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总,阿临他……”武老师看出来一些端倪,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傅掩雪走向窗边,望着新铺好的塑胶跑道:“两位校长,你们去忙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等下我还有事,也不麻烦二位。”
“那好吧,傅总,我们的办公室就在一楼,您有事来找我们。”
傅掩雪点头,他倚着窗沿,看着两个身影出现在眼下,邱临像是对杨持说了趣事,逗得男人弯起眉眼。
杨持很久很久未曾展露出这般毫无负担的笑容。
它明亮地照出傅掩雪酸楚的心脏。
杨持和邱临的身影从绕着操场又消失在学生宿舍楼里,傅掩雪的情绪的曲线在杨持彻底消失的那一瞬间降至最低点,换成从前他可能不太能明白这种复杂情绪之后的深刻含义,但在现在他实实在在感受了拔取呼吸能力的恐惧。
他想,他可能不是喜欢杨持——他爱上了杨持。
他爱的不是杨持令他惊艳又迟疑的刹那之间,他爱的是刹那之后、每一个组成杨持的瞬间。
他不是爱“某种模样”的杨持,而是不断地爱上杨持的“某种模样”。
而这份迟来的顿悟和追悔,还能动摇杨持的心吗?
他不确定,却又不敢直视自己的不确定,只能任由不安全感不断发酵,继而将他灌醉。或许等到某天他有了完全的勇气,才能将包含懦弱在内的自己完整地同杨持呈现。
傅掩雪回了村里,在路上他和陆陆续续前往学校的孩子们擦肩而过。
孩子们成群结队,言笑晏晏,他们背着傅掩雪年初赞助的全新书包,里头还装着配套的文具,洗干净的校服。他们一路高歌,一句前行。今天是从山的这头飞往那头,往后也会从山的那头,飞往更辽阔的天空。
傅掩雪放缓了骑行的速度,因为他心中一直在想:杨持看到这一切,一定会很开心。
回到玉茗村,石杏正在村委会等他,而村支书已经同傅掩雪商议此事好几天,眼下也没有最初的拘谨,笑容里透露出对这个青年才俊的欣赏。
“傅总,我们之前联系的品牌商过段时间会派人过来考察。”石杏言简意赅,“到时候您看有没有时间……”
“到时候我和杨叔一起,那几天的都不用安排其他日程。”傅掩雪对村支书,“杨叔,你放心,我们对接的品牌方都是国产老牌子,大部分都是日化产业,也有小部分药厂,相信资料你也都看过了,都是民族品牌。关于合作细节与合同内容上,有我在,你们不必担心,你要做的就是为他们答疑解惑。我相信,不论是我,相关部门,还是玉茗村这边和品牌方,对这件事都乐见其成。”
“傅总,真是太感谢了。”杨叔道,“其实我们也一直想要进行产业结构的升级,将我们玉茗山的茶花茶树推广出去,现在正好你来了,就像一座桥梁,架起了我们和这些厂商的桥梁……”
傅掩雪也笑道:“能为杨持的家乡做点事情,你们和杨持感到高兴,我自然也高兴。”
石杏将项目书和杨叔一起又检查了一遍,大事小情都过了傅掩雪的同意,就等着不过后各个厂商的考察。
杨叔带着傅掩雪去后山浅浅地转了转:“我们玉茗山除了盛产各类茶花,其实这后山里啊,还有很多宝贝呢。除开深山野兽,后山因为这些年的保护得当,让许多的珍稀的花草药材得以保存下来。”
“但是我看了你们这几年的报告,除了茶花经济,玉茗山还是以常见的农作物作为主要经济作物,没有看到关于中草药的记载。”
“是这样的傅总,我们玉茗山脉正是因为对生态保护得当,因而里头也深不可测,除了专业的科考队,我们也不敢随便放人进去,有些药草对生长环境比较挑剔,我们目前也只是处在准备阶段。”
傅掩雪望着浓密的、神秘莫测的森林,他只是站在这里,就好像站在时光隧道的入口。
直到十七年后的今天,他才明白曾经是如此“初生牛犊不怕虎”。
“其实……我真的进去过。”傅掩雪慢慢地说,“并且找到了宝藏——又或者,是我的宝藏在里面,等待着我。”他转过头,笑容浅淡,又如此真实,“你信吗?”
