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 by四腔心

作者:四腔心  录入:12-01

半碗咸粥下肚,盛鸿祯用手帕擦了擦嘴角。他已经蓄须,山羊胡般的一小撮打理的很好。
“陛下如何看御史中丞?”
盛鸿祯反问。
问题来的突然又怪,赵献虽然还没亲政,却也知道老师对贺牗似乎有些意见,具体原因倒是不得而知。想起父皇驾崩前的交代,赵献笑起来。
“唔……看着不太正经,心思应是不坏的。最起码御史台在他手中没有沦为顾党。”
两句评价都浮于表面,盛鸿祯不以为意点头,慢慢道:“锁院时,贺牗曾托人给臣带了封书信,与害死顾七的王四奎有关,其弟王世昌许有了着落……”
象丰亭边紧紧挨着的荷叶倏然无风自动,盛鸿祯似有所感略微停顿回顾,又见一切平静无异。
赵献命人给自己也端碗咸粥,喝满口肉香,还不忘催促,“老师怎得停了?”
许是自己太过谨慎?
晃动的荷叶渐渐趋于平静,依稀可见细细波纹无声荡开。盛鸿祯皱眉继续道:“臣猜测顾以安知晓王世昌下落。谋害顾七一案,定安侯本想嫁祸昌乐侯,本意是除掉对方,动机虽未可知,但王四奎是人证,其弟王世昌需得在我们掌控之中。”
他说话沉稳,声音不大就让赵献听的清晰明白。简而言之,王世昌这个人得重视和利用起来,关键时刻或许是扳倒定安侯顾宣武的重要一环。
闻言,赵献也褪去笑意凝重点头,“朕明白。”
午膳也没用多久。盛鸿祯喝了碗咸粥,那些菜象征性动了几口。赵献看着对面空空的位置,转手把筷子伸进那些清淡的菜里。
凉亭里躺着一具浑身湿漉漉的尸体。
确认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高远才抱拳回禀,“虽然这人身上带着昌乐侯府的木牌,但臣与他水下拼杀时,俨然是定安侯的人。”
入口的菜甜的发腻,赵献忍不住又吐出来,嗤笑,“看来定安侯当真是巴不得置景中良于死地。不过你怎么知道他并非景中良的人?”
高远神情笃定,“臣在调查两家资产时曾与定安侯的人交过手,对方所用的招式与今日来打探消息的这人大同小异。”
尸体搁置在地上实在有些倒胃口,赵献用脚踢了踢冷了声。
“说说你最近都查到了什么。”
高远命人把尸体先送出去悄无声息处理,才跪地道:“贺大人给盛相的书信无误,王世昌被定安侯囚于京城外农庄,且顾九与其有来往。至于两位侯府资产,虽然多有交集,但涉及的利益不至于让顾宣武谋杀亲子。只有一点,顾宣武隔几日便命人置办卖往明州的货物,可货物到了明州进了山就不翼而飞。”
按照这说法可就奇怪了。若二人没有太大利益相争,怎值得顾宣武不惜谋杀亲子嫁祸?还有到了明州就不翼而飞的货物,又不是真插翅膀飞了。
赵献被福安伺候着擦手,往圈椅上一靠命令,“再探再查。”
高远浑身一颤,“是!”
等所有人都走了清净了,赵献对福安招招手,“告诉贺牗等他从贡院出来了,朕便赏他。”

第20章 旧事
会试结束的前几日,杜介愁的一个脑袋两个大。前些日子昌乐侯来他这里哭便罢了,现在昌乐侯不来了,开始定安侯折腾了,闹着要看望顾七。杜介咬死不松口,可这样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害死亲子没多久就假惺惺的要来探视,顾宣武的算盘拨的噼啪响,人面兽心一个。
到了最后,顶不住压力的杜介开始找赵献诉苦,车轱辘的话一大堆,不过是想要个指示。彼时赵献对着老师给他打回来重新写的策论发愁,看都没看杜介,纤细的手一挥。
“定安侯想看,那就让他看。”
杜介懵了,磕磕绊绊提醒,“可……可顾七死了呀?”
