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寅面无表情地回了她一句我比你还怕,随后就从口袋里摸出一板坚硬的巧克力棒,掰开塞进嘴里。他在寄生“帕尔默”之前就发现他口袋里藏着这个了,当时就想着什么时候偷过来,意外寄生之后这玩意也顺理成章成为了他的储备粮。
窗帘拉着,房间内的可见度很低,辛蓉只能看见帕尔默的身影轮廓拿出了什么东西,靠着墙边心无旁骛地进食。不过没一会,巧克力能量棒的香气就传到了她的鼻腔。
辛蓉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讨要道:“帕尔默,你答应过我以后会养我……”
戊寅没听懂,为了快速补充能量,他咀嚼的速度越来越快,坚硬的暗棕色巧克力棒口感比狗粮好不到哪里去,被戊寅囫囵吞进肚子里。
辛蓉急了:“帕尔默,你怎么吃独食呀,就不能分我一点嘛?”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娇嗔,房屋都被这声枪响震得晃了两晃,簌簌的灰尘沙砾从屋顶震落,这惊天阵仗吓得辛蓉瞬间把什么巧克力抛诸脑后,瘸着腿就往房间内部无用地躲藏。
戊寅一点也不意外地拍拍手上残存的巧克力渣,收好包装纸,他就知道解临渊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意外开枪制造响声。要不是一直被监控着,这人怕不是能直接反水领鬼子进村。
匆忙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解临渊和赵队前后进门,一人负责一名伤员,背着就往楼下冲。
刚跑出大门,刺眼明亮的高射灯就将他们四人的身影照耀得无所遁形。
戊寅听见了迅速逼近的叫骂声,轮胎摩擦地面,还有钢棍挥空的破风声,射击声……各种声音芜杂难辨,一股脑地冲进脑海。
人类真麻烦,戊寅想,等在庇护所找到要的东西,他一定要找个远离人类聚集的地方,少和这些危险又复杂的家伙打交道。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吵闹的声音倏然远了,耳边只剩下解临渊粗重的喘息声,他被放了下来,摔在硌人的干草团上。这时,络腮胡长官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解临渊喉结下方:“Z,不要再发送解锁申请了,你目前的污染值已经高达96%,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再撑一会,我们马上就到。”
“长官,情况紧急,我需要解锁。十分钟之前我们被敌人发现,赵志勇队长以及辛蓉女士被擒,现在只剩下帕尔默副教授和我一起,躲在三百米外的鸡舍里,他们已经找过来了,恐怕撑不了多久……”
“Z,我最后再重申一遍,”络腮胡的嗓音格外冷酷,“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在你的污染值达到90%以后,解锁机械战神系统,听清楚了吗?”
铁律面前,生死勿论。
“……”
解临渊的声音彻底哑住了,好久,他才似是磨牙吮血一般,将恨意深藏在骨髓里:“明白了。”
第11章
一个科研员副教授,一个研究员,加上一名护卫队队长,分量还是太轻了,特别是和重金换来的机械战神实验体相比,更是微不足道,即使这名实验体的身上有致命的缺陷。
解临渊大概是彻底放弃了,蹲到戊寅身边,轻声叮嘱道:“待会,我混乱发疯的时候,你躲远一点,我大概率会优先攻击其他没长眼的人,这点时间,应该够你撑到里根长官抵达制伏我。”
戊寅懒得听这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废话,他一个瞎子,就是最没长眼的那个人。
悉悉索索的谈话叫骂声从鸡舍外传来,昏黄的手电光束不停地摇晃寻找。等了一会,解临渊又小声地问:“帕尔默教授,我最近污染混乱越来越频繁了,并且至今都没有任何规律。”
“……”
“您在科研院的地位,以及在灾厄传染源上的造诣,我都有所耳闻。短暂的相处中,我也感受到了您的人格魅力,对您非常的敬慕。我想……”解临渊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都觉得离谱的谎话逗笑的,“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以后我下次的体检,能由您来负责。”
戊寅微微眯起眼睛,他没有立刻接解临渊这句明显话里有话的暗示,而是侧过脸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几点了?”
