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了……如果这个世界一切都只是被设定好的程序,如果他还是被套在“池鸦”的模子里没有变,那这个人呢?这个人又该怎么解释?
这个男人……明明只是一个着墨不多、万分可恶的封建大家长角色啊!
池鸦心中微微一动,下意识抬手,轻轻抚上男人近在咫尺的脸。
热的,软的,温暖的。一点也不冰。
就是,活生生的人啊。
他是冷淡是严厉,可他不是不近人情。他会像尊重一个真正的长辈那样去尊重张妈,还会对司机道谢。
而且……对他很好。
可在原著中,这个大家长分明是最厌恶他的存在。
这怎么解释?
一个人,有温度,有温情,难道还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血肉丰满的人么?
他望向那双琥珀色的蜜糖一样的眼睛。
真……好看,为他担忧的样子更好看。
仿佛又是刹那之间,一切复归原位,白纸似的雪色褪去,卫生间的瓷砖墙壁锃明光亮,墙上的装饰依然漂亮高级,好像出了太阳,清爽的风裹着鸟啼花香从窗外吹进来,耳边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滴水在轻轻滴答。
顾怀章就在他面前。
池鸦怔怔地看着他眼睛,看了半晌,倏地一个激灵。
……他在干什么?!
他猛地撤手后退,却被男人条件反射般狠狠勒住了腰,冷不防身体相撞,池鸦倒抽口气,感觉男人冰冷坚硬的皮带扣硌到自己胸脯往下一点的地方。
但来不及仔细感知,勒在后腰的那只胳膊就倏然松开,改成生疏而绅士的扶住他胳膊的姿势。顾怀章声音微哑,道:“好点了?”
池鸦反应了两秒,脸皮倏地红透。
想起刚刚神志不清时都干了什么,他简直要无地自容,躲闪着视线,心虚胜过了生理的虚弱,努力让自己站稳并和男人拉开距离,结结巴巴:“好好、好点了……”
顾怀章没有松手,依然在很近的距离沉默着看他。
“大概,大概只是低、低血糖,所以……”池鸦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磕磕绊绊地编着蹩脚的借口,“所以,有点出现幻幻、幻觉了……”
“……嗯。”顾怀章看起来是信了,拎着他抬脚就走,“去查。”
池鸦:“?”
还在茫然,就已经被顾怀章抓去了一间空置的病房。顾怀章压着他肩膀叫他坐在病床上,就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儿进来,身后就跟了位披白大褂、头发花白的医生。
医生态度很恭敬,一口一个顾总,检查也十分细致,池鸦不小心瞥到他的胸牌,被院长两个字震得懵了两秒钟。
医生询问了症状,然后对顾怀章道:“这位小先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低血糖,大约是饮酒过量,又过度熬夜导致的,也不用挂水,尽快吃点糖果、蛋糕之类的甜食就行。”
池鸦一脸懵逼。
不是,还真是低血糖啊?他这段时间明明作息很好!就昨晚喝了一次酒!熬了一回夜!
他甚至也吃了宵夜!
上一次熬夜,他高烧快四十度,这一次熬夜,直接低血糖到色令智……呸!神志不清。
这个身体就这么脆皮的吗?!
顾怀章看了他一眼,就让医生出去了,然后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他没避着他,池鸦就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听见顾怀章在叫人去买小蛋糕。
小蛋糕??
是、是买给他的吗……
池鸦还尴尬着,也不敢问,就老老实实地坐在病床上,低着头捏手指玩儿,假装没有在偷听顾怀章打电话。
打完买小蛋糕的电话,紧跟着又有电话打过来,这次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他听见顾怀章语气变得更冷淡了,还有点严肃。
他就没再听了,自己坐着怔怔地发呆,想自己的事。
……但就是始终想不明白顾怀安是怎么会喜欢他的。
他做了什么吗?没有吧……等等。
池鸦想起什么,忽然有点心惊肉跳。
不、不会是他之前为了叫顾怀安更厌恶自己,所以做出的那些……勾引……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是他自己造的孽吧!!
池鸦一脸呆滞地揪住自己的头发。
但是也不对啊!难道“池鸦”以前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么?他没跟顾怀安上床,但总会想牵一牵爱人的手吧!
