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 by惊世柴

作者:惊世柴  录入:12-19

寒无见垂目打量自己的手指,张开又蜷起,听顾影犹豫地继续:“他当时为形式所迫,不能激怒谢辞。谢辞只要找一个能逼宫的借口,什么都好,所以他的要求最好都顺着答应。陛下可能想暂时把你送过去,后面再接你回来,他也没想到他会那么对你。”
寒无见道:“顾影,你一般不会撒谎的。”
“是的,我承认上面大部分都是我的推测,你自己想想也能想明白的。”
寒无见摇摇头,道:“我不要推测,我想我还是当面问问他更清楚。顾影,这些日子我很感激你,未来我会想办法报答你的,接下来的事就不必你再替我操心,我自己去找他,我要亲口看他自己说。”
“可是是我亲眼看见他写给谢辞的旨意!”
寒无见脸色苍白,听着这话差点站立不稳直接倒下。顾影追上去,寒无见想避开他,下意识简短地说了两句“不可能”,一头撞在了门框上,跌倒在地。
他伏在门槛上,用手指摸着门槛再扶上门框想爬起来,被顾影一把抓住手腕。
“你的眼睛,”顾影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挥动,“你看不见了?”
寒无见别开脸,拉下他的手,失意非常,“还好,没事。”
顾影不容他拒绝,将他从地上拦腰抱起,寒无见只来得及“喂”了一声。
顾影道:“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去找陛下。”
寒无见知道争不过,任他把自己放回床上。顾影俯身查看他额头被撞出的红印,用手揉了揉,寒无见倒吸一口凉气,顾影说了声“抱歉”,帮他吹了吹,寒无见偏过头,把脸朝向墙壁。
“我先去帮你请大夫,是我的错,我没有考虑到你的眼睛的问题,他们下手太恶毒了。”顾影道,“至于陛下,等你伤再好一些我再送你回去你觉得怎么样,现在你就对自己好一点。我不会把门锁起来,但是答应我,我就去一钟茶的时间,你不要离开这里好不好?”顾影解下自己的剑,放进寒无见手里,“拿着这个。”
寒无见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把你的剑给我,你怎么办?”
“我很快就回来。”
顾影领着大夫回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寒无见的身影了。简单安顿下大夫,顾影四处找他,发现他在院子里,剑鞘掉在地上,他左手持剑,右手垂在身侧,正不受控制地抖动。
顾影用尽全力以飞快的速度朝他奔过去,寒无见挥剑斩落槐树的枝叶,再换上右手,但右手很无力地没有接住剑柄,剑跌在了地上。
寒无见知道顾影跑到了眼前,讷讷道:“对不起,回头我会帮你擦剑的。”
他要走,顾影拉住他,寒无见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为了防止我逃跑,他们切断了我右手筋骨。从现在开始我是个废物了。”

第215章 画像
顾影把他的右手握在手里,他能感受到寒无见手指的颤动,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寒无见,失去右手,也就意味着失去握剑的权利,失去做将领的权利,寒无见该有多痛苦。
“幸好已经不用做将军了。”寒无见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你不用为我难过,这样也好,这样以后就不用再伤害任何人了。”
“可是他们会伤害你。”
“一个废人,他们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顾影非常紧张他,蓦然把他抱进怀里,箍紧,“我会保护你的,我再也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了,谁都不行,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守着你,一辈子。以前,我的命是世子的,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了。”
面前年轻男人炙热真诚的感情灼痛到了他。寒无见拍了拍他的臂膀让他放开自己:“没有人会守着另一个人一辈子的。顾影,不必为我,为主子,父亲或者任何别的人而活,为你自己好好活下去吧。”
夏知正在调停各人职务,眼尖瞧见一个人影闪过。
如梦穿着太监的衣服,低着头,端着茶水往御书房走,被夏知及时拦下。
“我的姑奶奶,你又在做什么?”夏知把她拉到一边,把她的茶端下来,掀开盖子闻了一闻,“你这是下毒啊,你知不知道他们会有人试毒的。”
“我假装这是已经试过的。”
