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就听到了,你避开什么意思?”傅荣卿憋了几天,彻底心烦意乱了。等商昀秀走近自己,掐着腰将人压在腿上坐着,“我从没说过有什么事儿不能让你知道,你是真想和我断了是不是?”
听着他的话,商昀秀愣愣望着他的眼睛,随即抱着脖颈哄道:“是怕在说正事,我进来会打扰到你,没别的意思。”他偏头主动亲吻傅荣卿,“二爷忙完了吗?该睡了。”
“真有本事,三言两语就想把人哄好?”傅荣卿手臂圈紧他的腰身,比刚才更加缠绵的吻落下来,或许天冷,但现在做的事儿一点也不冷,商昀秀没大会儿出了汗,是被傅荣卿抱回房里的。
又一番缠绵,傅荣卿觉得今夜使得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不管是亲昵也好,还是商昀秀出口的爱意,样样都让他觉得是苦尽甘来。折腾完,商昀秀窝在他怀里,嘟囔着要喝水。
傅荣卿好脾气起来给他倒,壶里的水都是凉的,他要去热,商昀秀却就要喝凉的。
水端来只喝了一小口,剩下都不要,搁在床头柜上。夜里傅荣卿也有喝水的习惯,就着秀秀的杯子喝了大半,躺下后抱着商昀秀沉沉睡去。
窗外的风在叫,树的回应格外热烈,刷刷声一片。
“荣卿?”商昀秀将身子往上挪了些,借着淡淡月影,抬手描摹傅荣卿的脸部轮廓,“二爷,我睡不着了...”
他像在说悄悄话,每一声轻得听不见,知道旁人不会回应他也要喊,伸手抱着傅荣卿的腰身,近乎呢喃,将‘傅荣卿’三个字含糊在唇齿间,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他好像说,他爱傅荣卿。
商昀秀伸手够到椅子上的衣裳,慢慢套在身上,起来没开灯,从抽屉里拿了一封信出来?
就是压在众多‘傅荣卿 王八蛋’的废纸中,唯一一封认认真真手写的信。他将信角抚平,这个时候才拿笔在信封面上落下日期。
之后来回踱步,还是收走了那封信,就如同他写时那般的犹犹豫豫。
走时他将傅少爷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些许,出来门口有人等他。凌晨换班大概有五六分钟的空档,由于商昀秀这段时间没表现出要走的欲望,何况又是雪又是冰雹,傅少爷也在身边。
这是守他的打手最容易懈怠和掉以轻心的时候。
“商老板。”福祥摘下带帽的披风,换到商昀秀身上以便挡住身形。他是头天凌晨悄悄跟着傅少爷找到这里的,一路非常谨慎,“落后了百来米,傅少爷应该没发现我。”
“发现就等不到现在了。”商昀秀穿上披风,跟着福祥从后山的小路一直绕回大道,走出来时已经距离商昀秀被囚的山庄千米远。
走到这里就足够稳妥了。
“怎么找到这条路的?”商昀秀不知是夸福祥的好毅力还是他的好记性。
“前边有人,直接走肯定会被发现。”这路差不多是福祥临时踩出来的,不难找,之前应该有人打理,只是入冬暂时荒了。
福祥坐上车大胆拧车钥匙,夜色中,点着汽车的响动格外明显,仿佛传遍了方圆几里。车灯也是,商昀秀从没觉得有这样刺眼过。
不过傅荣卿喝了泡安眠药的水,商昀秀问过,那个计量一时半晌难醒来。
福祥等他系好安全带,没回祥乐汇,一路往平阳码头去。距离越来越近,福祥心里莫名担忧,“商老板,您真能全身而退吗?”
