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 by惊世柴

作者:惊世柴  录入:12-19

寒无见伸手轻轻抚摸谢兰因额角的伤口,伤口有一半陷进鬓发里,所以看起来并不长,已经开始凝合,平常应该不怎么能察觉得出,寒无见看得只觉心口犯疼。
谢兰因见他不说话,问:“怎么?”
“疼吗?”寒无见摸了摸那道细小的伤口。
“不疼……”
寒无见倾身吻他的额角,轻轻含住了伤口。谢兰因被他激得一个震颤,一只手臂勾住了寒无见窄腰,将他勾到自己身下的榻上。
寒无见只觉天地挪移,谢兰因的身子已经覆了上来,吻得如同汹涌潮水,逼的他连连后退,靠着墙撑起身子。
谢兰因跪在寒无见被迫支开的腿间,弓着身子,手掌扣紧寒无见后腰,和他忘情地吻动。
谢兰因半裸的胸膛贴着他,滚烫,炙热,像埋了一团火。寒无见难耐得扭动,谢兰因离开他的唇,看着他濡湿的长睫,再问一遍,“你真的要和我成亲吗?”
“说什么傻话,当然了。”寒无见只能吐出气音,他勾住谢兰因,贴紧了他,感受他胸膛里的火热,“我还从来没有这么贴近过另一个人,兰因。”
“是吗?”
“什么?”
“没有。”他想到了谢余。“我也是,从没这么近过,”他把手伸进寒无见衣襟里,抚摸揉捏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有时候又觉得很遥远。”
“为什么这么觉得?呃嗯…”寒无见喘动着问他,“我令你……感到遥远吗?”
“只是有些不真实。”谢兰因吻他的眼睛,他的脸,到嘴角,“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寒无见回吻他,弯起嘴角:“不许再这么觉得了。”
“那事你听说了吗?”陈相因问谢池。
“你指的是东郊西街那档子破事儿还是我兰因侄儿去寒家的糟心事?”
“后者。前面那个事我不是已经了了吗,总不会还查到您头上来。”
谢池“唔”了一声,像是不置可否:“要看看你脱身的本事了。”她捡起一瓣橘子喂给陈相因,“你觉得呢?”
陈相因囫囵着吃了,道:“我见着谢余了。他想和南赵谈,但看他样子不像办完事就要走的。他八成想见寒无见。”
谢池笑着拆台:“这倒是,能争取一个是一个。”
“我倒觉得是单纯的情未了。寒无见不是都要嫁给谢兰因了么,”提到“嫁”字,她颇为鄙夷,“不过谢余是聪明人,总不可能为了他延误自己。”
“你说的对,他是聪明人。”谢池继续笑。
“你还没说那事儿呢。”
“你几时变得跟那些市井一样爱碎嘴了。”
“单纯的好奇。”陈相因抱着胳膊道,“我以为我挺了解谢兰因的。现在我只觉得他行事诡异。”
“你是想说我侄儿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但又不想承认他真的会做这种蠢事。”谢池拈起一块手绢,挥了挥香炉的烟气,虚情假意地叹了一口气。
陈相因在旁边站着,若有所思。
“我这个侄儿比起他父王,多天真呐。如今他亲人都快死光了,剩下的不是仇人就是绊脚石,没人给他提亲去,他自己不顾身份噔噔跑去和人家父母议亲,凭空受了一顿侮辱。天下人都耻笑他,拿他当笑话,他自己还不觉得,满心欢喜想娶一个仇敌的男人。你的心肠太狠了,居然不觉得他深情。”
陈相因扯扯嘴角:“不比公主您心硬。”
“不不不我心最软了。照我说,我们皇室血统的孩子都最心地柔软,高度敏感。你别看兰因那个阴冷高傲的性子,其实呀最好拿捏了。”谢池适当露出困惑的表情,“只是我确实也不太理解这个中原由。他真的那么容易就被情爱拿捏了么,还是他心底有什么更深的算计。男人心,我真是看不懂呢。”
陈相因道:“我也觉得,他这种人狼子野心,绝对不会被感情束缚。”
“是呢,谁知道呢。说起来那可真要心疼心疼我们无见弟弟了。我兰因侄儿估计已经叫他后怕了。”
陈相因撇撇嘴。谢池把手绢一甩,起身。
“他这个大婚不见得就真能成事,指不定还有什么准备着呢。好了,不谈他了,每次说起他你表情都跟要上来咬人一样,别否认了。走,和我去看看我母后,她这几天病得着实是快不行了,少不得还得打点我几个舅舅和他们不怎么中用的儿子。”

第147章 风筝
寒无见握着笔,百无聊赖地写着字。他写得很不专心,甚至有些焦虑,抬笔,墨水滴到纸上也毫不在意。
花房的鲜花送过来了,沾着水,还很鲜嫩。管事的点头哈腰地叫他掌眼,还求他勾画大婚上应备的花种,极尽阿谀奉承之事。
寒无见指了几个艳而不俗、落落大方的品种,挥手叫下一个掌事。下一个是给他送香料的,除了些冰片,还有宫廷新制的竹冷香,几乎已经叫陛下买断了。
寒无见无奈笑了笑:“一个熏衣服的罢了。”
“陛下是说您觉着习惯好闻,只准您用。那之前还有一些不入流的商户子弟也想买,他们哪里配得上用这个。”掌事弓着身子问,“您大婚上也用这个香吗?”