顾怀安之前明显很厌恶跟他肢体接触,还特意警告过他不准再找借口接近自己。
这足以说明“勾引”这事儿没有独一性,所以这个原因不成立。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总不能真的是剧情……
一想到这种可能池鸦就忍不住齿冷,下意识抬头,去看顾怀章。
顾怀章正立在窗边打电话,侧脸线条坚毅俊美,身材颀长挺拔,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插在兜里,眼皮微垂,言简意赅地传达指令,整个人透出一种上位者独有的掌控全局的漫不经心。
他似乎对别人的视线很警觉,他才看了几秒钟,顾怀章就倏然抬眸,朝他淡淡瞥过来。
池鸦触电般迅速撤回视线,瞬间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
顾怀章顿了顿,就垂下眼皮,轻轻摸了下自己的脸。
池鸦不敢乱看了,继续揪着头发整理自己的思绪。
他其实是很怕麻烦的人,只要能保全自己省点争执,很多时候他都不介意随波逐流,说难听点就是株没什么骨格的野草,风往西吹,他就朝西弯弯腰,风往东吹,他就把屁股朝西。
以前父亲要赶他走,给宠爱的私生子挪位置,好吧好吧,那不给钱也可以,我只要我妈妈那把小提琴。
打工的餐馆老板指责他给客人上错了菜,包的那顿饭今天没有你的份,好吧好吧,那我正好可以早点下班,去尝尝街角那家免费试吃的新口味披萨。
所以顾怀安扣了他的钱,不准他离开,那他也可以好吧好吧,反正吃了你家的好东西,离开的事情好像也不是那么急,耐下心慢慢磨也可以。
但现在不行了。
顾怀安明摆着是一定要跟他耍流氓了,他觉得自己还没窝囊到连躺到男人的床上时还能安慰自己好吧好吧,那就躺平享受吧。
他虽然这么多年没人爱,也很想要一场可以每天吃到肉的爱情,但顾怀安?
算啦算啦,他还是赶紧卷铺盖跑路吧!
池鸦抿紧了嘴唇。低血糖的劲儿还没有过去,他的眼前时而发黑时而跳满鼓噪的黑点,心在胸膛里咚咚咚咚一个劲儿地蹦。
虚弱的脑子里很乱,Susan嘻嘻哈哈讲给他的小片段、梦里似真似幻的碎片,顾怀安的脸……都胡乱地纠缠拼凑在一起,像被猫抓散的毛线球。
池鸦指节发白,用力揪住自己的头发,揪得头皮发痛,换来一丝清明。
他要再试试。
看一看,究竟是剧情不可破,还是人力定胜天。
顾怀安这个人,最初因为好皮囊带给他的那点惊艳已经全没了,他现在很讨厌很讨厌他了,绝不可能……再受这个人的控制,再被他像个什么玩意儿一样恶劣地把玩。
池鸦眼睛无意识地盯着两只胳膊肘之间圈起来的小片裤子的摺痕,很慢很慢地想。
——他再试一次。
成功了,这个世界就确定是真实的,没有可怖的真相,没有谁是提线木偶,从此海阔天空,是他渴望已久的自由。
如果失败……
池鸦松开手里的头发,怔怔地望着手腕上清晰的血管,眼前浮现出的,却是梦里那缸粉红色的热腾腾的水。
如果失败。
一只手忽然轻轻碰了下他的头发,池鸦倏地打了个激灵,抬起头,望见顾怀章琥珀一样的眼睛。
男人收回手,语气淡淡:“吃蛋糕了。”
池鸦怔怔的,下意识去翻床头柜上的袋子,却被顾怀章在手里塞了一包未开封的湿巾:“先擦手。”
“……”池鸦蓦地笑起来。
顾怀章站在他面前,眼皮垂下来看他:“又有幻觉了?”
池鸦摇摇头,抿着嘴忍住笑,眼睛却亮亮的。
不,没有失败,不可能失败!
顾怀章看着他,池鸦也不解释,顾自笑眯眯地去擦手,顺便擦了擦额头上已经快要被风干的冷汗。
吃蛋糕的时候,顾怀章就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也不说话,也不跟他一起吃蛋糕,一条长腿翘起来,二郎腿也叫他翘得赏心悦目,两只手十指交叉,搭在膝盖上,沉默着看他。
池鸦努力屏蔽他的目光。
屏蔽失败。
只好干脆不管了,随便看吧,又不会被看掉块肉。
静默半晌,顾怀章蓦然开口:“回去收拾下东西,你就走吧。”
池鸦叼着勺子抬起头:“O.O?”
“老二跟我说他喜欢你,要追你。”顾怀章沉沉开口,顿了顿,“我允许了。”
池鸦:“?!”
什么时候的事儿??
