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你个头!”
“?”阴天子一怔。
却见小府君已经走远,又回过头来,一边倒退着往外走,一边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道:“你再也别想喝我的酒了,我宁愿全给子衿倒掉。”
阴天子被骂得茫然,看着他消失在远处,问崔绝:“我怎么惹他了?”
崔绝抿唇低笑,走出会客室,跟他并肩往判官院的方向走去:“为楚江王的事情生气呢。”
“为什么?”阴天子感觉莫名其妙,“楚江王暗算你,被圈禁是罪有应得,他发什么脾气,简直是无理取闹。”
崔绝:“话虽如此,但他心里终究难受,就比方说,我犯了错,受到应有的处罚,你不会心疼吗?”
阴天子低头看他一眼,更加不理解了:“你根本不会犯错,凭什么罚你?”
“……”崔绝顿了顿,委婉地解释:“有些时候,为达成目的,我也会用一些违背规则的小手段……”
“那是规则不合理,不可能是你的错。”阴天子笃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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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回判官院, 白无常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很久了,坐没坐相地窝在沙发里吃东西,吃得茶几上一堆包装纸。
阴天子皱眉:“垃圾桶炸了吗?”
“太远了, 嗝。”白无常看着半米外的垃圾桶认真地说。
阴天子:“你……”
“等等, 这是哪来的?”崔绝截住他的怒气, 拿起一个包装袋——私房定制,石舟记鸭油酥烧饼, 不由得笑了起来:“陆行舟寄来的?”
石舟记是石饮羽和陆行舟的私房菜馆。
阴天子瞪向白无常:“白骨笑,你馋疯了,陆行舟寄给子珏的美食你都敢私拆?”
“你才馋疯了呢!”白无常没好气, 从茶几底捞出快递盒用力扔在茶几上, “老黑寄来的!”
黑无常负责阳间的亡魂缉捕事宜, 每十天半个月都会回来一趟, 汇报工作,顺便运送白无常的各种大小零嘴儿。
最近阳间的亡事似乎繁忙起来,已经有段时间没回冥府了, 但白无常的零食又不肯断,各种无理取闹,闹得黑无常实在没办法, 只能抽空去排队买了,再寄回阎罗殿。
阴天子看完快递盒, 眼神怪异地扫了白无常一眼,提出灵魂发问:“石舟记有网店, 你为什么不自己买?”
“……”白无常怔住。
“哈。”崔绝笑一声, 打开一个小包装鸭油酥烧饼, 咬了一口, 觉得鲜咸香脆, 十分可口,随手送到阴天子嘴边。
阴天子一口将剩下的全部吞入口中,嚼了两下,点评:“味道不错。”
崔绝又拿起一个:“这还有个鲜肉馅儿的……”
“哎!还吃?”白无常回过神来,一把给夺下来,怒道,“是给我一个人的!”
阴天子哼道:“我上网买了赔你。”
白无常没好气地横他一眼:“你赔的一样嘛!”
“都是石舟记出品,怎么不一样?”阴天子理直气壮。
“那……那也不一样!”白无常支吾了一会儿,嘀咕,“批次不同味道肯定有差别的。”
阴天子:“那点差别你能尝得出来?”
白无常:“当然,我们鸟类舌头特别灵敏……”
阴天子还想说,被崔绝扯了下袖子,遂闭了嘴,但看上去仍然很想跟白无常辩论一下鸟类的味觉问题。
崔绝觉得自家主君有点杠,非要戳白无常一下图什么呢,提示道:“这是黑无常亲手寄来的,格外美味呢。”
白无常:“对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感觉好像有点被嘲讽,他正色道:“你也别阴阳怪气,这是事实,老黑他……他比较会挑,挑的都是最好吃的。”
崔绝笑眯眯:“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
“……”白无常看着他的笑眼,感觉嘲讽味道更浓了。
“不纠结这个了,好吃就行了嘛。”崔绝笑着转移话题,看向白无常面前的文件盒,“有结果了?”
