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守仙草的天兵二。”段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愕然道,“这又是啥?”
“我是和尚四。”徐琛也说,“怎么这么多和尚?”
说完徐琛见黎弘睁大眼睛盯着自己的竹签,表情看上去比他们还震惊,就拍了下他的肩问:“黎弘,你也是和尚吗?”
“……是,可我是——”黎弘表情复杂,顿了话音才继续说,“法海。”
闵元丹在这时也摇着塑料扇告诉他们:“和尚肯定多啊,因为我们要唱《白蛇传》啊,最后那一折《水漫金山》要用到好几个和尚打手呢。”
黎弘环顾四周:“那许仙白素贞小青呢?”
此时也已经抽完签的谢印雪抬眸,轻声道:“我是白素贞。”
“啊哈哈,干爹,我是许仙诶!”柳不花笑着,兴奋地给谢印雪看自己的竹签,“咱俩是一对!”
白素贞许仙都有了。
那小青呢?
众人看向在场唯一一个还未揭露自己身份的人——
步九照脸色铁青,五指紧紧攥着竹签,声音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我是小青。”
作者有话说:
npc:我为什么是小青?
谢佬:因为够绿?
npc:?
这个抽签结果众人是万万没想到的。
毕竟本次副本中女生虽然没男生多,可是数量也不算少,结果几乎全抽签去当了和尚,而《白蛇传》中身为女性的青白蛇二角,却偏偏让两个男人给抽到了。
“这抽签不对吧?”
所以虞沁雯握着签文就说:“我们不是女的吗?怎么当和尚啊,是不是还要穿和尚服?”
那个同样抽到了和尚角色的女生许璐也说:“我们要当也是当尼姑吧,但是金山寺里面有尼姑吗?”
“角色是抽签决定的,天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可闵元丹却根本不管他们这些参与者的意见,叼着牙签从长凳上站起来,握着一叠小册子发给众人,语气吊儿郎当道:“角色签都抽完了那我就把台词剧本发一下,你们回去都记得背熟了,登台表演时一个字都不许念错,不然的话……”
念错台词具体会怎样,闵元丹并没有明说,只以两声冷冷的哼笑作为结尾。
显然,念错台词肯定的结果肯定不会太好。
因此刚才似乎对身份角色还有些异议的虞沁雯、许璐等人,在看到被分发到她们手上薄薄的台词剧本,又瞧瞧谢印雪、柳不花还有步九照手里厚度不低的剧本后,立马就闭嘴了——白素贞、许仙、青蛇都算是主角,他们要背的台词实在太多了,同理,念错词的概率也更大,而其他属于边缘角色的打手和尚们就几乎没啥台词,只需要将打戏动作练熟就行了。
这样来看,当个和尚也没什么不好的。
结果当和尚的人没再发表什么意见,抽到“小青”身份的步九照却好像有些不太情愿,他皱着眉,沉声问闵元丹:“可以换角色吗?”
其他抽到台词少的参与者见状都抱紧了自己的剧本,明显都不太愿意和步九照换剧本。
“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天意如此,换个屁!衰鬼!”闵元丹闻言也跟着皱眉,不耐烦地骂道,随后皮翻着白眼给参与者们介绍接下来几日的行程安排,“咱们要在丰年寨待七天,唱《白蛇传》,今天才来这没什么事干,戏台庆丰村长也会叫人帮我们搭,等会去吃完村席后你们就自己玩会吧,明日起我们再开始彩排,彩排三日,到了第五日便给村民们正式唱戏,唱完三日直到薛、杨两家的婚礼结束,咱们就可以走啦。”
每次副本持续的时间都是七日,这个没什么问题,可是谢印雪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剧本,却发现剧本正面赫然写着《救姻缘》三个大字,然而将其打开后翻看几页,里面写的又的确是白蛇传的故事。
老参与者路陵眼尖,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并且在与游戏相关的事情上,他并不少言,反而立马就问闵元丹:“班主,我们要唱的不是《白蛇传》吗?怎么剧本上写的却是《救姻缘》?”