要让定安侯坐实了顾七死了还得了?那还不得意的闹翻天?
然而赵献还没打算理他,低着脑袋不耐烦道:“去做就是。”
双脚踏出延和殿,杜介脑门冲天思考一圈,还是闷闷不得要领。
他前脚刚走,福安就端了碗雪霞羹放在赵献桌案一角。
“陛下用些东西吧,策论一时半会的哪里就能改出来了。”
盛相年轻时就在文坛有了名气,嘉元三年的春闱更是拔得头筹,好不风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影响,对习书极其严格。
赵献搁下毛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轻声抱怨,“一个早上了,只改了小半。老师明早就要查验,少不得要改到晚上了。”
福安把拂尘搭在肩上,随时伺候着,笑呵呵道:“奴才倒是觉得盛相越严苛,反而说明他对那个人越在意。”
这话说的十分有技巧,赵献立即被他哄的松了眉头,再看桌案上的策论也不觉得有怨了。
老师平日里尽职尽责,不爱插手他人之事。对福安的话细细品味,发现真没有几个人值得老师严苛相待。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贺牗。这人是老师唯一一个明晃晃端在脸上嫌弃的人。
“福安,你入宫的早,知道贺牗和盛相之间到底因为什么不合么?”
时间往前推,自他有记忆起,这两个人就不合了,确切说是老师单方面与贺牗不合。而福安不同,这位是宫里的老人了,先前在他母亲那里伺候,必然知道一二。
果然,福安想了想道:“嘉元六年以前,盛相和贺大人可是经常被人一起提及,只因那时都认为二人才学不相上下。而在贺大人进士及第前,盛相在朝中还会偶尔称赞几句。”
那段时日已经太久远了,久到那两个人还是意气风发少年郎,按理说该惺惺相惜才是。怎么落得现下的局面?
赵献听的入神,勺子握在手里都忘了,只问:“嘉元六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年贺大人参加春闱,并且进士及第。”
福安惋惜摇头,“因他名声一度越过盛相,便有好事的人押贺大人能否连中三元。这件事闹的大了,连朝中各位大人也被惊动私下议论,更有人也下注,而盛相亦是其中之一……”
这些事赵献一概不知,但也明白那场赌局意味着什么。老师二十三便连中三元,成为最年轻的状元。而贺牗参加的春闱是老师的下一届,那时的他不过二十一岁。若贺牗也连中三元,二人学识争论本就不相上下,那样可就凭借年龄压了老师一筹。
“老师压了贺牗与状元无缘?”赵献略有疑虑开口。
谁料福安缓缓摇头否认,“盛相在一众同僚面前压的贺大人必连中三元。”
话已至此,赵献终于明白些许。
应是先前的交集让老师对贺牗赏识又寄予厚望,甚至公然压对方连中三元。可惜天意弄人,贺牗在会试中失利,在殿试中也平平无奇,与三元相差甚远。
不知怎么的,赵献忍不住笑出声。心道这还真是老师的性格。
对一个人多在意就多严苛,便见不得对方令自己失望。
陈年往事加持下,他发现这两个人倒是意外的有些可爱。
莫名被小皇帝加了个“可爱”牌子的贺牗熬过会试结束放榜终于出了贡院。关了半个月,还和张轶天天面对面,他差点要憋出病来。待同邵老含笑告别后,贺牗几乎是踩着脚凳跳到马车上的,看的六出一个劲儿冷笑。
“瞧您这利落劲,不知道还以为您今年二十有五呢。”