“凌晨4点54分。”解临渊准确报出时间。
居然已经五点了……戊寅闭了闭眼睛,怪不得他视力正逐渐恢复,已经勉强能看清眼前的事物了。
——就是一复明,迎面对上半张英俊正常、半张比污染者还要恐怖的阴阳脸,对他造成的心理冲击有一些痛苦。
解临渊的右眼已经完全被浓稠的黑墨吞噬了,这已经称不上的眼珠,更像是一颗鼓胀增生的脓球,不安分地在眼眶中挣动着,黑色蛛纹血管爬到了他的嘴角,脖颈上暴起的青筋与之交错,好似随时都会彻底炸裂。
又等了一会,搜查的手电光照亮了鸡舍的顶棚,解临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喉咙口无意识地发出嗬嗬的声音。戊寅也趁机往相反方向移动,佝偻着腰,寻找这个小型养鸡棚有没有别的出入口。
就在他起身后,解临渊身形忽然一跃,如鬼魅般跳上了顶棚。
朝阳的光还未染上温度,透过鸡舍四周的缝隙洒在干枯的杂草上。没多时,戊寅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就是完全失去章法的枪响,没有一枪命中,看来对畸变体的恐惧已经根植于这些人的骨髓里,追杀活人他们重拳出击,面对畸变体就只剩唯唯诺诺。
远处仓惶的惨叫还在继续,另一道严肃的质问声却从近在咫尺的方向传来,“怎么回事!”
戊寅诧异地转过头,就这么恰好和鸡舍栅栏外一双凶狠的目光对上——他认识这个人,正是还躲在运输车上的时候,手撕车门的那个合金臂壮汉!
壮汉也是才发现这里还藏着个人,停顿一瞬过后,就是朝戊寅高高扬起的合金胳膊。
风吹雨淋三年的栅栏脆得跟纸差不了多少,壮汉一碰就七零八落,戊寅敏捷地往边上一滚,他之前站立的地方瞬间出现一个钳状的深坑。
壮汉狞笑了一下,像是享受接下来的杀戮游戏一般跨过破碎的鸡舍围栏,站到戊寅面前,慢条斯理地扭动胳膊和脖颈,演电影似的发出咔咔响声。
戊寅:“……”
戊寅转身就跑。
但鸡舍总共就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前面还有个畸变体在发疯,戊寅没跑两下就被壮汉堵在了墙角。他惊慌失措地回过身,仰头看向肌肉虬结的壮汉,下一秒,他就被单手掐住脖子,用力抵在了土墙上。
“小耗子……”壮汉玩味地看着这名金发男人因为窒息痛苦而噙泪半睁的眼,他没有用合金臂,就是想多享受一会血腥和暴力。
视线下移,是男人缺氧涨红的脸颊,再往下,却是莫名勾着一抹挑衅弧度的唇角。
他在笑。
壮汉露出惊讶又狐疑的眼神,他被激怒了,但同时他也觉得有些瘆得慌,决定速战速决立刻捏断这人的喉骨。就在这时,男人冰凉的手掌忽然搭在了他的胳膊上,诡异的黑色血管瞬间从这五根手指下蔓延,片刻便爬满了他整个小臂。
“什么鬼!”震惊惶恐的神情还未完全在壮汉脸上成形,他整个人就静止住了,像是被无形的剪刀剪断了胶片,戛然而止。
戊寅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看他眼瞳逐渐失焦,掐着喉咙的手缓缓脱力,另一只合金手臂却高高扬起,接着一钳子捅穿了自己的脑袋。
喷溅的鲜血中,烂了半颗脑袋的尸体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戊寅皱眉站在旁边擦拭着脸上沾到的血迹和脑浆,又揉了揉红肿的脖颈,手脚酸软,累得都有些站不稳。
