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明扬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不知道周楚在搞什么鬼。忽然,明扬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丢了一下,他刚想骂街,周楚便冷着一张脸说:“吃完赶紧睡觉。”
明扬用手机灯光照了一下,发现是一个小的塑封保鲜袋,里面是高热量的坚果和巧克力。他顿时手脚不知道该放在哪儿,本想着君子不受嗟来之食,这不能被认定是周楚的好意,他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好意,可肚子实在是不听他的命令。
天人交战一番,明扬最终还是败给了人类本性,捧着那个袋子把里面的口粮往嘴里塞。他还边吃边说:“周楚没想到你还喜欢藏私。”
周楚背对着他:“你废话太多了。”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明扬继续说,“我记得清点物资的时候可完全没有这些东西来着。”
“因为你瞎。”
“喂!”明扬见周楚没反应了,轻轻“哼”了一声,说道:“行吧行吧,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算了你别吃了。”周楚伸手抢过了明扬手里的袋子合上封口想要重新放回去,这种狗嘴夺食的举动很危险,明扬扑上来抢夺:“我靠周楚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还没吃完呢!”
周楚说:“我觉得有时候可能人就是吃的饭太多才会有那么多屁话。”
“我没吃饭,所以我说的不是屁话。”明扬跟周楚叽歪了好一阵,最后低服做小,周楚才松了手。经过这么一闹,周楚也不困了,打开了帐篷透气,嘴里念叨:“明天有六百多公里要跑,你快点。”
“吃得快不消化。”明扬道,“没关系,里面还算上行驶路段呢,不是你开吗?”
周楚叹气:“你多少也像话一点吧。”
大约是吃甜食会令人心情愉悦,明扬拍了一下周楚的肩膀,自信说道:“放心,明天带你在旷野里飞驰!”
很难想象,在这样寂静的夜晚,两人难得没有继续互相怨怼。但好景不长,和平只是假象,因为在第二天的赛程里,他们迷路了。
第56章
这天早上温度清爽,行驶路段加上比赛路段一共六百多公里,最终抵达位于鄂尔多斯北侧的沙漠地区。两个人起来之后的状态比前一日好一些,先是周楚开车出发,马不停蹄地跑了几百公里搓板路抵达赛段起点之后,检查车况,换路书,准备发车。
一切都很正常,甚至连明扬都没有对周楚口出狂言。两人一车在路上来回颠簸,渐渐的,地面上的车辙印变得有些稀疏,明扬翻过沙地刀梁之后,没看清下面的路,车头猛得朝下扎去。他“我操”了一声,赶忙救车,才免于翻车悲剧。
“吓死我了。”明扬嘟囔,“往哪边走啊?”
“等一下。”周楚看看路书,又看看前方的情况,“好像不太对。”
“怎么不对?不是一直按照路书走的吗?”
“这里显示在这个航向上行驶一百六十五公里之后就会有一条很平缓的地区,紧接着就会出现这里的打卡点。但是你看,显示器上根本没有出现打卡点的位置。”周楚用眼睛指了指周围,“地形也不对,起伏太大了。”
明扬听不懂周楚的意思,只是一味说:“那你说怎么办?”
周楚想了想,答道:“回去上一个绝对没有错的地方。”
找路其实才是中北拉力赛最核心的游戏玩法。众所周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越野拉力就是要找到这条最短直线的过程。然而主办方又不能让选手们直接抄近路抵达终点,所以会在沿途甚至很多打卡点,继而比赛就变成了在漫长赛段里根据路书指示找到每一个打卡点之间的最短距离。当他们靠近打卡点时,拉力表上会出现提示,如果没有找到打卡点成功打卡,则会被罚增加比赛用时。
这是最有趣也是最痛苦的一件事,有趣在于探险的本质就是去发觉未知事物,这个过程充满了自我挑战和对于当时情况的恰当判断。痛苦则在于如果总是找不到正确的路,那么就会浪费很多时间,错过沿途的打卡点还会导致罚时,不断在错误迷宫里徘徊也会消磨选手的意志力,令人崩溃。
两个人一路往回倒,来到与路书描述一致的地点之后再根据路书重新上路,找了半天之后虽然离开了之前起伏的沙丘,可仍旧没有出现本该出现的打卡点。
“奇怪。”周楚很是纳闷儿,“不应该。”
明扬伸着脖子看显示屏上的路书,看了半天自己也没看明白,习惯性地说:“不会是你带错了吧?”