“怎么不能?”商昀秀说:“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他平静望着前边的路,说话的声音也是云淡风轻,“按照我之前安排的做,你在大院等着,千万别让江婶担心。”
“嗯。”
“去之前先找花老板,祥乐汇这段时间他在帮忙打理...”商昀秀顿了顿,“总之,好些事儿我都和他说好了,你只帮我送一笔钱去给江婶,要过年了,叫她多给院里的孩子买几身新衣服,”
怕有事儿忘了,商昀秀特意想了好久,接着道:“江婶...对了福祥,上回我和江婶说过了,院里的宿舍需要翻修,漏风漏雨的问题要彻彻底底地解决,江婶年纪大了,这些她也不懂,你帮忙跟一下进度。”
“好。”
商昀秀看了一眼车窗外,已经到了高桥,这地方过去再有千来米就是平阳码头,可他觉得应该还有什么事没有交代完。
“福祥,我房间第一层那个带锁的柜子里有几封信,你按署名帮我送一送。另外,里边还有傅太太给的翡翠玉牌,是个重要东西,你有空再帮我还回去,二爷不要的,你得给傅太太才行。”
商昀秀:“花老板那儿有个房契,他给你就接着,在平阳得有自己的家,娶妻生子才有地方住。”
“商老板...”福祥听得鼻头一酸,“您说这些做什么?”
这些话更像是交代后事,于是他心里那点不安更加明显,扶着方向盘的手控制不住发抖,“您这一趟,不是说买通了人,能够全身而退吗?”
商昀秀心底一沉,面色依旧淡淡,“我只是这么一说,最近记性不好,怕忘了,你帮我记一记。”
“那我...我跟您一起上船,万事也好有照应。”福祥咽下哽咽,抬臂把脸上的泪一把抹干净。
“什么大不了的事,哪用得着哭啊,”商昀秀笑道:“不知道的以为我真要死了。”
“商老板…”
商昀秀打断他的话,“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人多反而不方便。”
汽车停在码头,商昀秀独自下车,转到驾驶座前和福祥耳语几句就让他快些离开了。
停泊港口的大游轮是科林租下的,说是租来方便游玩。科林看到下车的人,朝他点头问好。
当日傅荣卿绑走商昀秀科林确实是意料之外,等了几天突然有了新打算。
科林捏在手上的必须得是一个听话的俘虏。如果被控制的这个人从傅瀚林变成商昀秀,那么傅荣卿会是什么反应?
这还是商昀秀自己提出来的,他主动用自己换傅瀚林,毕竟傅瀚林年纪大了,又是傅荣卿的父亲,哪有父亲忍心害儿子的,商昀秀就不一样,他无所顾忌。
科林当时不信的,直到傅荣卿不惜绑走了商昀秀。
“商老板来了?”科林夜里没睡,手里捏着半杯红酒,示意手边人给商昀秀也倒一杯,他说:“还好准时来了,我当商老板很难脱身,琢磨着要不要派人去帮忙。”
“多谢科林先生关心。”商昀秀接着那杯红酒,送到唇边抿了一小口。商昀秀不怎么识货,年代越久的酒喝到他嘴里反而难下咽,不过他非常给面子,屏着呼吸直接喝下小半杯
“傅瀚林回来得倒是比我预想中得早,估计再过几个小时就能到平阳了。”科林拉着商昀秀上船,身后一众人都跟着上去,这这艘就像专门为等商昀秀一个人,他一到就马上要离开了。
商昀秀回头看了一眼,唯有茫茫夜色,距离码头一段距离后,海面上的波光因着肆虐的寒风,如同一把把刺目的利刃闪着刀光。
“今晚真是太高兴了。”科林有点醉了,回头不知道对谁说话,走远发现商昀秀没有跟上他,拨开簇拥在面前的人,老远朝商昀秀招手。
从科林身边来了个有眼力见的服务生,恭敬道:“商老板,科林先生让您别走,他有话和您说。”
“好。”
商昀秀跟着服务生从夹板那头过来,路上竟遇到了赵元绪,他旁边站着一位女士,不知怎么看上去有点怪,手里拿着一杯香槟,长发不太能贴头皮,离近了看更不像真发。
这张脸带了浓妆,即便如此商云秀还是觉得眼熟。眉眼有几分像宋灵聿,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将这人想成宋灵聿,宋先生大概不屑于陪着赵元绪胡闹,更别说假扮成这么夸张的女人。
一个地方不能停太久,商昀秀继续往前,等到科林站的位置时,对方已经被扶回房间了,商昀秀跟过去,两名高大的保镖伸手拦在门口,“抱歉商老板,科林先生在休息。”
“嗯。”商昀秀朝门口看了两眼,刚才晃眼看到辛苗进去了, 他现在硬进去肯定吃力不讨好,于是将手里的酒杯放在路过服务生的托盘里,从另一侧楼梯上去。
他就站在二楼楼梯口,等着跟他的人上来。不出半分钟,楼梯有了细微的响动,下一秒,扭头过来的商昀秀和赵元绪四目对上,他身后还是刚才那个女人 ,不过现在被赵元绪结结实实挡在身后。
“商老板?”他像才看到商昀秀,诧异一瞬,“我看你找科林先生去了,怎么在这里?”