躬着身子还没来得及坐进马车里的贺牗皱眉回头,“去去去,赶你的马车。”
见人坐稳当了,六出马鞭一甩,扬长嗓子道:“您也忒节省了,不能多雇些人手。没见过哪家仆从像我这样又是端茶倒水又是赶车的。”
末了又转头说:“前两日顾九来找您,知道您被锁在贡院后就说改日再来,估摸着也就最近。”
半晌才听到里面慢悠悠一声应答。
“知道了……”
马车颠簸摇晃,贺牗右手摩挲着腰间铜钱,身子倚在车厢上睡的迷糊。这些日子都没能歇的安稳,出来得知书信送到盛鸿祯手里,并且小皇帝已经知晓,才稍微放下心。至于赵献说的赏赐的事早就随着困意忘到后脑勺去了。
短短的一会儿,他就做了些琐碎的梦,大多是年轻时的事,更进一步说都是有关盛鸿祯的。
在梦里,相隔十多年,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似乎就在眼前,在众多学子的讥笑排挤中,盛鸿祯不与他们为伍,顾自解下披风亲手给他系上。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他人讽笑不足挂心,切莫妄自菲薄。”
朦胧之中,贺牗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记得自己羞愧的欲逃离那个地方,目光却不由自主被那人吸引。
马车摇晃一阵,颠簸慢慢停了。贺牗睡的身子一斜差点歪倒。一来一回神智清醒了许多。
“家主,到了。”
六出放好脚凳掀开帘子。
贺牗抹了把脸,暂且忘却梦里的旧事,在六出搀扶下下了马车。
他还穿着绯色官服,加上略显憔悴迷蒙的神色无端与平日里不同和疏离。
守门的家仆迎上来,“家主,顾小郎君等候多时了。”
“把人请到后园里。”
贺牗强行打起精神,心里却泛着嘀咕。
这祖宗被亲爹管的厉害,出门都是偷偷溜出来的。什么急事还能让他等别人?
京城繁华,置办座宅子也不容易。哪怕贺牗已经是御史中丞,宅子也没阔气多少。二进的院子没多时就走完了,从长廊上走过时,他顺手提了挂着的鸟笼往后园去。
还没进圆门,远远地就看到坐立不安的顾九。
贺牗面上登时挂了笑,提着鸟笼在他眼前晃悠,“你的消息倒是灵,是不是知道我得了只白脸山雀才急着来?”
闻声,顾九猛的回头,先是被笼子里的山雀撞了个满怀。
山雀巴掌大,脸上覆着白羽,脊背为黄,翅膀为蓝,最有趣的当属白绒绒的肚皮被同样的蓝羽一分为二。
顾九眼前一亮,但片刻就又耸搭下来,干巴巴的夸赞几句便没了下文。
看出他满怀心事,贺牗也懒得再逗弄他,掀了衣摆坐下喝六出沏好的茶。
“说罢,什么事惹得顾小郎君愁眉苦脸。”
在京城里,身边有交集的人就属顾九最活泼,今日一反常态的拘谨起来,只见他扭捏半晌才小声问:“你能不能借我些银钱?”
“噗——”
贺牗一口茶喷出来,差点没被这句话刺激的把自己呛死。

第21章 药钱
一杯茶没喝成,全赏给地上的杂草了。贺牗呛咳的厉害,急忙示意六出过来替他拍背。
他这通动静闹的顾九心慌,手足无措道:“你若不愿,不借我就是……”
过了会儿好不容易顺过来气,贺牗咳的脸色通红,又好笑又无奈。
“你可是定安侯的儿子,用得着找我借银子?”
想他的御史台可是清水衙门一个,油水少的可怜。就连买个宅子都要存上几年俸禄,他爹定安侯都看不上眼。
顾九瞬间羞愧欲逃,硬着头皮继续说:“我爹的银子与我何干。我只借二十两,待日后定会还你。”
贺牗故意拉长嗓音“哦”了声,“怕是你没胆子找你爹要罢?”