周楚瞥了明扬一眼,明扬看在昨天吃人嘴短的份儿上闭上了嘴。周楚继续研究路书,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是无限疑惑。实话实说,他并不是一个职业领航员,中北拉力赛的路书和他所习惯的拉力赛路书不同,他也是死记硬背之后才能记下来这些。
他跑得最多的拉力比赛,不论是柏油路还是砂石路还是雪地,哪怕路况再差,好歹路就在眼前。现在身处荒漠之中,没有参考坐标,没有明确方位,哪怕早一米拐弯,到最后都会偏离航向越走越远,以至于去到一个完全失去方向的地方。
当他们第三次绕回上一个正确位置时,明扬的耐心已经濒临极限:“能不能别总是往回跑了,地上的车辙印都快把路给压出来了,要我说干脆就直接往前开,大不了蹚出一条路来。”
“会迷路。”周楚还在研究路书,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最好也不要往前开了。”
明扬不理解地大声质问:“为什么?”
周楚说:“会没电。”
此刻,续航又成为了摆在他们面前的又一严峻问题。虽然风棋为了本次比赛已经对电池进行了扩容和强化,但是高强度的激烈驾驶和气候温度对电池的续航能力都有一定的影响。他们不能在这片沙漠里一直兜圈子,如果兜到最后都没有找到出路反而把电池耗光,那么他们的比赛也就正式结束了。
“又找不到对的路,又不能去找路。”明扬有点生气,“那你说怎么办?”
“等。”
“等什么?等到太阳下山咱俩冻死在这里?还是等救援队来捞尸体?”
“等下一台经过这里的车。”周楚认为,单枪匹马找路绝对划不来。他确定他们此刻身处的位置是绝对正确的,也就是说不一会儿后面发车的人应该会经过这里,到时候如果真的有问题可以一起找路,要损失时间的话大家一起损失。
而明扬的想法跟他背道而驰:“现在问题是,你怎么能确定这个点就绝对正确呢?大家只是大体路线差不多,万一没人经过这里呢?而且我觉得很可能没人经过,要有的话我们刚才兜兜转转那么多圈早碰到人了!你为什么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好?”
周楚不满明扬这副不听话的模样,冷声说:“我不是把情况想得好,而是这是现在的最优解。”
“你说最优就最优?你拿什么证明?”明扬脾气腾空而起,“我还觉得之前一百七十二公里的位置再往前开开说不定就有路了呢?是你让返回来的,现在好了,又原地撂挑子了。你到底想干嘛?”
周楚不想跟明扬废话,往后一靠,脸扭向窗外开始装死。他越是如此,明扬就越受不了,解了身上的安全带后探过去强迫周楚面对自己:“周楚,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想跑?”
“我没说过这种话。”周楚的眼睛左下方指向明扬手的位置,“拿开。”
明扬肯定地说:“那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周楚对明扬的耐心在这一刻已经彻底耗光,他不想和明扬辩驳谁对谁错,干脆也松了安全带。在他推开车门的一瞬间明扬就问他要做什么,他干脆说:“我心里也没有这么想过,但我可以这么做。”很明显一副不干了的样子,下车就往外走。
明扬脑子嗡嗡响了几声,意识到事情被他弄得糟糕了,连忙跟着跳下车,追在周楚身后大喊:“到处都是沙漠!你能去哪儿?”
周楚甚至不与他对谈,就径直往前走。明扬步子没有周楚大,只好跑着追周楚,沙地松软,他被绊倒跌在沙子上,爬了几下才重新站起来,好不容易才追上周楚,拉住了周楚的胳膊。
“你不能走!”
“滚。”
“你就这么跑了是不是有点太不负责任了?”