“他休息了。”商昀秀偏头,往他身后瞥了一眼,并没有看清模样,只有一头散下来的黑发。
赵元绪有意挡着,商昀秀就不看了,站正身子,有意揶揄:“赵老板,这次又是哪家姑娘?我看着不像钱小姐。”
赵元绪皮笑肉不笑,“商老板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赵老板好事将近,”商昀秀作势恭喜他,接着道:“听说钱小姐怀了身孕,这事儿平阳怕是没人不知道吧?恭喜赵老板,要当爹了。”
赵元绪蹙眉,脸色一变,写满了不耐烦,袖子里的手更是捏紧了,“我怎么不知道商老板还对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感兴趣?”
商昀秀摇头:“一点也不感兴趣,架不住说的人多,不想听也听到了,实在没办法。”
“没有的事。”赵元绪扯出一抹相对得体的笑,“我也听说商老板被傅家少爷关起来了?是哪个闲着没事做的胡编乱造,商老板不是好好地在船上吗?”
“听谁说的?”商昀秀半点不在意,自顾自猜起来,“宋灵聿,宋先生吗?”他笑一笑,娓娓分析自己这个猜测,“宋先生是傅少爷多年的老友,彼此之间应该不藏秘密,所以你才这么清楚?”不等对方搭话,商昀秀步步紧逼,“不知道赵老板和宋先生是什么关系呢?怎么这样密切的事也知道?”
赵元绪身后的人咳嗽几声,看样子是听不下去了。商昀秀这才笑罢,寒暄客套都省了。
目送他二人离开,确保没人跟着后继续往走廊里去,走到尽头有一扇窗,翻窗出去是一个外露的楼梯,他顺着楼梯又往上爬了两层,最后停在门牌号为‘4014’的门前。
不用他叩门,里边的人先打开,六个穿着制服的船员在里边,见到商昀秀也都知道喊他商老板。
商昀秀没进去,站在门口道:“凌晨五点吧,五点开始。”
“明白。”带头的男人从身后的箱子里拿来一个抽拉绳的黑绒带,看他手拿的形状应当是一把枪。枪在这船上可是稀罕物,每个上船的人都被搜了身,因为科林在船上,不容半分懈怠。
商昀秀扯开袋子,把小巧的手枪直接别在身上,用衣裳挡住,走时捡起地上的袋子还给男人,“大家万事以保全自己为重,记住,是失火不是放火。”
“是。”男人见商昀秀要走,忙喊了一声,“商老板,你也是,命要紧。”
听到这话,商昀秀只点头答应,连头都没回。
凌晨三点半,船上还有精力玩的人越来越少。商昀秀在和从前合作过的洋商聊天,不多时,科林身边的人跑来,随即带着商昀秀去科林的临时办公室。
刚进去还有别人,商昀秀进来科林便把所有人都挥退了,“商老板,实在抱歉,现在才有空找你说话。”
“没关系,我也还没睡。”商昀秀在他面前坐下,接着他递过来的烟,没有火机,桌上只有印着东方旗袍女人的火柴。
他擦着火,点烟的这个间隙,指尖的粉末神不知鬼不觉掐进香烟里,点燃后混着香烟的白雾一起缓缓散出来。
“我是怕明天没时间,你啊,这段时间或许会稍微辛苦一些。”科林说着揉揉太阳穴,指缝的烟冒着火星,再近一点就该烫着他自己了。
商昀秀默默看着,尽管飘散的白雾让他喘息不得,但那一点火星子挑起了他的兴奋因子,所有的不耐烦现在都可以忍耐,他从不碰烟,现在愿意碰。
科林忽然问:“对了,傅家少爷没为难你吧?”