闵元丹斜着头乜了路陵一眼,开口道:“咱们来这里是因为薛、杨两家要结亲,请我们唱戏助兴,所以我们唱的自然就是一出救姻缘的戏啊。”
这个回答没人听得懂。
可大家都清楚这应该就是这次副本的主题,也是他们通关的关键所在。
偏偏闵元丹却没有要再深入解释一下的意思,说完就摇着塑料扇大摇大摆地往村广场去。
众人跟在他身后一起离开村屋,走在村道上时就发现庆丰寨到处张灯结彩,又是红绸布又是红灯笼的,摆明了村内近期要办一场大喜事。
而闵元丹带他们来吃的这场村席正是薛家办的,他们还没落坐就听见周围的村民都在讨论这场婚事,再稍一打听,便又知道了许多线索——
比如这场婚事的两位主角:新郎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薛家的小儿子薛盛;新娘则叫做杨若兰,家境不怎么好,在家里排行老二,上头有个姐姐,下面还有个弟弟,不过耐不住人长得实在漂亮,所以薛盛对她一见钟情,求了薛老爷子许久才准许他们订婚结亲的。
如今婚事终于得成,也算是一段上好的姻缘。
好像没哪里不对劲。
众人挤在一张圆桌上默默吃着席菜,忽地又见一个男村民抻长脖颈望着一处道:“嗳那不是若兰吗?她还是那样漂亮啊。”
话音才落他老婆便揪着他耳朵骂道:“你看哪呢?瞧你那色眯眯的样子!”
男人哀声求饶着,坐在他旁边的几个村民则哈哈大笑:“薛老爷子终于松口肯让薛盛能够娶她,她一定很高兴吧?”
“就是,薛老爷子最宠爱他这小儿子了。”一个妇人打扮的女人也羡慕道,“若兰嫁进薛家可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日后还不知能享多少荣华富贵呢。”
可是众参与者们寻声望去,却只看到一个粉红色背影在村道拐角处匆匆一闪而过,没有看清新娘的正脸。
廖鑫阳一手拿筷,一手拿碗,压低声音和大家说道:“我觉得不对,我进游戏之前是个剧本杀的爱好者,根据以往我玩剧本的经验来看,这桩婚事肯定有问题。”
徐琛也玩过基本上,对廖鑫阳的话表示赞同:“你这不废话,不然我们要唱的戏就不叫救姻缘了。”
“那婚礼的问题出在哪呢?”段颖附和着男友说道,“救姻缘……是不是有人要破坏婚礼,导致婚礼无法完成,而我们要帮助婚礼完成呢?”
李露茗想了想也道:“班主说我们来这就是为了给婚事助兴的,而且我们要等到婚礼结束才能离开,应该就是这样没错吧?”
柳不花却对此持不同意见,他道:“那有没有可能是要破坏这场婚礼呢?你们刚刚没听村民说,薛老爷子以前根本不同意杨若兰和薛盛在一起的,结果现在却同意了,说不定他只是表面同意,实际上要在婚礼上大开杀戒,把杨若兰——”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脖子上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许璐被他这个动作吓到,搓了搓手臂讷讷道:“你想多了吧?”
“你们是新人,第一次参与这个游戏,根本不知道它的残酷。”路陵抱着胳膊冷笑,“我倒是觉得柳不花说的话很有可能,而且搞不好薛老爷子还会连我们一块杀,这才是真正的‘助兴’。”
几人讨论间,谢印雪一声不吭,只顾执筷专注的吃饭,不过他吃得不多,很快就放下了碗筷,继续听众人说话。
最终还是晁清河一锤定音道:“我们在这里瞎猜这么多,为什么不直接找个村民问问呢?”
“晁老师说的有道理。”黎弘也赞成晁清河,“我们找几个村民问问吧。”
于是众人加紧速度吃饭,就等着吃完饭后去问人。
吃饱了的谢印雪没事干,就盯着坐在他旁边的“姐妹”步九照看——这个人从入座到现在,就没起筷吃过一口饭菜,谢印雪便问他:“步先生,你为何不吃饭?是菜不好吃吗?”
闻言,步九照侧眸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是。”
男人如此惜字如金,还把话题聊死了,因此谢印雪“哦”了一声就转过头,盯着吃得喷香的柳不花看,再不管步九照。
这下子反倒是步九照主动和谢印雪搭话了,他问谢印雪:“这么难吃的饭菜,你们是怎么吃得下去的?”
“唉……”谢印雪垂眸轻声叹了一口气,“家境贫寒,有的吃就不错了,哪容得下我们挑三拣四?”
步九照:“……”
“谢先生,您……家境贫寒?”谢印雪这话也引来了黎弘的侧目,毕竟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谢印雪和柳不花去他们学校那天好像是开兰博基尼来的。
谢印雪好像学坏了,他学着步九照直接把话题聊死:“是。”
黎弘:“……”
黎弘挠着脑袋,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记忆出现了什么差错。
不过这时众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加上找人问杨若兰和薛盛的事情要紧,所以黎弘也没在谢印雪到底是不是真的家境贫寒一事上太过纠结,和大家一块起身,挨个找村民询问。
然而大家一连问了十几个村民,得到的答案都是杨若兰和薛盛感情一向很好,若不是薛老爷子不同意,他们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才成亲。
廖鑫阳就是觉得这里不对劲:“那薛老爷子以前不同意,怎么现在就忽然同意了呢?”