提及父亲,顾九下意识的冒出惧意,念及家中这几日的动荡和闹腾,他脸色渐渐灰败,双唇蠕动吐出几个音来。
“前两日刑部说我七哥没了……”
脑海里被迫又记起那晚听到的话,大娘子凄厉的哭嚎无不在提醒他想些不该想的事。刑部的大人亲口说七哥死了之后,大娘子干脆滴水不进,闹绝食。整日躺在床上像个没有活气的死人。
虽然顾九是偏房庶出,对自己亲娘都只能喊一声“姨娘”,对大娘子却要喊“母亲”,但他自小与七哥的交情不错,见大娘子这般也上前宽慰过几句,奈何终究是无所用处。
大娘子不说,顾九心里也清楚的很,她哪里是全然的伤心过度,还暗中与父亲较劲。
面前少年同小皇帝差不多大,尚青涩纯真的时候。只听了这句,贺牗就对定安侯府的情况猜测出几分。
作为正房出的嫡子顾七一死,其他的偏房必然因为定安侯的爵位冒出歪心思。何止是丧子的定安侯夫人要闹,下面一个个的都不会是善茬。倒是苦了顾九,虽然他无心权贵,但也难保亲娘想母凭子贵,强迫他去争上一争。
“去管家那拿二十两银来。”
贺牗没再多问,转身就支使六出跑腿。
刚才的话题太过于沉重了,六出也很有眼色的没同家主拌嘴,乖顺的去管家那里拿银子。
二十两对在朝为官的贺牗不算多,一个月俸禄就回来了;可对于还没弱冠的顾九不是小数目,更没指望他能还。六出想的明白,二十两银送出去就甮想拿回来了。
他自小跟着家主,早年吃了上顿没下顿常有,后来跟随家主到京投奔远戚准备春闱也品味了三年人情冷暖。如今家主的家业是有了,可一文钱都来之不易,一下子出去二十两,就算是六出都心疼的要命。是以把银子交到顾九手里的时候还十分不舍的模样。也不知顾九是不是瞧出了端倪还是真实诚,再三保证。
“银子我定会还的。”
“不急。”贺牗一手按在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银子上,看似打趣道:“银子可以不用还,但总得让我知道花哪儿去了。万一你拿去做什么违反律法的勾当,我可不想乌纱帽不保。”
银子外加一只手的重量让顾九胳膊抬的发酸,先是说决不是违反律法的事,见贺牗不打算轻易罢手,才破罐子破摔敞开了说话。
“不过拿去买些药材,这总不违反举例,但你千万别让我爹知道。”
说罢就收了胳膊,生怕贺牗反悔似得,把银子抱在怀里。情急之下,反倒忘了对方最爱捉弄人。等他回过神已经晚了。
贺牗佯做恍然大悟,“亏得你提醒,若让你爹知道,说不定就帮你把银子还了呢?”
“你别再逗我。”一来二去,顾九当真心急起来,拔高了嗓子道:“当真是去买药!”
自那日寻到王世昌,他才晓得这人读书读的呆板就算了,还弱不禁风的跟个小娘子似得,微微受了风就咳嗽起热。他是出身定安侯府,可亲爹银子与他无关也是真的。很快,仅凭他也无法经得起如此频繁的消耗。更何况,他还想请好的郎中医治王世昌的腿疾……
贺牗挖了挖耳朵,“知道了知道了,快些去罢。”
贡院里早就把一身精力耗费完,贺牗疲惫几乎要掩盖不住,急忙挥手赶人。不成想顾九又闹着写什么欠条,还真打算要还。
看他眉间固执认真的模样,贺牗也不好扫人志气,只好命六出取了笔墨私印,亲手写了一式两份的欠条。
打发走顾九,贺牗再懒得遮掩,浑身透露的疲累看的六出都不忍再气他,主动上前搀扶。
“知道您今日出贡院,一早就命厨房烧了热水。家主沐浴了快些歇息罢。”
卧房里用六扇的屏风围出了片沐浴的地方,随着一桶桶的热水倒入,整个房间氤氲蒸腾。
六出伺候着解开官袍上的金革带,不放心的嘀咕交代,“换洗的衣裳就搭在屏风上,小人就候在门外,家主有事吩咐一声就是。”
革带拿了下来,绯红圆领褪去只剩了罗中单。此刻的贺牗看起来文弱的让人心疼又不自知。他点点头,“辛苦你。”
主仆二人多年,难得说了几句熨帖话。六出不欲气氛再沉下去,抱着换下来的官袍玩笑道:“确实辛苦,也不见您涨些月薪。”
贺牗颇觉冤枉,“分明上月才给你涨了。”
六出白眼翻到天上去,“全京城也只有您给家仆只涨一文钱!”