“哪有那么容易,试毒工序复杂,而且见你脸生直接就把你抓起来,更别说让你见到陛下了。”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就这么等下去,一年又一年,忍受折磨,”如梦恨恨道,“公公您知道,他害死了我姐姐,我好容易才留到寒公子身边得以接近他,他对寒公子却几乎不留情面,如今公子失踪已久,他只一味宠幸新封的美人,真是没眼看,一对狗男女,他还怀疑是公子自己逃跑的。你说得对,这样根本杀不了他,也许直接开门见山,把当日公子如何为他担忧的话告诉他,让他知道公子根本不会背叛他,而是失踪了,再借机杀了他更好。”
“你就省省吧,刺杀皇帝哪是那么容易的。”夏知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这样做风险实在是太大了,现在是什么形势,所有人都盯着他呢,你放心,他未来一定不会好死。咱坐山观虎斗不好吗,还能再享受一番,你姐姐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再说了,寒公子回来你还得照顾他是不是,可千万别把自己赔进去了。”
如梦犹豫地点点头。夏知让她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轻举妄动,让徒弟送她回去,自己换了新茶亲自送去御书房。
寒无见的事似乎有些眉目了,夏知门口听见他们谈话,一个人同谢兰因道:“城中有人说似乎看到过寒无见。”
“什么人,把他叫过来见我。”
“陛下放心,属下已经了解清楚了,不日便会带人去搜查。”
“现在就去。”
“这……属下遵命。”
“换常服,朕跟你一道去。”
门开了,夏知连忙装作不起眼退避到一边。这一切又被对面阁楼观景的公主收在了眼里,她放下眼镜,在画纸上添了一笔,道:“夏知公公出身微贱,原本是个搬花的,如今都能出入御书房不经时刻禀报了,可见古人云王侯将相本无种,在很多层面都是有寓意的。”
“他如今是近侍大太监之一,瞿如死了,份内之事大多分给他打理。听说他一直是谢兰因放在下面的眼线,但感觉谢兰因并不是真的多信任他,第二个瞿如罢了。”陈相因在旁评判。
“兰因连自己都不信,谈何信任旁人呢。”她笑,“这是他第一次走相反方向吧,没有去寝宫也没有去采薇殿找李美人,相因,你亲自跟上去,我要知道他都跟什么人见了面。”
陈相因道:“是的,公主,不过,我觉得他可能是去找寒无见。”
谢池略一思索:“对。你也跟上去看看,我怀疑无见跟谢辞在一起,兰因估计也想到了,寒无见很有可能跟他父亲一起倒戈,他才这么焦躁。这两天我谁也不见了,逢人问起就说我在我母后旧居抄佛经,别让那群人探到口风,问你就说不知道,你让煦华三更后来我这边一趟,不要超过三个人看见。”
煦华近日被特地接走教养礼仪,方便陛下随时召他入宫。因为谢兰因最近很忙,还没有时间想到他。谢池必须也抽一个空隙和煦华交代些事。谢兰因此番绝对不怀好意,这是个信号,他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幸好被寒无见的事拖住,她才得些喘息,早做打算。
她的顾虑陈相因也知道,遂道:“好,您最近少出风头,其他的事都交给我去办,您就放心吧。”
顾影一连几天找了好几个大夫给寒无见看眼睛,然后他才意识到不妥,这样很容易暴露行迹。他给自己和寒无见遮住面容,带着他换了一所住处,在京城南边,借口那边的郎中医术更高明,暗中想找机会带他离开京城。寒无见也不想以这幅模样去问谢兰因,至少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瞎了,他现在举步维艰,只能先跟着顾影。
“我有一次做任务,被人撒了奇怪的粉末,跌进湖水里,被其他影卫捞起来,有个人就把我带到他那里,说这个大夫医术很好。当时我以为自己都要瞎了。”
两个人走在熙攘大街上,春光明媚,暖意融融。顾影一手拉着马的缰绳,另一只手牵住了寒无见的袖子,在人潮拥挤的路段,他干脆抓住了寒无见的手,握紧。寒无见挣了两下没有挣开,只好尴尬地让他牵着。
寒无见的眼睛被蒙起来了,头上罩着纱笠,防止被人看清面容,顾影则是戴上了面具,幸好楚地来的苗人很多,他们入城早就经过盘查,行装大多遮住面目,并无人生疑。
顾影在他耳边说话。寒无见耐心听着他和周围,听见什么感兴趣的声音就会问他,顾影就把看到的事告诉他,开粉白花的树(他形容了一下,还给寒无见折了一枝,立刻遭到了屋主大娘的斥骂,两个人仓皇逃出/寒无见说可能是海棠/顾影说等你眼睛好了我们就验证一下),两只胖麻雀,赶车的农夫,街头浇水的妇人,摇着拨浪鼓跑过去的小孩儿,马路上的宝马香车,等等。他似乎比以前开朗了,还会笑起来,在寒无见面前就像个孩子。他甚至会主动说起自己,虽然大多是他做任务的事,杀人,受伤,再杀人,和对杀人的思考,他并不是毫无自己想法的。
“我觉得剑,主要是用来保护人,为了保护人而先去杀了所有可能具有威胁力的对方,似乎是不明智的。”
寒无见道:“你说的对,难免矫枉过正,但大多数人还是很信赖斩草除根的安枕无忧吧。”
顾影忽然不接话了,他停住了,寒无见直觉他在看一个方向,顺着人声鼎沸处他转过脸,问顾影:“怎么了,那边是什么事?”