不过相比于耗费大量精力的“寄生”,刚刚的“附生”已经很省时省力了。
解决了身边的问题,戊寅这才注意到鸡舍另一头的声音也消失很久了。无数细小的灰尘漂浮在初晨浅黄的光线下,明明是最危险的地方,却有着诡异的宁谧安详,好似狡诈致命的怪物潜藏入阴影中,居高临下地窥视着脚底的猎物。
戊寅喘息了一会,小心翼翼地从角落里探出头去。
在斑驳错乱的光影中,他看到了一个蹲立的背影,岔着腿,短靴踩在一滩新鲜的血泊上,脑袋垂得很低,银色长发挡住了他半张脸,但仍旧可以清楚看到他正专心致志地用手指抓拌着地上不知道是脑浆还是什么东西的粘液,动作就像抓揉着包裹在牛肉片上的生鸡蛋液。
就算是戊寅,看到这个场面都有点反胃。
解临渊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视线,他抬起右手,对着阳光好奇地观察着五指上悬挂的粘液,混合着杂草、泥土与褐红污血的粘液不停地从他手腕往下滴落,中间还夹杂着灰白色的杂质。
他伸过脑袋凑上去,用鼻尖嗅了嗅,然后皱着眉避开,一副想吃但又嫌弃的姿态。
人类感染未知病源之后,会变成污染者,其中又有部分由于不知名的原因变异成为畸变体,相较无脑的污染者,畸变体具有一定的智力,身体素质大幅增强,外貌体态也会发生匪夷所思的改变。
例如之前戊寅遇见的那个肉瘤和竹节一样的畸变体,也一如眼前污染混乱期的解临渊。
但和标准的畸变体相比,解临渊又有一些不同,最起码他目前的身体还属于正常人类,而且智力明显要更高一些,戊寅能看出他在思考,并且会好奇,会观察。假如不看他的脸,光看背影,这就是个喜欢玩脑浆和泥巴的弱智青年。
对于这样的畸变体,也有一种特殊的称呼——变异者。
即拥有人类的外表和智商的畸变污染者。
……就是解临渊这个,不知道为什么一副发育不完全的样子,介于畸变体和变异者之间,稀奇古怪的,或许和他的身体曾经经受过机械战神实验改造有关?
很罕见,戊寅心里想,恐怕比他这样的存在还要罕见……不,应该还是他这样的更罕见一点。而且这之后他还可以寄生解临渊,罕见+罕见,罕见X2,罕见中的罕见。
他还在漫不经心地躲在阴影里自己和自己辩论,鸡舍中央,混乱期的解临渊忽然察觉到什么,敏锐地回过头,不停跳动着红光的左眼直勾勾地盯着戊寅藏身的角落。
微之又微的衣服摩擦声传到了他耳中,解临渊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右眼珠像是有自主意识那般地在眼眶中挣动,他站起身,甩掉手上脏污的粘液,步伐一转,一步一步朝戊寅的方向走去。
鞋底踩在干草上的声音清晰如同催命曲,一下又一下,携着危险的节奏,越来越近。
戊寅站在阴影里,垂眸数着脚步声,安静地等待着。
他没有等到解临渊举起的屠刀,而是等来了一颗破空的麻醉弹,噌一声被反应敏捷的解临渊回身用机械臂挡下。
络腮胡长官紧接着出现在鸡舍正门,他的身后站立着数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整齐划一地用□□瞄准解临渊。戊寅看到络腮胡神情冷凝地按了脖里挂着的雨滴挂坠三下,然后就见解临渊左手腕上的手环发出滴滴滴的响声,闪过一条明蓝色的电光。
下一秒,无数道细小电弧自手腕起爬满他的全身。
