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头的那点埋怨一下就散了。
算了算了,也许真是二少爷闹过了头呢?小池醉成那个样子,一下没反应过来过分应激也是有的。
她就笑了笑,说:“你等我回来做就好了嘛……早上几点起床的?”
池鸦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四、四五点吧……米要、熬很久,才更香。”
昨晚上两点多还跟大少爷去喂狗,今早上还是四五点起床,那统共算起来也就睡了两三个小时。张妈有些无奈地笑:“你真是……”
世上怎么有这样可人疼的小孩!真叫人生不起一点气。
“粥应该已经、好了,麻烦你关、关下火。”池鸦叮嘱她,“那张妈你先、收拾东西,好了就叫、叫我一下昂。”
他也该去医院看看顾怀安,但在这之前得再去补个觉。太困了。
“去吧去吧,看你脸白的。”张妈反倒心疼起他来,赶紧叫他继续睡觉去。
顾怀安要在医院住一星期,有病号服,张妈就只收拾了几件换洗的内裤,拿了顾怀安惯用的洗漱用品,把粥和两碟菜一起装进食盒里放好,就要过来叫池鸦起床。
但是顾怀章从楼上下来,叫住了她:“让他多睡会儿。”
张妈一脸震惊,因为从没见过顾怀章对谁有这样的宽容。
不……这几乎是纵容了!
于是等顾怀章出去慢跑了半小时后,张妈才被允许去叫池鸦起来吃饭。
池鸦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包青天憋了一晚上,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扑,尾巴摇得出现残影。池鸦特别喜欢这种被另一个生命热切需要和依赖的感觉,弯下腰亲昵地抱住包青天的狗头。
张妈偷偷观察顾怀章,就看见顾怀章喝着水,头仰起来,眼皮却微微垂着,在看池鸦。
明明看见了,却并不像是要训人的样子。
察觉了她的目光,正在喝水的男人眼珠微微一转,淡淡瞥了她一眼。
张妈一吓,赶紧笑笑,不敢乱看了。
只是总感觉……大少爷刚刚看小池的眼神怪怪的……
吃了饭,池鸦要跟着张妈去医院,顾怀章沉吟几秒,说:“我也去看看。”
于是就成了三个人一起去医院。
顾怀安正躺在病床上和来打扫卫生的年轻护士说笑,年轻护士说:“你哥好帅。”
顾怀安挑眉,似笑非笑:“我在这儿还不够你看?你说我哥干什么。”
小护士指指门口:“可你哥不是已经来了?你弟弟也好帅……”
顾怀安猛一扭头,脸色就唰的一下变了。
——高级单人病房宽敞的门口,整整齐齐站着三个人,张妈面色尴尬,他哥神色阴沉,旁边的池鸦被他哥挡了半个身子,微微歪了歪脑袋,漂亮的脸上一片茫然。
轻度脑震荡其实很轻吗?这个顾老二怎么还有劲儿调戏漂亮小姑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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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帅哥!
最帅的男人个子很高,身材挺拔,一双颜色很浅的琥珀眼瞳看起来像混血, 就是太冷漠了, 看着有点叫人害怕。
但是男人后面的小帅哥看起来倒是很可爱, 眼睛圆圆的,还有小奶膘,看着像是才十七八岁的样子,不小心和他对上视线,小帅哥还朝她笑了下,圆圆的猫一样的眼睛微微弯起来,特讨喜。
哎呀呀,这也太可爱了叭!
小护士有点害羞地也朝池鸦笑, 忽然就感觉后脊上一阵发寒, 目光一错, 就看见那个个子很高的冰山一样的男人不知何时竟然瞥过来,欺霜赛雪似的目光在她身上冷冷一掠。
小护士登时打了个寒战,赶紧收回了目光不敢再乱看, 匆匆收拾了东西就出去了,把空间留给这家人。
房门轻轻掩上, 顾怀安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苍白着脸,声音虚弱:“你们……怎么都来了……”
顾怀章不说话, 池鸦有点心虚地看看他脑袋上包的网罩,也没有说话, 张妈笑着和稀泥:“大少爷和小池担心你, 当然是来看看你的呀……对了, 小池还给你煮了粥。”
顾怀安心里一喜,看向池鸦:“你特意给我煮的粥?”
