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周君之此刻的模样实在让人有些犯罪。
醉酒的人却不自知,他只是追寻本能一样在沈毓真的身上蹭了蹭,像是撒娇似的发出几声气音和笑声,傻笑一样道:“毓真,花开了。”
这个季节哪里会有花。
沈毓真不跟他计较,他深吸了几口气,想要迈步,却被周君之抱得紧紧,似乎生怕他又跑了一样。周君之甚至撅起嘴,露出一点不满的小情绪来,水润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瞪着。
沈毓真当真是觉得脑子快爆炸了,他僵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忍住了自己冲动。眼下既然也走不了了,他干脆蹲下身,双手向后背曲去,做了个背负的动作,道:“师兄,我背你回去。”
若是放在周君之清醒的时候,他断然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情的。然而对于醉酒的周君之来说,这似乎是一个有趣的好选择。因此他歪着头沉思了不消片刻,便笑嘻嘻地扑到了沈毓真的背上。
周君之这一扑完全没有掌控力道,沈毓真即便是做好了准备,也被周君之扑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然而周君之却并不觉得危险,反而觉得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似的,趴在沈毓真的背上咯咯直笑。
沈毓真颇有些无奈,却又觉得眼下带着孩子气醉酒的周君之当真是少见的可爱。他叹了口气,没有责备的意思,而是稳住自己的身形后,将周君之背了起来。
或许是周君之比他矮一些的缘故,沈毓真觉得周君之似乎比寻常男子要轻一些,但却也不像是月光或者蝴蝶那样轻盈,有一种随时都会飞走的感觉。
这种踏实让沈毓真心安,他稳稳背着周君之往回走。而周君之却像是有了一个安静的港湾一样,在沈毓真的背上不动也不胡闹,只是安安静静地趴着,半晌,沈毓真似乎像是听见周君之发出了几声轻轻的呼噜声。
莫不是睡着了?沈毓真这么想着。
月光很轻,凉凉地洒在山道上,也洒在两个人的身上。这条回乾元观的路不长,但沈毓真却走得很慢,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如果这条路一直也走不完该多好的感慨。
然而很快,比到达乾元观更快的,是周君之似乎睡醒了。
他发出几声模糊的哼唧声,沈毓真也感觉到他在自己的背上有了些动作。这动作让沈毓真不免放缓了一些脚步,有些关切道:“师兄,睡醒了吗?”
然而背上的人似乎还并不清醒,他并没有回答沈毓真的问题,而是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哼声,忽而又咯咯笑起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口却唱道:“月明夜,亮晃晃,开开城门洗衣裳——”
沈毓真一怔,他知道这是这里的一首民谣,在小孩子间格外传唱,而现在周君之却唱了起来。当然,周君之与其说是唱,不如说是轻哼,甚至因为醉酒的关系,沈毓真能明显听出跑调的地方。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不成曲调的轻轻哼唱,似乎把月光都染上了名为幸福的颜色。
“毓真,我教你唱——”周君之来了兴趣,他咯咯笑着一句一句将不成调子的民谣教给沈毓真。沈毓真心中暖暖地,也不同他计较,周君之既然要这样教,他便有模有样地学着。于是周君之唱一句,沈毓真跟一句,山路上很快便被两种杂乱的歌声所淹没了。
而周君之似乎在这种教导中找到了前所未有的乐趣,以至于他教了一首不过瘾,还要教第二首。直到两人回到了住所,周君之的教学都没有停下来。
“师兄,我们回来了。”
回到了房间,沈毓真便将他放到了卧室的床上。直到坐到了床上,周君之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一样,一路没有停过的嘴巴终于停了。
房间里还没有掌灯,周君之一双眼睛迷蒙却雪亮,像是天上的星芒似的耀眼。他歪着头,像是在想什么时候,却伸手勾住沈毓真的脖子,将要去掌灯的他拉了回来。
沈毓真心下一沉,一路上压制的情感几乎如火山爆发一般快要到了临界值。
然而周君之并没有感受到危险,他只是在黑暗中仔仔细细打量着沈毓真,像是在勾勒他的模样一般。两个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宛若失速一般的心跳声,在黑夜中震耳欲聋。
半晌,却还是周君之咯咯笑了起来。在沈毓真还没明白他在笑什么的时候,却只见周君之王后面一躺,带着沈毓真脚下一个踉跄,同周君之一同摔在了床上。
“嘿嘿嘿——”周君之摔在一团柔软的被子里却还在傻笑。沈毓真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却又看到周君之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
“舞剑!”他难得高喝了一声,甚至也不等沈毓真什么反应,又猛地攒下床去,精准地一把拿起了一边的长剑。
“师兄——?!”
