弘,谢谢你,要不是你昨晚我可能已经死了。”
“那种情况下乱跑没有好处啊,你们以后不要再乱跑了。”黎弘是想骂她们两句的,但李露茗是自己喜欢的女生,他面对她又说不出太重的话,就抓着脑袋道,“而且你们该谢谢先生,不是谢我。”
三个女生闻言又齐齐低着头走到谢印雪面前向他道谢,眼眶红红的,看来受的惊吓不小,希望这回她们是真的记住了教训。
谢印雪倒是根本没对她们生气,毕竟出事死的人是她们又不是自己,她们昨晚要是真乱跑了说到底能害到的人也是自己,和旁人无关。
再说她们昨晚那样的反应也很正常,有些女孩子就是胆小,遇到状况容易惊慌失措,像第一个副本中适应性极强的陈云那样的女孩子毕竟是少数。
她们不是苏寻兰那种假装自己清白无辜毫不惹事,实际上却是最大的麻烦谢印雪就已经觉得很不错了。
所以最后谢印雪也只是温声叮嘱她们:“这里很危险,要知道自己的生命只有你们自己爱护,我昨晚能救你们,下次就没那么好运了。”
三个女生又点头:“我们记住了,谢先生。”
“对了。”谢印雪抿着唇,又轻声问道,“你们昨晚说,有人抓着你们的手要带你们一起逃跑?”
“嗯!”段颖扬起头望向谢印雪,还把自己的袖子捋上去给谢印雪看,他的手劲好大,都把我捏痛了。”
“没错。”黎弘闻言也撩开袖子将手腕露出,“你看谢先生,我也被拉了。”
其他人见状纷纷聚过来,只见段颖、黎弘、还有李露茗他们这一行人的手腕或是胳膊上,都有几道颜色漆黑的指痕,不像重力拉拽后留下淤血,反而像是用炭块画出来似的,可不管他们怎么用手去搓,这些痕迹都搓不掉。
另一个女孩子应伊水奇怪道:“我怎么没被拉?”
许璐也说:“我也没被拉,不过脚步声我也听见了。”
如此来看,所有人都听到了脚步声,但是被拉的只有一部分人。
“还有就是昨晚到底是谁叫我们逃跑的啊?要不是谢先生说别动我真就差点跑了。”提到脚步声廖鑫阳就来气,“这不是害人吗?后面那个女鬼又折回来了,要是我们真的跑了可能就死了。”
昨晚天色昏暗,然而在场的所有参与者声音都各有其特色,比如谢印雪温柔,步九照低沉,以至于昨晚他们俩开口时众人即便看不清他们的脸庞,也能瞬间听出是他们在说话。
但那道让让他们快跑的声音却着实陌生,且方位难辨,让人完全分不清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这时谢印雪却拎着黎弘的手臂道:“你们手上的这个痕迹,叫做鬼抓痕。被鬼抓过后就会留下这种淤痕,要等一段时间才会渐渐消失。”
黎弘闻言吞了吞口水,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其他人也怔住了,同时心中漫上不尽的后怕——昨晚那句“快跑”和凌乱的脚步声,不是参与者们发出的,是……鬼?
“这竟然是个典型的灵异副本。”路陵皱着眉神情不太好看,瞅了眼天空后说,“天快亮了,我们先回村屋去吧。”
他们在桥下待了一整夜,彻夜未归,也不知道现在回去会被闵元丹骂成什么样子。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们回到村屋,一踏进院场便被闵元丹指着鼻尖一声声“衰仔”的骂,闵元丹还不许他们回房间补觉,硬是要他们拿着剧本赶紧背台词练大戏,以准备晚上的彩排。
一晚不睡对谢印雪没什么影响,柳不花也同样如此。
更何况谢印雪记忆力超群,他就翻了一遍剧本后就将台词全部记下了,跟柳不花在一旁闲聊:“这个副本还不错的,鬼好像挺多,要是阿戟能来就更好了,也省得我带他玩招鬼游戏。”
“是啊,而且还有红衣女鬼。”柳不花捧着剧本同样回味无穷道,“只可惜头发太长了没看到脸。”
不过其他人就没他们俩这么好的心情了。
大家昨晚本以为能从高禾那问出什么游泳点的线索,却不料是个危机重重的陷阱,杨若兰和薛盛的婚事到底有什么问题没找出来不说,还差点把自己的命也给搭进去了。
一想到这,他们就巴不得昨晚溜走的高禾被红衣水鬼追上杀了。
却不料在闵元丹带着他们去熟悉搭好的戏台时,众人于路上又碰到了高禾。
徐琛咽不下这口气,瞅见高禾的便瞪大眼睛朝大家喊:“那狗杂种在这!”