池鸦挠了挠下巴,含糊道:“反正也没别的事……”
张妈拆台:“什么呀,小池昨晚上两三点才睡,早上四五点就爬起来给你熬粥了!瞧这米油,香的呀……”
池鸦:“…………”
顾怀安闭了闭眼,还是没忍住笑起来,仰天长叹:“这一下挨得真他妈值。”
顾怀安的脸色有点沉。
池鸦瞪大了眼睛,像是在看神经病。
这顾老二该不会被他一台灯给抡傻了吧?正确的反应不该是把粥一把掀翻然后指着他鼻子像以前那样骂他阴险狡诈欲擒故纵吗?!
顾怀安脑袋被固定着不能乱动,张妈拿毛巾出来要给他擦脸,顾怀安朝池鸦抬了抬手:“你过来,帮我擦。”
池鸦一脸惊悚,下意识又往男人身后躲了躲:“你、你让张妈帮、你嘛……”
“啧!”顾怀安皱眉看了他几秒,就抬起没扎针的手捂脑袋,呻.吟,“嘶……麻药劲退了,妈的疼死老子了!”
几个人:“……”
连张妈都觉得他演技太浮夸,忍着嘴角的抽搐回头叫池鸦:“小池,你就过来吧。”
池鸦犹豫,顾怀安捂着脑袋,呻.吟得更大声。
“……”他就只好磨磨蹭蹭地过去了。
“我去问问医生怎么说。”顾怀章蓦地冷冷出声,没看几个人一眼,说完就转身走了。
病房门开了又关,病房里气氛微微一缓,顾怀安更加肆无忌惮,叫池鸦给他擦脸。
张妈忍着笑,把毛巾塞给池鸦就很识趣地起身:“我也去问问医嘱。”
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池鸦拿着毛巾,有些无措地站着,顾怀安瞧着他笑:“快点给我擦,我还要吃你专门给我熬的粥呢!”
池鸦就把毛巾摔到他怀里,羞怒道:“你手又没、断!”
“手没断怎么了?手没断怎么了!”顾怀安嚷嚷,“手没断脑袋就不是你砸的了?!老子好好一人为什么就躺在这儿了?脑袋上缝了五针你知不知道?!老子都这么惨了,叫你擦个脸还磨磨唧唧,我干脆一头撞死是不是才称你的心!”
池鸦有点生气了,就是吵起来声音没顾怀安响亮,还结结巴巴:“谁、谁叫你要强、强、强……”
“强什么?□□.你?”顾怀安可恶极了,睨着他从鼻子里哼笑,“你说不出口?那当初不是你自个儿送上门的么?老子称你的意,当了你男朋友,男朋友不就该做这个?不然你让我为你守活寡?”
他是离了性就活不成的人,却自打半个月前起就再没碰过别人,因为看着那些男孩儿的脸就总想到池鸦,想到池鸦就更硬,却也更不想跟那些人做了。
他足足憋了半个月,结果昨晚上想亲一亲,脑袋上就开了花。
他快憋屈死了!
池鸦拼不过他的厚脸皮,也比不过他口齿快,气得脸蛋涨红,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半天才憋出一句:“我都跟你,跟你说了,我早就不、不喜欢你了……”
“真不喜欢了?”
“嗯嗯。”池鸦坚定点头,“不骗,你。”
顾怀安瞪起眼,盯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儿,脸上阴晴不定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晌后,神色忽的一缓,开口时也不像吵架了,哼哼笑着:“行,不喜欢就不喜欢,老子稀罕你喜欢。”
池鸦心里倏地一松。
对嘛,这才是该有的反应嘛!
他攥了攥手指,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点期待:“那,那我从南湖、搬走吧……保证从你面前、消失得干、干干净净,再不碍你的眼了,也绝不会、绝不会把你的、把柄,泄露出去,行不行?”
顾怀安瞧着他:“行啊。”
池鸦一愣,没料到他竟然答应得这么痛快,一下掩饰不住地露出个笑来。
但是顾怀安紧跟着就说:“那起码现在你得伺候下老子吧,我都被你砸成这熊样儿了。”
后半句声气儿弱下去,倒真显出几分可怜来,池鸦犹豫了下,还是说:“那,那我给你去叫护工?或者刚刚那个、那个护士姐姐?你好像很、喜欢她……”
顾怀安差点又骂脏话,好歹忍住了,咬着牙:“我那是头疼的厉害,跟她说话转移注意力!”
这倒真没说谎,脑袋上缝针的地方麻药退了,他疼得很,只能跟人说说话分散下心神,就是习惯了跟漂亮男孩女孩油腔滑调,谁想就被他哥跟池鸦瞧了个正着。
池鸦无法,只好磨磨蹭蹭地过去,重新捡起了毛巾。
顾怀安抬起手,他两根手指头捏着他手腕,囫囵擦了下就想走,顾怀安却很不满:“没擦干净!”