在他们睡觉的几个小时内,白无常已经将事情原委梳理清楚,并生成了报告。
“段如锦的小嘴被我撬开了,他们追查枉死城那个暴起伤人的亡魂,发现他跟彩鳞镇那个暗娼有一腿,”白无常取出文件递给崔绝,“她可能有稀薄的鬼螣血统,将螣毒传给了那个亡魂。”
崔绝疑道:“螣毒会传染?”
“不会传染,”白无常道,“但螣毒很强势,成年人的交流次数比较多的话,会慢慢改变对方的体质,对于还想轮回转世的亡魂来说,这个改变就是致命的——螣毒直接作用于魂体,而且难以代谢,即便轮回转世,体内也会带有毒性,所以那个亡魂才会发狂伤人,是心态崩了。”
阴天子注意力跑偏:“成年人的交流?”
“别假纯,大家都懂的,”白无常打了个哈欠,“哦,对了,你可能真不懂。”
“白!骨!笑!”阴天子生气了。
“开玩笑的,没事。”崔绝笑着按住阴天子,转头呵斥白无常:“不要胡言乱语,有事说事,不要加无聊的修饰。”
白无常撇了下嘴:“是!”
崔绝问:“鬼螣已经灭绝三百年,为什么那个暗娼会有鬼螣血统?”
“很稀薄的,”白无常翻出底下一张系谱图,“这是她的族谱,彩鳞镇离枯鬼死底很近,早年曾被鬼螣占据,鬼螣灭绝之后,才算彻底归于冥府领导。”
崔绝在地图上找到彩鳞镇的位置,果然就位于枯鬼死底边缘,他看着地图,神情淡然地思索着。
白无常问:“有问题?”
崔绝:“很稀薄……是有多稀薄呢?”
白无常:“我已经将她的魂片送去补魂司进行分析,得三天后才能出结果,那个啥……楚江殿封了,里面的单位都得挪出来,补魂司被分流到了平等殿,我去的时候正在搬家,闹哄哄的,平等王不知怎么得罪了夜后,搞了满大殿的百合花在赔礼道歉,鼻炎差点给我熏出来……”他看向阴天子:“怎么,有问题?”
崔绝也看向阴天子。
阴天子对他们聊的内容兴致缺缺,一直懒洋洋地躺在判官办公椅中玩手机,听到白无常讲平等王两口子的事情才突然抬起头来:“平等王搞了满殿鲜花?”
“是啊,”白无常满脸一言难尽,“你也知道百合花那味儿,我看她是想熏死夜后。”
阴天子笑了一下,看向崔绝。
崔绝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听到阴天子饶有兴趣地提议:“在阎罗殿铺满鲜花怎么样?玫瑰……或者白桔梗,你喜欢吗?”
“他不喜欢!”白无常飞快地回答,心道:瞎搞什么,当阎罗殿是你家……咳,阎罗殿确实是他家,是他家也不能这么搞,别人还要在这儿工作呢!
阴天子不悦道:“我没问你。”
白无常:“我了解他!”
阴天子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
崔绝看这两人又要掐起来了,笑着倚在桌边,低头看着躺在椅子里的阴天子:“说到花,阎罗殿里不是已经有了吗?”
阴天子:“嗯?”
崔绝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笑道:“我啊,地狱白莲花。”
“噗……”白无常笑喷出来:“你自己也知道?”
阴天子也被逗笑了:“那是外面不知情的人瞎编排的,他们不知道你有多纯良。”
“不不不,”白无常道,“这完全不是瞎编排,非常贴切。”
“你汇报完了吗?”阴天子突然冷冷地问。
“完了啊。”白无常茫然。
阴天子:“那你可以走了。”
“……”白无常觉得这两岁小孩脾气是真的差。
崔绝将白无常送来的文件都一张张收好,对他和气地笑笑:“陛下体恤你忙了一夜,给你机会休息呢,还不谢恩?”