没人明白高禾在昨晚那样的情况下是怎样活下来的,而高禾见了他们也像是耗子见着猫,溜得比谁都快,一撒腿就跑了,众人想追都寻不着影儿。
“要不我们找几个村民问问他的情况?”黎弘见状就提议道,“昨晚河里那个水鬼真是他妹妹吗?那也太……吓人了吧?”
路陵低低骂了一声后也说:“是该找人问问,杨若兰和薛盛的情况打探不出,或许他可以是个突破口。”
路陵一开始是不打算管太多事的,只准备老老实实按照着引导者npc给出的规则行事,可是这个副本引导者npc闵元丹太不靠谱了,就像他爱财如命的市侩性格一样,闵元丹连线索也吝于给,不管他们问什么,闵元丹都只是让他们少管闲事,老老实实彩排唱戏,等待婚礼结束就行。
但这样真能通关吗?
路陵可不想把自己的命折在这个副本里,他看这次副本新人们没一个能力强的,老人中也竟然还能出一个比他还更能袖手旁观的步九照,觉得自己要是再什么都不干,或许就真要死了,也只能站出来引着众人寻找线索。
恰好闵元丹让白天仅仅是让他们背台词练打戏,却没限制他们的自由,这让大伙都有机会四处走动一下,找村民打探情况。
众人便趁着吃中饭的间隙,找了个看上去面善的老伯,由看上去最柔弱文静的李露茗上前询问:“这位老伯,我们是金元宝剧团的,您也知道我们这次来是为薛、杨两家的婚事助兴,那您知道杨若兰和薛盛他们两人感情好吗?”
“好啊,他们俩感情最好了。”老伯年纪大了,看到李露茗和自己孙女差不多,面色和蔼对她有问必答,“咱们庆丰村的人都觉得他们俩能在一起真是不容易。”
答案还是和其他村民所言一模一样。
于是李露茗又问:“那高禾怎么会说他们两人的婚事成不了呀?”
“你们怎么会遇上这个扑街仔?”老伯听到高禾的名字就皱起了眉,“哎哟,你们就该离他远点,看着虽老实可这人不是个好东西,一点出息都没有,把自己爹妈都气死了,真是该死啊。妹妹仔,你长这么漂亮,小心高禾打你主意!”
李露茗朝后望了一眼,看着路陵的嘴型得到指示后又继续问:“老伯,那他妹妹高婉呢?”
老伯这下没直接回答李露茗了,反而问她:“高婉?你们问她做什么?”
李露茗笑笑说:“……就是好奇一下。”
“也算是个好娃吧,就是脾气犟了点,去年没了,可怜唷。”老伯啧声不已,右手摇头,又是叹气,“要是她不死,高禾还能有钱娶媳妇,现在倒好,谁都娶不上咯,活该!”
老伯大概是很讨厌高禾,提起他就是各种贬低和数落。
昨晚被高禾坑过一把的众人非常赞同老伯的话,不过高禾这边的情况确实要比杨若兰和薛盛的事好打听,在路上随意拉了个村民,就得到不少线索,比如说:高禾要靠高婉才能有钱娶媳妇。
同为男人的黎弘、廖鑫阳都比较惊讶,忍不住吐槽:“到底得多没出息的男人才需要靠自己的妹妹娶媳妇啊?”
这句话一出,段颖便看向了徐琛——在进副本之前,她和徐琛感情出现了点问题,两人没少吵架,进副本之后虽然没再吵了,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之间的问题被解决了。
李露茗、虞沁雯和黎弘都以为她和徐琛吵架是因为在文馨楼顶楼撞了邪。但真相其实和文馨楼没什么关系,文馨楼一事只是引爆他们两人无法调和的问题的导火索。
他们真正的症结所在:是徐琛有两个姐姐,他是他们家第三个孩子。
徐琛家里重男轻女的现象非常严重,最麻烦的是他的两个姐姐和妈妈全都被这种思想给毒害了,段颖只要一想到自己嫁给徐琛后要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就非常窒息。
不过现在想这些事都没什么意义了,谢印雪说他们一旦进了这个游戏,就必须通关,否则会死;哪怕通关了,他们也只有一个月的生命,需要继续进入副本接着通关才能活下去。
进入游戏的都是快死的人,或许这就是她们探索黑暗,不断作死的报应,因为凝视深渊的人,也在被深渊凝视。
思及此处,段颖收回看向徐琛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结果她的动作像是挑动了徐琛哪根敏感的神经,徐琛突然质问她:“你看我做什么?”
