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有人陆陆续续回到大营,有个推着摩托车的人跟明扬打招呼,明扬不记得自己和什么人认识。对方把头盔一摘,原来是早前认识的那位姐姐。
“今天回来这么早?”她笑着打量了一番明扬,见他脸色阴郁,关心地问道:“怎么啦?不太顺利吗?”
“没有,挺好的。”明扬蔫声,“你呢?怎么推回来的?”
“离合好像有点问题,一会儿检修看看。还好是进大营的时候才掉链子,没有影响比赛。”她说着说着看到明扬身后有救援车往外开,明扬看到对方眼神在随着什么东西移动,也回头看了看。
她说:“奇怪,不是所有选手都回到营地了吗?”
明扬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最后一个啊!”她好像毫不在意自己的垫底身份,爽朗地笑了笑,“只要我安全回来了,那么其他人就是都到了。”
明扬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想大姐你还真是心很大。
“那就可能是有什么别的意外吧。”明扬随口说了一句,心中忽然一动。这样的荒郊野岭能有什么需要援救的?莫非……莫非是他们今天回来路上看到的那个人?还有谁发现了他吗?
“你怎么了?”那女人见明扬发呆,拍了拍他。明扬回神说道:“姐姐,你等我一下。”说完他就跑去了救援队留守的工作人员那里问情况,对方看他是和周楚一个车组的,反而问他不是周楚来通知的消息么。
听了这话,明扬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原来在他郁闷的功夫里,周楚已经去找救援队出马了吗?那里离大营不是很远,一会儿就应该能抵达。明扬只想着自己往前冲,全然没想过在自己没有能力的情况下还有求助于别人的可能性,也许这才是当前的最优解。
那女人也跟了过来:“原来你跟周楚一组啊?”
“嗯。”明扬先是点点头,忽然反问:“你认识周楚?”
“我知道他,不过……谁不知道他呢?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成绩作为,前途不可限量,也许他真的能成为第一位登上世界赛场的中国选手呢。嗨,看来我真是年纪大了呀,竟然对这次比赛的选手都没怎么关注过,记性不好咯。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明扬。”
“明扬吗?好名字。”那女人笑道,“我叫余桃。”
明扬没有关注名字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也觉得周楚很厉害吗?”
“我觉得呀,你也很厉害。”余桃回答,“好啦,回去赶紧休息吧,我也得去修理我的车了。”
“嗯,拜拜桃子姐姐。”明扬跟她挥了挥手,自己心事重重地回去了帐篷处。
这个时候的周楚还在给车做保养,明扬想去跟他说几句话,说话的内容他没想好。他只是单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错怪周楚了,要是还占据制高点审判对方,那就是自己在犯傻逼。周楚也真是的,为什么当时不早说?害他心里背着那么沉重的包袱。现在倒好了,周楚不是坏人,全世界的坏人剩下了他明扬一个,而且还是又蠢又坏。
很多元素在明扬的大脑里不断拼凑,他意识到其中大多都是自己讲不出来的内容,他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好好跟周楚聊天,他不具备这样的本领,两个人也不具备这样的对谈条件。
他们天生不对盘,见了面就是要吵架的。
最终,明扬放弃了有话好好说的设定,他决定顺其自然。他不提,周楚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两个人在次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开启了新的旅程。
此处往西再去就进入了新疆地界,眼前俨然是一副异域风情。他们中途在补给点休息的时,明扬靠在车前吃着巧克力,望着眼前的大漠风情,忽然问周楚:“你看过JOJO吗?”
周楚摇摇头。
“哎,真可惜。”明扬说,“我觉得我们现在就跟星辰远征军一样,一群人在一片大沙漠里找到一个终点,中间经历种种奇遇、冒险和挑战。我觉得我现在跟承太郎也差不多嘛,那你就是……嗯,我想想啊,应该是……啊不对不对,不是星辰远征军,是SBR,横跨北美大陆……”
“出发了。”周楚打断了明扬的幻想,拉开车门上车。
“没劲。”明扬内心腹诽,他觉得周楚这人就是好话赖话都没用,难道看不出来他是想缓和一下两个人的关系吗?