池鸦结结巴巴:“干、干净的……”
“指缝里没有擦!”
池鸦只好重新擦,心里不断催眠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完了他就能彻底解放了……慢慢地却也沉下了心,很专注细致地给他一根指头一根指头擦过去。
反正,送佛送到西吧,弄完了大家好聚好散。
却没发现顾怀安一直看着他。
擦完了两只手,顾怀安还要刷牙擦脸。但是他脑袋不能动,刷牙难度系数太高,池鸦就拆了张妈带来的漱口水,叫他含着漱口,又跑去拿了条一次性毛巾垫着他下巴让他吐出漱口水,再洗了干净毛巾来给他擦脸。
顾怀安看着他跑来跑去的为自己忙活,小心翼翼地拿毛巾蹭过自己的额头,面上不动声色,侧颊咬肌却微不可察地绷紧,眼底飞快划过一抹狠色。
“好、好了。”池鸦收起毛巾直起身,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都、干净了……”
“没都干净,我怎么觉着这儿还有点痒。”顾怀安舌头顶了顶腮帮,说,“你再帮我擦下这儿。”
“我刚、擦过了呀……”池鸦疑惑地俯身来看,把毛巾折了几道,轻轻去擦他的脸,冷不丁就被顾怀安抓住了后颈狠狠扯下去。
“啊——!”池鸦惊呼,慌乱抬头,就发现自己挨顾怀安的脸很近。
顾怀安睨着他,露出个得逞的笑,温热呼吸洒到他额头,池鸦心知中计,恼火地挣扎:“你干、你干什么……?!”
顾怀安只一用力,就牢牢按着他后颈叫他动弹不得,嗤笑一声:“你怎么这么笨,说什么你都信?”
池鸦被迫趴在他身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条毛巾。他看着顾怀安露出阴狠神色的脸,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什、什么?”
“你不会真的相信我会放你走吧?”果然顾怀安说,“池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天真?还不如以前威胁我那会儿呢。”
池鸦眼睛微微睁大。
“还早就不喜欢我?保证消失得干干净净?说得倒轻松!你当初死皮赖脸贴上我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啊?”
池鸦咬着牙:“以前……是以前。”
“哦?意思是不想认账了是吧?”顾怀安眼睛里冒火,狠狠捏他的后颈,仿佛恨不得把他掐死,“你他妈的……”
他把池鸦的脸往自己身上按,牙齿咬得咯咯响,声音却轻得叫人毛骨悚:“我告诉你池鸦——你、走、不、了、了!”
池鸦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老子看上你了,池小鸦。”顾怀安大拇指搓了下他的后颈,搓得那小片皮肤发红,“老子喜欢你,想叫你在南湖住一辈子,你高兴不高兴?”
池鸦目瞪口呆。
这个顾老二在跟他讲外星语吗?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喜、喜欢他?
怎么可能!怎会如此!!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顾怀安看着他,胸膛开始一颤一颤,忍不住地笑,“别露出这表情行不行?仗着我现在伤号一个干不了你是吧。”
“不、不是……”池鸦一脸的可怜的茫然,“你怎、怎么就……”
“喜欢就是喜欢了,还要老子给你列个原因一二三?”顾怀安语气很嚣张,好像以前对这个人的万般嫌恶都根本不存在,“我就是通知你一声,你答应呢,咱俩就谈恋爱亲嘴上床,不答应呢……”
池鸦已经失去思考能力了,只巴巴地望着他。
不答应呢?会怎么样……?
顾怀安看着他笑,阴森森地咧嘴一笑:“不答应呢……还是得跟老子亲嘴儿上床。”
以前那些人反馈的都是好评,他对自己的床技有信心。直接把人干得软成一滩水,不怕他的心不跟着一起化了。
池鸦脸都白了:“你这是、是、强……”
“是么?”顾怀安满不在乎,“是就是吧,你要去报警么?”
池鸦呆呆地想了会儿,然后可怜兮兮地说:“我,我告诉、大哥。”
“……”顾怀安盯着他看了几秒钟,随即大笑,“警察都管不了我,你还想跟我哥告状?”
“行啊,那你去告吧,你就跟我哥说我强.奸你,我哥打得了我一次,能天天都来打我么?这样,你干脆让他住你房间吧,这样每次他都能保护你了,怎么样?”
“……”
池鸦几乎绝望。
顾怀安说得对,他是可以跟顾怀章告状,寻求大家长的保护,可一次两次可以,三次四次呢?