顾影道:“没什么,一些人在贴画。”
“什么画?”
“嗯,等会儿再告诉你。”
“江洋大盗还是采花贼?”寒无见笑。
“可能偏后者,我觉得,”顾影道,转脸看他,微微笑了,“离得很远,我没有看清楚,只是凭空觉得他很俊美。”
两个人离开了。另一边,官兵正驱开人群,把寒无见的画像贴在花树下最醒目处。

影卫进来时候,房间里已经布满了剑痕。
谢兰因冷酷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我知道他就在这里。他跑了,他为什么要躲着我,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影卫道:“陛下,可能还没走远,厨房埋在灰里的碳火还是温的。”
谢兰因攥紧手指,又松开,反复几次,他往门外走,侍卫见他神色冷峻异常,都不敢和他禀事。
忽然,谢兰因看见两个人,一个带着面具,另一个人带着纱笠,他激动的难以言喻,抛下众人快速追上去,一把掀开了对方的斗笠:“我就知道是他把你带走了!”
对方震惊望着他。不是寒无见。
谢兰因再揭下旁边男人的面具,也不是顾影。他们是苗人。
谢兰因感到非常愤怒,他扭头就走,影卫追上来:“陛下?”
谢兰因冷道:“从今天开始,城内不许再戴任何遮掩面目的装饰,所有戴面具纱笠的人都要二次盘查,女人也要。”
寒无见端坐在桌前,白纱蒙住了眼睛,影子在他手心啄食,扑腾翅膀跳到他肩膀上,用脑袋到处拱他,转眼又扑到窗口,消失了。
寒无见拍了拍肩膀,理平被揉皱的衣服,顾影站在门口看他,他穿着白衣裳,像一捧新出的雪,还泛着微光。
顾影对着他的侧影看了好一会儿,才敛息静气走过去,发现他手里握着笔,问:“感觉怎么样?”
寒无见把笔放回桌上,把头偏向顾影声音传来的地方:“好多了,多谢你的照顾和关心。”
他声音淡淡的,并不是多么高兴,只是和顾影说话才会故意压下声音里的忧伤。顾影知道,自从上次听到亲眼所见圣旨的事,他就一直很难过。
“眼睛呢,”顾影问,“我看你手里握着笔。你要写信吗?”
“是的,我发现这只手握笔还行,就是有些不利索,未来恢复好些应该会更好吧。我想给父母写信以报平安,还有……兰因。”
“我帮你写吧。”顾影靠近他,“你念我写,内容我很快就会忘记。”
“还是算了。”寒无见抑制住想叹息的本能,“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事实真的是顾影说的那样,那还有什么必要去写信呢。而且也会给顾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算了,该相见时相见再说吧。
顾影不是很明白寒无见的忧虑,他只知道如果他想走,随时可以走。但寒无见的各种担心也感染了他,他望着寒无见蹙眉,手指碾起寒无见的一缕头发。这是他最近最喜欢做的小心思,偷偷玩他的头发,寒无见不会发现他。
寒无见问他:“大夫说这个药还要敷两天再换还是说换一味药就好,他的意思我当时不是很明白。他有跟你说吗?”
“说了。”
顾影屏息凑近他,寒无见的嘴唇微微张开,像要吮吸,顾影想吻他的欲望继续膨胀,寒无见问:“说了什么?”
顾影退后两步,“换一味药,但是不好采。可能还要等两天。”
“那就先用这个吧。”寒无见道,“我感觉挺好的,眼睛没那么疼了。”
顾影突然问:“你想看看月亮吗?”说完他就感到后悔,他只是想带他出去散散步,让他心情舒服一点,最好能和他单独呆上一阵子,话就这么出口了。
寒无见以为他想看,道:“好啊。”
顾影带寒无见上了屋顶。
“你好像很喜欢高的地方。”寒无见道。
“是的,”顾影道,“因为能看很远。有时候会想找找看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找到了吗,是哪里?”