不过不缓和也没有什么太大影响,比赛已经进入到中后程,所有人的精神和身体都已经进入到一个疲惫的瓶颈期。就好像上学时的军训一样,刚去第一天还有些兴奋雀跃,训上几天后就感受到了度日如年,睁眼闭眼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关键是还不能逃避,无论如何都要给自己树立坚持的信念。
明扬和周楚起初有矛盾是有心情吵架的,到这时,天不亮就睁眼起来上路,晚上回到大营之后抓紧时间吃饭修车睡觉,除了在路上报路书的交流,两人可以什么都不说。连明扬这种话多得不行的人都懒得讲话,幻想着睁开眼睛之后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没有参加这场比赛,没有认识过周楚,没有……
明扬无意识地抓了抓自己的脸,指尖有奇异的触感,脸上火辣辣的疼,指甲缝隙里还有一些皮屑。手边没有镜子,明扬就用手机照了半天自己,怎么都看不清楚。周楚看了他一眼,说道:“别碰了。”
“怎么了?”
“晒爆皮了。”
“啊?”明扬以为多晒晒太阳只会晒黑,没想到还能晒得皮开肉绽。整整一天他都难受得要死,头盔会贴到脸部皮肤,他又疼又痒,总想伸手去挠。晚上抵达大营后,周楚在食堂给他多拿了一袋鲜牛奶,叫他敷在脸上,可以消炎止痛。
明扬大为惊讶,他以为敷牛奶是女人们的特权,没想到周楚竟然还精通此道。周楚这一趟别说晒爆皮,好像压根儿都没晒黑过,果然细皮嫩肉的小白脸都是有那么两下子的。明扬本想着靠自己的男子汉气概硬抗,周楚叫他随便。后来实在是疼得太厉害,明扬就随便用牛奶泡了点卫生纸像糊墙一样糊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对付了一夜。
没想到第二天情况真的有所好转,脸上本来掉的皮都结在了一起,也不怎么疼了,就是会痒。
掰手指头掰到最后,明扬惊喜的发现,明天就是最后一个赛段,这个赛段不长,他们最终抵达古城喀什的收车台,完成这一次漫长远征的壮举。
他给自己打了打气,今天的赛段跑得异常顺利,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很多隐性问题此时终于出现,回去检修时车前盖怎么都扣不上,周楚最后没有办法,用黑色胶布给粘上了,心中祈祷明天最后一段路能够安全抵达。
这天天气很好,晴朗无风。出发营地距离喀什约三百公里,其中的比赛路段只有一百多公里。在经历过前几天动辄几百公里的比赛路段后,区区一百多公里的路可以说是轻松至极。
对于大部分选手而言,名次并不重要,成功抵达收车台就是最大的胜利。对于明扬和周楚的车组来说,他们却还有争夺领奖台的余地。
他们的车在组内总榜排在第五名的位置,以新人选手的角度来说,这已经是相当亮眼的成绩了,以电车的角度来说,能跑完全程不论成绩都算是大获全胜。然而这对“新人组合”是明扬和周楚,两个人争强好胜的心超过全宇宙的质量总和。两个人嘴上没有商量过战术,心里想得都是最后一定要全力冲刺。
他们和前面的人相差时间没有多到不可挽回,一切都有机会!
“我们现在还差多少时间?”明扬边开车边问。
“认真开。”周楚说,“知道时间也没有用。还差最后二十公里的时候我会提醒你。”
“好。”
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节点,是因为赛事官方安排的最后二十公里就是给选手们抢时间用的。这条路平坦无阻,几乎没有什么弯弯绕绕,走到这里所有人的状态和车的状态都已经到了极限,能不能赢就要看敢不敢拼。
油门焊死,谁松谁是孙子。
明扬报以的是相同心态,马力全开,拼尽全力往前追赶。他自己感觉状态相当好,浑身热血沸腾,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他,他仿佛能看到前面有一台又一台车,而他正在将他们保持的时间一一击破。
“前面有碎石,小心。”周楚能感受到明扬状态的起伏,知道明扬现在的手热得发烫。而他的任务是看好路,不出现任何纰漏,保障两个人全速抵达终点。
还有不到三公里,他相信,他们一定可以登上领奖台!
可就在此时,他们的车忽然停在了路上,明扬用力踩了好几下都没有动静。两个人都愣了,心想大事不好。
第61章
“怎么回事,明明还有电啊!”明扬再次尝试,但始终找不到问题所在。周楚解开安全带下车查看一圈,车就这么安静地停在风沙之中,好像主题车展里的展品,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损坏情况。
明扬也跟了下来:“能看出什么门道吗?”
