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章踩上楼梯时回头瞥了她一眼,顿了顿,要说点什么,下一瞬就听见外头响起一连串熟悉的脚步声。
轻松又快活,是少年人独有的青春勃勃。
包青天在门口汪汪叫起来,紧跟着青年脆亮带笑的声音就传进来:“包青天!想、想我了没?!”
霎时间鸟啼风语瞬间热闹,蝉声嘹亮树叶哗啦,顾怀章怔在楼梯上,下意识想。
“种点花”是什么神奇的召唤咒语么……
张妈也愣住,赶紧擦了眼泪转身往出跑:“小池,你回来啦……哎呀!”
门口出现青年单瘦的身影,张妈一看清他摸样儿声音一下拔高好几度:“你你你——”
顾怀章抬眸望去,也微微怔住了。
包青天赖在身上不肯下去,池鸦只好搂着它进门,一抬头对上男人投来的目光,就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拨了拨自己变成奶奶灰色的刘海儿:“哈哈,那什么,染、染了个发……”
顾怀章目光迅速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喉结不惹人注意地上下滚动。
池鸦不仅染了头发,连发型、穿衣风格都换了。
他之前的刘海是全然没有矫饰过的自然垂落的散发,像微分碎盖,遮挡着额头,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很乖。
但现在池鸦原本有点嫌长的额发被抓起来,梳成三七分的样式,两边头发自然垂落,露出青年的额头,饱满光洁,看起来少年感十足。
后面的头发剪成了狼尾,露出一截莹白修长的后颈,接近白色的发色把他皮肤更衬得雪白通透,又添几分脆弱的美感,仿佛一块光华流转的羊脂玉,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晒化或者碎掉。
衣服也不是之前一直随意懒散的大T恤和牛仔裤了,而是换成了国潮风的文化衫,底色是油绿,右边肩头垂下一竿金线绣成的竹枝,风格随意又不失精致,将池鸦衬得格外贵气。
被男人的琥珀眼瞳这样专注地注视,池鸦抿抿唇,莫名有点脸热,不太自信地打量了下自己,结结巴巴地:“大哥介、介意我染发嘛?”
严肃古板的大家长应该很排斥这种把头发弄得五颜六色的行为叭……
但是顾怀章说:“好看。”
“?”池鸦愣了愣,一下笑起来,“真、真的吗?”
顾怀章目光掠过他笑得弯弯的眼睛,眸底神色微微变深,喉结滚动,低低地:“嗯。”
他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要在池鸦身上停留太久,以免被他衬衫领口露出的那截瓷白的锁骨和脖颈引出什么亵渎的想法。
……太白了,外头暖橘色的阳光穿过白色发梢投在那截颈子上的时候,简直像是透明的。
几乎叫人错觉只要把手指放上去轻轻一捻,就能烙下青红的指痕来。
顾怀章后槽牙紧紧咬合了一瞬,随即面无表情地从从楼梯上走下。
好像他两分钟前并没有想要上楼去一样。
池鸦已经在拆自己的快递盒了,张妈在旁边有点内疚地道歉:“我刚不小心给你摔了一下……”
“没,没事的。”池鸦取出里面的东西看了看,朝张妈笑笑,“这个、不怕摔。”
顾怀章走过去,经过他身边重新坐到沙发上,从茶盘里新取了一只茶杯出来,拎起茶壶慢慢斟上。
池鸦把盒子拿去丢了,洗了手也过来坐下,一杯茶被男人好看的大手轻轻拈着递过来,池鸦有点受宠若惊地接住:“谢谢、大哥。”
“这几天都在工作么?”顾怀章看着他。
“啊,是。”池鸦提起这个就高兴,“我们的视频播放量超、超过九十万了!这几天就、趁着热度,多拍点。”
他这几天真的快要累死了,天一亮就去满A城找取景地拍照,拍一天,中午随便找个地方吃饭、讨论脚本内容以及拍摄可以室内拍摄的部分,到傍晚夕阳正好,天也能凉快一点,就又出去接着拍,然后晚上回来继续头脑风暴,想点子讨论脚本、复盘一天的拍摄内容……直到深夜。
累得柳夏都不回家了,把沙发放平就凑活着睡了。
没办法,他们现在作品太少粉丝也不多,现阶段都靠老板自己往进砸钱,收益几乎没有,好容易有起色,作品数量、质量就得立马跟上。
他是见识过的人,知道一旦有了足够多的热度,将会创造多么惊人的收益。老板和莫失他们,也都等着那一天。
有时候机会就那么一次,宁愿现在累会儿,也比因为一时懒惰眼睁睁错过时机强。
他说得结结巴巴磕磕绊绊,顾怀章没有露出半分不耐的神色,一直安静而专注地看着他。
面前的青年细看来才发现脸色有些过度疲劳的苍白,然而眉眼之间丝毫不见倦色,反而洋溢着无尽的活力和生机,黑亮的眼珠几乎叫人错觉看见了一对熠熠生辉的黑曜石。