“责任?”周楚冷漠地说,“当初是谁求我来参加比赛的?是谁没有任何拉力正赛经验还稀里糊涂报到无后援组的?是谁在排位赛里跑倒数第一名的?我真的不知道这样一个人哪里来的勇气质疑别人的判断。”
“你……”
“你跟我谈责任?难道你很有责任心吗?”说这话的周楚始终情绪平稳,但字字都戳到了明扬的痛点上,让明扬抬不起头来,“比赛不是玩乐,如果你觉得什么都可以发脾气解决,那么这种比赛还是趁早结束吧。”说罢,他甩开了明扬的手,明扬还在情绪对冲中,被这股猝不及防的力量往前一带,踉跄地跌倒。
陆骏和沈西今都说过,在赛场上,车手要无条件的信赖领航。那时明扬都是过耳听听,当他真的身处于抉择之中时,他没有办法真正的去相信周楚。从小打到,他都是一个自己的想法大过天的人,他不需要和父母商量,也不需要和朋友商量,因为他不曾和别人有过可以分享纠结的亲密关系。即便他想,也没有人愿意帮助他。
他做不到坦然的接受别人的意见,尤其这个人还是周楚。这会令他觉得自己在周楚身上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反而像条小狗一样被周楚指挥得东跑西颠。来之前他把比赛想得太简单了,好像自己随便开开都能抵达终点。现在对着看不到边际的沙漠,他觉得自己很渺小,孤立无援。
现在连周楚也不理他了。
周楚越走越远,明扬爬起来跑回车上,负气一般地油门踩到底,朝着周楚反方向驶去。他想,散伙就散伙,谁怕谁?他果然很讨厌周楚,从一开始就是。
现在是沙漠之中最热的时候,周楚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就热得口干舌燥。刚刚逞一时之勇潇洒退场,现在想想多少应该带点补给下来,平白无故都留给明扬那个傻逼,实在不划算。
他把头盔摘了下来,松开领口,循着来时的车辙印凭借记忆往回走。一个人身处沙漠之中是一件令人绝望的事情,周楚刚才只想着骂明扬,并且坚定的认为自己做出的选择是最稳妥的,明扬不听就是任性耍脾气夹带私仇。但是怒气过后,他也会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
他仗着比赛经验比明扬丰富,年纪比明扬大,会产生一种先天的优越感,习惯性地认为明扬压根儿就没有资格挑战他。然而在当前的情景下,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如果往前开真的有路呢?如果有些人天生直觉就是对的呢?
换做他和沈西今一起比赛发生迷路的情况,一定是沈西今会十分自责吧。毕竟车手只负责驾驶,领航员负责带路,路线出了问题可以算作领航员的全责。他有足够高的姿态指摘沈西今的不是,沈西今也不会反驳。
对比现在,周楚身为领航仍旧有着最高的姿态,不允许明扬质疑和反驳,强硬地执行自己认为对的道理,甚至没有商量的余地,这又算什么道理呢?
周楚觉得自己一定是热昏了头,竟然会在明扬身上犹豫纠结甚至反思。
他掏出了身上的定位器,这是每个参赛选手身上都有的救援设备,只要轻轻按下就会发出信号。他所需要做的就是等着直升机过来,并且确定退赛。
是的,只要按下去,他就不必在沙漠里受苦受罪,也不必天天面对一个成天到晚叽叽歪歪屁事不会只会给自己添堵的臭小鬼。要不是明扬当时求他,他本可以自己驾驶着摩托车潇洒地驰骋在沙漠之中,自负盈亏。
忽然,他听到了细微的电机运转的声音。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更让他感觉自己可能热到出现幻觉的场景在下一秒出现。他一扭头,看到了那台熟悉的风棋夹着黄沙出现在自己面前,一个漂亮的甩尾,车身横档住前面的去路,明扬从车上跳了下来。
周楚睁大眼睛看着明扬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明扬没有说话,但却是一副想要说话的模样。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握着拳头,不一会儿又背在身后扭成一团。
殊不知此时此刻他的内心翻涌四海,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对周楚说点什么,可他就是讲不出来。
最后,他嘴里小声嘟囔一句“操”,忽然上前拽着周楚就往车边走。周楚没有反应过来,竟真的被明扬给拽动了。
等被推上副驾的时候,周楚还在想,这是幻觉吗?为什么感觉又十分真实?
“我操你妈周楚!你给我听着!我操你妈!”明扬凶巴巴恶狠狠地大喊大叫,几乎快要骑在周楚身上手里不停地把安全带捆给他往死里捆,“你他妈当初答应我的!凭什么反悔!谁反悔谁是狗!你他妈给我去做狗吧臭傻逼!老子的拉力赛出道秀你想弄折了,想得美!没门!我……我就算是绑也要把你绑去终点!”
明扬一发疯就喜欢胡言乱语,周楚也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是真的有狗在叫。
第57章
再次出发启程时,车内很安静。两个人好像谁都不太爽,又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种不爽,气氛纠结又尴尬,倒也不失为一种微妙的和平。
明扬先是按照记忆里的方向和本来就有的车辙路线开到了上一次两个人发生分歧的地方。他把车停下,左右望了望,冷不丁地问:“往哪儿走?”