被他拉着问的村民无语道:“你傻呀,还是聋了?我说了是薛盛求了薛老爷子很久,薛老爷子被他求的心软了,就同意了啊。”
廖鑫阳被村民骂得满脸唾沫星,他抹了一脸额头面颊,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其他参与者,尤其是步九照、路陵还有柳不花、谢印雪这几个老人。
步九照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路陵同样如此,柳不花是找不着头绪。
“天就快黑了。”谢印雪却仰头望了一眼渐暗的天色,启唇道,“今天打探不到我们就先回去吧。”
他们对这个副本的了解还是太少,也不知道这个副本危险之处在哪,但人身处于黑暗之中总归会有些不安,几个胆小的女生尤其是许璐,她立马附和谢印雪道:“是啊,我们先回去吧,等明天天亮了再继续问人。”
“问人?你们要问什么?”
众人说话时声音都没怎么压低,也可能是他们几个“外乡人”面孔特殊,所以有个挑着草担路过村民听到许璐的话,就和他们说话了。
“这位大兄弟,我们是想了解一下杨若兰和薛盛之间的事,你也知道我们戏班子是来给他们婚礼助兴的嘛。”廖鑫阳见挑着草担的这个村民,面孔看上去就二十四五的样子,比较年轻,应该和要成亲的薛盛、杨若兰是年龄相仿。
他们刚刚问的村民都是老年人,也许在老年人那里打探不出什么事,在年轻村民这就行。
“他们俩?”
结果似乎还真是这样,因为年轻村民听见廖鑫阳提起杨若兰和薛盛的名字,当即就嗤了一声,笃定道:“他们俩感情的确很好,但是我觉得这桩婚事成不了。”
“看吧!”徐颖闻言激动道,“我就说这桩婚事可能成不了!”
廖鑫阳也很激动,不过他还是按捺住了兴奋的情绪,继续问年轻村民道:“为什么会成不了呢?”
年轻村民看了一眼自己担中的道菜,然后说:“那就得问我妹妹了,因为我觉得我妹妹和杨若兰她们是一种性子的。”
徐琛没有多想,接着问:“你妹妹在哪?可以带我们去见见她吗?”
“行啊。”年轻村民答应的很爽快,“那我就带你们去见她吧。”
言罢,他就调头转身面向另一个方向,走在最前头和众人开路。
廖鑫阳、徐琛和段颖等新人都没有多想,下意识地就跟上去了。
谢印雪却停在原地没有动,轻声问他们说:“天就快黑了,你们真要去吗?”
“谢先生,在副本中天黑了就不能乱走吗?”黎弘立马停下脚步,警惕道。
“我参与过的副本里,有的可以走动,有的不可以。”谢印雪思忖须臾后说,“不过不可以在夜里走动的副本引导者npc都会提前做下说明,这个副本闵元丹没有说过,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你们觉得呢?”
最后一个问谢印雪是抛向步九照和路陵的。
毕竟他们俩人也是老参与者了。
步九照仍然寡言:“我都行。”
“我觉得可能会有危险。”路陵这人看上去就孤僻不合群,谁知这次他反倒是认真分析了下情况,“但是一定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那就去吧。”晁清河叹了口气,“我们大家一起去,如果有危险了也能互相照应一下,大家如果分开一伙人去了一伙人不去,反而可能还有危险。”
“是的。”应伊水声音小小的应道,“恐怖片中,大家不都是因为分开而死去的吗?”
其他人仔细想了想觉着也是,更何况这就摆在他们眼前的线索,让他们放弃有些难,再说大家看天色虽然黑了,可是村道上还是有三两个村民在走动,天上还有月亮照明,使得夜路还算清晰可见,便都一起跟在年轻村民身后。
幸好年轻村民也没带着他们往偏僻的地方走,他点了一盏提灯拎在手中,还和众人闲聊:“我叫高禾,我妹妹叫高婉,人长得也漂亮,就是性子不好,太犟了,总按自己主见办事。”
高禾说这句话时,他们正巧走到村河这里,谢印雪望着河里漾着月色流动的水波,轻声说:“可随波逐流没有主见,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是啊……”
众人没料到高禾竟然叹着气赞同了谢印雪这句话,所以闻言都愣了一瞬。
而更叫他们不解的事,高禾走到桥前就停了下脚步,足尖一转往桥下的堤坝走去。
大伙跟着他在堤坝上站着,环视四周一圈也没瞧见个人影,高禾放下了草担没有要再继续走的意思,就问他:“高兄弟,你妹妹在这吗?没看见啊。”
“一会儿就能见了。”高禾从草担里取出一把稻草,分发给众人,然后转身又在草担里翻着什么,头也不回道,“你们先把这个盖在头上。”
虞沁雯拿着稻草乖乖照做了,可她还是不明白此举有何意义:“盖草做什么?”