“你们看着好就行。不用香也可以的,我没那么挑剔。”
“这不用怎么行呢,那么大的日子。”
“那就你们看着来就好,后面类似的小事不用再来问我的意见了。”
“是。”
寒景行趴在栏杆上晃荡腿,看着楼下宫人捧着礼盒进进出出,都是名贵物什,专给他叔父挑的。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
夏知找过来,“哎呦”了一声:“您怎么就这么能跑呢,你一大早偷跑出来难道不是专来见你叔父的吗?大人等你呢,只是抽不出空哄你,你怎么又闹起脾气来了呢。”
寒景行皱着一张小脸:“我才没有,我不去,他现在都在干什么。他真的要成亲吗?还是跟皇帝?”
夏知左右四顾:“我的小祖宗,你就不能小声点,你叔父是大魏第一个做男皇后的,你要为傲才是,这可是无上荣宠。”
“这荣宠还是给你吧!”
寒景行推开栏杆朝前跑去,迎面走来一长队人,不偏不倚撞个正着。正是一身暗金玄袍的谢兰因,他刚下朝,头上还带着琉冕,神情莫测得很。
夏知心里暗骂,这小孩也太能闯事了。
“奴才参见陛下。”夏知小步跑上去跪下,顺势拉了寒景行一把,要他也跪。
寒景行性子比他想象中硬得多,被拽得后退两步,却怎么也不肯跪下。
总管太监斥道:“大胆什么人,见到陛下还不快跪下!”寒景行气瞪着一双眼,仍然不为所动。总管问夏知:“这是哪里来的野孩子?怎么叫他宫中乱跑,不成体统冲撞陛下,你担待的起吗!”
夏知还没开口,寒景行回嘴道:“你才是野孩子,我是寒府寒武之子寒景行,你一个阉人注意和我说话的态度!”
太监指着他:“你……”
在一旁看着的谢兰因饶有兴致地打量寒景行,出声:“景行,你过来,让朕看看。”
谢兰因一出声,其他人都不敢吭声了。
寒景行沉住气站了一会儿,慢腾腾走过去,跪下行礼,并请了安。
谢兰因向他走近两步,“把头再抬高一点。”
寒景行抬头直视他,眼睛里藏着毫无掩饰的反感,还夹带有一丝好奇。
谢兰因似乎很满意,让他站起来,重重拍了拍寒景行的肩膀:“长高了。你祖父可还好?”
“这要多谢陛下,他一切都好。”
年纪小小,讽刺之意已经溢于言表,其他人不禁都为他的失礼握了一把汗。谢兰因突然哈哈笑起来,道:“性子如此率直,和你叔父截然不同。朕喜欢。”谢兰因抬手,“赏。”
内侍领命:“是。”
说完谢兰因便疾步走开了,他急着去见寒无见,自然不会多留步在小插曲上。其他人也都松一口气,这哪里是喜欢率直的性子,这明明就是因为寒景行生了一张太像寒无见的脸,性格又跟皇帝他自己一样尖锐,可想他多满意了。
寒无见撑着头都快睡着了,谢兰因在门口咳嗽两声,寒无见如梦惊醒,看向谢兰因,笑了:“你来了。”
“怎么,做恶梦了吗?”
“好像是,”寒无见搁下狼毫,站起来,“记不太清了。”
谢兰因亦向他走来,弯腰搂抱他的腰,顺遂地亲了亲他的脸:“这是好兆头。宫里老人说,梦都是相反的。你做了恶梦,说明我们未来一定顺遂。”
“你什么时候也信起这些了。”谢兰因的冕旒垂进寒无见脖子里,凉凉的,寒无见拨了一下,“刚下朝就过来,把你急的。照你听的那些老人的说法,婚前双方最好不要见面呢。”
谢兰因听了,还真煞有介事地考虑了起来,“这个……我不想见不到你,这几天不缠着你睡觉不就好了。”他想起来什么,“这样说起来,到时候去迎你,怎么迎?不能出宫再回宫吧?”