“但现在看来,我做错了。”顾怀章眉骨略微朝下压,眼底浮出些不明显的阴戾。
他以为老二说喜欢池鸦,会给他快乐和幸福,所以应允了。
但现在看来,大错特错。
他太高估那对夫妻教养儿子的本事,也高估了老二的“喜欢”。
池鸦怔怔地望着他,嘴角还沾着一点白奶油。
顾怀章并不多说,只问他:“需要帮你找房子么?”
池鸦说:“……不。”
顾怀章眉头微动:“你有住处?”
“没有。”池鸦摇摇头,又朝着他笑起来,“不、不好意思啊大哥,我可能还得、还得在南湖、多住些日子呢。”
他曾经最想从顾家兄弟俩嘴里听到的话终于听到了,可现在他却不能走了。
或者说,他不敢走了。
顾怀安说一千句话九百九十九句都是胡扯,但他有一句说对了——他哥会揍他。
他要是离开南湖,看上去是达成目的远离顾老二了,可顾怀章又不能把顾怀安捆在家里禁足一辈子。到时天高大哥远,谁知道那个顾老二又会做出什么可恶的事情?
只有在南湖,有顾怀章这座五指山镇着,他才有机会在不危及菊花安全的保障下,叫顾老二对他彻底死心。
顾怀章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中情绪晦涩难懂:“你确定?”
“嗯嗯,确、确定。”池鸦舔掉唇角的奶油,有点羞愧地对着男人笑。
不好意思啊大哥,接下来的日子里,还请大人大量,留鸦一条狗命!
顾怀章眼神微微冷下去,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冷丢出三个字。
“随便你。”
作者有话说:
不知不觉竟然通宵了……人废了,困觉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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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顾怀章吩咐买蛋糕, 但没说要买什么样的小蛋糕。对“给活阎王买小蛋糕”这项业务十分生疏的助理站在蛋糕店的玻璃柜前,对着种类各异的小蛋糕足足沉思一分钟,然后大手一挥:“这个这个这个, 都包起来。”
反正大老板报销。
池鸦面对着面前满满一桌子五颜六色的抹茶蛋糕、巧克力蛋糕、奶油蛋糕……陷入了沉默。
他抬头看顾怀章。男人低头翻着助理顺路送来的文件, 察觉他的视线, 就抬眸:“怎么?”
“我吃、吃不完……”池鸦结结巴巴,“可以拿去、送我朋友嘛?”
顾怀章淡淡吐字:“随便。”
他又低下头去看文件了,池鸦咬着勺子偷偷看他。
这男人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就因为刚刚,他拒绝了男人要送他离开的提议,说要留在南湖么?
他不是不知道顾怀章的好心啦,但是……唉。
想起某个渣男池鸦就一阵心烦,偷偷观察顾怀章并没有注意他,就放下勺子, 把面前的黑森林端起来, 啊呜就是一大口。
呜呜呜呜好好吃!好满足!!一口下去, 可可奶油和黑巧醇厚的香气在口中爆发,奶油里还裹着梅子酒的香气,夹层中去核的车厘子酸甜多汁, 分量十足。
是穷人鸦想也不敢想的星湖~!
池鸦捧着足有四寸的整块黑森林,幸福得差点落泪。
曾经连一块小三角黑森林对他来说都是奢侈品,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以后,是未来呀!
天底下有这——么多好吃的!他更要好好生活呀!
事实证明天底下果真没有好吃的解决不了的事情,一整个黑森林蛋糕吃完, 池鸦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哪哪儿又都有劲儿啦!
又是一只活力满满干劲十足的鸦!
池鸦放下只剩一点巧克力和奶油残渣的蛋糕托盘, 心满意足地舔舔唇角奶油, 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蛋糕神请佑我鸦鸦心想事成!
不远处, 顾怀章微微垂眸,抬起一只手,长指微曲,抵着鼻尖。
无人注意处,男人线条锋锐的薄唇,在掌下微微一勾。
池鸦吃完了黑森林,把剩下的几只蛋糕一拎,目不斜视经过顾怀安的病房门前,径直走人,直奔和老板莫失他们的小窝点……呸,工作室!
都快九点了,小别墅里还是静悄悄。
还没有人来么?
池鸦收起钥匙关上门,拎着一大堆吃的上二楼,在楼梯拐角的鞋柜边换了双人字拖。
二楼整块都是办公区,原本的几个房间全部打通,靠窗有沙发和小吧台,房间中央铺着一张超大的银灰色长绒毯,空调显示室内温度18°,毛毯上几个长手长脚的大男生裹着夏凉被呼呼大睡,旁边乱七八糟扔着脚本纸稿和笔电,还有一大袋已经吃空了的外卖盒。
“……”池鸦踢掉拖鞋踩上绒毯,挨个踢人,“快点、起来,视频播放量过、过千万啦!”