谢印雪也垂眸望着自己手里的稻草,眉头轻蹙。
下一刻,高禾就转过了身,众人终于得以瞧见他方才到底在草担里翻什么——他在翻香,那种在寺庙、道馆里点燃的香支。
高禾借着提灯里的灯火点燃了一把香,怀抱在手中。
香支点燃后发出的幽幽火光在月色下不知何为,竟泛着层诡异的红,这缕邪光自下巴投射在高禾的脸上,将他原本老实憨厚的面容勾勒得古怪骇人,然而最叫人悚然的是,他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对大伙说:“你们不是要见我妹妹吗?”
谢印雪看到那把香的刹那,便明白高禾要做什么了,寒声道:“他要招鬼!”
桥下、河流、稻草、香支……
这几个关键物品和地点聚在一块,只能得到一个答案:招鬼。
谢印雪没立刻反应过来,是因为这种招鬼之法极其少见,若不是他为了在七月半中元节带徒弟沈秋戟见鬼,他也不会去查诸多招鬼见鬼的资料,更不会知道这种方法。
此招鬼之法,需要于天黑后在一处下方有河流的桥下,拿一把稻草盖在头上,在盘腿坐下闭口不出声,身前再祭上三炷清香,如此便能见到见到夜里行走于桥上或桥下的鬼魂,不过他们会误以为头顶稻草身前点香的你是土地神,不会伤害你,反而会来向你祭拜。①
只是有点需要注意,那就是见鬼全程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或是动静。
因为此法召来的鬼魂多为生前溺死于河中的水鬼,怨气极重,所以一旦你有什么动作或是发出声音,它们便会知晓你不是土地神,对你发起攻击。
“招鬼?!”
段颖、虞沁雯、还有李露茗这几个不久前才因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而撞邪,现在听见谢印雪说高禾此举是招鬼,便立马吓得高声尖叫,扔掉手里的稻草想像上回逃出文馨楼顶楼舞蹈室那样,也逃离桥边。
然而这一次……她们却未必还能有上一回的好运。
因为桥边已经起雾了。
起雾,为此法鬼魂出现时的征兆。
这种招鬼之法本应鬼魂也能见到你就险之又险,更何况高禾只给了他们稻草而没给他们香支,段颖、虞沁雯和李露茗扔掉稻草还高声叫喊着简直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事出紧急,谢印雪也来不及解释太多,赶在她们乱跑之前喝道:“别出声,已经起雾了!把稻草捡回来顶在头上,所有人都盘腿坐下别动!”
他的话尾音才落,高禾身旁的提灯灯芯便无风而熄,他们来时明亮的银月像是消失在了云后,以至于他们除了能看到高禾手里一把香支燃出的炭红以外,旁的光线再也难见。
也还好段颖、虞沁雯和李露茗还听得进谢印雪的话,毕竟黎弘和她们说过谢印雪很有本事,于是段颖和虞沁雯赶紧把自己丢掉的稻草捡回来顶好,依照着谢印雪所言立马坐下不敢再动。
谁知李露茗刚刚把稻草扔得太远了,又因为周围没什么光了她找不到自己的稻草到底丢在哪,便带着哭腔慌急道:“我的草呢?我的稻草不见了!呜呜呜……怎么办啊……”
谢印雪听着她低泣实在无奈,自己明明都叮嘱了她不要出声,她还在这哭嚎。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正要起身朝李露茗走去,将自己的稻草分给她一些,有个人却比他动作更快——是黎弘。
“别哭了。”黎弘摸着黑快速小跑到李露茗身边,把自己的稻草分出一半塞进她手里,帮她摆好姿势低声叮嘱道,“我把稻草分你,坐好别动。”
李露茗吸着鼻子照做了,这回她终于学乖没再出声。
而在黎弘帮完李露茗重新坐好后,月亮又出现了。
它探出云层朝下洒出月辉,可这一次的月色却不再清澈如水,而像是也隔了纱,雾蒙蒙的。
这种月景民间叫做:毛月亮。
传说是见鬼之夜,所以一旦碰上这种天气,所有人都最好待在家里别外出乱跑,否则极易见鬼。而他们却在这种容易见鬼的黑夜中搞招鬼之法。
这要是还见不了鬼,那才是真叫邪门。
于是当月光洒下的霎那,众人便看到桥下忽地冒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头。
它穿着一身艳红似血的衣裳,浑身湿透,长长垂下的黑发遮去了面容,连块肌肤都没露出,自水中浮起后,她便顺着雾气朝众人飘来,路过的地方全是漉漉的水迹。
它也似乎真把盘腿顶草的众参与者当做了土地神,走到他们面前跪下,挨个地磕头。
“我妹妹来了。”
高禾见状却是笑了起来,他说:“有什么话,你们亲自问她吧。”
如果眼神能杀人,高禾现在估计已经被参与者们的眼神凌迟了,别说谢印雪刚刚提醒了他们别动别出声,正常人看到这一幕就算要出声,那也是受于惊吓发出的尖叫,谁他妈有胆子和这玩意说话啊?