白无常心道你当我傻吗,真听不出来他什么意思?他嫌我在这儿影响你们谈情说爱呢,真是的,工作时间谈生活是真没有职业道德!
房门被嘭地一声关上,崔绝抿唇低笑,瞥向阴天子:“干什么总对白无常横眉竖眼的?”
阴天子一抬眼:“你心疼了?”
“是啊,”崔绝故意气他,“我手下第一员大将,能文能武,当然心疼啊。”
阴天子动作一滞,沉声道:“他能文能武,但每一次都没照顾好你,昨天晚上,还有之前在林幽篁的梦境中……”
“不带翻旧账的。”崔绝见他脸色不对,不敢再开玩笑——这位主君是很认真地在生气。
阴天子:“不是翻旧账,我只是……”
“只是吃醋了。”崔绝坐在办公桌上,俯身靠近他,嬉笑着说,“这数百年间,白无常是我心腹,了解我的一切,你醋他。”
阴天子怒道:“你既然知道,你还……”
崔绝伸出一根手指,逗弄他的额发:“我故意气你。”
“我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崔绝歪了歪头,“让我知道你心里有我,而不只是我单链。”
他的声音柔软温和,如春风拂面,一秒就抚平阴天子心头的烦躁,神色缓和起来,顿了顿,哼道:“你实在可恶!”
“谁叫某人当年矜持得很,我告白还失败了呢。”崔绝小声嘀咕,“我这样内向害羞的性格,一次被拒绝,就留下阴影了,患得患失,总要试探一下才能放心的。”
阴天子低低地笑了出来:“现在患得患失的轮到我了。”
当年确实是崔绝先开口告白,这让阴天子每每想起来就觉得格外踏实,踏实之余又满是愧疚,那时他在人界为老府君寻找神力,遍寻不得,渐渐地意识到冥王的天命不可违,他天生就没有拥有崔绝的资格,所以狠心拒绝。
被狠狠伤过的心,还会如初始一般吗?
他们相识有一千年,而其中七百年自己都在沉睡,时间太漫长了,没有什么感情能承受得住这样旷日持久的分离,也没有什么灵魂能承受得住这样走投无路的孤单。
阴天子不确定经过七百年的世事变迁,自己仍然能有幸得到他的垂青。
白无常、黑无常、总督主、大统领……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优秀到足够他变心。
“就要让你患得患失,”崔绝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谁让你叫我等了七百年。”
阴天子握住他的手,哼道:“大不敬。”
崔绝眼眸闪了闪:“比我等待更久的,可能也就只有石饮羽了。”
那两位的爱情故事如今十分出名,其中七分要归功于石饮羽的四界畅销情诗集,剩下三分功劳颁给魔主对陆行舟旷日持久的diss。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石·魔界前魁首·地表最强之魔·饮羽为了一个降魔师苦等千年,放弃一切,金盆洗手,洗手作羹汤,从一名恐怖分子转职成为了诗人和厨子。
阴天子欣赏敢爱敢恨之人,点头:“石饮羽值得陆行舟托付终身。”
“只是不知这终身有多长。”崔绝意味不明地笑。
阴天子察觉他的意思:“嗯?”
崔绝从办公桌上滑下来,走到茶几边,捡起白无常乱丢的一个包装纸,看着上面石舟记的logo,轻声道:“我差点忘记一件事,当年,石饮羽曾来阎罗殿,要求调阅生死簿,查陆行舟的转世。”
“查到了?”
崔绝笑着摇摇头:“查不到。”
“查不到?”
生死簿记载阳间万物的生老病死,怎么查不到,除非不是阳间之人。
阴天子见他神色怪异,凝神思索——石饮羽是千岁大魔,陆行舟却比他还大,是个不知活了多少岁的老妖怪,他有何来历?
