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为臣—— by封灵三清 CP

作者:封灵三清  录入:01-13

“本来搬一个人就够忙了,还得算上这些外人,之前可没说这活这么累啊。”
“嘘,闭嘴!别忘了大人说的,咱们当初不就是图这活钱多么,现在要想撒手不干,可就是死路一条!”
颠簸不已的板车上,沈孟枝阖着眼,呼吸放得微弱,凝神听着几人的谈话。
他其实早就醒了,装睡了一路,被这坎坷不平的路颠得有些头晕。身旁还有一个人,紧紧地挨着他,也在僵硬地装死尸,应该是听夏。
过了一会儿,车轱辘吱嘎一声,随即停了下来。
“就这儿吧,我上次就在这埋的,早处理完早回去复命。”有人道。
这声音有点耳熟,沈孟枝回忆了一下,应该是那个瘦高个衙役。
“这家伙还挺有钱的,之前我诓他,他直接塞给了我一块玉!比从前那些抠搜的穷鬼好多了。”这一道声音来自那姓王的衙役,“等我去当铺换了钱,咱哥俩一块喝酒去。”
“行,那就给这俩人一个痛快的,”高个衙役道,“算是这家伙拿玉买了个全尸。”
两人又窸窸窣窣忙了一阵,有尘土飞溅过来,纷纷扬扬落到板车上。沈孟枝睁开眼,便看见两个衙役背对着他在挖坑。
“听夏,”他轻声道,“抓活的。”
话音未落,身旁的人骤然暴起,带着浓浓的怨气和怒火,狠狠踹上了土坑旁的两个衙役。
咔嚓骨裂的声音响起,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劈头盖脸地被踹进了坑里,惨嚎声瞬间炸响。
沈孟枝蹙着眉捂了捂耳朵,从板车上走了下来,那头听夏已经格外贴心地用两团泥巴把两人的嘴糊上了。
“狗东西,敢诓你爷爷我?!”听夏踩着其中一人,恶狠狠地骂,“什么破车,我脑袋都快给颠下来了,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皮做枕头?”
脚下的人抖如筛糠,含糊不清地想要求饶,结果一开口就吃一嘴泥,两眼翻白快晕过去了。
沈孟枝走到高个衙役身边,慢慢蹲下身来。他垂眸一扫,随即伸手,冷白五指扯住对方的头发,迫使他抬起了脸。
衙役撞上他波澜不惊的眼神,心中愈发慌乱,却听他问:“还喊吗?”
衙役拼命摇头。
“那就把嘴里的泥吐出来。”沈孟枝道,“我有事问你。”
等到对方小心翼翼地吐完了泥,终于能正常开口说话,他才问:“你们装这山神,装了多久了?”
高个衙役一惊,嘴硬道:“什么装山神,我不知道。”
沈孟枝看着他,片刻,微微一笑。
衙役看得一愣,然而下一秒,手指传来的剧痛令他大叫一声,冷汗顷刻如雨下。
沈孟枝抓着他被掰折的食指,神色未变,没有丝毫迟疑,又捏住了他的另一根手指,平静地发力。
一声脆响,关节错位。
听夏都愣住了,脚下踩人的力道都下意识松了松。被踩的家伙如今心甘情愿呆在他脚底下,又格外听话地往嘴里塞了一把泥。
眼看对方的手又移向了自己幸存的几根手指,高个衙役青筋凸起,大声道:“我说!我说!三个月!”
听夏回过神,怒道:“这狗屁山神真是你们装神弄鬼?!”
“……是。”对方脸色发白,无力道,“根本没有什么山神,是我们编出来的。”
“你们算准了村民的迷信,利用鬼神之说隐瞒自己的行迹,又假惺惺地装作帮手,骗取他们的信任。”沈孟枝接过他的话,声音冷淡,“实际上,你们借看守的名义,把人关在屋里,只是为了更好地行动。”
“你们的目标是阳命火相与阴命火相之人,抓山外的人是为了封锁消息,避免日后的麻烦。既然已经有一个所谓的山神背锅,索性杀了这些误闯的外人,埋在这里,是吗?”
“……”对方面如死灰,“你都猜到了……”
沈孟枝道:“如果我全都知道,就没必要留你一条命了。让你活着,是要你把知道的东西全吐出来。”
他面色沉下去,指节微微泛白,衙役头皮一阵刺痛,又被他眸中的冷意吓得不敢出声。
“被你们抓起来的人,都去哪了?”沈孟枝问,“……你口中的大人,又是谁?”