“没有。”商昀秀问:“我只知道科林先生今晚出发,却不知道这艘船去往哪里。”
“不去哪里,这一趟只是游玩,海上夜景很美,你看看。”科林站起来,将窗帘拉开一角。
海上一片黑色,并没有多少欣赏价值。
可这个素来就喜欢明话暗说的洋人愣是将这番不存在的景象夸得天花乱坠。
“科林先生指的是未来?”商昀秀站在他身侧,亦是望着海上茫茫,“您其实想说,扳倒傅家以后的未来吧?”
“我就知道只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科林在窗台上摁灭了烟,“刚才和那几个老头说,他们只光恭维拍马屁,一点脑子也不动,简直就是一堆坐享其成的废物。”
他骂完晃晃脑袋,觉得自己今晚喝得有点太多了,站一会儿就昏沉难受,于是从窗边退回来,“这一趟玩完,我给商老板再弄一个更大的店,怎么样?”
“一个祥乐汇我都忙不过来,再来一个,恐怕得毁在我手里。”
“哪里的话,我可是非常相信商老板的个人实力的。”科林准备给自己倒水喝,商昀秀比他动作快,提着茶壶倒出一杯温热的推到他面前。
科林突然想到什么自顾自笑,道:“商老板有所不知,我刚到平阳那年,好些吃的喝的都不习惯,日子过得太苦了。”
“总要一个习惯的时间。”
“没错,后来习惯了,觉得你们的菜品小吃都不错,茶也好喝,从前记得苦,现在都戒不掉了。”科林像在感慨,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带任何感情,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些话。
商昀秀问:“科林先生觉得好,所以才留在平阳这么久吗?”他看了科林几秒,唇边含着一抹礼貌地笑,温和而有力道:“因为觉得好,想占为己有?”
“占为己有?”科林笑着摆手,“什么叫做占为己有?只要不抢,都是合理合法的。”
商昀秀若有所思点头,“那今晚也不只是游玩吧?”