周楚本来不想回答,沉默数秒之后低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他不是要跟明扬作对,也不是任性耍脾气,明扬问他的问题他是真的不知道答案,否则哪儿还会迷路。
这种诚实的态度让明扬冷哼一声:“不知道是吧?行。”他瞥了一眼路书,然后就本着自己认为对的方向一路开去。这一次周楚没有散发出强烈反对的意思,默许明扬自己的做法。他有点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而明扬虽然看似鼓着一口气,心境其实同他差不太多。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虽然意见不和,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想法上却是惊人的一致——无所谓了,就这么往前走吧。
他们好像乘坐着一条单薄破旧的小船在沙海中沉浮翻涌,去探索危险的未知领域,不论外面的沙浪有多高,船内都是一派死寂。
开着开着,周楚忽然心里一动,对着路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说道:“有路了。”
“啊?”
“现在和路书上描述的信息一致了。”周楚再三确认,“但是还是没有出现打卡点。”
“我操,不会是他妈的这个点有问题吧?”明扬听到路对了之后还兴奋了一下,后面的话让他的情绪跌落回去,本着“如果不是我的问题那就一定是别人的问题”的基本原则,他刚要发表自己的一番见解,就听周楚说:“不要这个点了,继续往前走。”
明扬一滞,舌头仿佛打了结一样。这明明是他刚刚想说的话,为什么被周楚抢先说了出来?这下搞得他很被动,哪怕是遵从自己的想法,也弄得好像他听了周楚的意见似的。
分明是他先找对路的!周楚只知道坐在副驾上充大爷!
明扬心中把周楚上上下下臭骂一顿,还是依言往前走。后面虽然是比较顺利的行程,但是由于丢了一个打卡点以及找路花费了不少时间,他们预计在本赛段的成绩不会太好。
然而当他们疲惫地抵达大营时,发现情况有所不同。原来不光是他们,其他车组和车手或多或少都发生了丢失打卡点的问题,只是大家的问题并没有集中出现在一起。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明明应该会有后车经过,可原地绕半天都没有人来的情况。
官方对此并没有做出解释,要罚时大家一起罚时,明扬他们的成绩竟然因为这样一个乌龙原因来到了一个相对不错的位置,这让远在北京的冯海霞听到之后很是满意。
这一天的比赛跑下来很辛苦,明扬昨天还能活蹦乱跳,今天就已然不太想说话。体力上的消耗不说,这其中还要加上和周楚对线上的精神消耗。吃过晚饭之后,明扬在营地里溜达,看着远处聚集聊天的人群,他想要加入,踏出一步后又觉得自己离他们很远。无所事事的他在大营里乱晃,走到了摩托车的无后援组。
这里安静一些,选手们大多时间都是抓紧时间休息,摩托车都摆在外面,零星一两个人在给自己的爱车做保养。明扬扫了一眼,发现有一个梳着低马尾辫的女人。她半跪在摩托车拆车轱辘,然后放在器具上尝试更换轮胎。
这个活儿看上去很简单,可那个女人做起来很费劲,半个身体都压在了工具上。明扬跑上前问需不需要帮忙,对方摇摇头,笑着回答:“谢谢啦小弟弟,不过无后援组不能接受其他人的帮助哦。”
那女人的口吻让明扬脸上一烫,在这个最自以为成熟的年纪里被他人亲切称呼为“小弟弟”让明扬很羞耻,他就装作大人一样说:“我也是无后援组的。”
“是吗?”女人有点惊讶,打量了明扬一番,“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开汽车的,呃,也不算是……”明扬挠了一下脸颊,“总之就在旁边。”
“哇,这么年轻就来跑无后援组,那你真的好厉害呀。有前途啊少年。”
“也没什么嘛!”明扬有点得意,飘飘然地说,“姐姐你也很厉害呀!自己一个人开摩托跑无后援组。”
说话间,那女人已经把轮胎换好。她站直了身体,给自己擦了擦汗。拉力赛的户外生活十分艰苦,可她看上去干净整洁,梳起来的马尾乖顺地伏在肩上,只有额前鬓边几丝乱发被偶然经过的风轻轻吹动。这女人姣好的身材和健康的体态与这荒凉粗犷的环境粗看之下格格不入,可细细一看,更像荒原上开出了一朵妩媚鲜花,突兀,但又不是不合理。虽各自成景,组合在一起则是别样画卷。
那种成熟的、颇有风韵的气质让明扬无法招架,他很难把眼前的比赛和这样一个女人构建联系,可一切就是发生了的。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来,中途会发生什么,只是单纯好奇对方会有一个怎样的结果。