“没有。”顾影学寒无见抱起胳膊,抵着膝盖,“说实话,我有些困扰。据说我出生在中州,我娘是中州人。我父亲给王爷做副将——他给王爷做了很多年副将,有一天他们路过那里。”
他突然打住,寒无见察觉到什么,慢慢直起身,“然后呢。”
“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没有什么然后了。”顾影道,“谢辞说是王爷杀了她,我是王爷的儿子,他想要我继承皇位,他说他想帮我。”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猜他只是想利用我,所以并没有答应他。其他就不知道了。”顾影说的漫不经心,好像那完全是另一个人的事,“我只知道,王爷对我很好,比我父亲要好。他喜欢把我和林琅领进房间里吃饭,打发世子去买东西,因为世子比我们都要大,他对世子很严厉,经常打他,但他会摸我的头,还会教我念书。有时候我也很大逆不道地想会不会我才是他真正的儿子,世子其实是我父亲的儿子,因为我父亲对他很好,但不是你想的那种长辈的关怀的好,而是像对待小主子一样,对他很尊重,好像他们是平等的人。我父亲对我才最严厉,他教导我听王爷的话,为了王爷和世子甚至可以去死,出事他最先想到的是世子有没有受伤,我都不重要,已经习惯了,他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但是——”
寒无见听得很认真,问:“但是什么?”
“但是上次,他放了我们。”顾影看着寒无见道,“他第一次原谅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许他主要还是为了陛下好,但他确实放过我们了。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他偏向我的私心,他把你让给我了,他说我才是他的儿子。我想陛下应该从来没有体会到过这句话带给人的感觉。”
他说得寒无见心里一疼,顾影不擅长隐瞒,从他平白的直叙中,寒无见心里不自觉为谢兰因的过去攥紧。顾影说的对,兰因很可能不曾体会过一毫。
“所以,你没有询问他真相?”寒无见问。
“是的,”顾影道,“我没问。他是如今可能唯一知道实情真相的人,我想如果他愿意,他会说的,也许。而且,是谁的儿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只是我而已。”
“你说的对。”
“我也没有说想要复仇,觉得不公平,还是说别的什么。王爷已经死了,他其实是个好人。我父亲也很不错,我没什么遗憾的。只是有些困扰,所以才选择跟你说这些,或者说,好奇,”他道,“如果我真的是王爷的儿子,那会怎么办?”
寒无见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他真的是王爷的儿子,那他自然也有继承皇位的权利,他会威胁兰因,所以他很忌惮他,但是——
“如果你真的是王爷的儿子,那兰因就是你的哥哥。你是他亲弟弟,他很对不起你,你一直没有得到过应有的公平,他其实也很不容易,但这当然不是开脱的理由,”寒无见摸索着朝他半跪下,“他对不起你就是我对不起你,请受我寒无见一拜。”
顾影捏住他的手臂:“你这是干什么!”
两个人相对而跪,顾影一把将他扯进自己怀里,不许他动了,“就算我是王爷的儿子,他也不会是我的兄长。有血缘关系的人并不一定会成为兄弟,我只是个不能见光的私生子而已。你就更没有理由要为他承担什么罪过了,你是自由的,永远不要说那种话,你再这样我也会生气的,你听清楚了吗,阿见?”
他叫的寒无见微一恍惚。顾影摸到了他的手,很冰冷,握了一下又快速地松开了,顾影低头道,“对不起,没有为难你的意思,你不要生我的气。”
“没有生气,”寒无见笑了,抬脸,他想试着怎么从顾影怀里脱开身,动不动就被抱让他很是不自然,“也不是说都是为什么承担分担罪过,只是单纯地觉得你过得不容易,为你感到心疼。”他说的也是实话,顾影有些可怜,确实让人心疼。
顾影听话一愣,他很少听见有人坦言跟他说这种柔和的话,还是寒无见说的。
“上面的风有些大。”顾影把外披解下来,披到寒无见身上,有些手脚忙乱,他刚刚早就想这么做了,寒无见的手很凉,他握住寒无见的肩膀,“冷吗。”
“不冷的。”听着耳畔的虫鸣和呼啸风声,寒无见伸手,像要捕捉风。
鬼使神差,顾影倾身过去,用力亲了一口寒无见的侧脸,然后飞快脸红,不及他反应立刻推开他翻身下了楼。
寒无见被亲的猝不及防,然后被突然推开,他似乎听见顾影跳下去的声音了,可是这里很高啊。他捂住侧脸,好像那里其实是受了伤。
他既不感到羞赧也没有说尴尬或是别的什么,只是有种奇怪的不真实感,仿佛刚刚是幻觉,他的心思并不全然在这里。
顾影从很高的地方跳下去,触地几乎没有缓冲,他踉跄了一下,然后继续跑,一路跑到另一边屋子,靠上墙喘气,紧张又羞怯,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在温暖地融化。他偏头看看,好像在估量追兵。然后他才记起来寒无见看不见。
寒无见坐在屋顶上,蒙着眼睛,手撑在两旁,手指一边敲打下面撑住的横木,一边苦恼自己应该要怎么下去。

第217章 来了
最后还是顾影又爬回去,把寒无见领下来。他坐到寒无见身边,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刚刚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想拉寒无见的手,被寒无见按住,“等等,”寒无见说着,把蒙在眼睛上的白布扯了,他睁开眼睛,先是看了看顾影,又抬头看天,“没有月亮。”
顾影没想到他第一时间在意这个,“啊,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好像今天没有月亮其实是他的错一样。他问寒无见,“你看得到了吗?”