被徐琛的语气惊到,段颖愣愣地抬头,刚对上徐琛的眼睛就听见他说:“你也觉得我没出息?”
“徐琛。”段颖无语了,她摊手道,“我什么都没说。”
徐琛阴阳怪气笑了两声:“呵呵。”
他们俩莫名其妙的吵架让众人都愕然朝他们望来,段颖觉得脸上臊得慌,就对徐琛说:“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是的,这里没人管你到底有没有出息。”步九照要么不开口,要么一开始说的话就不大好听,他冷冷地睨了徐琛一眼,漠然道,“村民这里不可能问出任何与杨若兰和薛盛有关的消息了,我们得直接去薛、杨两家看看。”
能直接见到薛盛或是杨若兰更好。
但众人和村民问到薛、杨两家在哪怎么走后,在路上就觉得他们能见到薛盛或是杨若兰的可能性不大,结果还真是如此——
薛家门外虽然灯笼高挂,红绸系梁,可是大门却关得严实,他们敲开了大门说想见见薛小少爷薛盛,却被薛家家奴拦住,连大门都跨不进去,吃了满嘴闭门羹。
廖鑫阳当即便认定道:“人都不让见,这绝对有猫腻啊!”
柳不花想了想,给大伙支招:“那我们翻墙进去?”
话音才落,谢印雪清润的话音便传来:“不用进去了。”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身穿雪色长褂的青年背对着他们站在路旁,不知道在看什么。
柳不花走到他旁边问:“干爹,你在做什么?”
谢印雪轻轻颔首,用下巴指着路面道:“看路。”
大家闻言便也跟着谢印雪一起盯着路面瞧。
丰年寨是一座仍保留着不少古老建筑的村落,这里的路都是用泥加藏青卵石铺就而成,一下雨便会泥泞,最近丰年寨虽然没下雨,不过昨晚起了雾,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路面有些湿,看上去不太干净。可除此以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黎弘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名堂,就请教谢印雪: “谢先生,这路怎么了吗?”
“这路……”
结果说话的人却是应伊水,她上前走了几步然后蹲下,拈起地上一些棕色的块状物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后说:“路上怎么洒着药渣?”
说罢,应伊水还闻了闻这些药渣,皱眉道:“有降香、血竭、三七……这些全是止血敛疮的药材啊。”
许璐惊讶问她:“你还能闻出这些是什么药吗?”
应伊水有些腼腆地笑了下说:“我爸爸是中医,我也是学中医的,所以这些药材我都认得。”
晁清河说:“难怪你抽角色抽到了赐药仙翁。”
可当话题重新转回药材上后,大家就猜想:这些药,不会是给薛盛喝的吧?
要知道昨天的村席,薛老爷子,薛家大少爷、大少夫人都出现了,唯独薛盛没出现。而出现的薛家人大家看其精神状态都很不错,完全没一点病重受伤、需要用药止血镇痛的样子,那么这些药材究竟是给谁用的,答案就很明显了——除了薛盛,再无二人。
谢印雪更是一口断定:“薛盛病重,而且十有八九就快死了。”
他同样上前几步,屈膝蹲下,望着颜色相近,几乎和石路上泥块融为一体难以察觉的药材,启唇道:“你们可听说过‘背疴’?”
“背疴?”
“这是什么?”
好些人听到这个词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这也是一种民俗。”谢印雪给众人解释道,“有些地方的人家,会将家里病重者吃药剩下的药渣倒在有人经过的路上,希望走过这条路的行人踩到药渣,从而带走家里人的病气。”
“还有这种民俗?”黎弘纳闷道,“这没用吧?如果真有用那还要医生做什么?”