“暂时不能。”周楚找了些工具,按照自己的理解和明扬两个人各自开工进行检修,仍是毫无进展。
不知道问题何在就找不到检修方向,哪怕工程师大佬坐镇也无法对症下药,何况是两个半吊子水平的车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看着其他赛车呼啸而过,绝望渐渐地笼罩在了明扬的心头。他本以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在即将看到曙光的一刻,他突然被现实恶狠狠地打倒阴暗的谷底。问题早不出晚不出,偏偏这个时候出。
两个人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把这些可能性都排除后,留下来的未知故障是他们无法面对的。明扬无力地靠着车身慢慢滑落,泄气的这一瞬间,此前被兴奋情绪压抑的疲惫和痛苦的感觉一下子将他吞没,他谁都没有招惹过,为什么每次都要选他在最后一刻倒下?理由还是如此的荒唐,仿佛被耍了似的。明扬觉得委屈,比之前冠军被剥夺时还要委屈,因为这是一次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他妈……”明扬垂头丧气,握着拳头砸在沙地上,“去死吧!都去死吧!”他无力泄愤,没有可以咒骂的对象,最终只能变成咒骂自己。周楚靠在车的另外一侧,虽没有说话,如同发呆,但表情凝重,目光对着一个不知几亿光年之外的焦点。
“啊——!”明扬忽然大叫,然后对着天空大喊,“你他妈是不是嫌我日子过得太顺了!玩我是不是!我到底……我到底要……”他有些喊不动了,双手撑着地面,竟有些哽咽。
明扬从不认为自己是个爱哭的人,现在此情此景,他已经无法通过大喊大叫来发泄自己的复杂情绪。即便知道哭是无能为力的表现,即便知道周楚会嘲笑他懦弱,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小声的啜泣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他也不需要什么脸面。
“别哭了。”周楚冷冷说道。
“我就是要哭!”明扬哼哼唧唧口齿不清地边哭边说,“你管我?比赛都结束了!你如愿以偿了!咱们俩他妈的就地散伙吧!你爱去哪儿去哪儿,你也管不着我了!不就是个比赛,妈的,不就是个比赛……呜呜呜呜……”
他正哭得投入,忽觉身体一轻,原来是周楚双手拽着他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提溜了起来。明扬面对周楚陡然变大的脸,惊得眼泪差点呛到嗓子。
周楚说:“比赛还没有结束。”
“你在发什么疯?”明扬认为周楚的说法可笑,他想掰开周楚的手,可周楚的手攥得很死,明扬挣不开,“别发疯了!比赛结束了!我也不想承认,但是我们到不了终点了!你能明白吗?”
“我不准!”周楚说,“推也要把车推到收车台!”他在比赛中遇到过各种各样的问题,只有车被撞到连动都动不了修都修不出来时才会被迫选择退赛,其余时候,只要车还能动弹,哪怕掉了个车轮,他都会想方设法抵达终点。
只要是参加比赛,没人不想取得好的成绩。对于任何一个车手而言,终极任务很简单,就是把车带回终点。成绩的好坏代表着车手能力的上限。然而在面对一路上艰难险阻屡屡困难时仍旧把车带回了终点,这才是车手的下限。
明扬觉得周楚的话不可思议:“你是不是热疯了?你知道这里离终点有多远吗?将近三公里的搓板路,你告诉我怎么推?”
“三公里很远吗?”周楚反向质问明扬,“五六千公里没有路的路都跑过来了,三公里算什么?你想想这一路上我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让我在最后这三公里放弃,抱歉,我不答应。”
“你……”
此时周楚已经把自己的头盔和护具摘了下来,将赛车服的上半身完全解开盘在腰间,把里面贴身衣物的袖子撸起来:“你是不是不想推?没关系,你不想到收车台,我想。”他当真弯下腰去推车,赛车本就做了极限轻量化处理,一个人也可以完全推动。
明扬站在原地发愣,他有点看不明白周楚了。最开始拿退赛做威胁的人是周楚,现在死活都要到终点的人还是周楚。周楚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比起探讨周楚神秘的比赛哲学,更令明扬震撼的是这个看上去对任何事情都毫不关心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竟然真的会低头弯腰像个苦力一样去推车,全然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抵达终点在他看来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抛开一切?