“高婉。”
谁知还真有人开口了,他直接叫了高婉的名字,以至于红衣水鬼听到动静都直接扭头看向他。
众人也想扭头看看,但他们全都压抑这股欲望,因为他们光听声音就认出了说话这人,是老参与者步九照。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民间招鬼方法。
npc:我不想当小青。
谢佬:那你想演什么?许仙?
柳不花:没有人可以拆散我和我干爹!没有人!
npc:呵,那我要当法海。
柳不花:?
他不怕死吗?
步九照似乎还真不怕,几个坐在步九照身后和他一道同样能看到红衣水鬼步步逼近的参与者几乎都是屏住了呼吸,但步九照却依旧稳如泰山,身形都没晃一下。
待红衣水鬼靠得足够近后,他才终于动了——步九照抬起右臂,用手于昏暗的夜色中准确无误地指着高禾道:“高婉,你哥哥高禾来看你了。”
话音才落,红衣水鬼便猛然转身朝高禾的方向冲去。
步九照这招谢印雪也是没料到的,因为民间有种说法:夜晚走野外走夜路时,切忌不要直呼伙伴的真名,否则被脏东西听见,那东西便会缠上你。
而高禾刚刚虽给众人透露了自己的姓名,但他也着实没想到步九照会用其来对付自己——毕竟普通人看到这种情景,要么是吓得直接失声不敢说话,要么就像李露茗、虞沁雯还有段颖那样高声尖叫着吸引红衣水鬼的全部注意力。
结果步九照不按常理出牌,高禾还没步九照那么好的定力,哪里能眼睁睁瞅着红衣水鬼奔向自己还能镇定自若?于是大骂一声“妈的!”随即拔腿便跑。
他逃跑的仓促,除了手里一把点燃的香支以外什么都没带,草担扔在河畔,担子里其他剩余的香支也仍在,谢印雪还在想要不要去偷些香回来点着继续装土地神,这样安全一些,就忽地听见左后方有人喊了声:“我们也快跑吧——!”
话音才落,周遭便有布料摩挲步伐走动的声音响起,好像真有人随着这句话开始逃跑了。
人是一种从众性很强的生物,尤其是在危难当头的情况下,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保持主见。有人叫他们逃跑,他们会心动;同样的道理,当谢印雪低喝一声“坐着别动!”时,也有人霎时滞住所有动作。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谢印雪听到有数道脚步声已经散乱着跑开,并且就是这么短暂的一个瞬息,那个红衣水鬼又飘了回来。
谢印雪也只能保持头顶稻草的姿势定在原地,任由红衣水鬼在他们身侧徘徊游荡。
然而这女鬼看着是恐怖,实则他们若是不动不发出声响,红衣水鬼却并不会伤害他们,只是挨个在他们面前跪下磕头,好像真把他们当做土地神了一般。
直到天际破晓,红衣水鬼才停下磕头,缓缓走到桥面上,头朝下往河中纵身一跃——重复生前最后的举动。
谢印雪望着红衣水鬼的身形淹没在河水中,这才放下头上的稻草站起身回头,查看参与者人数。
虽然自己重病缠身,谢印雪确定自己除了快死以外听力没有问题:他昨晚的确听到了有人跑开的脚步声,但谢印雪将人头点完一遍后却蓦地发现,所有参与者都在这里,一个人都没少。
这不对劲。
“可、可以动了吗?”
廖鑫阳见谢印雪都起身站了起来,天好像也亮了,就颤着声询问谢印雪。不过虽然说话了,但廖鑫阳还是没把自己头顶的稻草取下。
谢印雪开口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