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好像一直在玩这样的追逐游戏,总有一个人心意直白到无需解读,总是有人蒙在鼓里,误把对方的真心当成亲情。
小叔叔好像突然变了。
卢心尧有些迷惑,又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转变:卢从景对他比他以为的好多了,甚至有时候他都会以为卢从景发现了他的心思,不然怎么会那样悱恻地摸他的手再松开。
他不会像那样摸别人的。
他又有点沮丧,在卢从景身上,他总是容易自作多情,他不圆滑不高明地想要勾引他,一次次碰壁,一次次拒绝,容易把血缘带来的照顾和关怀当成悸动和感情。
其实卢从景并不像他那样想,只是把他当成自己的侄子罢了。
那夜下了很大的雨,雨打在树叶上发出很清脆的泠泠声,卢心尧原本睡熟了,一道惊雷滚下来,他猛然惊醒过来。房间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就连一丝光线也无法照进窗帘紧闭的房间。他霎时喉头发紧,声音打颤,哀声恳求:“有人吗?可不可以……开一下灯?”
跌跌撞撞碰到床角,重重摔下去,痛得半晌动弹不了,却在能动的第一时间立刻爬起来摸索灯的位置。失去了这三年的记忆让他对于这个房间不够熟悉,如果是德国的房间,他都不至于如此害怕。好不容易找到了开关的位置,满怀期待地摁下去,却不见灯光亮起来,还是无边的黑暗,就像……那时候一样。
黑暗也好,疼痛也好,都不会消失。
他绝望地意识到这一点,歇斯底里地捂着脑袋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卢从景在他问有人吗的时候就听到了他的声音,心中焦急,猛地打开房门,卢心尧就抱膝坐在床头的地上尖叫,状若癫狂,细长的手指已经卡住了自己的喉咙,发出破碎的呼吸声。
“没事了……没事了……”卢从景强硬地掰开他的手,像是哄哭闹的小孩子似的顺着他的后背抚摸,“阿尧,是停电了。”还怕这样的安抚不够,轻柔地吻着他的额头。
“是吗……”卢心尧慢慢冷静下来,眼神中的惶恐未消,大口大口地喘气,卢从景的到来让他安定下来,后背的衣服已经全然湿透了,还不住地发抖,“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好怕黑……为什么这么怕黑?”他怔怔地问道。
心中苦意翻涌,他这副样子像个疯子,卢从景怎么会喜欢?小叔叔只喜欢乖巧的孩子。
——他不记得因为什么事情害怕天黑。
卢从景心里揪痛,因为那段时间太过惨烈,卢心尧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把不愿回想的那一段给藏了起来,记忆回到了少年时期暗恋他的时候。但是一旦回到了相似的场景,还是会本能地感觉到害怕,再次回到暗无天日的墨西哥密林,阳光都照不进的监狱。
今天深夜突发停电,对于一般人来说没什么,打不开的台灯就仿佛是触发了再次被扔进了密不透光的暗室的开关。
恐惧,深入骨髓。
卢从景进来的时候带了一盏烛台,方才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借着微弱的烛火,他看到了卢心尧额头上的冷汗和惊惶未定的表情,这时才意识到上天没有那么慈悲。不可能再把那个完好无损的卢心尧还给他了。
“阿尧,看着我的眼睛,”卢从景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我陪着你呢,不会有人伤害你的。已经派人去开备用电机了,很快就会恢复供电的。”
卢心尧痴痴地点了点头,似在梦游,汗湿的手却死死抓住卢从景的衣角,仿佛抓到的是能拯救性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八十六章 错愕
直到抱着被子躺到卢从景床上的时候,卢心尧都觉得好像在做梦。卢从景赶来后没多久,别墅就恢复了供电,卢心尧本以为卢从景会走掉。没成想,他喊来医生重新包扎了一下轻微裂开的伤口,换了绷带,然后抱起卢心尧的被子,喊他和自己一起睡。
床头的那盏夜灯留着,暖黄的光看得人困意朦胧,卢心尧稍微往被子里缩了缩,谨慎地不越过三分之一线。他已经占用了一部分卢从景的领土,只好尽可能礼貌,不鸠占鹊巢。
睡醒了以后,卢心尧很满意他的规矩,正正好好三分之一线,丝毫不越界。他睡在他的被子里,卢从景睡在卢从景的被子里,保持着得体的距离。
本来以为是一次例外,但是卢从景居然没有喊人把他的被子拿走,卢心尧便心安理得地借着被子的缘故,溜到卢从景的房间里睡觉。他知道他已经长大了,不该再像小时候一样缠着卢从景睡觉,但是他心怀不轨,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
卢心尧忙着关注卢从景,忙着关注他和卢从景的关系,因而疏忽了对外界的观察。他身边的佣人,他能见到的人和事,早就按下了静止键,时间节点是三年前。
打破平衡的是卢宗铭的到来。
让他过来不是卢从景所希望的,但是这件事确实非常紧急,卢从景便叫卢宗铭跑来这边了。只是好巧不巧,卢宗铭在走廊上撞到了卢心尧。
“卢…宗铭?”
