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又将头抵在了沈孟枝的肩颈,疲累地呼出一口热气。
“因为这张脸,我的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像苍蝇一样,肮脏又烦人。”他声音无比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漠不相干的人,“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盘装点精致的菜,一个个盘算着如何把我拆骨入腹。”
“后来,我打死了一只苍蝇,他们怕了。他们假惺惺地奉迎我,又想满足自己那点可怜的私欲,于是,恶意地送给我一个称呼。”
沈孟枝搭在他背上的手一僵,仿佛明白了什么,敛在眼底的神情一寸寸碎裂开来。耳畔楚晋轻笑一声,哑着嗓音道:“九州明珠……真是我听过最讽刺的称呼。”
世人口中的明珠被人蒙上了恶毒又阴暗的色彩,每道一次,他对自己、对这个称呼的恶心程度便会更上一层。
“别想。”沈孟枝涩声道,“别去想。”
“不是所有人都是你口中的那样。至少,在我眼里,你是明珠。”他拥紧了对方,“不是九州共睹……你是我一人的明珠。”
“错的是他们,不是你。”
埋在颈间的脑袋动了动,楚晋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你在安慰我吗?江枕,你不用……”
沈孟枝侧过脸。
咫尺的距离,他的嘴唇擦过楚晋的耳侧,呼吸时气流拂过,温热又惹人发痒。
“如果以后,你听见我叫你明珠,那就是我在说,”他轻声道,“……我爱你。”
环在腰间的手骤然加大了力道。
楚晋猛地抬起脸,愕然望向他。
他眼底的阴翳被冲淡,被一瞬间几乎无所适从的茫然取代,喃喃道:“什么?”
沈孟枝知道他听见了。他抬起手,轻轻描过眼前人鲜妍的眉眼,珍重又真挚。
“他们污化你的名字,那我就送给它一个新的意义。”他说,“只属于你我,只有你知道。”
所以不要再痛苦,不要再拒绝,不要再抵触,不要再折磨自己。
因为现在它对你来说,有了不同的意义。
楚晋骤然闭上眼。
他的心跳急促得仿佛要摆脱胸腔的禁锢,思绪恍惚又迷离。这颗心脏曾经有一道缝隙,藏着他全部的阴暗与戾气,用若无其事的容器封存,养出了一身睚眦必报的血肉。
越沉寂,越疯魔,越要以血来祭。
他知道这样迟早会被反噬下去,分不清赞美与恶意,到最后,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冷眼看着自己沉入泥潭,却有人趟过浑浊的水,向他伸手,对他说爱你。
“你又救了我一命。”楚晋说。
他深吸一口气,平息了心底的怒火,忽然觉得无比平静。
“你想怎么处置这家伙?”他转过身,望着畏畏缩缩躲在纱幕后的宋安,“你来之前,我让他遣散了宅子里的下人,又逼着他下了一道打开地牢的命令。”
沈孟枝其实对于宋安还能保住自己的脑袋比较诧异,他问:“你没想杀他?”
楚晋瞥了哆嗦不停的红色身影一眼:“不急,我还有事要问他。”
“你应该也猜到山神不过是一个骗局了,但能这般巧妙地利用鬼神人心,又暗中绑走这么多人,这家伙没这个脑子,也没这个胆量。”
他走到惊恐后退的宋安身前,目光如冷刃般,从头至脚一寸寸割过,欣赏了一番他穿着红色舞衣的样子。
在后者惊悚的注视下,楚晋轻飘飘地夸了一句:“真合适。”
“不如就穿着它,到县衙地底,那间不见天日的地牢里跳一曲。”他用轻松的口吻道,“宋县令是这般的多才多艺,那些被你抓进去的人,一定会格外捧场。”
“饶命!”宋安吓破了胆,“摄政王,饶命啊!下官愿意给他们磕头,一千个一万个也没问题!求大人饶过我啊!”
见楚晋不为所动,他一个激灵,慌忙又爬到了沈孟枝脚边,痛哭流涕道:“公子,这位公子救救小人吧!若是去了地牢,小人会被他们生吞活剥的……”
他像看见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伸手想抓住眼前人的衣角,然而下一秒,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他的手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被人冷冷踩在了脚底。
楚晋脸上原本虚假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面无表情道:“管好你的手。”
剧痛传来,宋安险些疼晕过去。黑一阵白一阵的视线里,有人看着他,声音遥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假扮山神、伪造失踪,你抓了这么多人,目的是什么?”