老板一骨碌翻身坐起,眼睛还闭着:“听见没老爸!我不是废物!”
池鸦:“…………”
老板终于睁开眼,四目相对,老板一个抱枕砸过来:“你丫缺老德了!”
池鸦忍不住笑,把莫失和关景也叫起来。
几个大男生一脸的困倦,七歪八竖地坐在地毯上醒盹儿,池鸦坐在地毯上翻看脚本,随口道:“你们昨晚都、都没回家啊?”
“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老板在卫生间里一边嘘嘘一边说,“昨晚不还是你家司机送我们来这儿的么?”
池鸦想了想。那会儿他喝多了正打瞌睡,记忆有点乱,但还是抓住老板话里的重点:“那不是我、我家的,司机……”
是顾家的司机。
老板嘲笑他:“你丫睡得跟小猪仔一样,还记得什么。哎,昨晚你醉成那样儿回去,顾爸爸说你没?”
“他倒是没说我什么……”池鸦想起昨晚的事儿就心烦,“算了,别提了。”
莫失木木地打了个哈欠,满头短发朝四面八方乱翘,想起什么来,说:“你叫我托人给你找房子,有个学弟昨晚上给我打电话了,说他爸非叫他回老家找工作,不在这儿实习了,房东不给他退租金,所以想便宜点转租。你去看看么?”
池鸦愣了愣,有些失落地摇头:“算、算了,过段时间、再说吧……”
关景也爬起来,一翻身,才发现一个笔记本还在屁股底下压着,翻开的那一页纸都给揉皱了,上面写满了字。
池鸦笑:“怎么你们昨晚上、喝醉了,还弄这个?”
他看看扔了满地毯的脚本纸张,还有个素描本,上头全是关景画的分镜,莫失的电脑也在手边,显然是昨晚上吃完火锅回来又工作了。
关景打了个哈欠,摸到眼镜戴上:“莫哥昨晚回来非要把那点视频剪完再睡,结果剪着剪着来灵感了,就把我们踹起来改脚本……喏,半夜还叫了顿小龙虾。”
池鸦眼睛里露出点羡慕。
他也想这样,和兴趣相投的朋友们一起无拘无束,没有任何人的束缚,生活简简单单,只有随时随地为自己梦想努力的热情。
大家都累了的时候,就可以买一点烧烤和小龙虾,嘻嘻哈哈地吃完,又重新投入共同的忙碌里。
“哇!这么多蛋糕。唔……松林家的??!”老板只套了个白背心,露出二十几岁男生特有的充满勃勃生机的肌肉,一边拿毛巾擦着脖子一边随手翻看池鸦捎过来的早餐,后半句话时声调陡然拔高,“池小鸦!你发财了?!”
池鸦茫然:“什么、松林……?”
“我知道他家,蛋糕特好吃,就是死贵,巴掌大点都要一百多。”关景也跑过去看,书生一样的脸上露出惊叹的神色,“全是四寸……天,光这几个都要好几千了吧!”
池鸦瞠目结舌:“好、好几千??”
“你不知道?”
池鸦怔怔的:“这是,是大哥给我、买的……”
虽然几千块钱买几只蛋糕这事儿可能对顾怀章来说稀松平常……但对没见过世面的鸦来说,是真的很受宠若惊了。
“顾爸爸……给你买的?”老板倏地扭头看他,脸色有点儿古怪。
“……”池鸦就知道他不会往好处想,含糊唔了一声,就岔开了话题,“你们赶紧、赶紧吃吧,包子油条凉了就,不好吃了。我问问柳夏吃不吃……”
他正掏手机,正巧柳夏来上班,进来就说:“好啊,你们吃好吃的不带老娘!”
池鸦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几个人闹闹哄哄地吃东西,池鸦坐在一边捧着杯豆浆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默默想了一会儿,就问老板:“你们经常在,在这儿睡觉吗?”
大家其实都各有住处,这儿算是他们上班的地方,他之前总想着攒钱出去租房子,倒还没想到这儿也能住。
“不算经常吧。”关景捧着一块蛋糕走过来坐在他旁边,说,“也就莫哥在这睡的时候多,他工作狂来着。”
老板好容易从柳夏手里抢下一块抹茶蛋糕,闻言回头:“你也想在这儿睡啊?”
池鸦点头:“可、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老板说,“就是这地儿连个床都没有,你放着南湖庄园那样的天仙宝境不住,要跑这儿来睡觉?”