杨叔惊诧片刻,继而释怀笑道:“我信的,傅先生。”
“和我说说吧,在十一岁之后的杨持,是什么模样。他最爱走哪条路,最喜欢在哪个位置眺望……”傅掩雪声音极轻,如细语喃喃,“他最艰难之时是如何度过,在玉茗山的二十余年中,他又是怎么长大。”
“杨持哥,自从你知道那个人离开之后,一直闷闷不乐的。是阿临说错话了吗?”邱临把杨持按在自己的工位上,赶紧打开抽屉,分出自己的宝贝水果,“要是伤心了就吃点东西吧,吃点东西就不伤心了。”
邱临家里不算大富大贵,但好在勤劳致富,靠着在学校门口卖炒粉也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父母虽没什么文化,但心眼实在,淳朴善良,把唯一的孩子也教养得分外天真烂漫。
“杨持哥,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和我见面在哪里吗?”邱临给杨持剥开一只沃柑,果肉掰开成两半,对比一番之后将较多那部分放在杨持面前,自己则拿走了剩下一小部分。
杨持正在走神,邱临突如其来的问题拽回他的神志:“我记得,我们不是在开学报名的时候见面的,而是在报名前,阿姨的店铺上。”
“对啦,我当时哭得可伤心了,要不是你及时过来照顾我家生意,转移了我妈妈的注意力,我指不定还得被训多久呢!”邱临一边嚼着果肉,语气里好像还有对妈妈严厉训斥的后怕。
“我一直很好奇,那天你是因为什么挨骂?”杨持笑着问,“难道是阿临干坏事了吗?”
“因为我妈妈非要给我报班啊!”邱临撇撇嘴,“你知道我什么脑子的嘛,初中三年被我妈提溜着好不容易才考上玉茗一中,给我妈高兴坏了,赶紧给我报了个初升高的暑假班……我一整个暑假都在上课,别人都在玩,可给我羡慕死了。”
“那你是逃课了?”杨持疑道。
“不是。”
“打架斗殴?”
“也不是。”
“那……早恋了?”
“不是啊,哥!”邱临眨眨眼睛,“是因为,当时我们辅导班最后一天进行随堂测验,我没及格。”
“……”
“可是我真的学不会啊!”邱临认真道,“那天我妈妈就说,‘临临,你以为你运气好考上高中,下次还能运气这么好吗?打铁还需自身硬!’……”邱临模仿起妈妈的语气惟妙惟肖,就连神色都入木三分。
杨持忍俊不禁:“可是阿临,人和人的能力是不一样的,很多人对于学习这一块并不擅长,那不是因为他们笨,而是因为他们的天赋并不在此。你也一样。书本知识你不在行,但是你运动方面很有天赋。况且,你在医学院的专业课分数也很高,就像你刚才告诉我的,你都没想到你对护理专业如此得心应手。”
邱临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那当时你怎么回答的?”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我妈,杨持哥,你就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邱临凑近了杨持,一张小麦色的帅气脸蛋突然被放大,邱临粲然一笑,牙齿洁白又整齐,“后来我就告诉我妈妈,我遇到了杨持哥,所以,我的‘好运卡’一直有效。”
邱临的乐观把杨持感染,他心情也放松不少。
邱临忽然又道:“我妈老说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我觉得没什么不好,人生在世能潇洒几时呢?我珍惜当下,享受当下,也是为了在未来某一天回头时,看到我走过的路,每一步都是快乐的,而只有它们是轻快的,才能组成未来那个幸福的我。”
邱临怜惜地摸了摸杨持的眼睛,眼神里闪过伤感,但很快又消散了。
“我有一个……病人,他也老这么说,用和你一样悲伤的眼睛,但是我不喜欢你们这样。杨持哥,我希望你们都可以笑起来,也希望你和阿临一样,让不开心的事情都过去,我们一起期待未来的每一秒,你说好不好?”
第101章 越漂亮的人越会骗人
到了晚上七点,几百个学生都到了学校,杨持负责代课低年级的语文和美术,邱临则去校医室换班。
课堂上都是附近几个村的孩子,有的认识杨持,一见到杨持就笑。
杨持只在高中时给邱临短暂辅导过,那也仅限于一对一的课后教学,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学生,难免感到些许忐忑,但好在孩子们配合他,点名进行得很顺利。
但也就在这个环节结束后,杨持发现了不对劲。
一年级统共就两个班,七十来号人,隔壁班他清点过人数40个,这里也应当是30个孩子,怎么多出来一个?