“商老板看出什么来了?”科林问。
“看出您想杀人。”商昀秀泰然自若道,“你汇聚了一批平阳商人在船上,倘若出了什么事故,科林先生还能以意外为由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他见科林杯里的水没了,抬手又帮忙倒了一杯,“科林先生真的只是想扳倒傅家,搅浑这锅水吗?您的野心远不止如此吧。”
科林没反驳他的话,示意他继续。
“土地主还是土皇帝?”商昀秀抿唇笑了,这笑里满是不屑遮掩的讽刺,“竟然是想要整个平阳。”
第67章 傅荣卿一定会来
这些话句句不中听,因为剖析得太准确,准确得像策划时商昀秀就在现场听着。
他要占了平阳?没错,不过不能称之为野心,科林为此统筹策划这么多年,他认为这是他辛苦的报酬,都是他应得的。
科林傲慢又自负,从不把平阳这地方的任何人放在眼里,他视命如蝼蚁,用着不趁手的人最终的命运都是死。
商昀秀稍稍例外,他现在相当于诱饵,只用来诱人咬钩。科林藏得极好,将被商昀秀冒犯后的不悦藏得不动声色,他表情闲适,看商昀秀的目光多了一分意味不明的‘欣赏’。
科林故作好意地提醒:“你这个人胜在聪明,也败在聪明,该糊涂的时候精明,这样可不讨喜。”
“分时候,也分人。”商昀秀起身踱步到科林身后,带来的风有股凉凉的药味,“别的时候该糊涂我也是会糊涂的,可现在我觉得没必要,科林先生觉得呢?”他把手压在科林身上拍了两下,是挑衅。
科林做不到仰视任何人,正要站起来,可莫名腿部发不了力,软得不像自己的,别说站起来,就是抬一下都做不到。
“商昀秀你——”
科林意识到不对,第一时间就要喊人,商昀秀哪能给他机会,一把抓起桌布,上边的茶壶杯盏花瓶滚到木地板上,米色桌布被他粗鲁地塞到科林嘴里。
下了死手,科林嘴角撑破了,红色液体顺着破开的口蔓延到桌布上。
“你刚才说我的缺点,其实是人都有缺点,这个世界上本就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人,科林先生这些年不论计划还是手段都是一顶一的好,败笔在哪里?败笔在自负,太自负了,都忘了自己是个普通人。”
科林四肢渐渐发麻,脸也僵了,一时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额头覆了一层冷汗。呜呜两声看样子有话要说,商昀秀准许他说,他就是要每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人能死得明明白白。
商昀秀起身将房门反锁后掏出身上携带的手枪,大大方方摆在两人中间,一把扯掉科林嘴上的布扔在地上。
“来人,来人——”科林第一时间呼救,声音却干哑得不像话,像在重感冒下的撕心裂肺,每一个字音都达不到预期。
他不信,又奋力喊了几声,效果仍旧如此。
商昀秀弯腰捡起地上的茶壶,里边的茶顺着壶嘴流干了,原本心平气和的人因壶中倒不出水而大发脾气,他把茶壶丢在科林面前,科林下意识躲闪,还是被砸伤了脸,四肢这下彻底失去了知觉。
“茶有问题?”科林咽下唾液,觉得不对,那茶他之前也喝了不少。
“烟,那支烟有问题。”商昀秀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状态和平时无异,笑着说:“科林先生,我今天杀你完全是个人恩怨,至于什么恩怨你心里清楚。洪齐柏洪锦文这样血淋淋的例子就摆在面前,你明知道他们会告诉我什么,还把我提到身边,吃了自以为是的亏。”
商昀秀忽然想起来一般,“哦不对,你用我也有原因的,你其实想让我跟傅荣卿自相残杀吧?你要杀一个人谈何容易,可你不能自己动手,你怕被诟病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小到私人,大到两国关系,你背不起这个债。”
科林哑声咆哮,捏着拳头,绵绵地拍在桌上,这感觉就跟打了麻醉一样,一点一点看着自己失去身体的支配权。他说:“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我懂就行。”商昀秀说:“今晚傅荣卿会来,一定会来,你派人给了他消息,你告诉他,如果他不来你就会杀了我,对不对?”
科林眸光一聚,心中暗惊,愣是咬牙没将疑问说出口,问出口就上当了!
“倘若他真来了,你还是会把我杀了,连着他一起杀了,”商昀秀微微皱眉,亦真亦假地猜:“平阳乱传我跟你那些子虚乌有的关系,其实是你一手安排的。为的就是这一次,你想让多数人以为我和傅荣卿因爱生恨,自相残杀,结果双双丧命。你用最小的代价为自己谋最大的利,傅家要是没了傅荣卿,你还会怕一个年过半百的傅瀚林吗?”