宋安清醒了一点,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沈孟枝与楚晋对视一眼,心中的猜测已经确认了几分,又问:“谁指使了你?”
眼见宋安颤抖着说不出话,他又加重了语气:“如果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条命就没必要留了。”
面对死亡的压力,对方终于挤出几个字来:“我只知道……这些抓来的人,最后都要送到术平城……”
在头顶冷淡的视线下,他战战兢兢,吐出了一个地名:“……郡守府。”
郡守府。
楚晋并没有多么意外,笑了一声:“真是一环扣一环,没完没了。”
他抬手劈晕了宋安,像踢一具死尸一样把他踢到了门外,听见沈孟枝问:“他怎么办?”
“送去地牢。”楚晋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害虫当然要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
沈孟枝像是早知道他会这么说,顿了顿,问:“消气了吗?”
话音未落,对方已经走了过来,自然而然牵起他的手,贴到了自己脸侧。
“消气了。”楚晋垂着眼,抵着他的额头,“……你的手好凉。”
呼吸灼热,倾洒在脸上。沈孟枝猛地一怔,一种古怪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摸了摸对方愈发滚烫的后颈,又从前额和手心感受到了不容忽视的温度。
不是他的手凉,是……
“你中了红绡散?”他退后一步挡住了对方的触碰,神色变了变,“怎么回事?”
楚晋捏了捏眉心:“那包药我没吃。”
沈孟枝在刚来的时候仔细观察过对方的状况,的确不像是中了红绡散的样子。这种烈性药,只要服下一丁半点,便会来势汹汹,寻常人难以抵抗。
可楚晋当时神智清明,体温也还正常,他便没有多想,如今只能说是措手不及。
现在想想,好像对方在上一次靠过来的时候,额头就有些发热。只是征兆太过微小,根本无人在意。
燥热潮涌般袭来,楚晋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会中招,表情不太好。
他沉默了片刻,迟疑道:“是酒。”
沈孟枝愣了下,几步走到桌边,拿起酒瓶闻了闻。
极淡的异香萦绕鼻间,又完美掩盖在室内浓重的熏香下。他偏过头,等那阵令人头晕眼花的气味散去后,才说:“酒里面放了催情的药。”
楚晋:“……”
他头脑中热得有些反应迟钝,思考了半晌,才想起自己当时为什么喝了酒,闷闷道:“我刚好渴了。”
沈孟枝默然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他现在在楚晋眼中,就像清清凉凉的冰块一样,吸引是致命的。后者喉结滚动几遭,又漫不经心移开了视线:“催情的药而已,药效不过几个时辰,我熬的过去。”
沈孟枝却问:“难受吗?”
楚晋不说话了。
越来越强的药效令他甚至都没有时间感到心烦意乱,全部的心神都用于与压抑的冲动对抗,但起码他可以克制住自己。
王室肮脏的事情他见多了,以前也不是没被下过药,他都忍住了。
可下一刻额上有微凉的手心贴了过来。热意散去,楚晋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快一步攥住了对方的手腕,像怕他会离开一般,把这只手紧紧钳制住了。
沈孟枝安静清透的眼眸注视着他,动了动唇:“别忍着。我不想你难受。”
他另一只手也贴上了对方发热的脖颈,感受到楚晋微微一僵。
“……我帮你。”
唇舌相缠时带了酒香,反复厮磨中将情欲送上顶峰。
眼前的人唇是凉的,皮肤是凉的,连原本服帖的衣服都带着凉意,对他来说,如同干渴将死的人忽逢甘霖,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要索取更多。
楚晋的目光一遍遍描摹过对方的脸,在分开的时候,轻声道:
“师兄。”
沈孟枝睁开眼,迷蒙的视线透过微阖的眼缝扫过来。
他的手也凉,放上来的时候,楚晋轻吸了一口气,反应更大了。
他垂下眼,看着那纤长漂亮的手指轻柔地动作,心底忽然像野草一般疯长出难以磨灭的欲望。
“师兄,”他克制地,一下又一下,啄吻着对方的眼睛,“我想听你喊我。”
他想听那一句,我爱你。
吻从眼角一直落到脖颈上,沈孟枝微微仰起头,嗓音变得有些哑:“……明珠。”
“明珠。”他不厌其烦地轻声道,“我的……明珠。”
颈侧一痛,似乎是对方咬了上来。他还没回神,手心迎来一股灼热,紧接着他便没入了深深的拥吻中。
神智在这半晌贪欢中渐渐沉沦,他抬手,攀上对方的肩背,阖上了眼睛。
喘息声中,他听见楚晋在他耳边,低语道:“……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说:
枝枝赋予的意义是:
“当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你想到的不再是黑暗,而是我在说爱你。”
以及,还是五指姑娘()
铜制香炉中,青烟自镂空雕花逸出,流云般变幻。
朱红的帷纱,漆红的木梁,绯红的床榻,杂糅、晕染,染成迷乱的一片。
……朱砂、红烛、剪纸。
沈孟枝抬脚,从满地倾洒的酒液上迈了过去。衣摆晃动,带倒了地上的蜡烛,摇曳的火落到地上,撞破了如镜酒色中的人影,顷刻点燃了他的眼底。
他盯着那一线火光,头脑中却空白一片,有些反应不过来,也没有丝毫要扑灭它的念头。
……似乎是在梦里。
这里的一切,都和宋宅的那间屋子一模一样。
沈孟枝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帘幕后忽然有身影一闪而过,搅动挂珠脆响。
他下意识追了过去:“楚晋?”