寒无见道:“绕一圈或者头天去林伯那里都行。轿子就不用了,真不用,我马术还是很好的。”
“好啊,到时候,和你打马观花也很好。”谢兰因抚了抚寒无见的面容,“你当天一定很好看。我既期待,又有些害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你后悔了?”
“没有,害怕可能说的不很准确。我的意思是,我既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看到你我大婚的模样,又想你只教我一个人看。”
说起这些,谢兰因整个人身上的沉郁之气都散了,眼睛里的神采熠熠生光,对着寒无见像对待一件爱不释手的珍品,什么话都止不住。
寒无见无意抬头望了一眼宫墙边的梧桐,已经深秋,梧桐萧索,树影后有什么彩色的物什在晃动。
谢兰因又轻快提起寒景行:“景行越发像你了,我今天撞见他了,本来想哄他叫我皇叔父,但他性子烈得很,颇有几分我的影子。你上次不是说他要院试还是什么了吗,下次把他叫过来我跟你一起考他,你出题都不怎么考格律……你怎么了?”
梧桐后面有一只风筝。已经不是秋高气爽的天气了,没有风,天气冷得扎实,肃穆氛围冰水一样缓缓渗透京城,连张贴起来的大红喜字也有些压不下去。
有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刻放风筝。
谢兰因又叫了一声寒无见,不开心地按了按他的手心,寒无见快速不失尴尬地笑了一下,几乎有些冲动。“啊,是吗,你说景行?他是挺……我考了他经学的,他自己不太爱诗赋。”
“你不喜欢我和你一起考他吗?”
“怎么会呢,”寒无见道,“他只是……”寒无见差点直接说出景行不喜欢兰因的事实。他打住,重新调整措辞,“他还太玩闹。只要你不嫌他,以后有的时间替我考考他,教训他。”
“他是你侄子,那今后也就是我侄子,”谢兰因笑,“那我可真的就要好好教训他了。你未来可别反悔。他武艺怎么样?”
“练的也不错,只是练武功的老师还没找着。你不是当年有好几个老师吗?”
“我都是军营里胡乱摔打着学的。不过我确实可以找几个……你觉得影怎么样?”
“影?”寒无见装作若无其事又看了一眼那只风筝,它还在那里。
“顾影。”谢兰因笑意深深,“你不记得他了?”
“唔,记得一些。”寒无见不假思索,“不算很了解。”
“他这个人来无影去无踪的,你不了解是很正常的。没人了解他,谁都不懂他在想什么。其实他是我的伴读,也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我当他就像我弟弟一般,所以对他比较严厉。你怎么带我走这边?”
寒无见拉着谢兰因回走,不使他注意到那只奇怪的风筝,随便编了个有些蹩脚的由头,“想去自己宫里歇一歇,头有些晕。”
谢兰因帮他扶了扶额,看上去像是信了,担忧道:“那些奴才为了巴结你什么事都来烦你,把你头都弄晕了。给你叫太医?”
寒无见摆摆头:“我休息休息就好了。你午时不是有一个挺大的廷议吗?赶不上时间就不好了,到时又是我的过错。”
“好吧,”谢兰因略有失望,“这次廷议就饶了你,看在你头晕的份上。你以后身为大魏半个主子,可不能再逃了。”
寒无见点点头,弯唇:“一定。”
送寒无见回紫阳宫,谢兰因走出来,勾勾手指,顾影跃下城墙,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靠近:“陛下。”
谢兰因沉声:“去,处理掉那个放风筝的人。”
“是。”
寒无见假意躺下,没躺多久,他重新爬起来,把自己落在一边的长发尽数后撩。
夏知看见他吓了一跳,本来已经随便坐到了主位上,吓得赶紧连滚带爬下来请安:“您怎么回来了?陛下今天不同您歇息了吗?”
寒无见看见他了,但并不在意他如何行坐。他现在脑子里一团浆,什么也不太顾得上。他随意道:“这两天不是就要成亲了吗,想着少见几面。”
夏知露出一个知根底的笑容:“这也是,太熟也不好,婚前还是稍微节制一些得好……诶您去哪里?”