顾怀安要真打定主意要缠他,就总有顾怀章管不到或者不想再管的时候……
他绝望得想哭,又挣扎起来,嘶声喊:“你怎么、怎么能这样!你讨厌我,为什么就、就不能讨厌、一辈子?我明明、我明明都要、摆脱你了!我明明都、都要——”
明明都要……自由了……
“摆脱我?”顾怀安冷笑,顺势松了手,“趁早歇了这心思!我顾怀安看上的人,还没有弄不到手的!”
池鸦气得失去理智,重获自由的瞬间一把揪住顾怀安的衣领就要揍,顾怀安梗着脖子:“你打啊,来再给我脑袋上来一拳,最好揍成个植物人,我哥肯定把你捆我床上照顾老子一辈子信不信?”
池鸦举在半空的拳头倏地僵住,咬着牙半天下不去手。
“——你们在做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男人冷淡的声音,顾怀安立马叫起来:“哥!你弟媳妇虐待病号!”
顾怀章脸色微沉,大步走入病房,沉声叫:“池鸦——”
然后就看见青年转头看他,几乎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池鸦的眼睛倏地就红了。
顾怀章微微皱眉,想也不想:“他又欺负你?”
顾怀安气的得大叫:“哥!明明是他要揍我!”
池鸦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只和顾怀章对视了很短的时间就垂落了睫毛,松开手,垂着头一言不发,从顾怀章身边擦肩而过。
顾怀章垂在身边的手指微动,很想很想拉住他,把他拥入自己的怀里,叫他别哭。
但是不行,病床上的弟弟正目光炯炯。
顾怀章侧颊咬肌很紧地绷起来,沉默地看着池鸦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顾怀安仰在枕头上笑:“小样儿,被几句话就给吓成这样子,胆子真他妈的小……”
顾怀章沉默地走过来,顾怀安还在笑:“哥你不知道这小结巴多可爱,唉,我现在就是动不了,不然真想抱住他亲两口——啊!”
他话没说完,因为顾怀章狠狠抽了他一耳光。
顾怀安惨叫,下意识捂住脸,手底下的脸皮迅速红肿发热,他不敢置信地瞪着面前煞神一样的男人:“哥?!”
顾怀章神色冷淡,好像抓起一个篮球一样轻易地攥着顾怀安头发扯起他的头,垂眸道:“我有没有说过,他和你以前那些人不一样?”
他声音平平淡淡的,好像没什么情绪,顾怀安却从心底漫上恐惧,嚣张样儿一点都没了,嘴唇颤抖,咬牙忍痛:“我没把他……当成那些人!”
“是么。”顾怀章淡淡道,“那他为什么哭?”
“……”顾怀安咬牙喘息,从牙缝里挤字,“我才……是你弟……哥!”
顾怀章看着他没说话,目光淡淡的,没有露出丁点厉色,顾怀安却感觉到一阵寒意从脚底慢慢地爬上了脊背。
这一瞬他莫名想起十四岁时回国,第一次看见顾怀章时,这男人站在高高的二楼栏杆后,淡淡俯视他的眼神。
好像在看一个不得不接手的麻烦,冰一样的琥珀眼瞳中流露出浅淡的但是不屑掩藏的厌恶。
顾怀章一个字也没说,但他已经被没来由的恐惧击垮了。
后脑上伤口的疼忽然变得剧烈起来,好像有些被撕裂,但顾怀章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顾怀安嘴唇不住哆嗦着,终于开口:“我……我错了……哥我知道错了……”
门口响起一声尖叫,是张妈回来了。
顾怀章眼皮都没动一下,俯视他良久,然后说:“那就记点儿疼。”
顾怀安脸色惨白,额头上已经痛得沁出汗,只会不住地点头。
顾怀章终于松了手,目不斜视地走过惊惶的张妈身边。
“给他叫医生。”
张妈扑过来按响呼叫铃,声音都吓得变尖:“这是怎么了呀,这是怎么了呀!好好的你又怎么惹你哥呀!”
顾怀安眼睁睁看着顾怀章头也不回地出门,一下子浑身俱软地瘫在床上,感觉自己劫后余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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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章在医院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找着了人。
进去的时候池鸦正在水池边洗脸, 腰弯下去,因为手臂动作的牵动,单薄的脊背上不时凸起蝴蝶骨清晰的轮廓, 薄薄T恤下, 一串儿脊椎骨清晰得有些扎眼。
顾怀章站在门边皱了皱眉。
这么瘦。
青年大约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没察觉他的存在,洗完了脸也没起身,纤瘦的手撑在光明锃亮的陶瓷盆边,蝴蝶骨清晰地耸起,脑袋很深地垂着,乌黑短发有些长了,从两边垂落下去,只露出一段鼻尖到下颌秀丽优美的线条, 湿润的发尖上, 水珠子一颗一颗地坠下来。
顾怀章默默看着他, 没急着说话。
直到池鸦抬起头,余光里瞥见一道颀长的人影,顿时有点受到惊吓, 一下回过头。
“大、大哥……?”