沈毓真慌张从床上滚下去,可当他追出去的时候,周君之已经握着长剑飞身到了院子里。
眨眼间,几道雪白的剑花便在沈毓真的眼前绽开了。
清冷如同流水的月光,被周君之的剑光斩碎成一片片雪白的亮点,飞舞着在周君之的周身,仿佛形成了一道朦胧的白色剑气。而舞剑的周君之,如同广袖流萤的仙子,纵然脸上还带着几分酒醉的红晕,却依然挡住不那脱尘的缥缈气质。
沈毓真骤然便看呆了。他并没有踏入院子内,没有加入周君之的剑舞,也没有去打断他。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时间觉得,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比这更漂亮的画面了。
直到周君之脚下一个踉跄,沈毓真才忙不迭冲了上去。
当啷一声,周君之手中的剑跌在了地上。而同时,他这具身体似乎也耗尽了力气,软绵绵跌在了赶来的沈毓真的怀抱里。
这情意绵绵的一眼,哪还能让人控制得住。
沈毓真低下头去,试探却又强硬地吻上了周君之的唇。
周君之并没有抗拒,相反,他甚至对沈毓真的亲吻给与了回应。这让沈毓真觉得脑中更是嗡嗡作响,抱着周君之的手劲也加大了不少。他甚至忍不住隔着衣物,去揉捏周君之的身体。
直到周君之发出几声呢喃的喘息,沈毓真才像是醒悟了什么一样放开了他。
可动情的人又怎么能仅限于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亲吻,沈毓真没有犹豫,他将周君之抱了起来,急迫地回到了房间里,将周君之重新扔到了床上。
重新陷入柔软中的周君之并没有再逃跑离开的意思,借着外面微弱的月色,他甚至有些期待地看着沈毓真胡乱地脱下衣裳,露出精壮的身躯。
于是夜色变得旖旎和缠绵起来,连暧昧的光线里生出诱人的花。
第八十六章
带着露水的清晨倒是清凉,只是人间似乎还未苏醒。乾元观山门前,玄教一行人已准备离开了。
昨日喝了不少酒,这些弟子不少人脸上还带着些疲倦的神色,只是碍于柳教主的面子,他们也不好松懈,只能一个个勉力挺直了腰板,装出一份干劲十足的模样,在做最后的收拾打理。
柳江清没有插手,而是站在一旁远眺,丝毫没有看乾元观一眼。
倒是岳以观正同宇文纳和乔放说着话,这两位年轻门主的脸上都带着如出一辙的遗憾,也不知是在感慨时光的短暂,还是在感慨离开乾元观后,他们又要没饭吃的惨状。
“难为岳道长还送我们,对了,沈毓真那小子怎么没来?”乔放往岳以观的身后看了看,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他似乎有些疑惑。
岳以观心里明镜似的,当然知道沈毓真为什么没来,嘴上却只能道:“他昨天喝了不少酒,恐怕现在没起来。”
乔放脸上顿时露出个不屑的表情,不信道:“他还能喝醉呢?喝酒跟喝白开水一样,我就没见他醉过。”
岳以观顿时知道这个说法搪塞不过去,便只能尴尬地笑了几声。不过好在临近的半空传来个熟悉的声音,道:“谁喝酒跟喝白开水一样了?”说话间,沈毓真已经落在了几人的面前。
瞧见沈毓真过来,乔放顿时忍不住给了他一拳,似乎有些埋怨道:“咱俩相识一场,我都要走了,你也不来送送我。”谈笑间,他却又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盯着沈毓真脖子上的印记道:“喂我说你……哎!我就知道你跟周道长有关系!我说你俩是道侣你还不承认!”
他这话说得颇大声,甚至让神游天外的柳江清都忍不住往他们这边瞥了一眼。
沈毓真没想到乔放这么大声,他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惊慌,忙不迭抬手去按住脖子上的痕迹。昨晚周君之酒醉的厉害,被折腾了许久也很是精力充沛,等到沈毓真终于把人哄睡了,月色也已是西沉了。
故而他早上来的匆忙,也没有仔细遮掩那些可能的痕迹,眼下被乔放猛然抓包,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还是一边的宇文纳颇为歉意,将乔放往后面拉了拉,又关切道:“周道长怎么样?”