寒无见眨眨眼,甩了甩头:“看得到一团,不是很清楚,但是分辨轮廓有些容易了。”
“也许是因为这里太黑了。”
顾影带他下去,领他回房间,为他逐一点灯。寒无见道:“我想我快好了。”他笑,“没必要点这么多灯。”
“刺眼吗?”顾影把离他很近的灯吹灭了,寒无见来不及阻止。一下子两个人就半隐在黑暗里,半沐浴在灯色中。
“谢谢你,顾影。”
寒无见快好了,顾影也很高兴。但在他说谢谢的同时,顾影又感到一阵浓重的失落,他好了,很快就会走,会离开,离开这里,离开他。
察觉到顾影的失落,寒无见问:“怎么了?”
顾影坐到他旁边,问:“你好了以后,要不要跟我一起离开?”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寒无见,以至于后者实在不忍心第一时间摇头拒绝,只是顺着他问:“去哪里?”
“关外。你想去关外看看吗,那里的马养的比内地要好。你骑术那么棒,不想去试试吗?”
“我可能骑不了了。”寒无见道。
两个人沉默一阵,顾影道:“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其实去哪里都一样,我想待在你的身边。你不想跟我走,对不对?”
“顾影……”
“能不能叫一次阿影,我想听。”
寒无见顺从了:“阿影。”
顾影倾身过来,轻柔地吻住了他。
寒无见立刻后撤,被顾影按住肩膀,柜台上的灯被碰落了,寒无见伸手,没有捞住,跌落一团红光,很快在黑暗中湮灭了,顾影道:“不要管。”
“别这样……顾影。”
“我爱您,大人。”
顾影把他压在榻上,吻他的脸和裸露的脖颈,“我特别喜欢您,我想跟你在一起。”顾影一只手捧住他频频侧开的脸,另一只手毫无章法地拆解他的衣裳。
寒无见忍着手臂疼痛推拒了两番,顾影的吻和特别真挚的话语轻柔落在他耳畔:“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受伤我会心疼,你难过我就难过,你痛苦我就痛苦,我天天都在想你,你是除我父亲外我唯一在乎的人,我真的很爱你。”
近乎虔诚和恳求,这种可怜和无可奈何的感情触动了他,寒无见慢慢松开攥住顾影肩部衣料不断推拒的手,闭上眼睛,低声说道:“是我寒无见对不起你,欠你的实在是太多了,你想要什么就拿去好了。”
他果然不再拒绝,但也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侧着脸平躺在床上,顾影压在他身上,轻轻地蹭他,对着他又亲又舔,吻得热烈又羞赧,最后并没有继续下一步,只是抱住了寒无见的腰身,环紧。寒无见的腰很劲瘦,一只手就能揽住,顾影用力,好像能把自己嵌进去一样。
“对不起。”顾影放开他,躬身爬起来,“原谅我吧,我太无礼了,我不想强迫你的。”
寒无见说“没事”,撑着床坐起来,他的腿差不多都被压麻了,他的心也是麻木的,有隐隐的钝痛,他和顾影说话,但在意识深层的某个角落,他在想谢兰因。
“你不必说对不起的,”寒无见道,“应该是我来说。我应该早就察觉到了你对我的,但还是没能同你说清。这是我带给你的谬误,但是我恐怕没办法负责,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偿还,所以,对不起,顾影,真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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