卢心尧被他吓了一跳,卢宗铭越长大眉眼越像卢从景,远远地打眼一看,他都认错了。好在没有酿成大错,只是脱口而出的话很难收回。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安静地从墙角溜走。
被卢心尧叫住,卢宗铭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怎么在这里?”他以为卢心尧在纽约读书。
“啊?”卢心尧咽回了即将说出口的我为什么不该在这里,潜意识里他意识到多说多错,沉默是金。
但很显然他低估了卢宗铭的洞察力,见到他的反应,便寻着蛛丝马迹拼凑出了惊人的真相。卢宗铭微微眯起眼睛,顿了顿,“受伤了?在哪儿受的伤?”他已经闻到了淡不可察的血腥味,在场的只有他们二人,卢宗铭身上没有伤,那这血腥味肯定是源于卢心尧。
卢心尧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他们又不熟,卢宗铭不像是个多话的人,怎么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还都咄咄逼人的语气。他自己都不知道,更不可能接的上话,只好目光微微偏到一旁。
卢宗铭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他已经半年多没看到卢心尧了,他听到过老宅的流言蜚语,却能猜到真相并不同他们所猜测的那般。尤其是他作为“知情者”,那根本不是有关财产的战争,他们应该是吵架了。
吵架的内容和原因他都无从得知,只知道卢心尧搬到纽约去了,很快卢从景也跟着去了,再后来,卢从景时常会回港城处理集团事务,卢心尧没再回来过。
“就算不熟,我也不是虎豹豺狼,你在害怕什么?”
卢宗铭暗暗自嘲,作为卢宗铭的他是不可能同卢心尧做朋友的。
“没有。”只可惜卢心尧回答的太快了,更像欲盖弥彰。
卢宗铭总算发现了哪里不对劲了,就算是不熟悉,之前在港城也是见过面的,在必要的正式场合也有社交,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局促不安。
“你不记得我?”
“我本来就没有见过你!”卢心尧很委屈。
卢宗铭错愕,“你说什么?”
“你都不记得了?”
卢心尧心生反感,下颌收得很紧,脸上倔强,不再说话了。
卢宗铭破天荒地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却不叫人容易亲近,看上去锐利,“我早就知道你有一天会受伤,只是你,不撞南墙不回头。”后半句话像是一种影射,只是对于失忆的卢心尧来说,他的话更像是哑谜。
他话说得这般狠,卢心尧更不愿意同他讲话,低着头走掉了,像是躲开洪水猛兽。卢宗铭没有再出言留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对于卢宗铭而言,这一刻又虚无又珍贵,他透过时光的缝隙,终于有幸窥探一瞬那个没有见过他却喜欢上卢从景的卢心尧。
潜意识里察觉到同卢宗铭扯上关系并不是什么好事,卢心尧自觉地省去和卢从景讲他遇见过卢宗铭这件事。想到出神之际,却听到卢从景在叫他的名字。
“阿尧,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你听到我的问题了吗?”卢从景刚刚换好睡衣,掀开被子准备躺下,卢心尧已经滑到被子里面了。
“抱歉,刚刚走神了,可以再说一遍吗?”
“如果你以后要找伴侣,你会找一个什么样的?”
这个问句就像一个重磅炸弹,把卢心尧炸得神智不清,他一时无法言语。他总觉得床上不是一个适合谈论这个问题的场合,卢从景不是适合谈论这个问题的对象。暗恋对象就躺在他旁边,要百般掩饰才不显得那样一目了然。
但凡换个有点脾气的人,都不可能回答这个问题,但卢心尧不可能不回答卢从景的问题。只要他问了,就一定会回答。
“如果是我的话,”卢心尧有些紧张,开口就是英语,说了半句觉得不对才换成了中文,“嗯……会希望比我成熟,比我年长……”说着说着就快露馅儿了,才尽力找补,好让描述不那么具体。
“对了,还希望比较温柔吧!”
“温柔吗?”