沈毓真这才道:“喝多了,还睡着呢。”
而旁边的岳以观也不忘了圆场,道:“师兄就是这样,酒量不济,眼下也没办法来为你们送行了。”说着,他还不忘同众位玄教弟子作揖,道:“在下便祝各位一路顺风。”
岳以观这么一说,柳江清不免冷哼了一声。他显然已经不想继续再待下去,知道这是岳以观送客的话,便道了一声“走了”,领着众多玄教弟子离开了。
看着柳教主离开,乔放和宇文纳也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两人同沈毓真和岳以观作揖道别,乔放又道:“沈兄,下次凤鸣山再见,便是对手了。”他说得神采飞扬,显然也很是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沈毓真回礼应战,目送一行人远去。
看着玄教的人走远了,岳以观终于松了一口气,复又回头打量着沈毓真。与其说岳以观是在打量,这眼神看起来却更像是审视,让沈毓真不觉有些发冷,紧张地看着他道:“岳师兄,有什么事吗?”
岳以观上下把沈毓真打量了一通,像是终于放弃了什么一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沈毓真的肩膀,道:“师兄脸皮薄,以后遮遮再出来。”说着,他倒是也没有回去乾元观的意思,而是转身往山下走去,潇洒道:“我去碧海谷了。”
沈毓真自然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便也没拦着,说了声“师兄慢走”,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后,方才回了乾元观。
玄教的人走了,他们与红莲教的关系也洗清了,前几日弥漫在乾元观中的紧张气氛,顿时也如同云开雾散一般消散了。
虽然现在还是清晨,但沈毓真一路上也见到了不少讲道修行的弟子。这让他心中又想起岳以观的话,想着如今他住在周君之的住处,两人的关系恐怕早在观中流传了。虽说南宫观主承诺过会给举办道婚,但终究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候……
胡思乱想了一顿,沈毓真干脆挪了步子,绕着这些弟子走。
这便让沈毓真回去的速度减缓了不少,等他回到周君之的住所门口,远远便瞧着院门前站着一个小道童。
小道童看着七八岁的模样,穿着乾元观外门弟子的服饰,身上还挎着一个小布包。此刻他正乖乖站在院门前,不吵不闹不说话,只是手里举着一封信,显然是来送信的。
见到沈毓真回来,小道童顿时眼睛一亮,有模有样同沈毓真行了个礼,道了声“师兄好”,又举起了手中的信,道:“有信寄给大师兄。”
周君之接手不少乾元观的事务,同外面那些江湖门派也关系紧密,因此有人来信,沈毓真也并没有在意。只是道了一声好便接了过去。小道童见自己的使命达成,又行了一礼,礼貌说了“师兄再见”,便拽着怀里的小布包,哒哒哒往别的地方送信去了。
看着这个这么可爱的孩子,沈毓真心中也不免有些柔软。等到回到院子里,他才重新注意起手上的信来。
寻常的信上都会有寄信人、收件人的名字。不过有时候寄信人一栏也会落空,沈毓真以前就干过这样的事情。而眼前这封信,寄信人的名字也是空缺的。
沈毓真不写名字,更多的事担心自己的信件多了,会给周君之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因而也会用图画来代替名字、显示身份。可若是江湖门派来信,不写名字岂不是不太方便。沈毓真心中有些疑惑,他不免反复看了看这封信,眉头却不禁皱了起来。
屋子里,床上的周君之还在睡着。他陷在一团凌乱又柔软的被子里,看起来丝毫没有被天光和沈毓真的活动所惊扰。
看着这样美好的一幕,沈毓真心中怎么忍心打破。他不动声色,又看了看这手中莫名的信件,终于心中一横,没有经过周君之的同意,将这封信撕开了。
随着纸张撕裂的声音,里面薄薄的一张纸落了出来。
这张纸不厚,上面也没有写很多的东西,只有一首诗。然而这首诗的落款,却让沈毓真心头一凉,整张脸都不由得绷紧了。
那是一朵红莲的图案,甚至还是用朱砂所画。而就在这朵红莲的下面,写着一个清晰的名字——韩部。
这是红莲教主韩部亲笔寄来的信!
沈毓真看着这封信只觉得呼吸停止,浑身血脉仿佛都如坠冰窟。
他知道因为自己的出现,周君之已同红莲教脱离了关系,原文中周君之成为的红莲教主,也由其他人替代。崔知明死后,沈毓真本以为红莲教同周君之当是再无干系,可如今,这红莲教主韩部,却将信寄到了周君之的手里!
狂妄,这实在太狂妄了!