被掀开的纱帘后空空荡荡,眼前是一层又一层的红纱,自横梁上悬下来,摇摇欲坠,重重叠叠,掩住了藏在深处的景象。
沈孟枝蹙眉望着,正要迈步,身后又是一声轻响。他倏地回头,却只看见了晃动的纱帘,红得刺眼。
无穷无尽,像是一个红色的迷宫。
沈孟枝深深看了一眼晃得越来越微弱的纱帘,就好像看到了那后面故意躲着自己的人,随即收回视线,扭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久,身后红纱晃动的幅度便完全停止了。
沈孟枝无动于衷,继续往前走。
下一刻,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腕:“别去那边。”
腕上传来的温度滚烫,沈孟枝停在原地,隔着一重重一道道深色的帷帘,看见了远处倒在地上的人影。
深褐色的血顺着地板蜿蜒过来,他退后一步,避开了脏污。
“那是什么?”他问。
“是如果你没有来,”身后的人说,“我会做出的事情。”
握在手腕的五指渐渐收紧,转为有意无意的摩挲。楚晋的手有握剑练出来的薄茧,即便在梦里也无比真实,指腹轻轻摩擦过他的腕骨,细微的痒意攀附而来。
沈孟枝被激得一抖,想收回手,却被对方紧紧扣住。他从血迹上收回目光,回过头想让对方松手,视线却猛然一僵。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你……”
楚晋唇角笑意依旧,明知故问:“怎么了?”
那件绯色舞衣,不知为何跑到了他的身上。他脸上还带着“江夫人”时的妆,乌润眉眼溅上了几颗血珠,衬得眼角痣愈发妖异,像个摄人心魄的妖精。
沈孟枝几乎是逃一样的移开了眼,气息不稳:“你怎么穿成这样?”
楚晋看着他红透的耳垂,如粉玉般剔透的颜色,几乎将主人内心的慌乱暴露无遗。
“我也不知道。”他凑过去,故意对着沈孟枝的耳朵说话,“难道不是你想看我穿的吗?”
沈孟枝原本过快的心跳一滞,难以置信地抬起眼来。
“这是在你的梦里。”
楚晋低头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抹了一下他的唇,看唇色在骤然浅淡后变得更加殷红。
“我是什么样子,会怎么做,都源自你的想法。”
沈孟枝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他脑中混乱无比,刻意躲避的视线最终不受控地落在对方身上,听见头顶一声轻笑。
“别想抵赖……夫君。”
扶在腰间的手转为轻扣,他在对方细密的亲吻中被抵上了墙。
赤色火光在不远处跳动,映照着地上干涸的血。混乱、死亡、危险,交织成一团,可他竟然不想推开他。
腰间的束带被人扯松,沈孟枝看着脚边滑落的衣服,还没感受到凉意,就被扯入了炙热的怀里。
摄政王穿得少又怎样呢……他分出神想,对方总有办法让他穿得更少。
厚重的熏香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待得久了,便渗入肌理。剖开身体,血与骨都浸成了胭脂色。
颈间的轻吻慢慢变为啃咬,指腹蹭过锁骨,按压过胸前与腰腹,薄茧扫过,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顷刻遍袭全身。沈孟枝勾住楚晋的脖颈,几乎有些站不住。
偏偏对方还要贴在他耳边,一声一声地问:“如果我中了红绡散,你会帮我吗?”