知晓主人家不爱有人伺候,一句话撂下,就自觉退出卧房,还很懂事的带上了房门。
耳边终于清净了,贺牗懒懒的脱掉中单和里衣,整个人都浸泡在热水中,只露出张脸。水气蒸的困意席卷,不知什么时候又昏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漫长又不安稳。那些年轻时的旧事化作数枚碎片再次钻进梦里。这次见到的盛鸿祯比之前的无情许多。
还是孩童模样的玉喜开了盛宅的大门,从石阶上小跑下来,到他面前学大人口吻道:“我家主人不受你行卷,快些回去安心准备春闱吧。”
送出去的文章又被原封不动的送还。
贺牗捧着文卷,目睹玉喜蹦蹦跳跳走完石阶关上大门。
转眼又是刚步入官场的他第一次在宫城里遇到盛鸿祯。那个时候他还是竹绿的官袍,盛鸿祯身穿绯色官袍正与其他同僚攀谈。
他按耐激动上前拱手,“大人……”
那些同僚的声音猛地停顿道:“原是贺直馆。我朝史馆,昭文馆和集贤馆可都是文臣清要之选,可见将来必大有作为。说起来,明湛初入朝廷也是馆职。”
说到这,又转身问:“我记得明湛与贺直馆原是旧识?”
听闻他说起盛鸿祯,贺牗心中不免忐忑又暗含期待,便连攀谈的话都想了七八分。没想到被对方冷不丁当头棒喝。
“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并不熟稔。”盛鸿祯平静无波道,疏离之意再明显不过。
梦里断断续续,哪怕是旧事也没个时间顺序。贺牗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直到六出在耳边扯着嗓子喊才猛地惊醒。
沉睡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醒过来了才发觉洗澡水已经要凉透了,手脚都没个热气。
六出操心责怪,“我若是不来,家主打算泡在冷水里到天明不成?”
贺牗不敢耽搁,赶紧披上衣裳从冷水里出来。
“什么时辰了?”
“天都黑透了。宫里的福安公公来了,在正堂里候着呢,家主快些才是。”六出翻出早就准备好的巾帕给他擦头发。
好一番折腾出了房门,果见天色如墨。许是真的冷水泡久了,贺牗微微打了个冷颤,系紧氅衣的带子才往正堂去。
福安正坐着用茶,见人来了才起身笑说:“叨扰贺大人了。奴才只是代主子来问一句,大人可想好了赏赐之物要什么?”