沈毓真气恼又觉得有一丝的恐惧,就在他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的时候,一边的床上倒是传来了些许的动静。
周君之闷哼了几声翻了个身,显然他已经睡醒。只是刚刚意识回笼还有些不大清醒,他慵懒地在床上,迷蒙的双眼很快便发现了站在一边的沈毓真。自然,他也发现了沈毓真手里的东西,以及沈毓真那不太正常的脸色。
“毓真,在看什么。”
周君之抱着被子,嗓音沙哑地唤他。沈毓真心中一惊,像是被抓包了一般慌张想要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去。仓促间,他甚至只来得及说一声“没什么”。然而沈毓真越是这个样子,周君之便越是知道那封信至关重要。
“拿给我看。”周君之虽然声音还带着慵懒,但态度显然已是坚决。
沈毓真顿了顿,直到此刻自己不可能再瞒着了,因此也只能顺从认命地将手里的信件拿了过去。在扶着周君之起身的时候,将这封信递给了他。
周君之刚刚睡醒,脸上还带着餍足后的疲惫,可当他拿到这封信,看到信上红色的莲花与韩部的名字时,他的脸色也一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阴魂不散的红莲教,当真是实在令人厌恶。
“这封信是哪里来的。”周君之询问道。
沈毓真如实道:“是外面一个道童送来的。”这些收发信件的小道童只不过是乾元观内的小跑腿,他们通常都是与观中弟子或者来往乾元观的信差对接,因此若是想要问询这封信具体是哪里来的,几乎是不可能得到回答的问题。
周君之也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因此他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还是沈毓真终于忐忑不安地开口,道:“师兄,不管这封信是哪里寄来的,师兄都要答应我。不管这个韩部说了什么话,要师兄做什么事,师兄都不要自己去。师兄一定都要告诉我。我不想师兄再陷进红莲教的事端里!”
他好不容易与周君之修来了今日的成果,怎么可能再看着周君之陷入漩涡之中!
周君之听出了沈毓真话中的激动,透过那双眼睛,看见他灵魂上的焦虑和不安。然而周君之的眼底却颤动了,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担忧和惶恐让他久久没有开口。
片刻后,他才像是回应沈毓真一样,开口说了一声“好”。可他说完,却又垂下了眼帘,靠进了沈毓真的怀里。
沈毓真拥着他,安抚着他的发和脊背,没一下都格外珍稀,生怕错过这令人温存的时光。
第八十七章
韩部所寄来的信件虽然诡异,但在玄教与乾元观比武将近的时候,这封信也被暂时搁置了下来。
而这个消息,不出几日便在整个江湖武林传开了。
如今,柳江清与乾元观的关系,已不是什么江湖秘闻。这位曾经的乾元观天之骄子,不仅脱离乾元观,现在更是要同乾元观争个高下。纵然有人觉得他欺师灭祖,但更多的人,却确实想看看,当今的玄教有什么特别的能耐,能一直叫嚣着要取代乾元观。
也正因此,凤鸣山这座平日里并不那么惹人关注的山,如今山下的镇子已被各路江湖人士挤得水泄不通。
而随着时间的临近,乾元观中的准备安排,也在紧张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或许是因为这场比武的特殊性,也或许是因为对手是玄教,南宫玉的态度是坚决亲自前往,纵然几位长老都持反对意见,可观主的态度到底是不容动摇的。最终,深知南宫玉心思的几位长老也不再劝说,只能叹息着让南宫玉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毕竟乾元观,还需要南宫玉来主持。
南宫玉当然不会忘记自己身上的职责,与此同时,在与玄教的多次对接中,比武的流程也基本确定了下来。
本次比武分三天进行,每天进行五场,每场胜利的一方加十分,在最终一场进行积分累计,积分最多的一方将是本次比武的优胜者。
有了确认的比武流程,在敲定了最终的出场名单和出场顺序后,乾元观一行人也终于动身前往凤鸣山。
凤鸣山脚下,原本小小的镇子,此刻已变得极为热闹。各路江湖侠士们,一夜之间似乎就将这里变成了一小块不夜城。纵然这里酒家很少,浊酒也并不清口,但侠士们也不是冲着这一口酒肉来的。晚间无聊时分,这里经常进行摆擂活动。总能吸引不少侠士和看热闹的村民前来围观。
乾元观所住的地方,自然是镇子中为数不多的几家酒楼之一。作为国教,又是这次比武的主角之一,这家酒楼的条件自然是镇子中最上乘的。
周君之照顾南宫玉歇下后,又同几位长老交谈过,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因为酒楼房源并不多,上乘的客房自然也要让给观主和长老们居住,因此前来参加比武和观战的弟子们,只能委屈几人住在一间。