噼里啪啦的电光如同一道道蜿蜒曲折的闪电,解临渊瞬间全身麻痹,他痉挛着,从身体深处发出痛苦万分的哀嚎。
咆哮声中,又是一发麻醉弹射出,这一次准确无误地命中解临渊的肩头。
穷途末路的困兽瞪圆眼睛,不甘心地久久伫立,但终究还是抵抗不住本能,失去意识,颓然地栽倒在地。
戊寅从角落里走出来,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切。
络腮胡身后的人训练有素地跑上前,用手铐和脚链把昏迷的解临渊四肢捆得严严实实,再塞进束缚袋里,绑紧,接着又在他脸部扣上防咬口枷,抬上担架,一前一后地将他抬走。
一定很疼吧……戊寅这样想着。
他跟随着忙乱的众人,缓步走上前,身影逐渐没入大门外明亮的光芒之中。
上午8点,戊寅终于隔着数辆进进出出的卡车,看到了狼烟庇护所的大门。
庇护所外围裹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防御设施,防爆墙上都是铁刺电网,光安检就有四道,管理森严。监控传感器早早记录了这辆历经风霜的运输车,十米一座的哨塔上,士兵在掩体后端着机枪,严阵以待。
戊寅和辛蓉二人在第一道口就被赶了下来,理由是科研人员的住所和军职人员安排在不同的区,络腮胡长官又早就想把他们这两个累赘甩下,所以丝毫没有为他们绕路的打算。
当然,络腮胡拒绝给帕尔默搭顺风车的理由很冠冕堂皇,说是要以最快速度将为掩护队友逃离英勇被俘的赵志勇队长送医。天知道赵队和辛蓉被俘期间,一点皮都没来得及掉,络腮胡就带人支援过来了,也不知道这是带赵队去就哪门子的医。反正总结就是一句话:接下来的行程请帕尔默教授自行安排。
当然,如果不是碍于面子,络腮胡更想直接地说:你快给老子滚下车,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了。
下车之前,戊寅回头最后看了眼在沉睡的解临渊,一头杂乱的银发随意披散在担架上,发缝里都是草灰,还有几捋紧紧贴住他脸颊,一路上都没有人愿意为他整理。
戊寅没有留恋地转身跳下了车。
运输车接受完车辆安检,趾高气昂地甩下一地车尾气,眨眼间就没了影。留下灰头土脸的戊寅和辛蓉站在第一道口的岗亭前,看着眼前排列入内的长队,分外茫然。
在他们前方,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咬着树枝在骂街,抱怨说今晚还得熬夜写任务报告,还有一个说他要写枪支遗失补办申请,财政那帮子人下巴在眼睛上面,成天哭穷,也不知道批不批得下来……
大约二十分钟后,终于轮到了他们安检。门卫在庇护所人员系统中再三核实,表示外派的科研队中并没有一个叫辛蓉的女性,他从对外窗口后抬起头来:“您好女士,您并不是我们狼烟的常驻居民,外来人员请走隔壁窗口排队登记,核实身份信息,确认后,我们会有人统一安排入住和管理。”
“帕尔默……”辛蓉再一次紧紧贴住戊寅。
戊寅疑惑看向这个被点名的女人,不明白她现在这副模样是想做什么。
辛蓉液直勾勾地望着他,等了一会之后,她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眶逐渐变红,几乎就快哭出来。
戊寅:“……”什么情况?
“你,”辛蓉泣不成声,“……你不认账?”
戊寅:“???”