都把福安公公叫来跑腿传话,可见小皇帝对他发现王世昌的事极其满意,更别说赏赐还特别大方的让他自己选。
贺牗心中早有计较,客气道:“劳烦公公回陛下,臣之所求,若有机会必亲自讨赏。”
福安神色了然,“奴才知晓了。”

第22章 明湛
会试黄榜公布后,紧接着就是殿试。赵献还没能亲政,殿试的官员人选自然就比往年多上些。贺牗歇了不过一日,就又要忙活殿试。
按照以前定下来的规矩,殿试一般都设在崇政殿。从天没亮的时候,御药院的内侍就开始在崇政殿殿廊设桌案,写了名姓的帷幔等。考题一早就雕印好,届时每位举人各有一份。
贺牗混了个考官职位,到时候身边坐的都是名宗宿儒或位高权重的人,比如大学士邵濯,又比如宰相盛鸿祯,他算是里面官职最低的一个。
早上醒来时手脚都是冷汗,身体并无不适,他也没在意,穿戴好官服便打马往宫城去。
那些举子们到的尚早,依次从和宁门入,在崇政殿石阶下候着。一个个身穿襕袍长靴,看起来也算精神。
殿试的考官比不得会试,多则二十余人都有,仅贺牗这般的初考官就十人,更不提还有覆考官。
到了时辰,掌管殿试一应大小事务的御药院内侍引着贺牗走到崇政殿后庑落座,覆考官则都坐在西庑。
从眼下的位置看去,举子们的座次都设了帷幔,看不清面目。贺牗百无聊赖的回头,发现自己和盛鸿祯之间还隔了一个人。
看来这场殿试当真是无趣。
如他所想,赵献虽然年轻,但今年的殿试和往年也没什么不同,都是规规矩矩的来。
考题总共三道,考的赋诗论。等候答题的时候,同僚隔着帷幔看去,难免低头窃窃私语,猜测哪位会是新科状元。
贺牗对此不感兴趣,有人同自己攀谈就应和几句,只是渐渐地深感不力。明明早上来时还觉得精气神尚可,现在竟头晕脑胀的难受,连那些殿试的举子说了什么都无暇顾及。
浑浑噩噩的不知多久,睁眼看人都有了重影。他心下暗道糟糕,思来想去才认为是昨日的冷水澡坏了事。
“贺中丞无事罢?”
坐在他身侧的是吏部尚书,听到旁边传来粗重的呼吸,这才察觉出不对劲。
座次之间隔的不远,有人交头接耳很容易就引起注意。吏部尚书说完,盛鸿祯便也被惊动,跟着侧首望过去。还不到静坐就热的难耐的时候,贺牗却一头细密的汗,脸色更是透着不正常的红。
难受到一定程度,贺牗根本无暇顾及盛鸿祯如何,一只手抵住桌案,强撑着摆手,“尚可……”
一开口,声音都有气无力,打飘的厉害。
吏部尚书见他要硬撑,也只得作罢。
盛鸿祯的目光多停留了片刻就移开落在被赵献问话的举子身上。
若他没记错,这是最后一位了。
虽然说是最后一位,但琐事总是免不了。规矩慢慢的走下来,直到了日头都弱了才算真正结束。
前来做考官的官员自殿内三三两两离去,盛鸿祯还未下崇政殿的石阶就被同僚抓住攀谈。
那位同僚略显惊愕,毕竟按照盛相的性子,是不太喜欢被这等无谓的事绊住脚,鲜少见他同人聊上许久。
贺牗哪里晓得现在是什么时辰,只知道终于熬到头了,迷迷糊糊的就扶着圈椅的扶手起身往外走。
脚上软的似踩了棉花,挪动一步都费劲。他依靠梁柱慢慢走到殿外就撞到站在石阶上和同僚说话的盛鸿祯。
贺牗下意识要拱手见礼,“相……”
没了梁柱稳住,话还没说完,身子一歪与盛鸿祯撞了个结实。
“盛相当心!”
盛鸿祯是立在石阶上,猝不及防被撞很容易被带的跌倒滚下去,那同僚当即担忧出声,要伸手相扶。
粗重的呼吸透过官服热的惊人。盛鸿祯像是早有准备,没有被撞倒,两只胳膊及时把贺牗架的稳当。就是二人的姿势在外人看来奇怪,很像这人受了什么沉重打击,对着他抱头痛哭。
路过的同僚见礼喊一声“盛相”,都不由自主投来疑惑的目光。
好在贺牗虽然烧的糊涂,但还能走上两步,二人与车夫合力将他送上马车才松了口气。
四周陡然昏暗下来,那人斜倚在车厢内安静的像个假的贺牗。他身在御史台,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就属他最能说,当然,说的多半是废话。这会儿老老实实的缩在车厢一角,倒叫盛鸿祯无端想起二人年轻时的那点交情。
他坐近些,伸手摸上对方的额头,果真烫的可以。
贺牗看着是热的紧,实则又冷,整个人都禁不住轻轻发抖,恨不得缩成一团取暖。三十余岁的人了,病起来的时候也同小孩子无异,无意识的从哪里找些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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