自己重新凝聚魂体时多亏陆行舟仗义援手,那时就觉得陆行舟体内的力量复杂得很,有魔力,还有降魔之力,还有妖力,还有一股奇怪的力量。
当时不懂,如今……特别是吸收过初代妖王的力量之后……
阴天子不由得皱起眉头——陆行舟体内那股奇怪的力量,与妖王体内微弱的神力,十分相似。
“他一身阳刚之气,显然不是幽冥生灵,”崔绝慢声细语地说,“不是阴间人,也不是阳间人,那他……是哪里人?”
阴天子:“神界?这怎么可能?”
崔绝:“你已经吸收初代妖王的神力,感觉和陆行舟的力量相似吗?”
阴天子点头。
“有趣啊。”崔绝笑得十分温柔又愉悦,“或许,陛下可以去人界走一趟,四处游历,顺便打探一下陆行舟的来历吧。”
阴天子皱眉:“我自己?”
崔绝笑着眨眨眼睛,故意问:“怕吗?”
“我会怕他?”阴天子哼了一声,诧异地问,“为什么是我自己?你呢?”
“我也想随驾啊,”崔绝拿起厚厚的文件晃了晃,“这么多工作,再交给白无常,他会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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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崔绝提议让自己去人界, 阴天子自然就答应了,作为尚未亲政的冥王,他本来就准备去四方游历的, 正好这段时间人界的亡事比较多, 黑无常打过好几次报告要求增拨鬼差了。
崔绝的工作效率惊人, 上午刚答应,下午就拿出了游历计划, 关于目的地、线路、安保、后勤……厚厚一本计划书,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阴天子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中,拿着计划书面无表情地翻看了两页, 嘴唇紧抿, 明显不太满意。
崔绝问:“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阴天子抬起眼皮, 沉沉地瞥了他一眼:“没有。”
“明显就有。”崔绝道, “哪里不满意就提出来嘛,这是你的计划,一切当然要以让你最舒服为目标来制定。”
“哼。”阴天子道, “让我最舒服?把这计划撕了,只带你一人,我才会舒服。”
崔绝抿唇笑起来, 软声解释:“我要留下处理积压的工作啊。”
敷衍的借口。
阴天子哼了一声,将沉甸甸的计划书扔在茶几上, 淡淡道:“你说实话,这计划是什么时候制定出来的?”
崔绝:“刚刚啊。”
“呵。”阴天子冷笑, 看着崔绝, 伸出一只手。
崔绝走过来, 握住他的手, 阴天子稍一用力, 他就狼狈地倒了下去,跌落在阴天子的怀中。
“哎,”崔绝笑着作势挣扎,嘴里道,“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阴天子一手跟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将他紧紧箍在怀里,眼眸深沉地盯着他的眼睛,哼道:“我还想问你要干什么。”
崔绝:“怎么了嘛?”
“这么详尽的计划,你告诉我是一个中午制定出来的?”阴天子嘲道,“判官大人好厉害,这工作效率令人惊叹。”
崔绝笑得眉眼弯弯:“还是陛下更厉害,一眼就看穿,小判官甘拜下风。”
他还敢撒娇!
阴天子气不打一处来:“严肃点!”
“是。”崔绝努力收敛笑容,薄唇紧抿,但那双狐眸仍然闪烁星光,一看就还在笑。
阴天子:“不许笑!”
“我没笑。”崔绝很委屈,“我眼型天生就这样。”
阴天子:“别转移话题!”
“哎……”崔绝见糊弄不过去,只得从实招来:“好啦,这计划书确实不是今天才做的,因为一早就清楚陛下需要去他界游历,所以提前做好了计划。”
阴天子:“为什么是人界?”
“妖界不太平,魔界……我知道你想去魔界,但魔主跟我有点不太对付,他要是进两句谗言,陛下因此而疏远了我,那可怎么办?”