顾怀章嗯了一声,慢吞吞过去, 站在他旁边挽了挽袖子,把手伸到龙头底下。
感应水龙头哗啦啦地淌出水来。顾怀章洗完了手,侧眸看向身边的人。
池鸦睫毛湿湿的, 更显漆黑,眼尾还有些红, 但是眼睛里头已经没有眼泪了。
和他对视两秒, 池鸦愣了愣, 才反应过来,往旁边退开一步,让出一旁墙上的纸巾盒。
顾怀章朝他走近两步,伸手取了纸巾,一边擦着手,一边垂眸看池鸦。
池鸦有点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我刚刚、刚刚……”
“老二混账。”顾怀章垂眸,纸巾慢慢擦过手指,“我知道。”
池鸦又愣住。
他竟然一点解释都不听,就来站在他这边么……
这种被某个人无条件信任和庇护的感觉……多久没有过了?
这一层是这所隶属顾氏旗下的私人医院贵宾病房的专属楼层,住的人很少,而且各自病房里都有独立卫生间,所以公共卫生间里几乎没有人会来。
空气很安静,只能听见隔壁开水房里热水器模糊的嗡鸣。
面前很近的地方飘来丝缕熟悉的沉香味道,眼睛底下忽然伸来一只手,托着他的下巴轻轻抬起来。
池鸦抬起睫毛,目光茫然。
顾怀章的指尖有些凉,垂视的目光却出乎意料的沉静宽和,注视着他,道:“被欺负了,躲起来偷偷哭?”
池鸦眨了眨眼:“我没、哭。”
他就是一时有点被吓到,慌乱无措乱了阵脚,情绪过于激动了些,发达的泪腺就又开始兢兢业业地营业了。
但他忍住了。
很多时候都挺讨厌自己这种泪失禁体质的。
被顾怀章看着,勉强被压下的情绪又开始翻滚,他想到刚刚,顾怀安竟然说喜欢他……那算是表白么?
渣攻竟然在对他表白?
池鸦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一篇渣攻贱受的狗血文,结局……不知道。
那如果结局为he呢?
如果,前不久他发烧头一天做的那个疑似为原著剧情的梦里,“池鸦”的自杀其实并没有成功呢?
那么按照渣攻贱受狗血文惯有的套路,最终必然是渣攻浪子回头,真的喜欢上贱受了!
而他……就是那个贱受。
池鸦忽然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难道他一直都在无意识地走剧情吗?!
不然要怎么解释,为什么顾怀安忽然说喜欢他?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池鸦脚下站不稳似的踉跄了下,被顾怀章扶住。
男人的目光严肃而隐含担忧:“你怎么了?”
池鸦恍惚地看了他一眼,无意识地摇头,脸色一片惨白。
他潜意识里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里的“异端”,是原有剧情中的“变数”,他不是什么纸片人,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的自由的灵魂,但竟然……他一直都被框定在原著的主剧情中,从未挣脱过吗?!
一瞬间好像绝望铺天盖地而来,池鸦几乎出现幻觉,看见面前的世界在刹那间轰然破碎,尽数化作无边无际的纸一样的雪白,洗手台、窗户、墙上的装饰、卫生间乃至整个世界的一切事物都变作漫天飞舞的黑色字符,字符旋转盘绕,赫然化作一条长到没有尽头的锁链……
“池鸦……”
“池鸦——”
谁在叫他?
“池鸦!”男人俊美无俦的脸忽然闯进他视野,向来冷淡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琥珀眼瞳竟然满是焦急。
他在叫他:“醒醒!你哪里不舒服?!”
是……是……
顾怀章眉头皱得很紧,附耳到池鸦嚅动的唇边。
“顾、顾……”
顾怀章脸色瞬间沉的可怕,声音很哑很沉:“你叫顾怀安?”
“顾……怀、章。”
顾怀章一怔:“什么?”
池鸦长睫交错,缝隙间露出暗淡无神的光——是在看他。
顾怀章心中狠狠一悸,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作何反应。
池鸦在叫……他的名字。
“顾,怀章……大哥。”池鸦又叫一声,“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