“现实世界中或许没用,但我们现在在丰年寨中,而我们昨晚刚见了鬼。”谢印雪起身后退几步,“所以离这些药材远些。”
“而且这种方法一般只有穷苦人家才会用,因为他们请不起大夫,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佛,可是薛家不可能缺钱。”柳不花接过谢印雪的话蹙眉道,薛家是整个丰年寨最富裕的人家啊,“如果薛家已经到了需要用这种民俗为薛盛治病的地步,那他可能真的……活不久了。”
众人都沉默着:他们其实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一点,因为若非如此,他们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狠心了那么久硬是不让薛盛和杨若兰在一起的薛老爷子,会在一夕之间忽然改口,同意他们的婚事。
他们原以为这次副本所指的“救姻缘”,是有人要破坏婚事,而他们要帮助婚事顺利完成,如此才算“救姻缘”,可按眼下的情形来看,却未必是那么简单的事。
虞沁雯更是问出了关键的一点:“那杨若兰……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吧?”段颖犹豫道,“薛家的家奴都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进去看薛盛啊,看样子他们都很想把这个消息死死地瞒住,一直瞒到杨若兰进门。”
徐琛却开始和段颖唱反调:“万一杨若兰知道薛盛病的要死了,却还是愿意嫁给他呢?”
作者有话说:
npc:你怎么又穿白衣服?
谢佬:我演白素贞,你也开始穿绿吧。
npc:?
第53章
“这样痴情的女生确实有。”段颖也没反驳徐琛,只说,“不过现在也得等我们见过她,看看她到底知不知道薛盛病重这件事,她的态度又是什么。”
这确实是最要紧的事。
此次副本的主题——救姻缘,现下已然分明:它指地就是杨若兰和薛盛的婚礼。
可是要怎样才算“救”,却让人难以判断。
薛家现在藏着薛盛不让他见人,摆明了薛盛如今的情况不会太好,甚至可能要更糟。
再这样的情况下,杨若兰嫁过去后要是薛盛病好了,那就是佳缘一桩,要是薛盛病逝了,那杨若兰就要守寡。
所以这就存在于两种选择:于现实层面来上说,薛家隐瞒在先,他们将真相告诉杨若兰致使这桩婚事成不了,算是“救姻缘”;于感情层面来说,如果杨若兰对薛盛痴心不改,希望这桩婚事能成,那他们这些参与者袖手旁观安心唱戏助兴,等待婚礼结束,也算是“救姻缘”。
最后他们究竟要做出怎样的选择,就全看杨若兰的态度了。
于是一行人改道,又朝着杨家赶去。
谁知薛家那边他们见不着薛盛,到了杨家大门口后他们也同样见不着杨若兰——杨家大门关的死死的,任凭他们敲红了手指,也无人应声来开。
黎弘奇怪道:“这是没人在家吗?”
“不,屋里有人。”谢印雪却道,“我听到里面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了。”
大叫闻言讶然的目光纷纷落到谢印雪身上。
谢印雪站在杨家门前一棵银杏树下躲阳乘荫,迎着众人的注视神色淡淡,探头瞥了一眼杨家用黄土砌成的墙壁,提议道:“要不爬上墙头看看?”
杨家的墙没薛家那么高,院子里更是不可能有守家的家奴,他们翻个墙瞅瞅里面的情况如何应当是可行的。
路陵身手比较矫捷,他自告奋勇,连蹬三步就跳到杨家墙头处,扒着墙身往里头看,只是两分钟不到就被院子里的人用石头给打了下来。
还好黎弘和柳不花在底下接住了他,否则路陵的屁股估计得跌青。
只是他们俩才扶着路陵站稳,刚刚怎么也敲不开的杨家大门就被打开了,杨家大哥杨若文就举着扫帚怒气冲冲出来,等着围在墙外的几人骂:“你们这些人翻我家墙干什么?!”
“我们是金元宝剧团的人。”路陵的脑门刚刚就是被杨若文用石头砸出个青紫肿包的,他揉着头说,“我们想见见杨若兰,结果刚刚敲你家门没敲开,就想看看屋里有没有人在家,没有别的恶意啊。”
“戏班子的人和我妹妹从无交集,你们找她?”杨若文听完路陵的话,面色仍是不善,用警惕的目光将路陵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然后凶蛮道,“我看你们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走远点!”
说罢,杨若文就拎着扫帚折回屋中,还重重把大门给砸上了。
“怎么回事?”虞沁雯想不明白,“怎么薛家不给见薛盛,杨家也不给见杨若兰?”
应伊水和许璐也围到路陵身边问他:“你刚刚爬墙有看到什么吗?”