这样的热情、鲜活、生机勃勃。
是最令他深深沉溺的模样。
兴高采烈地分享完,池鸦才后知后觉地开始不好意思:“我、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啊……”
“没有。”顾怀章看着他,道,“可以再多些。”
他喜欢看池鸦在他面前高高兴兴的样子,喜欢他磕磕绊绊地讲话、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口吃而自卑的样子。
因为知道从自卑到不自卑的过程会有多辛苦多艰难,所以忍不住更爱他。
他厌恶父母喜欢的那些无比名贵但无比脆弱的娇花,对那种被金钱和园丁的心血小心翼翼才能堆砌起来的荏弱之美嗤之以鼻。
因此也以为自己厌恶了所有花。
但此刻他看着面前小青年神采飞扬的样子,于是忽然之间懂得了一朵花是怎样的美。
他想跟张妈说,在后花园种月季吧。
花期长达两百多天的月季,一年四季都在开花,不间断、不停歇,不论是在春风细雨里,还是萧瑟的寒冬,都在热情而充满希望地绽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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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妈往餐厅端菜的时候, 顾怀安回来了。
他走得很快,大步跨上台阶,飞也似地一进门, 环视一圈客厅没人, 就直奔旁边的客卧。
客卧房门虚掩着, 他一言不发地推门进去,没几秒又一阵旋风似的卷出来,迎面撞上张妈,开口就问:“小结巴呢?!”
张妈一愣,反应不及:“啊?”
“我问池鸦呢!”顾怀安烦躁皱眉,“我知道他回来了!我看见他自行车了!”
张妈赶紧说:“哦哦,他是回来了,这会儿应该跟大少爷在后面南湖呢。”
顾怀安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又忽然刹住, 扭头问:“他跟我哥在一块儿干什么?”
张妈茫然:“我也不知道啊, 大少爷好像找老陈有点事儿……”
顾怀安心里忽然就生出一点异样的感觉。
在医院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问小结巴在哪儿在干什么,早饭的时候张妈说大少爷顺路捎小池去上班了,午饭的时候是小池跟大少爷在后面亭子里吹着湖风喝冰饮, 晚上则是:“这会儿的话,小池应该还在大少爷书房里看书呢吧。”
……这小结巴跟他哥在一块儿的时间, 是不是也太多了点儿?
顾怀安脸上阴晴不定地在原地站了会儿,忽然一声冷笑。
真行啊,还真把他哥当靠山了, 黏得这么紧?
难怪他弄哭了池鸦,他哥对他下那么狠的手。
顾怀安头皮某处隐隐作痛,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张妈想起顾怀章说“他俩没可能”, 心里还是有点不大信, 要再问问顾怀安跟池鸦到底是怎么回事,池鸦却已经跟顾怀章回来了。
进门的时候池鸦还在笑,一眼瞧见顾怀安跟个煞神似的在沙发上坐着,一下就不笑了。
顾怀安看了他一眼,愣了愣,又看了一眼。
见惯了这小结巴黑头发白衬衫乖乖软软的样子,这么一弄还蛮好看的。
有点野。又乖又野。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顾怀安脸色微缓,又微微笑起来,挑眉瞧着他:“怎么就舍得回来了?”
池鸦点头:“哦,待会儿就、就走。”
顾怀安脸色一变:“你敢!”
池鸦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转头钻厨房去了。顾怀安要发作,一瞅他哥,又忍下去了。
男人只站在那里,甚至都不用做任何事,他只要一看见他哥,就打心眼里的发憷。
几天前那次是真的疼狠了,叫他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这个弟弟在他哥那儿屁都不是,他知道他哥恨着他们爹妈也厌恶着他,但是近两年两人相处得比较和谐,他就给忘了。
……可他怎么敢忘!
吃完了饭,顾怀安瞧着他又要跟着顾怀章往楼上跑,脸色一下变得很不好看,站在地下叫他:“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池鸦抓着楼梯扶手回过头:“什么、话?”