寒无见落下一句:“随便走走,不用人跟我,我很快回来。”
寒无见经常不带人出行,他无拘无束地惯了,没谢兰因那么讲究架子。夏知不以为意。

第148章 谢余
寒无见推开被灌木掩饰的矮门,打起火折子,谢余靠在窄窄的密道里冲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唇角还有没干的血渍。
夏知完全没想到,寒无见没去多久又回来了,他只得又站起来,幸好留了个心眼没做主位,不然要是被谢兰因那个死爱干净的鬼知道了两个脑袋不够砍。
夏知心里暗骂,脸上堆起可拘笑容:“您在找什么?”
寒无见显然不怎么想透漏,低声说了句“没事”,夏知还是发现他翻出了两瓶药,夏知读书不多,勉强会识几个字,巧的很上面刚好除了药一个不认识。
寒无见吩咐他:“把宫人调走,你知道怎么做吗?不要留人当值。”
刚开始寒无见同谢兰因同榻而眠时也不时会调开值班的,免得叫人发现什么。所以现在就算再这么做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寒无见只是不确定夏知会不会,他眼里的小夏子是个初入管事之列的新人,诸事都还摸的不明白,又不会几个字,一天到晚都在问人哪个司管什么事,这个东西去哪里支。有时候还要比他清楚得多的寒无见自己来。寒无见算是很熟悉宫廷上层往来了。
夏知猜出他要做点什么“秘密事”了,很可能还是背着陛下,一口答应:“您放心,一炷香时间就好,一个人不会瞧见,我做事你绝对放心。”
寒无见点点头,再次走开了。过不多久他搀扶着一个头戴纱笠的人进了门,看身形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进门时候寒无见还在左右环顾,确认无人。
夏知偷偷跟了上去,摸到门外。
谢余手搭在寒无见肩膀上,喘气道:“你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眼线瞧见吗?”
“他不会给我安排眼线。”寒无见道,“再说了,你不是也清楚这点,不然怎么会来找我?”
“我没有找你,阿见,”他唤得亲昵,“是你自己过来的。”
寒无见皱起眉。
谢余解释道:“如果你说风筝的话,那真的不是。我在和别人传递消息,不是你。你忘了,如果我要招你,风筝会扎得比较特别。”
“我以为你早没那种费劲的心思了。”寒无见扶他坐下,“你的消息未免太引人注目了。”
“没办法。”谢余摘下斗笠,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他们已经发现我了,所以顾不上那么多。你说的对,我要跟你道歉,我不想骗你。我是想找你,刚来京城就想直奔你来。但我知你不会见我,还会凭空叫兰因疑你。所以我想着无论如何不能勾得你注意,知道你安好便也够了。如今实在是迫不得已的事——我受伤了,宫中大小密道,除了阿暮就是你最熟悉了。我相信你总能找到我。”
所以他在看到寒无见的刹那才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一切都是计量好的。
寒无见感到有些恼火,他坐下来,侧向谢余,半晌没有说话。
“对不起,阿见。”谢余捂嘴咳嗽两声,温和地笑起来,“又给你添麻烦了。”
寒无见感觉有些刺眼。他脸上恭谦的神态几乎消失了。
寒无见终于站起来给他倒茶:“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回来做什么……算了,不用回答我,我也不需要知道。”他牵强地笑了一下,很是无奈,“你知道,我都要成亲了。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我让你慌乱了吗?”
“让我慌乱的是兰因。”寒无见把茶推给他,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吃了药好些了吗?”
“你可别再乱给我吃药了。你之前老给我吃大补的药,我……”
“要不还是想想怎么送你出去吧。”寒无见道。
谢余沉默半晌,“你好像变了。”
“别说这种话。”寒无见道,“人活着怎么开心怎么来。不高兴的事情过去就好了,活着就要向前看。”
“你总是这么坦荡,轻易就能做到面对一切,放下所有。坦荡到有时候会叫人怀疑你的深情。”
寒无见望着手中的茶水,淡淡开口:“我想只有自己才清楚放下一切到底有多么困难。”
“真的能放下吗?”
微弱声响,寒无见厉声:“谁!”
他快速打开门,夏知甚至来不及后撤:“我,我,我路过,我什么都没听见。大人,您绕过我,我真的只是碰巧。”
寒无见心跳差点到嗓子眼,他是一丝差错也不能有了。寒无见低声问:“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没了,”他举手,“奴才发誓。奴才没走也是为了替您,替您望风,不叫什么人起疑心的。您相信我,我对您一片真心的……”
“你明白这点最好,你要是胡乱声张,你我都会有事。听仔细,小夏子,”寒无见低声嘱咐,“去雇马车,不要宫里用的,不要熟人。说我要低调,这两天大婚我就不在宫里住了,你这样告诉陛下,就说我决定好了,如果不能从寒府出来,我就要从另一个熟悉住所过来,方能全事。我自己一个人从宫外过来,他知道是哪里,不必接我,等我便是。你这样去跟陛下说,别的不用透漏,听明白了吗?”