明扬把这个问题的主语再次换成了自己,答案了然于胸。
再轻巧的赛车也是有上吨重量的大铁块,一个人推个几米尚且成立,在荒漠上推个两三公里怕是天方夜谭。周楚推了几下就已满头大汗,液体顺着他的睫毛鼻尖低在地面上,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鼓着一口气,绝没有回头的可能性,就在此时,他感觉到旁边多了一个人。
是明扬。
明扬卸下了身上的装备同他一起推车。不知道怎么的,周楚忽然感觉心中轻松了许多,看来这小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废物。
两个人舟车劳顿数日身体状态已经到了极限,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持体力,这中间谁都没有说话。他们都没想到最后的区区不到三公里的路程成为了他们几天里来全部赛段中最为艰苦却也最为团结的一段路。他们走一阵,休息喝水,互相打气,再往前走,保持着稳健的节奏。只要组委会能看到他们车载定位在一直移动,就会在收车台前等他们。
原本预计顺利的话中午饭前就能抵达终点,新疆有时差,午饭时间自然也晚,要按当地换算。现在计划被完全推翻,从眼前开始的每一米路都走得异常缓慢艰苦。明扬推得脑子发蒙,热得发昏,失去了任何自我主观想法,纯粹就是靠着一股抽象地意识在往前移动,周楚的状况恐怕和他也差不多。
天色渐暗,明扬脚下不稳,忽然跪在了地上。既定节奏之外的失控动作让明扬一下子没有调整好自己,克制的情绪再次突破牢笼。他大哭着说:“我推不动了……呜呜……我没有力气了……”
周楚的意志力也到了尽头,他的手臂在发抖,只好半靠着车休息。明扬在地上打滚,周楚心里复盘自己太过天真,三公里听着很近,走起来太远,明扬就算精神失常发大疯,周楚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勉强起来向远处张望,昏暗的远方竟出现了影影绰绰的光点。他怕是出现了幻觉,连忙拍拍自己的脸,那灯火仍旧在。
“起来!”周楚对明扬大声说,“我们快到了!前面就是大营!”
明扬疯到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周楚只好把他从地上捞起来,两只手掰着他的脸正视前方:“前面是大营!我们到了!”
明扬起初不敢相信,在确定不是幻想之后,二话不说像是回光返照一样走到车后开始闷头推车,周楚也来了力气,去完成他们伟大征途的最后一步。
车手在抵达收车台之后会有一个简单的颁奖仪式,然后是媒体采访环节。这个流程在白天已基本完成,只差48号赛车车组始终没有抵达。官方人员看这俩人始终还在路上,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意外,左等右等人都不到,本计划着派出救援,可把定位图放大之后发现他们并不是原地停留,而是在以一种相当缓慢,甚至是龟速在前进。
大场面见多的工作人员们立刻意识到肯定出了问题,但不至于无法行动。于是主持人就在收车台前等着,从天亮等到天黑,媒体基本都走完了,只有官方的摄像团队还在等。
主持人打了个哈欠,从后台把冲锋衣拿出来裹上,等得有些意识迷离时,忽然听见耳机里有人说,48号赛车到了。
踏入大营的那一瞬间,明扬觉得自己已经走过了二万五千里长征,手也抖腿也抖,精神防线全面崩溃,意志力被全部摧毁,现在的他就是行尸走肉。喀什大营就是赛段终点,抵达的那一刻,明扬和周楚就瘫在了地上,明扬还哇哇大哭,工作人员纷纷围了过来替他检查,以为是受了什么伤。好在只是单纯的累,没有其他问题。
上收车台时是其他工作人员帮着一起把车推上去的,周楚累到连淡然的表情都无法保持,明扬还是哭——他只有最开始哭是委屈,后来是实打实累得大哭。
主持人知道就这情形,两个人怕是谁也说不出话来,连忙说了几句安慰鼓励的话,大赞其体育精神,完事儿就赶紧让他们去休息。
成绩是板上钉钉的倒数第一名,但是俩人把车硬是给推回来这件事立刻不胫而走。但凡听到这样事迹的人无一不竖起大拇指,道是后生可畏,纷纷想要过来探望,被知情人士拦下并告知,两个人现在已经累得神志不清了,不要再多打扰。
帐篷是工作人员帮忙搭的,要不是有人搀扶,明扬和周楚到最后估计得爬回帐篷里。两个人俱是累得无法动弹,手都在抖,衣服也没有脱,就像死人一样静静地躺着。
累到极限睡不着觉,明扬也哭干了眼泪,现在嗓子有点哑。
“我们……”明扬有气无力地问,“明天怎么上飞机?”