池鸦笑了笑,没说话。
“行,那你想来就来吧,刚好和老莫做个伴儿。”老板随意地摆摆手,“闲了没事拖个地就成。”
池鸦舒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笑起来。
太好了,总算有个去处了。
从这天起他就再没去过医院,顾怀安快要把他手机打爆,池鸦拉黑一个他就换号,简直烦不胜烦,干脆直接关静音,陌生电话都不接了。
南湖倒还是照常回去的,张妈不明就里,只当他狠心,忍不住时时就要催他去看看顾怀安,池鸦都笑笑,说工作忙。
他对张妈也不怨怼,因为理解。她平日里表现得再和善亲昵,可她到底是顾家人,是看着顾家兄弟俩长大的,论感情论亲疏,自然会更偏向顾怀安。
只是这种时候就特别清楚地意识到,没有人是站在他这边的,
唔,除了顾怀章。
顾怀安住院,张妈放心不下护工,每天就两头跑,这几天里南湖比平时更安静。
难得没有某人来闹心,池鸦快乐得过了头。早上早早爬起来,跟着老陈去侍弄荷花,顾怀章正好晨跑,绕着南湖一圈又一圈,包青天要忙坏了,一会儿去追顾怀章,一会儿又跑到湖边来咬荷花。
中午的时候天气热,池鸦收工回来就钻进厨房研究各种冰饮料。自制的冰沙分两杯,一杯给顾怀章一杯给自己,歪在后面花园的凉亭里,听着《牡丹亭》昏昏欲睡。脚底下趴着包青天,顾怀章坐在长椅的另一边,散漫地翻着一本原文书。
晚上如果回来得早,还会跑到顾怀章的书房去看书。原身的那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已经翻了好几遍,除了有点膈应这书的来历,但米兰总是伟大的。只是最后被顾怀章给要走了,就再没瞧见它踪迹。
“你这本看的是什么?”
光线明亮而静谧的书房里,顾怀章合上电脑,向后靠在椅子里,抬眸望向窗下沙发上坐着看书的青年。
池鸦踢掉了拖鞋,两只脚白嫩嫩,踩在红丝绒面的沙发上,圆圆的脚趾头一翘一翘,居家宽松的大短裤被重力牵引着掉到他的大腿根,仿佛女孩子穿着超短裤,两条腿瘦却不缺肉,大腿莹白细腻,看不到丁点煞风景的腿毛。
他本来是记着要坐有坐相的,但是看书入神就忘了,不知不觉蜷起腿,身子歪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个靠枕,两只手压在摊开的书页上,姿态特放松,好像又回到没有那么多忧虑的学生时代里,在午休的时候一个人躲在天台上看书。
忽然听到顾怀章询问,池鸦回过头,把平摊在怀里靠枕上的书举起来:“是《了不起的盖茨比》。”
“嗯。”顾怀章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慢慢走过去,在池鸦对面的沙发里坐下来,闲聊似的道,“有什么想法?”
池鸦已经往他书房跑了三四天,两人不知不觉就养成了会一起讨论下作品内容的习惯。池鸦手心抚着书,睫毛垂落,看着纸上整齐的文字。
“我只是……为盖茨比,有一点不值。”
顾怀章眼瞳微动:“为什么?”
“黛西、早就不值得了。”池鸦叹息似的说,“可盖茨比……还是把自己、困在过去的感情里。”
他把脑袋枕在沙发扶手上,抬起一只手在面前张开,灯光从指缝里漏下来,映亮他微微怅惘的眼睛。
“执着于、旧梦的人,最容易书写,悲剧了……”
顾怀章沉默了会儿,再开口时仿佛意有所指:“那黛西若是回心转意,盖茨比的执着还是不值么?”
池鸦摇了摇头:“不值。”
他兀自出了会儿神,然后朝顾怀章笑起来:“大哥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顾怀章看着他:“什么话?”
“迟来的、深情……”池鸦忍不住笑,“当然、比草还贱呀!”
“……”顾怀章神色微不可察地一松。
他盯着面前笑得好像没心没肺的青年看了一会儿,嗯了一声,似乎意味深长:“那就好。”
池鸦:“O.O?”
顾怀章瞥一眼他茫然的脸,却不再说话了,只顾自拿起茶几上的书,翻开到夹了书签的那一页。
池鸦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想了几秒没想到,也就不管了,继续瞧着脚趾头看书。
却没察觉对面的人又抬眸,晦涩深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21 06:45:53~2023-09-21 23:4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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