不过即便如此,周君之的房间里也只是多住了一个沈毓真,没有住下别人。
回到房间的时候,周君之便看到沈毓真正靠在窗户上,眼睛看着楼下的擂台。
这楼下的擂台据说已经摆了几日,擂主换了三四个,如今的擂主是一位手拿重锤的彪形大汉。他长得凶神恶煞,看起来又力大无穷,光是相貌就震慑了不少人。
可即便如此,依然有勇士敢于攻擂。此刻,一个身轻如燕的侠士便在擂台上同大汉周旋。这位侠士身形矫健,反应迅猛,动作轻盈。那重达千斤的铁锤,并没有伤害到他分毫。
擂台上精彩纷呈,不仅引得围观人士纷纷叫好,也让沈毓真看的双眼放光,丝毫没有意识到周君之已经回来了。
进了房间,周君之瞧见沈毓真的模样不免一怔。这几日高强度的工作让他不免有些疲累,可瞧着沈毓真如今神采奕奕,丝毫没有疲倦的模样,他不免也有些好奇起来。心中被压抑了几日的,对于武学的探究之情,不免也重新升了起来。
没有打扰沈毓真的观战,周君之悄悄走到了窗边,同沈毓真一同看着窗外的擂台。
擂台上,身轻如燕的侠士以刁钻的角度刺中大汉一剑——只是这一剑带着剑鞘,并没有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大汉惨叫一声,约莫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偷袭,又或者是同这位侠士周旋的事件有些久,他红了眼,表情更是狰狞起来,手中重锤虎虎生风,作势要把对方砸成肉泥。
眼见着大汉攻势见猛,战况也到了白热化的时候。沈毓真却像是已经知道了结局似的啧啧一声,转过眼睛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身边的周君之。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慌忙间唤了一声“师兄——!”
然而周君之也看上了热闹,他看得正起劲,听见沈毓真唤他,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不好说话。沈毓真当即乖乖闭嘴,目光重新回到了楼下的擂台身上。
只不过胜负早已注定,这彪形大汉失了耐心,再不过十招,便被对方轻松牵制,最终拜下了阵来。
楼下擂台胜负已分,这位新的擂主赢得了大家的一片好评和掌声。看到了解决的周君之也终于心满意足,还未转身,便被沈毓真从后面抱了上来。
这几日周君之忙碌,通常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更何况沈毓真不忍心他劳碌,经常会帮周君之做很多跑腿和传话的事情,如此算来,两人已有十余天不曾亲近。如今,正是难得的二人世界,沈毓真便是放纵一点,也无可厚非。
“明天修整一日,后天便要进行比试了。”
靠在身后结实的怀抱里,周君之依然不忘了去关上窗户,隔绝了外面吵闹的叫喊声,也不让外面的人看到屋里两人亲昵的模样。
沈毓真低下头,在周君之的颈肩和头发上努力嗅着那点若有似无得桂花香气,闷闷应了一声,道:“师兄可以多休息休息,终归这次比试,师兄是不上场的。”
或许是因为避嫌,又或许是为了给下一任乾元观观主留下面子,周君之虽然想要上场,但在几位长老的反对下,最终也放弃了亲自上场的打算。
倒是沈毓真被安排了出场,顺序是第三天的第二场,对手是个老熟人——宇文纳。
乔放也有上场,不过顺序是在第一天,或许玄教那边也明白乔放和沈毓真的关系,因此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这样的安排无可厚非,可毕竟沈毓真如今还是外门弟子的身份,虽然几位长老之前也同沈毓真比试过一番,认可了沈毓真如今的武学造诣。但他常年在外,又是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展示自己的武学,不免还是让周君之有些担心。
听见沈毓真的话,周君之不免叹了一声,伸手去摸了摸沈毓真的脸,道:“宇文纳的武功我也打听过一些,别看他跟咱们和气,但据说在玄教里,也是出了名的手下不留情,尤其喜欢偷袭,打人措手不及。你同他比试的时候要小心。”
周君之这样的叮嘱让沈毓真不免笑了几声,道:“师兄这是信不过我?”
周君之还是一本正经,道:“大意失荆州,不管对手是谁,你都要认真对待。”
“师兄教导的是。”沈毓真不敢笑出声,擒着嘴角的笑意亲了亲周君之的脸,道:“师兄,天色这么晚了,我们该睡觉了。”
他们一路奔波致辞,确实也该休息了。
周君之点了点头,两人简单洗漱一番便上了床,熄灭了烛火。黑夜中,月光透过窗户上的薄纸微微洒进来,外面的喧嚣声也变得朦胧而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