天边放亮,县衙门前,两个守门的衙役站得昏昏欲睡,忽然被人拍醒。
那人睁开眼,迷糊地往前一看,只见眼前杵了两个人,身后还停着一辆空板车。
“老王?……回来了?”他反应过来,“都处理完了?”
对方略一点头,没抬脸,只招了招手。马拉着板车往门口走了过来,车轮轱辘响,两人没再做什么交谈便径直进了县衙府上。
被吵醒的衙役打了个哈欠,继续睡了。
清晨府上没多少人当值,沈孟枝干脆利落地擦去了脸上的伪装,扫了眼空荡荡的衙内,低声道:“去地牢。”
听夏点头:“这县衙府就这点地,肯定藏不到哪去,我去找找。”
沈孟枝正要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喊:“抓住他们!”
他瞳孔微缩,回头看时,却见方才还在门口哈欠连天的衙役已经毫无睡意,指着他面露凶狠之色:“有人擅闯府衙!他没有出示手令!”
刀剑出鞘声自四方响起,听夏脸色一沉,怒道:“什么破手令?靠,被那狗东西摆了一道!”
沈孟枝一把拉住他,言简意赅:“跑!”
两人动作极快,听夏平日里各种地方跑惯了,更是游刃有余,一脚踹开挡在前面的人,劈手夺过刀来,毫不留情地砍了过去。这群衙役到底只是帮混吃等死的,没怎么真刀实枪地上过阵,他左一刀右一刀,轻易便清开了一条路。
沈孟枝道:“先躲起来!”
话音未落,他身后忽然袭来一阵劲风,听夏余光瞥见一道刀光,险些惊破了音:“小心——”
刀刃一寒,砍向颈间,沈孟枝倏然侧头,躲过了这一刀,未等眨眼,掌风对准袭击之人的手腕狠狠一劈。
那人吃痛松手,长刀随之落下,被他眼疾手快地捞起,手腕翻转骤然发力,那柄刀便如一枚放大数倍的飞镖般,半空中旋转着劈向了身后追来的众人!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赘余。听夏看着眨眼间被撂倒一片的衙役,还傻在原地,就又被沈孟枝拽着狂奔起来。
一直等到了临时的藏身处,他才从震惊中惊醒:“你……”
沈孟枝喘着气,仿佛早预料到了他要问什么,头也不抬地回道:“家兄教过一点防身之术,不值一提。”
听夏:“…………”
这防身之术……还挺猛的。
他还在担心摄政王以后会不会被家暴,沈孟枝已经换了个话题:“他们没抓到我们,一定会去地牢检查,到时就可以知道地牢的位置了。”
听夏瞬间被这句话吸引:“对啊!这样我们就不用费劲去找了……等等,你脸色怎么不太好看?”
闻言,沈孟枝扶着墙的手一顿,尽量放缓了自己的呼吸:“刚刚跑得太急了,没事。”
他又缓了一会儿,才略直起腰,神色恢复如常:“走吧。”
两人隐匿在暗处,看着一群衙役呼啸而过,其中又有几个人转头去了不同的方向。
听夏眼睛定在离开的那几人身上,听见身边人轻声道:“跟上去看看。”
趁没人注意,他们悄无声息地跟上了离群的那几个人,却见他们在正堂后的演武场一停,随即一人走上前去,将墙上摆放整齐的刀剑武器拨动了几样。
机关轻响,墙壁打开,露出一扇门来。
那人把门打开,现出深不可测的一截台阶,正要下去查探,脖子后忽然被人一击,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剩余几人还没来得及张口大喊,也被听夏如法炮制地一一敲晕。
把这几个衙役拖到密道门口,门又缓缓合了起来。
听夏咂舌:“这么隐蔽,这当真是一个小小县衙能做到的?”
沈孟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好说。”
甬道两侧嵌了灯烛,照亮了台阶,他顺着这长长的石阶一直走到了头,看清前方状况的一瞬间,瞳孔遽然一缩。
在听见脚步声后,幽深漆黑的牢笼里,亮起了无数双眼睛,黑暗中却还是一派死寂。
没有一丝求生的欲望,他们像是在看两个漠不相干的人,唯有凸起的眼珠沉默着、一眨不眨地盯过来。
走在后面的听夏也愣住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们这是什么情况?这么安静?”
沈孟枝面色沉沉,目光扫过一圈,没有看见自己想见的人,一颗心直直坠了下去。
他问:“这群人被关了多久?”