夏知飞快在心里过了一遍,这像是能糊弄的,就当寒无见是回了娘家,天经地义。“是不是直接告诉陛下,别的人都不要提?”
“是,就这样,去办吧,有劳。”
“好,好的。”他快速跑开了。
谢余已经重新戴上斗笠,问:“他可信吗?事后再了断?”
寒无见摇摇头:“他依附我,不谈真情感有多少,但利益所向也不会叫他出卖我。”
谢余道:“万无一失还是灭口最保险。不会叫兰因怀疑,寻个由头。”
马车很快准备好了,夏知效率很高,看起来也万分紧张,在一旁不停搓手,生怕被什么探子逮住了。众所周知,谢兰因的影卫势力遍布。
但寒无见有一句话是没错的,谢兰因不安排人盯他,对他信任如同自己。
寒无见摇摇头,把一些混乱的、踟蹰的想法甩开,掐住自己掌心,撩帘子跟夏知打了手势,示意把宫人叫回来就行。夏知点点头。
谢余道:“他倒还挺会的。只是有些奸诈之色。”
“有些机灵和小聪明,没出过什么错。”
“听起来你挺维护他的。你心太软了,”谢余道,“没出过什么小错只能说是有些聪明。这种人一般都犯大错。”寒无见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寒无见带谢余来了林伯处,林伯见了谢余并不惊讶,似是早有预料。寒无见自知也不必瞒他。
林伯把窗门闭紧,去为二人沏茶。寒无见看着他,只是重重叹气,谢余却一味玩笑的模样。
“晚上人静,我去看看城防人事。”寒无见解释,“兰因改了些部署,我不确定过去的交接‘缝隙’是否还够用。”
谢余道:“谢谢你。你做事我一向放心。”
“你信我就好。”
“我一直相信你。”谢余忽问,“你几时成婚?”
“后天。”
“哦,”他若有所思,算了一下,“是个好日子。”
寒无见看了他一眼,满腹心事,想说什么又克制住。
“你出去以后,”寒无见开口,“还打算做什么?你要勾结南赵还是?”
“这不是阿见你考虑的问题吧。”他道,“再说,谢兰因他能和蛮人结盟,为什么我不行?”
“兰因是有求得五湖四海和平的意愿。”寒无见说得其实不太确定。他想到了谢兰因给他看舆图的模样,指点江山,勾画疆土,满眼都是无法掩藏的野心。
“我也是。”谢余笑。
“所以不要起兵戈。”寒无见道,“我不想你死。”
谢余笑了一下,“谢谢你,阿见,我一直叫你这么为难。”
第二日,夏知来了,带了两个婢女,年纪偏大,长相老实。
夏知偷与寒无见道:“您托我办的都办好了,这两个婢女是来为您大婚之日装扮的。陛下知道您喜静,只叫了俩。我特意挑的又聋又哑的,什么也不知道。完了,我们就——”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寒无见看了他一眼,带着陌生的审视。夏知慌忙住嘴,打了一下自己:“奴才什么也没说,哈,奴才什么也没说。”
寒无见道:“兰因怎么样?”
他想了一下这个问题具体所为,谨慎回道:“陛下看起来没什么不妥,高高兴兴的,一心等着明日同您大婚呢。”
寒无见还想问什么,忍住了,眼神里流露出近乎痛苦的神色。
“那就好。”良久他才道。
寒无见查探了城门,这两日风声紧了,可能和一些暗中谋划有关,寒无见无心这些,只知进出实在不易。
所幸是城门有许陌年的人。许陌年还有妻女仕途,寒无见不敢拉他下水,只同他随意编了个什么话,自己有个亲戚患了麻风,身体也坏了,全不能见风示人。
谎言很蹩脚,许陌年聪明,八成猜到些什么,也知道寒无见是不得已找他,而且尽量不牵涉他,便一口应了下来。
这样一切都计划好了。大婚当日有各地人来京城观礼,城门比平素松懈,谢余趁此逃出,躲过搜查;寒无见去同谢兰因相见,吸引他的注意,同时完成大婚。
大婚当日。

大婚前一夜谢余并未找寒无见,那两个奴婢在,他不想冒寒无见的险。
是寒无见提着灯敲开了他的门,把一块令牌塞进了他怀里,告诉他这是谢兰因落在他那儿的,忘记还了。万一出城路上有什么闪失,这个或许可以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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