“胡说八道!”阴天子说着,脸色已经舒缓很多,“你我的关系,不是别人可以动摇的。”
崔绝一笑:“我知道。”
阴天子看着他,刚刚舒缓的脸色重新笼上一层阴霾——这么多年来,崔绝执掌冥府大权,树敌似乎有点太多了。
计划书几乎原封不动地通过了,只是时间往后稍稍延迟几天,在冥界过完中秋,再去人界。
幽冥的中秋算不上是个值得欢庆的佳节,毕竟选择不入轮回的鬼魂们,谁心里都有点不那么团圆的往事。
阎罗殿众人吃了一顿不冷不热的宴席,一方面大家都有心事,另一方面,可能跟掌勺大厨是牛头公有关。
白无常吃了一口醋溜葡萄,甩着舌头,看上去马上要就地轮回:“#¥% ……#¥#”
“他说,他要把牛头公给红烧了。”黑无常帮忙翻译。
“是吗?”牛头公拎着菜刀出现在席边。
白无常:“我日老黑你大爷!!!”
“哦?”黑无常被骂了依然很淡定,“还能说话?”
牛头公拿起一颗葡萄,慢条斯理地用菜刀削皮,沉声问:“白掌司,你对我的菜有什么高见?”
“没有,”白无常舌根僵硬,赔笑道,“很美味。”
崔绝咬着栗子,往阴天子耳边靠了靠,小声道:“他舌头已经麻木了,不然绝不会这么少话。”
“哈哈。”阴天子最喜欢看白无常倒霉,登时龙颜大悦,问他:“栗子好吃吗?”
“挺好的。”
“喂我。”
阴天子的声音不算小,起码主桌几个人都能听见,牛头公手抖了一下,削到一半的葡萄呲溜飞了出去,稳稳落在马面娘娘的冰糖燕窝里,溅起的糖水扑了白无常一脸。
白无常爆吼:“我去……”
“什么?”牛头公淡定地问。
“去洗手间。”白无常抹一把甜腻的脸,郁闷地站起来走了。
一场小风波结束,崔绝丝毫没受影响,他将果盘拖到自己面前,精心剥了一颗小巧浑圆的栗子,送到阴天子嘴边。
阴天子吃了:“甜。”
崔绝抿唇含笑,低头继续剥着栗子。
阴天子看着他,泠泠灯光从头顶洒落,映得崔绝脸颊瘦削素白,唇角衔着笑,眉梢眼角都是温柔。
他看了一会儿,眼神渐渐地怔了,突然抬手,按在崔绝的手上。
栗子从手里滚落,崔绝没说话,只笑着瞥他一眼。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已经是半夜,众鬼卒该醉的都已经醉了,有的甚至直接醉出了原形,马面娘娘最善察言观色,立刻张罗众人散席。
白无常耍酒疯,挂在一个手下的背上非要让人家背,那小鬼差自己都醉得站不住,背着他摇摇晃晃、苦不堪言。
黑无常伸手将人接过来,对小鬼差挥了挥手:“你去吧。”
“好嘞。”小鬼差一溜烟飘走了。
白无常还没彻底醉死,到黑无常手里也不嚷嚷要人背了,就虚靠在他的肩上,有气无力道:“帮我找个代驾,交通处那些老鬼看我不爽,被抓到酒驾就麻烦了。”
黑无常没好气道:“交通处不抓你,你就能酒驾了?”
“好好说句话吧,”白无常蔫蔫地说,“好哥哥,我头疼。”
黑无常低头看了他一会儿,把到嘴的批评咽了回去,抱起人往外走去,临走跟崔绝道了声别。
“他是不是装的?”阴天子看着白无常醉醺醺的脸,皱起眉头。
崔绝失笑:“我看像。”
“他是真的醉了。”黑无常总算还有点同事爱,帮着解释了一句,“下午已经先喝过一场了,跟刑狱司和转生司他们几个掌司。”
崔绝点头:“我知道。”
这几个掌司都是爱玩的,喝起来没个谱。
黑无常:“关于我下午递给你那个情报,你让我调查的……”
“明天再说吧,”崔绝打断他,“先带白掌司回家,我看他快撑不住了。”
“是。”黑无常抱着人转身走了。
阎罗殿很快走空,阴天子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和满桌的杯盘狼藉,看向崔绝:“你辛苦了。”
“举手之劳而已。”崔绝问他,“陛下醉了吗?”