“按照山神出现的时间,”听夏想了想,“怎么样也有几个月了。”
几个月的时间,蜷缩在牢房里,不见光,睁眼闭眼都是黑暗,一日的吃食被人按时投送过来,就像是养牲畜一样。
这样活下来,精神早就垮了。
沈孟枝移开视线,往地牢深处走去,快到尽头时,终于能听到几声压抑的哭声。
这里应该是最近才被抓来的人,还没有变成像那些人一样的行尸走肉。他下意识走得快了些,路过一间牢房时,忽然一顿。
沈孟枝蹙起眉,蹲下身去,看着眼前低声抽泣的女子,试探道:“惠娘?”
对方一愣,抬起一双通红的眼,警惕地看了过来。
她还没回答,身后的牢笼忽然传来一声剧响,似乎有人一头撞到了铁栏上。
“呜呜!呜呜呜嗯!”
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沈孟枝回过头,看见了狼狈不堪的陈旭。
这家伙也在这里是他没想到的,沈孟枝疑惑道:“你怎么进来的?”
陈旭又是一顿几里哇啦,听夏瞥了他一眼,解释道:“他不知道怎么惹了我爹,我爹就顺手把他也带进来了。”
沈孟枝扫了一眼对方的惨状,下巴被卸,涎水不受控地流了一嘴,两只手还不正常地弯折着。
看得出来楚晋是有点生气了的。
他目光在陈旭身后搜寻片刻,又不甘地收回,问:“我夫人在哪里?”
陈旭想说什么,奈何根本发不出声音,沈孟枝等的有些心焦,不耐烦地伸手,咔嚓一声,把他下巴给安了回去。
陈旭痛得叫了一声,趴在地上喘息了半天,才气若游丝道:“你夫人她……她被县令带走了……”
听夏一急:“什么?哪来的破县令,他把人带走干什么?!”
“不知道……但我好像听见他们说……”陈旭断断续续地回忆道,“说你夫人长得漂亮……”
听夏:“……”
他哑然,转向一言不发的沈孟枝。后者好像还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变得格外奇怪。
陈旭喘了口气,邀功一般,又道:“我还看见……他们想给你夫人下药……要真是这样、可能就凶……”
“凶多吉少”四个字还没说完,沈孟枝眼都没眨一下,手指一动,又把他的下巴卸了下来。
“你们惹谁不好,”惨嚎声中,他站起身,叹了口气,“……偏去惹他。”
听夏在一旁幸灾乐祸道:“听懂了吗?你,还有那个县令,死定咯。”
楚晋那边情况不明,按照他的作风,必然不会轻易受擒,对付一个边郊小县的县令也是绰绰有余,可沈孟枝还是放心不下。
他沉吟几秒,道:“听夏,惠娘和杨大哥在这里,你照看好他们,先带他们走。”
听夏一愣,慌忙道:“那你呢?我爹他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沈孟枝顿了下,稳住心神,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不会有事。”他头疼道,“可他要是生气了,后果会很严重。”
迟疑了三秒,沈孟枝忽然想起陈旭口中的“下药”二字,一默:“……不,他一定会生气的。”
“可是……”听夏还想再劝,“我爹他应该不想让你去,不然他就会给我们留记号了。”
没有留下任何口信,只能说明,楚晋想自己应付这件事。
“这不是他自己的事。”
“总之,我得去找他。”沈孟枝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面无表情,“但愿我到的时候,那县令的脑袋还好好地呆在他的脖子上。”
作者有话说:
听夏:起猛了,看见我那平日里温柔漂亮脾气好的娘把人揍趴下了,不像真的,我再看一眼)

很显然,今日是个例外。
山林里人烟不多,也没人敢跟县令大人抢地盘,府上的人行事便愈发乖张。须臾,一个衙役从虚掩的府门走出来,却没立刻离开,堵在府邸门口,满脸堆笑道:“李管家,事儿我办成了,人也送到了,不知……”
管家睨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问:“药下了吗?”
“放心,老规矩,”那人笑了两声,“整整一包红绡散,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不错,”管家赞许地点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塞到了他手里,“以后还要继续留意着,大人喜欢漂亮的。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衙役眼睛一亮,收了银子,道了谢便兴冲冲地走远了。管家招了招手,身边小小厮连忙掩上了门,跟上来问:“管家,老爷在房里等着了,我们现在把人带去吗?”
“不急,这么送上去,万一不懂规矩冲撞了老爷怎么办?”李管家不慌不忙地往偏房走去,“我先去看看情况,瞧瞧药效到了哪一步了。”
小厮夸道:“管家说的是,小的榆木脑袋,远没有您想得周全。”
到偏房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李管家手已经搭到了门上,闻言哼笑道:“这种事,多伺候老爷几次就会了。”
随即他手上用力,推开了门。
一抹梅色身影撞入眼中,李管家眯起眼,看着坐在床上的人,视线在对方那顶帷帽上停留几秒,不满道:“怎么还戴着这东西?”