顾怀安皮笑肉不笑:“好话。”
顾怀章也停住,偏头看着他俩。
池鸦想了想,就仰起脸和顾怀章说:“那,那我等会儿、再上来。”
顾怀章嗯了一声,又沉沉看了眼顾怀安,维护的意味很明显。
顾怀安的后槽牙咯吱吱一响。
顾怀安走到客卧门前要进去,池鸦背着手站在他后边儿:“我们、去外头。”
顾怀安说:“怎么,还怕我吃了你?”
池鸦笑眯眯地点头:“你挺有自、自知之明。”
顾怀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僵立半晌,咬牙笑:“行,去外头就去外头。”
池鸦走到门厅外头转过脸来看他,客厅里暖色调的灯光笼罩了他,一头白发的池鸦站在光里,回眸看来的模样简直像个不染人间烟火的精灵。
顾怀安控制不住地心悸,一想到这精灵有多折腾人,一下又咬紧了牙。
这他妈不是精灵,这是个妖精吧。
他走过去,池鸦靠在柱子上仰脸看他:“说吧。”
“你怎么想起来染头发?”顾怀安抬手捻了捻他垂到脸颊边的头发,习惯性地要嫌弃,想起来他正追这小结巴呢,悬在舌尖的话硬生生一扭,“还……挺好看。”
池鸦拍掉他的手:“不要、动手动脚。”
夸迟了,顾怀章已经夸过他了。
怎么顾老二夸他他毫无波澜,可顾怀章夸他,他那么高兴,现在想起来大家长不很熟练地夸他“好看”的样子,心里头还是瞬间就涌上一股没来由的高兴。
顾怀安被他拍掉了手,就把手插进兜里,眉毛一挑,那股子痞样儿又出来了:“我说,你别不会是因为池安才染的头发吧?”
那天池鸦在车上问他“你原来喜欢他那样儿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顾怀安忍不住笑。
光嘴硬,这不还是吃醋呢。
“别自、自作多情喔。”池鸦竖起一根细白的指头晃啊晃,黑亮的眼睛里一样也笑,“只是、工作需要。”
“是么。”顾怀安点头,“不是因为我就不是因为我吧,但是温馨提醒——”
他彬彬有礼道:“就算你换了样貌换了风格,我还是会追你的。”
池鸦不笑了,冷冷盯着他。
顾怀安笑容扩大,彬彬有礼没了,笑得像个看见兔子踩中陷阱的该死的猎户:“唔,看来还是因为我。”
“天,你不会真以为我拿你当替身呢吧?”顾怀安笑得止不住,“说你天真你还哭,你怎么不想想我是谁,我想追什么人追不到,他池安是个金娃娃吗?我要真喜欢他不去追他,用得着可怜兮兮地找替身?”
谁说的?池鸦很不服气地想,我你就追不到。
“别傻了池小鸦。”顾怀安拍拍他脸蛋,“你以为老子就喜欢你这皮囊?还指望换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了?你别逗我了吧,老子是那么肤浅的人?”
池鸦冷冷道:“恕我眼拙,真看不出、你有多不肤、肤浅。”
顾怀安又喷笑。以前只觉得这小结巴结结巴巴的还要嘲讽人真招人烦,恨不能一碗药下去弄成哑巴算了,可怎么现在听见他说话就想笑,好像看见一只胖企鹅摇摇摆摆路都走不稳,还要大老远地跑过来呸你一口。
池鸦木着脸由他笑,沉默一阵,有些困惑地问:“那你到底喜、喜欢我什么?”
顾怀安脱口而出:“我就喜欢你喜欢我。”
他习惯了风流卧花丛,现在才懂得一颗真心到底有多好,他享受小结巴对他嘘寒问暖的样子,喜欢他每次结结巴巴地叫他“二哥哥”,可惜池鸦现在只会冷冰冰地叫他顾怀安。
他知道是因为自己明白得太晚,但没关系,他坚信池鸦只是伤了心了在跟他赌气,他会让他重新喜欢上自己的。
池鸦却说:“那你别喜、喜欢我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真的。”他语气坚定,“骗人是、是小狗。”
顾怀安神色黯然一瞬,但很快,没叫池鸦看见。他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所以我这不是在追你么?”
“我单身,你也单身,我追你合情合法。”顾怀安挑着眉毛笑,“别又吓到了就找别人哭哦。”
池鸦心中一动:“那要是,我喜欢上了别、别人呢?”