这才是商昀秀真正聪明到可怕的地方,他如果想对付一个人,就会拿出百分百的专注力,会反复分析这些‘不合理’,直到言之成理。
其实也简单,只需记住一点,科林做的每件事都带着很强的目的性,追溯源头答案也就出来了。
“你以为弄两颗假柿子在树上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了?”商昀秀见他试图够枪,够得太辛苦,于是好心把桌上的枪直接扔在他手上,“不管傅荣卿会不会来,我都会在他来之前杀了你。”
“商昀秀,你想好,杀我固然容易,你有没有想过之后会面临什么?”
科林拿着枪也没用,他根本没有力气扣动扳机,这么小小一把枪在他手里如同一块千斤重的废铁。他稳住自己,尽量保持体面,游刃有余笑道:“我如果死了,你是解了恨,你能活吗?平阳呢?我要是死了,平阳得给一个交代,我背后也有一个国家啊。”
他说到这,瞬间笑得灿烂,笃定商昀秀不敢动他。
“对对对,你不说我都要忘了。”商昀秀点头:“我曾听到你在书房和友人说话,我虽不懂外文,可房里的佣人耳濡目染,听得懂,她拿了钱给我翻译了一下,好像说,你要是死了,你的国家会全力讨伐平阳为你报仇?”
“你竟然把这当作护身符?”商昀秀无奈摇头,笑道:“科林先生也有天真的时候,不如我们换个思路,倘若你的国家就是想你能死呢,就是想借你的死挑起这场蓄谋已久的战争呢?”
商昀秀说得轻描淡写,像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科林看他松弛的动作和表情,活生生发了一身冷汗。从前商昀秀也是这么恭而有礼的说话,今天听着格外瘆得慌。
科林大脑一片空白,没想过,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
“你,你只要把我放我,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我知道你为什么从不忌惮我了,包括这一次,”商昀秀不确定问:“你难道觉得我的命自始至终都在你的手上?笑话。如果碰上你那天,我连命都没想要呢?”商昀秀弯腰,将科林拿不起来的枪拿回来,“月满酒楼你不会已经忘了吧?我爹娘的死需要公道,就算制裁了洪锦文也只是得到了表面上的公道,不过无论如何,这场杀戮在你这里就该结束了。“
商昀秀给枪上了膛,”为了爹娘,我是连命都能豁出去的疯子,你的如意算盘在我身上打错了。”
爹娘去世后的前几年,商昀秀几乎病态地活在仇恨里,他觉得自己其实早就在当年那场大火里,和他爹娘一起死了。
剩下的不过一具行尸走肉,做的每件事都有同一个目的,他甚至没想过,如果彻底报了仇,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更没想过,这条路他竟然能隐忍那么久。
他彻底忘了没有仇恨,无忧无虑地生活该是什么样子。即便认识傅荣卿,爱上这个人,和这个人在一起了,他仍旧需要瞻前顾后,如果真能重新选择,商昀秀或许不会和傅家少爷更进一步。
进一步的后果是,在不得不面临死亡的时候,商昀秀会生出无尽的舍不得和无尽的愧疚。这些舍不得和愧疚在他次次伤害,次次推开傅荣卿时越来越深重,可仇恨面前,他依旧能义无反顾抛下傅荣卿。
商昀秀举起枪,对着科林的脑门心,“科林先生不用担心死了之后平阳会遭遇什么,你不过遭遇了一场最普通的火灾,因为睡得太死,没能逃出来。不管你背后是谁,你的死都是杀鸡儆猴,平阳不仅不会如何,还会日益昌盛,从某种意义上说,你的死还是一种贡献。庆幸吧,很少有人能死得这么有用。”
门口突然有动静,响起枪声,却不属于商昀秀手上这把。就在商昀秀也开枪的瞬间,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右手臂。那枚打在科林身上的子弹偏了,身后的墙多了个枪眼。
科林枪响时就已经吓得尿失禁,生怕手臂中枪的商昀秀再举枪,一着急,直挺挺摔在地上,有人在用身体撞门,他听到辛苗焦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