卢从景低沉地笑了一下,叫卢心尧突然有些脸红,他缩了缩肩膀,用被子捂住了脸。反正聊这个话题少不了尴尬,卢从景不会知道他为何羞涩和脸红。既庆幸,又生出一股难言的恨意。时常希望卢从景猜出来他有着怎样见不得人的非分之想,也好过这样礼貌的距离。
他很想问一句,你呢,在林南烟去世之后,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伴侣?如果心里还没有合适人选,我毛遂自荐,你会喜欢吗?
卢心尧不敢问出口,生怕连侄子都做不了。好在听完他半是搪塞半是认真的答案后,卢从景没再问什么,留了床头的灯,对他说了一句晚安。
那句晚安很温柔。
第八十七章 养伤
那枚子弹避开了主动脉,但还是擦过了胃部,弄出来了一个棘手的洞。在处理伤口的时候首先清理了开放性伤口里的积液,打穿了的胃部里的胃液就像没有妥善储存的硫酸,腐蚀了部分周遭的组织。抽出积液后,切除了部分已经丧失了功能的胃部,才完成了缝合。
伤口不致命但是很麻烦,卢心尧短时间没有办法进食,全靠营养针吊着,手背和小臂内侧都是针眼。甚至在他回来养病的前一个星期都还在打针,好在每天只是安静地休息,不需要什么走动,并没有太强烈的饥饿感。
只是偶尔看到餐桌上的食物,他会有点馋,感觉嘴巴里寡淡无味。但是真让他吃下去了,第二天就得回医院,凭借着这样的警告,他才能勉强抵抗一下越来越强烈的食物对他的诱惑。
今天终于可以开始恢复正常的饮食了,卢心尧昨晚都是怀着一种很憧憬很期待的心情入睡的,一醒来就起来准备吃饭了,就连穿过走廊的时候都在想今天会吃什么。
这也不难解释他看到一碗白粥的时候,内心的失望缘何而来。尤其是相比于他餐食的朴素,对面就摆着卢从景丰盛的早餐,烟熏香肠的肉香和黄油炒蛋的奶香勾得人很馋。
卢从景是和他一同来的,看到这一幕也愣了一下,看向了一旁的住家医生。他担心在家里出事,所以从基地里调了个医生在家里时刻待命。
医生说:“清淡些,好消化,上来就吃这么油腻的,消化系统会受不了的。”
卢心尧恹恹入座,拿着旁边的瓷勺拨弄碗里的白粥。碗里的粥已经煮成了米糊的样子,已经看不出里面完整的米粒,非常丝滑,流动的时候像是奶。
“别玩了,”卢从景劝他,“先吃一点吧。”
他不在意卢心尧的餐桌礼仪,这里没有外人,不需要遵守那么多规矩。况且卢心尧只是搅合,勺子却没有撞在碗上发出恼人的声音。他想让卢心尧吃点东西,总是不进食怕伤到消化系统。
卢心尧停住,往嘴里送了一口白粥,粥里放了点牛奶,有那么一丁点牛奶本身的清甜。不需要咀嚼就可以吞咽,在他们上桌之前就已经晾到了适宜入口的温度。他这么多天没吃东西,嘴里本身就没味道,想吃点重口味的,这白粥更像是雪上加霜,吃得很没意思。
勉强吃了两口,他就开始眼巴巴地看着住家医生。他只是那么看着人,不说话,眼睛里水盈盈的,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卢从景在一旁观察到,心里突然发酸。不由自主地去想,还好看向的不是他,不然他没有办法拒绝。
住家医生被他盯得哭笑不得,喊佣人拿来一小碟糖,戴着一次性手套捻了一小撮撒在了粥上,又把粥推回去了。
卢心尧尝了一口,虽然还是没什么味道,但是已经比刚才有滋味了,一碗既不甜也不咸的白粥实在是难以下咽,现在起码有点滋味了。于是他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他一向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
卢从景刚吃到一半,看到卢心尧放下勺子,习惯性地说了一句:“就吃这么一点?小猫都比你吃得多,再吃一点……”他忽然停住。
卢心尧为难道:“吃不下了,已经很饱了。”以为卢从景是等待他的解释,所以才停下来。
刚刚才受了枪伤,刚刚才抢救回来,刚刚才可以开始吃饭……愧疚像潮汐一样涌上来,卢从景被难以名状的自责感淹没,叫人呼吸不上来。
少顷,他才很艰难地说:“吃饱了就不吃了。”
“嗯。”
尽管不是第一次让卢从景帮忙洗澡,但是卢心尧始终像第一次一样羞涩,脱衣服的时候又深吸一口气,才一鼓作气全部都脱掉。他不是没有抗议过,但是卢从景说这样太麻烦别人了。卢心尧敢怒不敢言,明明花园里的园艺、衣柜里的每一件衣服的熨烫甚至就连诸如加热一下吃到一半凉掉的早餐的小事都有安排人来做,到了他洗澡就成了不能麻烦别人,非要亲力亲为的麻烦事了。
如果他没有不该有的想法,他不会像现在一样难为情。他喜欢卢从景,害怕一不小心有生理反应,他一定会尴尬到想找个洞钻进去。
低头确认了一下,才扬声喊了一句:“请进。”
咔哒一声,门被推开,卢从景穿着家居服走进来,手里还拿了一条毛巾,等一下用来给卢心尧擦头发。卢心尧下意识地就想往玻璃门后躲,但很快意识到玻璃起不到什么作用,他抿着嘴缩在墙角,如临大敌。
卢从景把毛巾搭在了旁边的架子上,取下花洒,打开开关,先试了一下水温,调到了稍微有点烫手的热度,就像恶作剧一样浇在了卢心尧的头发上。蓬松的头发湿透,看上去像只被雨淋湿了小猫。
“烫吗?”