顾怀安压根不信,吊儿郎当道:“那你说是谁,我废了他,你还是得喜欢我。”
客厅里脚步声响,池鸦视线越过顾怀安身边,看见了拿着杯子走下来的人。
男人也看向他,琥珀色眸子冷冷淡淡,平静无波。
顾怀安还在逗他:“你喜欢谁?说出来我听听。”
池鸦倏地收回视线,眼睫微微垂落,背在身后的手心里出了汗。
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顾怀安得意洋洋:“编个人都编不出么?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池小——”
“是你哥。”
顾怀安的逗弄猝然一停:“什么?”
“我喜欢的,是、是你哥。”池鸦抬起头来直视顾怀安,声音很轻,“你倒是,去废了他啊?”
“……”顾怀安张了张嘴,半晌哑然失笑,“别傻了池小鸦……”
“你不信么?”池鸦一脸平静地点点头,“不信就不、不信吧,我就是编出来、骗你的。”
顾怀安:“…………”
池鸦要是跟他拼命证明他就是喜欢他哥,他还可能真就不信了,可、可他为什么就不证明!!
该死的你快给我证明你就是喜欢他啊!
顾怀安瞪着池鸦,听见厨房里传来顾怀章和张妈要茶的声音,又扭过头去瞪他哥。
张妈还在说:“你晚上都不喝茶的呀大少爷,晚上喝茶还睡不睡觉啦?”
男人沉默了一瞬,漫不经心地:“那就要热水。”
“行,我这就给你倒……但是你卧室里不是有饮水机吗……”
张妈的絮叨没人听,顾怀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男人。
顾怀章站在厨房门口,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插在兜里,白天被发胶定型的头发散下来了,大约刚洗过澡,发尖儿在灯光底下有些湿润的黑亮,严谨的黑衬衫换成了黑色的长袖T恤,露出平时被衣领深深遮挡的脖子和锁骨,皮肤被黑色布料衬得很白,又因为刚洗过澡而透着几分潮红。
大约察觉了他的盯视,男人便微微侧过脸,淡淡的目光从眼尾瞥来,样子冷漠又有些慵懒,白皙又修长的脖子上透出来的那点红简直性感得一塌糊涂。
对没见过世面的小男生的确是有致命的吸引力。
顾怀安倏地扭头,咬牙低声:“你就是气我的,你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
池鸦迟了几秒才从厨房门口的男人身上收回视线,好像很恋恋不舍的样子,慢吞吞道:“你说是,那就是吧。”
顾怀安:“…………”
顾怀安拳头紧紧攥起来,脸色阴晴不定地站了半晌,蓦地一声暴吼:“我不信!!!”
吼完却又不敢看池鸦了,更不敢看他哥,他怕再多看这两人一眼就会活活把肺气炸!
他一刻也不敢再呆这儿,咬着牙扭头就走,大步穿过客厅,飞也似地跑到三楼去了。
池鸦被他吓了一跳,手抚着心口把自己哄好,圆圆的眼睛望着顾怀安消失的地方,眼珠子亮亮的。
顾怀章看着顾怀安跑上楼,微微蹙起眉,顿了顿,抬脚朝门口走过来,高大的身躯遮挡了灯光,池鸦仰起脸,有些心虚地叫他:“大、大哥……”
“你们说了什么?”顾怀章垂眸看他,“没事么?”
“没、没事……”池鸦结结巴巴的,心虚得要死,也不敢看他了,说着话就想从男人身边钻过去溜之大吉。
却被顾怀章抓住了手腕。
男人火热的掌心贴在他光裸的皮肤上,箍着手腕的力道有些重,池鸦一愣,回头看他,顾怀章抿了下唇,很快松开手。
他很厌恶这种池鸦有什么事儿只有他弟弟知道的感觉,但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表达自己的不悦。
他只能垂下眼睫,守着那条线,冷淡道:“被欺负了,就和我说。”
池鸦眼神躲闪一下,只是讪讪地笑:“没被欺、欺负呢……”
啊啊啊啊大家长怎么对他这么好啊!这叫他怎么下得去手!!
是的,在意识到对顾怀安来说他哥才是杀伤力最大的威胁时,他就已经在开始计划着怎么利用顾怀章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大、大哥……”池鸦转过身面对男人站好,脑袋却羞愧地垂下来,小声说,“你不要,不要对我这么、好了……”
顾怀章一顿:“什么?”