目前,各大避难营基本上都是无条件接纳一切外来幸存者,但生活条件大多恶劣。说是新人统一住宿,其实就是去住那种临时搭建的铁皮屋,一间一间沿着街道排列,又小又窄,潮湿闷热,蚊虫还多,运气好里面能有个折叠床,运气不好就只能睡地上,还得是两三个人挤一间,几十个人抢一个公共厕所。
辛蓉之前在盟友避难营就住在这样的“集装箱”里,她胆子小也吃不了苦,又孤身一人,待了快小半年也没能攒够积分点,住到为数不多的居民楼里。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在一个月之前鼓足勇气去勾引帕尔默,央求他带自己去狼烟庇护所,想借爬床攀附上有身份的人,得到好一点的生活条件。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人远不止一个,帕尔默色中饿鬼的名声在外,避难营里好多人都知道他男女通吃,来者不拒。不过辛蓉也是花了不少功夫,忍饥挨饿,把本就不多的食物打点出去,这才有机会爬上帕尔默的床,然后使尽浑身解数伺候他,好不容易得到承诺,带她去狼烟庇护所,还说什么会让她住进自己的科研员宿舍。
结果等到实际出发的时候辛蓉才知道,帕尔默这家伙居然要带整整三个人走,还是两女一男,并且都许诺了住自己40平方米的员工宿舍,一张床给四个人睡,打算来个三妾侍一夫,坐享齐人之福。
她气得人都在发抖,但又没办法,只能咬牙切齿地跟着启程。
最开始辛蓉还憋着闷气在车上跟其他两个“妾侍”别苗头争宠。那男的上车之前行为举止扭得像一只妖娆的花蝴蝶,缠着帕尔默的胳膊各种‘老公你说句话呀~’,可奇怪的是,上车后这人却忽然沉默起来,闷声不吭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另一名女人则和辛蓉一个臭脾气,估计发现自己不是唯一之后也攒着满肚子火,被挤兑两句之后立刻和辛蓉互相阴阳怪气起来。帕尔默也不拦着,反倒很享受这种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的感觉,辛蓉简直又气又恨,认为自己做了一个错误得不能再错的决定。
但谁也没想到,仅仅过去了两天时间,三人里竟然就只剩下了她一个,被这48小时的逃亡经历吓得魂不守舍的同时,她又不由自主产生了由衷的庆幸,想着自己终于能独占帕尔默……
可现在看来……这名金发研究员似乎不太想认账?
如果帕尔默不出声收留她,按照狼烟庇护所常规新人入住的流程,辛蓉照样还是只能住铁皮屋,盖着发霉酸臭的枕被,吃最差最少的食物,还要早出晚归地做体力劳动挣积分点,甚至是一些危险的所外工作。
“帕尔默先生。”辛蓉还想要做最后的努力,苦苦哀求道,“您答应过我的……”
戊寅就差把茫然刻在脑门上:“……”
答应什么了?帕尔默到底答应过你什么?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初只是草草确认车是往狼烟庇护所开的,他就随便挑了个年轻男人一头寄生了进去,其余一概不知。
辛蓉流着泪道:“您答应我,让我……”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包括岗亭的值班人员,前面本来要走的咬树枝大汉,排在后面的一批扛着锄头出任务回来的居民。辛蓉的脸皮还没厚到在大庭广众之下把那些腌臜交易摊开来讲,委屈、害怕、羞愤百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她的眼泪滚滚而下,哽咽着说:“让我……做您的,助理,对,生活助理,您不能说话不算话……”
生活助理?
什么是生活助理?
“是吗?”戊寅后退半步,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现在这种场面。
“是啊,你的生·活·助·理·”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戊寅转过身,就见一名有着棕褐色卷发的矮个男人微笑站在他的背后,穿着标志性的白大褂,意味深长地笑道,“帕尔默,是爷们就敢做敢当,还不把人姑娘带回去?”
戊寅迅速瞥过他胸口佩戴的工作证:纳特·弗洛伦。
“弗洛伦……?”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后者立刻大笑着上前搂住他,好哥俩地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好久不见了帕尔默,怎么这么生疏地喊我弗洛伦,是气我没有及时来接你?抱歉,被一个笨手笨脚的男孩拖了会时间。”
说着,他还俏皮地朝帕尔默眨了下右眼,意思是你懂的。可惜此刻他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戊寅什么都不懂。
……不过他会不懂装懂。
“纳特。”戊寅很自然地顺势改了称呼,他推测出这人是帕尔默在研究院的同事,并且看起来关系很好,“你是来接我的?”