沈孟枝微张着唇,却说不出话,只是急促地低声喘息着。
“夫君,”原形毕露的“江夫人”捞住他不断下滑的身体,“你会帮我吗,嗯?”
红绡散可就不似普通催情药物一般,能用手便解决了。沈孟枝半阖着眼,终于从紧咬的牙关逼出一句:“嗯……”
楚晋弯了弯眼睛。
手指向下滑去,划过瘦削的腰,擦过胯骨,沈孟枝陡然攥紧了手下的衣料,指节用力到泛白,又骤然失力般将额头抵上了对方的肩膀。
“如果没有这些催情的药,也没有酒。我很清醒,你也没有醉。”
楚晋脸上浅淡的笑意褪去。他没有继续接下来的动作,而是沉着嗓音,轻声又认真地问:“你会……答应我吗?”
从他的角度来看,眼前的人垂着头,露出线条优美的肩背,脖颈与肩胛都被染成了淡粉色。
他搭在楚晋肩头的手在微乎其微地发着颤,开口时,声音几乎轻得听不清。
“……嗯。”
“不是因为我要帮你,”他说,“而是我,心甘情愿。”
梦断在话音落下的一刻。
沈孟枝睁着眼,茫然又无神地望着头顶的车板,心跳还沉浸在那个令人难以回想的梦里。
一只手伸过来,用手巾擦了擦他的额头,低声问:“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
他这才发现自己额前出了一层薄汗,将发丝都沾湿了。
沈孟枝想装没听见,可楚晋看了看他的脸色,又问了一遍:“做梦了?”
对方神色言语都如常,可沈孟枝脑中还是一瞬间闪过许多画面,他侧过脸,感觉更热了。
“……没有。”
根本无法启齿。
在宋宅,他帮楚晋缓过那阵药效后,便若无其事地回了地牢,处理掉剩下的事情,才与听夏一起乘车离开。只是这几日实在太累,他上了车便撑不住睡意,倒头睡了过去,才做了这个梦。
想来他会梦到这样的事,也跟那催情的药物有关。
楚晋摸了摸他无意识发红的耳垂,挑眉道:“虽然知道你向来心口不一,可是这反应确实奇怪。”
他想到了什么,了然,笑道:“你是不是梦到我了?”
“……”
眼见沈孟枝沉默,楚晋更好奇了:“什么事情,这么说不出口?”
他固执地要问,沈孟枝抿了抿唇,道:“我梦见你用着江夫人的脸,穿了那件舞衣。”
摄政王一愣。
半晌,他眨了眨眼,慢慢重复了一遍:“我,用女子的妆容,在你面前穿了舞衣?”
沈孟枝眼神飘忽,没有向他坦白接下来的事情,点点头。
楚晋又问:“你很喜欢?”
沈孟枝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楚晋盯着他,笑了。
“那你说。”他捏住眼前人的下颌,近得像是下一秒他就会吻上去,“我和江夫人,你选哪个?”
不都是一样的吗?
沈孟枝用眼神质问,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好说:“你。”
“既然如此,就别去梦里找我。”楚晋道,“梦是假的,江夫人也是假的,我却真实地在你身边。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
他的语气含着笑,却认真无比。沈孟枝一愣,思绪不由自主飘回到那场迷乱的梦里,又与现实缓缓重叠。
他耳垂更红了,想要反驳:“包括要你穿舞衣?”
话音未落,楚晋墨色的瞳孔便看了过来,沈孟枝心里忽然很没底。
“可以。”对方轻笑一声,“但是你也要完成我的要求。”
“……”
沈孟枝生硬地换了一个话题:“我们现在到哪了?”
“术平城。”楚晋没有戳穿他,顺着他的话回答,“已经进城了。”
两人之间静下来时,沈孟枝才听见车外喧嚷的人声,夹杂着当地特有的口音,又乱又杂,他有些听不懂。
如从前一样,他枕着楚晋的腿,在车里睡一觉,醒来便从寂静到了人潮,像是被拉进了人间。
“我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沈孟枝道,“从前在书院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你还记得。”楚晋垂眸看着他,“我以为你忘了。”
他侧了侧身,从马车中的暗格里摸出了什么东西,戴在了脸上。
“看。”他说,“还记得吗?”