“有,我看到杨若兰了。”
光凭这一点,路陵就觉得自己脑门这一砸挨的还是挺值的。
他当时才扒上墙头,就看到杨家院场里待着三个人:两男一女,三个人面容都有些许相似之处,而那女子穿着的衣裳和昨日他们在村席上匆匆扫到一眼杨若兰背影时,她所穿的衣裳一模一样,如此便足以证明,这个女子就是他们寻找的杨若兰。
至于和她一起待在院场中的两个男人,年纪稍大些的人是杨若文,另外一个年纪看上去小些的身份也不难猜,应该就是杨家最小的儿子杨若明。
他们两人将杨若兰夹在中间,皱眉怒目,杨若兰却双眼通红,满脸是泪。
“不准……绝对不行……”
“你为家里人着想……”
因为爬墙的位置不太对,他和三人隔得远,依稀间路陵只听到了他们对话中的几个词字,具体在说什么完全不清楚,他还想再仔细听听看时,却被杨若文发现拿石头给打了下来。
“我看到的就是这么多了。”
路陵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实尽数道出。
李露茗也说:“刚刚门开的时候,我也看到杨若兰了。她站在院子里往外面看,好像是想出来,可她弟弟杨若明一直抓着她的手臂,所以她出不来。”
薛家那边藏着薛盛不让他见人,可能是因为薛盛病重,他们想让杨若兰嫁进来圆薛盛的遗愿或是给他冲喜,这些都能理解。
但杨家这边,杨若兰能在院场里活动,昨天也去了村席,可见她身体并无问题,那么杨家还是要拘着杨若兰,不让她出家门见人的原因会是什么?
更别提杨若兰还红着眼睛,一副哭过的样子,以及路陵在墙头听见的杨家两兄弟对杨若兰说的那些话。
“根据我多年玩剧本杀的经验,我现在有个大胆的猜测。”廖鑫阳咽了口唾沫,小声说,“薛盛可能已经死了。”
“有可能。”应伊水点点头,“薛家在路上倒的那些药材大多都已经发干发枯了,显然不是近两日才倒的。”
“没错,薛老爷子同意杨若兰和薛盛的婚事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心软,而是薛盛死了,他要为薛盛举办冥婚!”廖鑫阳继续说,“杨若兰眼睛都哭红了,也一直想出门,很显然她不想做这场冥婚的新娘。”
“这个村子也不是没有过冥婚的先例。”
他们昨夜见到的红衣水鬼高婉应该就是冥婚的牺牲者。
今早他们询问的那个老伯,已经将这件事暗示的很清楚了:高禾气死了父母,自己又一事无成赚不到钱,自然也娶不上媳妇,于是他将自己的妹妹高婉卖了。
卖给某户人家做冥婚新娘。
但高婉宁死不屈,直接投了河——她的尸体应该是没有被打捞上来的,因为冥婚需要的是尸体而不是活人,如果那户人家拿到了高婉的尸体,那高禾就能得到钱讨媳妇,而不是仍像现在这样,是老伯口中的“扑街仔”。
“对啊,杨若兰还有一个哥哥和弟弟呢,他们俩好像都没结婚。”经过这么一提,虞沁雯就想起了杨若兰的兄弟,“或许薛家给了他们两人钱,要他们同意让杨若兰和薛盛结阴亲,但杨若兰不愿意,所以他们才拘着杨若兰不让她出来,他们还怕我们帮杨若兰逃跑,因此也不给我们见她。”
在场的女生中,有对象并且已经在谈婚事了的段颖对此更能感同身受,她低喃道:“如果是正常结婚,哪有人在婚前就哭得这么伤心啊?”
李露茗拿不定主意,询问其他人:“那我们‘救姻缘’,到底是要让婚事成,还是让婚事不成啊?”
“肯定是不成啊。”段颖想也不想就说,“冥婚这种糟粕,真成了还得了?”
路陵皱眉,最后总结道:“那我们就是要破坏婚礼。”
柳不花听着这些人的分析也觉得挺有道理的,不过他没出声附和,只是看向谢印雪,想知道谢印雪的看法。
然而谢印雪仍是站在树荫神色平静的听众人说话,没有要插一句发表意见的意思。
另一个老参与者步九照就站在谢印雪身旁——
谢印雪穿白,却立于阴影下。
步九照穿黑,却沐于阳光中。
两人一明一暗而立,如同泾渭自分。
柳不花望着他挠挠头,想不起来这人是什么时候过去的,而且步九照很奇怪啊——他都没站在树荫下,而是站在树荫旁的阳光里,他不是躲太阳,那他站去树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