卢心尧摇摇头,随即懊悔地发现,他身上的水都甩到卢从景身上了。好在他穿的是深色的衣服,并不透也不明显。
卢从景没管打湿地衣服,专心地给卢心尧洗头发,头发长得半长不长,有点遮眼睛了。挤了点洗发水在掌心,细致地涂抹在头发上,手指穿过发丝,轻轻地抓着头皮。
他含笑问道:“舒服吗?”
卢心尧被呛了一下,才立刻回答道:“舒服的!”说完了他又很后悔,总感觉自己的回答很奇怪。
听了他的回答,卢从景闷闷地笑,笑得卢心尧脸都有点红了。他不知道卢从景这是什么意思,是笑他幼稚,还是笑他不会说话?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很快头发就洗好了,他还在养伤并不外出,最多去花园里晒晒太阳,头发和身上都很干净。卢从景很干脆地冲去了他头上的泡沫,又检查了一遍防水贴的边缘,确认不会进水后才放心地淋到身上。
能够得到的地方卢心尧都是自己洗的,卢从景主要是帮他洗一下后背,那些地方需要用力伸展身体才能够得到,很容易使伤口裂开。
“今天晚上吃的很饱吗?”
卢心尧顺着卢从景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正在看自己吃得有点鼓鼓的肚子。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他前段时间因为不吃固体食物,所以肚子一直是扁平的。今天晚上吃的东西还没有消化,肚子微微鼓起来了。
于是他说,“嗯,还没消化呢。吃饱了就是这样的呀!”
“圆圆的真可爱。”
卢心尧又闹了个脸红。
为什么小叔叔总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
第八十八章 有意挑逗
折磨不仅限于此,紧接着卢从景捉住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清洗。卢心尧觉得怪异,偷偷瞥了一眼卢从景的表情,但无发现异样。他的表情极其正经,就好像是顺理成章地进行到了流程的这一环节。只有卢心尧神经过敏,认为这个行为反常。
卢心尧委婉地拒绝了卢从景的好心:“我可以自己洗的。”说着话,试图把手从卢从景的掌心抽出来。
但很快被扣住了手腕,动弹不得,卢从景充耳不闻,捏着指根细细地揉搓,动作狎昵到几乎越界的地步,说是帮他洗澡,实际行为更像是调情。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再这样下去,将会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心底冒出这样的警告。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踏出那一步,也没有想清楚做出那样的选择要付出的代价。仿佛是在没有明灯的黑夜跌跌撞撞,仅凭自己的一腔情意飞蛾扑火。
如果他足够幸运,卢从景同意了,那他是卢从景的谁,卢从景是他的谁?假使仅仅是他自作多情,卢从景一气之下把他赶出去,离了卢家,他要怎么活?