“当然。”纳特一直在笑,看起来非常阳光开朗,不过能和帕尔默关系这么铁的人,想来不会是什么善茬。他朝辛蓉挥挥手:“好了美女,别哭了,我的小老弟帕尔默最是怜香惜玉了,他肯定是在跟你开玩笑的,快上车跟我们走吧。”
听到这句话,辛蓉瞬间止泪,激动地望望纳特,望望帕尔默,又望望岗亭值班人员。
在场的人重除了戊寅以外,全都理解这个所谓生活助理的实际含义。混乱的末世,什么妖魔鬼怪都有,门卫见怪不怪地在系统中录入信息,不一会就递出来两张表:“辛蓉女士,请在这边填写新人入住登记表,打星号的是必填项。另一张是狼烟庇护所的生活须知,您可以带走阅读。”
“好的好的,”辛蓉忙不迭瘸腿过去拿起笔写下了名字,什么都不敢多问,生怕有人反悔。
戊寅悄无声息地凑过去,垂眸扫视表上的内容,迅速锁定庇护所内住址那一栏,记下了宿舍楼编号和门牌。
半个小时后,在纳特的带领下,他熟门熟路地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了0411的门,扔包换鞋掀开防尘布往沙发上瘫倒,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好似他真的是这间一室一厅小房间的主人。
纳特时常到这来拜访帕尔默,对房间内部也很熟悉,不过他很有眼色地不曾进门,只是叮嘱帕尔默好好休息一天,明天他们在研究院见。
临走之前,他还贴心地塞给帕尔默一条塑料薄片,大概有四五个,悄声说:“欢迎你回来的小礼物。这东西可越来越难弄了,供不应求。”
他走后,戊寅疑惑地对着这一条折叠起来的薄片看了许久,又转身看向站在玄关四肢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的辛蓉:“这个……”
辛蓉愣了下:“要,要用吗?”
刚说完她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这样干瘪迟疑的回答可不会让帕尔默对她产生任何性趣。
但是她虽然有心想要像之前在盟友避难营一样,卖弄风情勾引帕尔默,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总觉得眼前人很有违和感,这种微妙的感觉让她根本做不出往帕尔默腿上一坐的动作。
从辛蓉的反应来看,这些薄片应该是十分常见的东西,戊寅捏了捏上面圆圈形的凹凸痕迹,随手扔到桌子上,没有多问。
“生活助理……”他放松地靠在沙发上,换了个话题,“生活助理都要做些什么?”
他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是在以揶揄的方式跟我玩情趣吗?辛蓉紧张地握了握手,小心地顺着帕尔默的话说下去:“生活助理大致就是……为您提供一系列日常服务,您,您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事情……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还有暖,暖床……”说到最后这个词的时候辛蓉故意暧昧地停顿了一下。
色这个字可谓是帕尔默的要害,也是她能够站在这里的原因。
可惜她的心机都耍给了傻子看,戊寅只听到了第一个字就转移了注意力:“做饭?”他抬起头,认认真真地说:“我饿了。”
辛蓉:“……”可以说清楚是哪种饿吗?
她艰难地通过语境判断了一下:“……那我现在就去做饭?”
“好的。”戊寅很欣赏她的觉悟。
三分钟后,原地罚站的辛蓉终于忍不住问:“那个,帕尔默先生……我没有钱,您的家里也没有食材……”
戊寅“恍然大悟”地哦一声,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张研究院工作证,一张研究院办公室门卡,还有三张不明作用的卡片。
最终还是辛蓉比对着手里的庇护所新人须知,挑出其中最像食堂饭卡的那张。
她隐约有些奇怪,但生存环境恶劣,摊上个喜怒无常的金主随时可能被扫地出门,所以根本没有余力容她细想。辛蓉请帕尔默稍等,急急忙忙拿着饭卡就一瘸一拐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