他提脚走进屋里,看见床上摆放整齐的衣物,又道:“这衣服怎么也没换上?老爷都在房里等着了,你们怎么准备的?!”
房中的丫鬟惨白着脸,余光求救般看向李管家,后者却全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破口骂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换上!”
话音落下,丫鬟原地哆嗦着没动,坐在床上的人却动了。
他伸出手,修长五指捏起身旁的衣服一角,轻轻一抖,衣料垂落,那件衣裳便完完整整地展现出了原本样子。
大红的颜色像喷薄的血,落手是轻而薄的纱质,布料少得可怜,特意露出了腰腹和大腿的肌肤。
便是宴席上的舞女,穿得也没有如此轻薄。
那人侧着脸,仔细瞧着手中这件衣服,半晌,忽地笑了下。
李管家不明就里,皱着眉正要出声强迫,对方却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了过来。
“你……”李管家这才发现对面的人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震惊之余也终于感受到了令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
他咽了咽口水,目光游离,却在看见桌上空了的药包时找回了底气:“赶紧把衣服穿上,老爷要见你。”
那人却道:“你在找这个?”
属于男子的低沉声线响起,但李管家已经无心思考那么多,他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手中一模一样的药包,惊疑不定道:“你怎么会有……”
话音未落,他眼睁睁看着那人出手如电,将药包塞进了自己尚未闭合的口中,然后捏住他下颌,五指一紧一抬——
咕咚一声,他把药咽了下去。
李管家的表情由震惊慢慢转为惊恐,捏在下颌处的手一松,便捂住了喉咙,拼命干呕起来,下一秒领口一紧,他又被人生生提了起来。
“我准备好了。”对方语气轻松,“带我去见你们老爷吧。”
宋安坐在精心布置过的屋里,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他听说昨晚抓回来的人里面,有个女人格外漂亮,于是就来了兴趣,把人弄到了县郊的这处私宅里。
不知道是多难得的美人……
宋安有些心痒。
按照手下几个衙役的说法,这次的人要远远胜过从前的几个,于是他难得一早便准备好坐在这里,结果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来。
宋安啧了一声,皱眉起身,打算去问问怎么回事。
还没迈开步子,却听房门一响,轻纱幔帘后悄然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宋安一愣,随即喜上眉梢,清了清嗓子,轻声唤道:“美人,快些过来。”
帘幕后的身影微微一动,紧接着,一只骨节匀长的手搭上了帘子,掀开一角,那人缓步走了过来。
宋安原本以为能看见身穿舞裙的绝世佳人,结果对方却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不由大为失望。他耐着性子,徐徐诱导道:“这屋里热,美人先把衣服脱了吧。”
“美人”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径直走到桌边坐下了。
宋安这屋子里布置的一应俱全,格外巧思,红烛花灯,轻纱垂顶,暗香弥漫,分外有情趣。
他就倚在宋安心血来潮搬来的太妃椅上,随手拿了杯桌上的酒,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宋安头一回见这般有性情的,更加心痒,笑着凑了过来,诱哄道:“美人戴这面纱,不闷吗?我帮你摘下来,你我一起喝一杯合卺酒。”
对方没说话,但他能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正轻飘飘看着自己,有几分说不出的意味。
但宋安并未多想,只当是对方羞涩,又凑近了些,直到能挨着说话的距离。见“美人”没有躲开,他心下一定,当即笑着伸手去拨眼前的面纱。
“让我一睹美人芳容……”
面纱扬起,帷帽落下。
宋安紧缩的瞳孔里缓慢映出一张令人熟悉到胆颤的面容。
的确是漂亮到不可方物的美貌,的确是让人惊艳得失神的眉眼,的确是……
一颗熠熠生辉的九州明珠。
这四个字自宋安脑中闪过,他迟滞的大脑濒死般发出一阵剧烈的信号,但紧接着,他便看见对方扬起唇角,似乎愉悦地冲他笑了下。
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让宋安在面对这张脸的时候遽然跪下,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更是面色惨白。
“下官烛照县令宋、宋安,拜见摄政王!”
楚晋举着茶盏,瞥了眼跪倒在自己脚边的县令,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宋、安。”他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似笑非笑,“美人芳容如何?”