卢从景看得出来他的挣扎,却不准备给他救赎,像是早就瞄准好目标的猎豹,耐心地潜伏,直至一击必杀。即便是有罪的爱意,背德的亲密关系,难以言说的地下情人,也要他再次义无反顾地做出决定。那个只有他自己才能做出的决定。
他还没有想好,卢从景不着急,他有耐心等到那一天。
因为身体的敏锐感知,眼尾和唇都带上了一抹艳红;但出于道德感的谴责,脸却是近乎苍白的。卢从景有意挑逗他,又怎么会让他察觉,面上无恙,手上的动作更加悱恻缠绵,之前前戏都不会做得这般细致体贴,留意到他忍耐的神色,心中竟有说不出来的快意。
卢心尧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他的手其实很敏感,就连他自己这么摸都会有反应。他逼着自己表情正常,肢体语言正常,眼神正常……但越来越紊乱的呼吸出卖了他的言不由衷和口是心非。
“已经洗得很干净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了,擦干了我就出去。”
他用力地抽走自己的手,神色匆匆,目光都不敢停留,漆黑的瞳仁里水光正盛,说完话就紧紧闭上了嘴,因为用力过度,嘴唇都抿得青白。
“阿尧,我帮你。”
卢心尧的声音都在发抖,“不用,真的不用了……”他羞愧到无地自容,几乎要哭出来了,短促地呼吸了两下,眼眶都有点泛红。
但卢从景的动作不容拒绝,手自然而然地滑下去,握住已经有反应的那处,轻轻地动了两下。卢心尧身体如同触电,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往后躲去却撞上冰冷的瓷砖。喘息粗重起来,鸦青的发梢水滴滚落下去,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往那处涌去,好似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泥沼,越是挣扎越是更深地陷下去,全无摆脱的办法。
“乖一点,别乱动,别把伤口扯裂了……很快的……”卢从景的声音就贴在他耳后,如同恶魔的呢喃,拖着他一直堕落到禁忌的边缘。
直到释放出来,卢心尧脑子里仍旧是混乱不堪,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心乱如麻。最后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别人的叔叔也会帮侄子解决生理问题吗?他被自己这个大胆的问题惊住,不敢深思。
再这样想下去,无论是他也好,卢从景也好,都没办法解释行为的动机了。
卢心尧以为他会失眠,怀着复杂的忐忑心情躺下,但没多久就睡熟了,呼吸慢下来,脸颊还残留着一点方才留下的嫣红。这段时间总算是养回来了一些,脸上也多了点肉,看上去不再像刚回来那么可怜了,实实在在地像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样子了。
卢从景洗完澡给自己擦头发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本来都已经拉开抽屉准备拿出吹风机,又怕吵到他,把抽屉合上了。擦到头发不再滴水了,他便走过来,坐到床边,抬手把床头灯的光线稍微减弱了些,注视着卢心尧熟睡的脸,闷闷地笑了一下。他没告诉卢心尧,刚刚给他洗澡的时候自己也起了反应,刚刚冲澡的时候,想着他ziwei。
这时候才意识到感情关系里体贴对方的感受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他不是非要在养伤期间去挑逗卢心尧。但他有时候夜半醒了,借着灯光看到卢心尧的神色,还是感觉棘手。卢心尧醒着的时候,尤其是白天,总是昏昏欲睡,躺在花园上的躺椅上半梦半醒,整个人都不是很精神。卢从景之前以为是因为伤口,而后发现原因另有其他。
那便是他糟糕的睡眠质量,他确实是睡着了,但如果你半夜去看,就会发现,他会整夜整夜地发梦魇,呼吸也很急促,仿佛是随时都会醒来的样子。甚至有几次卢从景无意撞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卢心尧直勾勾地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发现卢从景有点要看他的迹象,就闭上眼睛装睡,一装就是好几个小时,却始终没有睡着。
为了不给他额外的心理压力,卢从景即便是醒了,也不会问卢心尧为什么不睡,只是翻个身,听一会儿他的呼吸就心知肚明了。这是唯一不能撒谎的东西。
虽然那些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是身体还是有畏惧的本能,叫他夜不能寐。
也曾试探性地问过几次,但都被卢心尧挡回去了,说他睡得很好,不需要卢从景操心。卢从景只好当面调侃着说,长大了都不需要小叔叔关心了,背后只会更加担心。整夜整夜地不睡觉怎么能行呢?人都要被折腾垮了。
一般睡眠不好,做做运动可以改善睡眠质量;但卢心尧还在养伤,不仅不能运动,整天还无所事事,除了看看书听听歌,没什么事情可做。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今天才出此下策。
他现在终于睡着了,呼吸平稳,面颊红润,眼底的青黛还很明显。最起码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
卢从景偷偷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但他不知道。
第八十九章 醉酒
他们二人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彼此都清楚已经偏离了自己身份角色应该做的事情,没人做捅破窗户纸的那个人,却会在某一个抬眸对视的瞬间,听到心跳加速的声音。
都只是暗暗忍耐着,期待着,希望有一天能得偿所愿。
等到夏末,卢心尧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虽然依稀还能从狰狞的伤疤看出当时的凶险,但是在不计成本投入的医疗资源以及卢从景的悉心照料下,他恢复得很好,可以像以前一样吃东西,可以跑跑跳跳。除了少了四分之一的胃,吃不了太多东西,生活都回到了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