沈孟枝盯着他脸上的蟠螭玄青面具,有些发怔。上面的每一道纹路,他都无比熟悉,熟悉到哪怕闭上眼睛,也能清晰地描出它的样子。
“九年前的上元节,之后我一直留着。”楚晋把面具摘下来,放到了沈孟枝手心里,“这次让徐允带了过来。”
“此后行事,我不方便露脸,只好先戴着面具。没想到它还能派上用场。”
沈孟枝轻轻摸着面具上的纹路,道:“……我以为,你当年离开的时候,便把它扔了。”
楚晋勾唇:“这是龙王爷保佑的面具,我可舍不得扔。”
摄政王投来的目光太强烈,沈孟枝将手中的面具摸完了一遍,支起身帮他戴好,才回应道:“我也没扔。”
他起来后,才发现楚晋腿边放着几卷书,还有数封信,有些已经拆开了,被他散乱地铺在一边。
“这是……”沈孟枝扫了一眼,“封灵城传来的消息?”
楚晋道:“梁王,御史,百官,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都在这里了。”
“还有这位术平城的郡守,”他顿了顿,随即吐出一个名字,“唐墨白。”
作者有话说:
《身穿女装压老婆,我叫楚晋你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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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比最开始的大纲又多出了不少内容,我在整理的时候,突然有一种白骨生出血肉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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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墨白?”沈孟枝低声重复了一遍。
话音未落,车帘一动,听夏探进来一个脑袋:“到客栈了……咦,江……你醒了?”
他脑中闪过几个称呼,都觉得不合适。先前为了隐瞒摄政王的身份,他屈当了三天楚晋的儿子,结果喊习惯了,差点改不过口。有了爹自然就有娘,可楚晋又不让他这么喊,听夏脸色一阵憋屈。
“叫师兄。”楚晋瞥了他一眼,“父子的身份太过招摇,这段时间就先装作同门师兄弟,你记得改口。”
这称呼格外新鲜,听夏试探道:“师兄?”
沈孟枝眉眼一瞬间轻柔许多,嗯了一声。听夏眼睛一亮,背后像是突然冒出一根支楞起来的狗尾巴,叫着师兄就要扑过来一顿蹭。
温柔漂亮的师兄就在眼前,可他连衣角还没碰着,就被人拽住了。楚晋一把揪住他,似笑非笑道:“老实点。”
听夏冲他不爽地翻了个白眼:“现在这也是我师兄!蹭蹭怎么了?!”
楚晋道:“我不介意灭个同门师弟。”
“……”
“同门师弟”立刻老实了许多。
沈孟枝失笑,安慰般摸了摸他的脑袋:“乖。”
“你刚刚说唐墨白,”安慰完被欺压的“小师弟”,他又循着之前的话题问,“他是这术平城的郡守?”
楚晋道:“是。你认识他?”
“听说过。”
“听说过他也很正常。他出身寒门,一朝考取功名,此后官运顺遂平步青云,大秦立后,被封为一郡太守。”楚晋随手翻了翻这记载着唐墨白官路生平的书册,“我记得他是彭城人士,曾在燕秦之战立功,尤其好武。”
听夏问:“这家伙很有名吗?”
“可以这么说,在习武之人眼里更是如此。”楚晋道,“唐墨白武举出身,崇尚武艺,上任这术平城郡守后,每一年都会在城内大摆擂台,遍邀天下之士,选出武艺高强之人,为己所用。”
“以我们目前的身份,想要接近他,这是最快的办法。”
沈孟枝顷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通过他追查这次失踪之事?我们三人籍籍无名,直接接触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在擂台上引起唐墨白的注意。”
听夏“哦”了一声,随口问:“那咱们谁上擂台?”
他问完,便看见眼前原本面对面沉思的两人齐齐转过头来,视线十足默契地定在了他身上。
听夏:“…………”
“我?”他一个激灵,原本听得昏昏欲睡的脑袋瞬间清醒,“你要我去比武?!”
沈孟枝本来也在犹豫,见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心软。他扭头轻声问楚晋:“让听夏去会不会太勉强?”
听夏立刻配合地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你们当真忍心看我一个小孩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欺负吗?!”
楚晋没理他,对身边人道:“别听他的,他今年已经十五了。”
“虽然愚笨了一点,看上去不太聪明,在私塾里也总是挨训,”他好整以暇地扫了炸毛的听夏一眼,故意停顿了一下,“……但在习武上格外有天赋。”
沈孟枝想到之前听夏拳打恶人脚踢衙役、轻松潜入别人家里打探情报的样子,觉得他说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