宋安浑身冷汗,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不敢言语。
下一刻,他眼前落下来的一样东西,血红的颜色,轻透的纱巾,刺激得宋安如惊弓之鸟一般跳了起来。
然而头顶轻描淡写的话又令他僵硬地定在了原地。
“听说宋县令想让我穿这件……”摄政王顿了顿,随即若有所思地换了个词,“……布料。”
宋安:“…………”
巨大的压力和空气中涌动的杀意仿佛要把他挤得变了形,宋安硬着头皮,顶着楚晋笑意冰冷的视线,试图为自己开脱:“这……这不是下官的主意……是那管家自以为是!下官这就去……”
“不用了。”
楚晋打断了他。
“这套衣服准备得很合我心意。”他勾了勾手指,坦然道,“宋县令身段正好,我比较想看你穿。”
作者有话说:
下章 贴贴!

沈孟枝赶到的时候,宋宅已经乱成了一团。
丫鬟小厮神色匆忙地往府外涌去,看见他也没有任何反应,这种逃命似的景象令沈孟枝心头一跳,脚步又快了几分。
路过一间偏房,他耳中忽然传入一阵古怪声音。
他脚下一顿,推门而入,目光扫过屋内一周,又定格在了仅剩的一人身上。
那人被五花大绑在凳子上,脸色潮红,满头大汗,看见来人,便痛苦地哀嚎起来。
沈孟枝忍着耳边杀猪般的惨嚎,走过去把那人嘴里的布条拿了出来,冷着脸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管家神志不清瘫软如泥,什么也说不出,只张口喘着气,像条搁浅的鱼。沈孟枝拧着眉想要转身就走,却忽然闻到了一股怪异的香味,分辨出那是什么后,表情变了变。
他猛地转过身,一脚踹在了管家的凳子上,把人踹翻在地,压抑的怒火几乎磨掉了理智:“红绡散?你敢用红绡散?!”
这种烈性极强的春|药堪比毒药,一旦服下,人便会如万蚁噬身,从骨头里都渗出痒意,若不纾解,只有死路一条。
他看着四仰八叉的管家,半晌,慢慢冷静了下来,道:“这种东西极为稀少,区区一个县令,不可能搞到。”
在管家痛苦又惊恐的视线下,沈孟枝抬脚,碾上了他的脸。
“你们背后之人的手段,让我有点吃惊。”
力道一点一点加大,管家的脸逐渐扭曲变形,嘶哑着嗓子发出濒死的惨叫。
“这是替他踩的,也是替被你们折磨致死的无数女子踩的。”沈孟枝垂眼,眸光冷冽似淬了雪,“……红绡入骨,好好享受。”
解决完这个人,他走出房间,偌大一个宅子已经走的没剩几个人了。
沈孟枝循着地面上缭乱的脚印,一间间房的找了过去,直到撞进一扇虚掩的门内。
一阵浓郁的熏香扑面而来,他呛了一声,低声喊:“楚晋?”
房里挂满了碍眼的红纱,沈孟枝一一拨开,鼻间忽然飘过一抹淡淡酒香。
楚晋坐在太妃椅上,回头望来时,蹙着的眉还没松开,眼底冷意也未来得及褪去。动作时,杯中酒液倾洒了几滴,渗进了深色的地板里。
他表情有几秒的凝滞:“你怎么来了?”
沈孟枝的目光却眼前穿着赤红舞衣僵硬扭动的身躯吸引。鼻青脸肿的一县县令穿着暴露的服饰,多余的赘肉自前胸后腹挤出来,把这衣服撑得不像样子。即便如此,这家伙还在卖力地跳着舞,好像身前坐着的人不开口就不敢停下来。
他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脸色有些不好。楚晋回过神来,伸手去遮他的眼:“别看了,脏了你的眼睛。”
他动作语气都无比自然,是一副习以为常的姿态,似乎只要对方不看,自己便无所谓了。
沈孟枝扯下他的手:“脏了我的眼,难道不脏你的眼吗?你能看,我为什么不能?”
楚晋看着他,半晌,吐出三个字来:“……会恶心。”
“你不会吗?”沈孟枝反问。
“……”
楚晋动了动唇,想说不会,想说他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来,面对那些想把他踩在脚下、拽入泥潭的人,他都是这样一一报复回去的。
可被酒液压下的反胃感,却存在感异常地提醒着他,他心中其实并没有觉得多快意。
楚晋低下头,他的全身都被酒灼烧得一阵阵发热,额头尤其滚烫。他拽着沈孟枝的一截袖子,轻声道:“我也会恶心。我……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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