周楚同样有气无力地回答:“不知道。”
明扬艰难地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结果没力气举着,手机砸到了脸上。他“哎哟”叫了一声,像是个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残废似的用力翻转身体,发现如果不用手的话,怎么都划拉不开手机。
他尝试面部解锁,用脸颊去蹭屏幕,最后干脆用舌尖。
“你干嘛?”周楚对这种人类迷惑行为产生质疑。
“给陆骏打电话。”明扬说,“叫他连夜打飞的过来救我们。”
周楚问:“那你为什么用舌头舔屏幕?你有病?”
“你他妈才有病!”明扬说,“我这不是手动一下都带抖的吗?要不你告诉我怎么打电话?”
周楚无奈地叹气,他清了清嗓子,然后说:“嘿siri。”
“我在!”周楚的手机立刻有了反应。
“给陆骏打电话。”
在明扬的目瞪口呆之下,周楚完成了一项现代的、人工智能的、符合正常逻辑的手机电话操作。他试图向明扬证明,至少他们还是人类。
人类不能返祖。
第62章
陆骏白天在外地和人谈事情应酬,晚上才驱车赶回本市。风尘仆仆到家之后累得连饭都不想吃,洗了个澡就往床上一趟,很快陷入睡眠。
他被手机铃声吵醒,抓起来一看是周楚的名字,这令他的大脑延迟几秒之后才意识到今天是中北拉力赛的最后一天,他完全忘干净了。
“喂?怎么了?”陆骏问。
“你来接我们。”周楚简要回答。
“啊?”陆骏没反应过来,“你俩怎么了?受伤了?”紧接着他就听到电话那头明扬在大喊大叫,说什么陆红万快来救他俩,他俩已经瘫痪了,需要监护人,要不然他俩连这个大营都没法儿出去。
听到这些话,陆骏知道事情可能并不严重,便说:“你瘫痪了给120打电话啊,给我打有什么用?”
“你来接我们。”周楚冷硬地重复这句话。陆骏心里嘀咕,目前他不清楚这两个人的实际情况,连周楚都明确提出让他去接人,难不成真有什么隐情?他一番思考,回答:“好,我看看机票。”
怎料周楚说:“你最好现在就出发。”
“什么?”陆骏大惊,“大哥你知道现在北京时间几点么?你知道喀什在中国什么位置么?”
周楚不说话,陆骏立刻大喊:“明扬你回答我!”明扬也不说话,两个人一同对陆骏发动冷战攻击,陆骏觉得明扬跟周楚学坏了。
三方在电话里沉默对峙许久,最后周楚轻轻呼了一口气,说:“快点。”然后就命令siri把电话给挂断了。
明扬眨着眼睛问周楚:“你说他会来救我们吗?”
周楚反问:“如果是你,你来吗?”
明扬说:“我?我他妈大半夜不睡觉跑沙漠里来救你?想什么呢?”
周楚冷哼。
“呃……但如果是我们俩的话。”明扬往回找补,“我觉得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周楚说:“如果他不来,他将失去整个车队。”
明扬本觉得周楚在说大话,回头一想,这车队里能正经跑比赛的不就是他们俩人?看来陆骏这一波是被周楚拿捏死了。
帐篷里安静得可怕,明扬能听到外面呼呼的风声,自己的心跳声也愈发明显。他想动一动,只要一拉扯肌肉就又酸又痛。回想起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他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是的,不疯怎么能去想到把上吨重的赛车徒手推回来?不疯怎么会在收车台前那么多摄像机下哭得那么狼狈不堪?明扬用余光瞥向带着他发疯的始作俑者周楚,心里回顾他和周楚相处的这些日子不由百感交集,忽然忍不住地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
“现在想想,你不觉得整个过程特别蠢么?哇,不知道记者会怎么写你,冠军车手沦落到推车,爆炸。”明扬道,“不过我是不在乎这些的,我的人设一向是潇洒不羁的……”
周楚打断说:“你觉得很蠢吗?”
“不是吗?”
周楚冷冷“哼”了一声:“你没有资格谈论这些。”
“我没有?我!哎哟哟……”明扬一激动就牵动了身上的肌肉,疼得他大喊大叫,周楚不想理他。
陆骏于次日下午抵达喀什大营,当他出现在周楚和明扬面前时,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比赛结束之后的第二天选手们就陆续离开大营,大营内部的工作人员一边处理选手们的装备运送,一边进行大营拆除前的准备工作。现场乱糟糟一片,哪怕停在这里的都是百万以上改装的车都难以掩盖这如同拆迁工地一般的破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