池鸦咬着嘴唇,想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我迟早是要、要走的,大哥对我这么好,不、不值当的……”
顾怀章沉默地看着他毛茸茸的发顶,眼神晦涩如亟待择人而噬的深渊,出口的语气却淡淡,道:“你不用总是提醒我这个。”
他知道南湖当然是关不住池鸦的,他知道池鸦总有一日会远远地从这里逃离。
但是他不想听这话一而再再而三地从池鸦嘴里说出来,反复提醒他顾怀章在他这里什么也不是。
无论顾怀章对他好不好,如何好,他永远都不是池鸦决定是走是留的理由。
他永远都只是一个旁观者,是……大哥。
顾怀章侧颊上咬肌紧绷一瞬,冷冷道:“我想怎么对待你,是我自己的事。”
我喜欢你,也是我自己的事。
任何人的阻拦都没用,也包括……池鸦自己。
池鸦不知不觉仰起脸,呆呆地看他。
对视半晌,顾怀章抬手,指尖在半空凝滞一瞬,最终克制地落在池鸦头发上,用力地一揉。
“行了,进去吧。”
顾怀章微微缓和了语气,垂眸看他:“还要上去看书么?”
池鸦头发被他揉乱了,顶着一头乱毛摇摇脑袋:“不、不去了……”
顾怀章顿了顿,没说什么,最后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池鸦在原地怔怔地看他的背影,忽然之间有一点难过。
对不起啊顾怀章,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你一定会很生气的。
那时候,你会不会还觉得对我好是值得的?
应该……不会了吧。
大发雷霆的大家长是什么样儿的?他想都不敢想。
一阵冷风悄无声息溜过后颈,池鸦蓦地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来缩了缩脖子,慢吞吞回房间去了。
他想了一晚上应该怎么对付顾怀安。
枯坐一夜,他决定给顾老二戳一针猛药,最好一次性就叫他知道疼,乖乖地撒手放人。
只是……
唉,希望到时候大家长能对他手下留点情叭。
要求不高,全尸就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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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爬床简单, 爬床这事儿其实也简单,但什么时候去爬,这是个世纪难题。
他爬大家长的床就是为了创亖顾怀安, 因此当然得叫顾怀安看见, 不然岂不是爬了个寂寞。
他知道顾怀安有时候晚上喜欢打游戏, 到半夜肚子饿了就会下来找吃的。第一天晚上池鸦趴在门后边,听见顾怀安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下来去了厨房,知道这会儿他就该行动,但是直到顾怀安啪嗒啪嗒的走了,他还咬着嘴唇迟迟下不了决心。
第二天没听到顾怀安下楼的动静。
第三天顾怀安又下楼来了,池鸦咬着指尖在门背后郑重思考完事之后飞去火星的路线。
第四天……
第五……
啊啊啊啊啊啊——!
池鸦朝着空气狂打组合拳!
池小鸦,你怎就如此扭扭捏捏拖拖拉拉!你不想摆脱顾怀安了吗!自由不想要了吗!不就是爬个大家长的床,这有何难!!
成大事者要不拘小节啊池小鸦!
池鸦痛下决心!
那就今……还是明、明天吧。
明天一定去!骗人是小狗!
结果第二天顾怀安出去应酬了, 很晚很晚才回来, 喝得醉醺醺, 裹着浑身的酒气一个劲儿地要往池鸦身上扒拉,张妈拦都拦不住,还是顾怀章裹着睡袍从楼上下来, 才给喝住了。
池鸦挣扎得满头冒汗,顾怀安被顾怀章抓着胳膊拎上楼, 还不忘回头朝他喊:“我……告诉你!你喜欢那、那谁的事儿……我一个字——也不信!打死都不、不信!”
“!!!”池鸦差点没扑上去拿抹布塞他嘴里!生怕这醉鬼被酒精泡得失去理智,当场把顾怀章给嚷嚷出来!
顾怀章还在这里呢!他还要不要活啦?!
他心惊胆战地去瞄顾怀章,却冷不丁撞上男人的视线——他竟然也在扭头看他。
就是眉骨压得很低, 神色很阴沉,好像突然之间被什么人惹怒的样子, 沉沉盯了他一眼。
池鸦正心虚, 下意识避开了男人的视线。
顾怀章顿在原地沉默几秒, 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话,拎着顾怀安上楼去了。
池鸦仰头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咬住了嘴唇。
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没一会儿顾怀章下来,池鸦正靠在厨房门边看张妈煮醒酒汤,闻声回头,就看见他面沉如水,大步朝自己走过来。
池鸦还朝男人笑了下,叫了声“大哥”,顾怀章神色却有些阴鸷,瞥了他一眼:“你跟我过来。”
“?”池鸦一愣,反应过来就骂了句娘。
麻蛋,那个顾老二不会真把他“喜欢”顾怀章这事儿给嚷嚷出来了吧!
要不然大家长的脸色怎么会这样难看?!
他回头看顾怀章大步走到门厅外头的背影,头皮一阵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