所有事情要自己做,没有狼狈,信手拈来,无需他人帮助,她跟韩飞凌那样的小女孩是不同的。
女人要休息了,跟明扬约好下个赛段有机会再聊。明扬稀里糊涂地绕回了帐篷,才发觉自己连对方的名字还都不知道。他给陆骏又打了一会儿电话,没提自己和周楚吵架的事情,只是聊见闻,聊车,还讲他在大营里看到了女选手。
陆骏以为他打算撩闲,敲打了他几句。不过当听说是一个很成熟的大姐姐形象之后,陆骏就放弃了自己的教育,毕竟哪个大姐会对小兔崽子感兴趣?他转而说要跟周楚聊几句,明扬告诉他周楚在给车做检查和养护,陆骏骂明扬吃白食,明扬很委屈,因为周楚根本不需要他帮助。
两个人现在这个状态从热战转为冷战,一时半会儿跟外人解释不清楚。
夜里的荒原很冷,明扬半夜是被冻醒的,检查了半天帐篷没有开缝隙,只好裹紧毯子躺下。他睡觉不老实,不受控的乱动,胳膊往旁边一伸碰到了热源。这等于他单方面跨越了军事领地,周楚那个小肚鸡肠的人一定会超嘲讽他两句。
只是周楚没有醒,动也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明扬很意外,感觉事情哪里不太对劲,回想自己刚刚碰到的可能是周楚的脸,对方脸颊的温度比自己的体温要高。关键是,周楚没有醒。
意识到反常之处,明扬悄悄爬起来,确认周楚正在熟睡,拿手机上的手电照了照。周楚脸色泛红,不是正常的颜色,明扬小心翼翼用手摸了摸,指尖传来高热的温度感应。他顺着周楚的脸摸到了脖子上,温度更胜,恐怕是发烧了。
明扬暗骂一声,想把周楚叫醒。用力推搡周楚几下,周楚眼皮动了动,全无意识反应,口中嘟囔了一句“冷”,然后试图撇开明扬自己钻回被子里。
“醒醒!”明扬说,“你发烧了。”
周楚不为所动,反而把自己裹得更紧,看上去不太想理明扬。
“我操,你他妈死这里算了!”明扬火大地钻出了帐篷,几分钟之后,他又自暴自弃地回到帐篷里。来之前陆骏给他们准备了各种常备药,他嫌弃陆骏婆婆妈妈,标榜了半天自己身体如何如何强壮,没想到跪的人竟然是周楚。
平日里看着也是身体挺健壮一人,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明扬想了半天都想不通问题出在了哪儿,两个人都是同吃同住,最大的可能就是白天周楚一个人在沙漠里发疯折腾的。明扬一边找药一边辱骂周楚,然后把周楚从被窝里捞出来强行给他灌药。
周楚半昏迷,身上没力气,也不够听话,身材骨架比明扬还大,明扬有点拽不住他,摆弄了半天愣是给自己弄得满头大汗。最后干脆让周楚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把嘴掰开往里塞。
“周楚你他妈的真是废物!铁废物!”明扬骂骂咧咧地给周楚吃了一把乱七八糟的药之后让他平躺回去,衣服毯子全都盖在他身上,就露出一个头,“到底是谁给谁找麻烦啊!妈的真的是少爷身少爷命,到哪儿都要人伺候!”
明扬自己对于发烧的认知就是找点药吃吃,睡一觉就好。过往烧得再严重都得自己搞定这些问题,没有任何矫情的资格和空间。他不能理解周楚是不是活得有异常人,身体不舒服了自己没感觉吗?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吗?就知道装死拖累别人!
如果周楚敢撂挑子,他一定会把周楚大卸八块。
吃过药之后的周楚睡得仍不安稳,他又冷又热,厚重的衣服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便无意识地用手去拨。明扬拍了一下他的手,重新把衣服都掖好。
明扬躺下闭了一会儿眼睛,不敢睡死,等过一会儿再起来看周楚,见他正在出汗,头发都被汗打湿了。
周楚好像很难受,双目紧闭,眉头拧在一起。明扬用手背贴在周楚的额头上,再细细看看,脸颊不似方才那么红了——他还发现了一个曾经从来没发现过的细节,原来周楚的左脸颊边上有一颗小痣。
网上的人总吹周楚多么多么帅,明扬还以为周楚的脸上没有任何瑕疵缺陷。殊不知一颗颊边痣倒也算不得什么瑕疵,只是各有各的风情罢了。
同性的姿色明扬向来欣赏不来,他内心更喜欢通过“小白脸”这种角度来攻击周楚,等内心戏攻击完了,确定周楚不会再乱动,这才再躺下。他无数次的劝说自己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如果周楚他妈的死在这里,他连比赛都没办法跑。他装过的孙子受过的委屈全部都会化为乌有,所以他尽可能的做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自己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