阴天子:“你看不起我的酒量?”
“哈。”崔绝笑起来,“那要不要出去走走?我今天吃得多,不想早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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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绝夜视不行,一只手和阴天子相握, 另一只手拿着糖葫芦慢慢咬着, 听阴天子不紧不慢地吐槽小府君。
“连秦广王的面子都不给, 嫌他没有为楚江王美言。”阴天子道,“一坛子好酒全送去了楚江殿, 然后被楚江王砸了。”
“啊……”崔绝倒也不算太吃惊,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阴天子:“还被训斥了一番,说他终日沉溺于美食酒色, 没有冥王威仪。”
“小府君是真的惨。”崔绝唏嘘, “楚江王也是真的狠心, 冥王威仪是什么鬼东西, 不过是找茬打击小府君的借口而已。”
阴天子低低地笑了笑,他倒是和楚江王观点一致,冥王维持长夜九幽法阵, 地位相当于冥界的守护神,自然要有威仪,小府君生性不羁, 确实不够沉稳。
特别是跟他的前任相比较。
崔绝听出他的意思,仰脸看向他, 用糖葫芦在他面前晃了晃,半嬉笑半认真地说:“你不要跟他学, 一个人一个性格, 冥王也可以轻松跳脱, 做自己最好。”
“哦?”阴天子抓着他的手腕, 故意问, “我的‘自己’是什么性格?”
崔绝只笑不语。
“快说,不许卖关子。”
“哈,”崔绝笑了两声,没有回答,又走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笑道:“其实做自己是最难的,有时,人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
阴天子莫名感觉他的话中透着一股难以捕捉的不详,低头定睛看去,却见崔绝的脸上带着笑,在夜市荧荧的鬼火映照下,是一贯的恬静温和。
崔绝见他看自己,不由得笑容加深:“怎么突然看我?”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唇角一颗清浅的小梨涡微微荡漾,阴天子看着他,觉得刚才的那一丝不祥之意应该是自己太过敏感。
现在人在自己怀里,未来在自己手中,只要两人同心,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夜市上有打气球,最高奖是个黑麒麟玩偶,看着跟阴天子的坐骑麒麟大将军如出一辙。
阴天子跃跃欲试:“看我把它打下来。”
“欸,”崔绝拦住他,笑道,“店家做点小本生意也是不易,你上去百步穿杨、百发百中,不是要让小老板哭死吗?”
阴天子哈哈一笑。
崔绝:“我来试试吧。”
“你的箭术不比我差。”阴天子无语。
“那是哪年的老黄历了,”崔绝摆手,“我现在是个没有修为的半瞎子……”
“别胡说!”阴天子沉下脸来。
崔绝失笑,挽起袖子走上前去,拿起□□,调试了两下,端起,瞄准,勾弦,嘭嘭嘭嘭嘭……一发没中。
阴天子:“这□□有问题。”
崔绝:“是我没准头。”
阴天子:“气球挂得也不好。”
崔绝:“人家挂得挺好的。”
“你哪边的?”阴天子生气了。
“呃……”崔绝心想这百发百不中的是我吧,我都没生气你炸什么毛,小气包子。
“咦,”旁边一个熟悉的女声,“是你们两个。”
阴天子回头,看到两个女人。
端着□□的那个扎着高高的马尾,衬衫袖子捋到小臂,露出蜜色光滑的皮肤,正是平等王。
旁边是她的冥后——夜后,活死灵公主、公认的幽冥女神、三百亿鬼魂的梦中情人,她往那里一站,就是贤良淑德,就是岁月静好,就是世界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