杨持依靠着方才的记忆,总算从角落里提溜起一个一直埋着头的男娃娃。
这一看他吓了一跳,竟然是杨斯轩的好朋友,只有五岁的周思扬。
“老师,你别怪他。是我带他来的。”周思扬身边的是他的哥哥,周思飞。“妈妈生病这段时间病重,思扬在家里天天哭,爸爸又在城里打工,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个办法……”
周围的同学们也帮忙说情:“杨老师,您就别怪他们了,思飞也是第一次犯错。”
“是啊杨老师,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校长,思飞思扬很可怜的……”
杨持抬起手压了压,示意孩子们别说话。
周思扬垂着头,啪嗒啪嗒掉眼泪。
“几天了?”杨持问。
预想中的责骂没落下来,周思飞短暂愣神后回答:“……第一天。”
“那晚上怎么办?”杨持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无奈和伤心,他伤心这个年龄的孩子只会用笨拙的方法来抵御生命中的风吹雨打,“你们两兄弟就挤一个被窝吗?查寝的时候怎么办?”
“我和思扬睡在上铺,武校长查寝的时候我就让他们说我睡着了……”
“吃饭呢?”
“我可以装作吃光了爱心营养餐,把牛奶和鸡蛋藏起来。”
“那你上课的时候,思扬又去哪里躲着?”
周思飞垂下眼:“对不起,杨老师。”
杨持摸了摸他们两兄弟的头发:“你们不用道歉,有困难可以告诉我们,不要再私下出主意,这件事只是小事,以后要是大事怎么办?走错一步路那就是步步错。”
“我知道了,谢谢杨老师……”
杨持安慰道:“思飞,你现在先好好学习,不要太过担心。思扬,你跟我去校医室,那里有热水,也有老师,你在那里等我。”
学校不大,但晚上依然有路灯,周思扬一路上一直吸着鼻子小声抽噎。杨持没有多问,主要也是不想勾起孩子的伤心事,等到了校医室,邱临正在打电话,不知道听到什么消息眼眶红了一圈。
“妈妈,我不说了,杨持哥过来了,嗯……有消息你发信息给我,我晚上回宿舍了答复你。”
杨持让周思扬坐在凳子上,用一次性水杯给孩子接了一杯温水。
“阿临,思扬先在你这待一会,不妨碍你吧?”
“不妨碍不妨碍。”邱临连忙摆手,他眼角还有泪,但被三下五除二擦干净了,盯着周思扬的脸蛋瞧,“小朋友,你怎么了呀,是不是被欺负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他是跟着他哥来的,等下我还得把他送回去。”
“你晚上不住老师宿舍吗?”邱临担心地拧起眉毛,“等晚自习结束都九点过了,月黑风高的,你一个人走山路吗?还带着他?”
杨持一愣:“这倒也是……可我的东西没拿过来,还是得回去住。要不然让思扬跟你住在一起,明天白天我抽个时间再送他回去。”
“太麻烦了,杨持哥,你睡我床吧,我睡校医室都行。”邱临拍拍胸口,“阿临身体好着呢。”
“校医室太冷了,你就算身体好也没必要冒这个险,到时候你再受凉了怎么办。”杨持说着就要走,“阿临,思扬就拜托你了。思扬,你在这里好好休息,等下晚自习结束了我送你去邱老师宿舍。”
周思扬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了,杨持哥哥。”
刚恋恋不舍看到杨持关上了校医室的门,扭头就看到一张好奇的脸。
周思扬眨眨眼睛,邱临也跟着眨眨眼睛。
周思扬撅起嘴巴,邱临也跟着撅起嘴巴。
周思扬憋着嘴,彻底没了再大哭的心思,邱临一瞧就笑了,颇有种得意洋洋。
杨持在晚自习也没闲着,把孩子们学习状况和生活情况都大概了解一遍,这一趟下来花了不少功夫,但看到孩子们的志向都从他十几年前读书时的“我要去城里打工”变成了“我要考上好大学”“我要成为科学家”,他心中颇感欣慰。
九点二十,孩子们下了课带着东西回了宿舍,周思飞最后才走,忸忸怩怩的模样藏着想问不敢问的话。
杨持正笑道:“你放心,今晚让思扬睡在……”
电话响了。
杨持一看,竟然是傅掩雪。
但他还没来得及按下通话键,电话又断了,紧跟着弹出一条消息来: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杨持怔忡的之间,傅掩雪第二条消息也发了过来:冬天冷,我开车过来的。
傅掩雪……没有生气吗?
杨持依然对傅掩雪的眼神记挂于心,他眼神实在受伤,仿佛能把他的心刮疼。杨持从走廊能看到不远处的校门口,傅掩雪正站在车外,朝他所在的教室安静等待。山中的风冷得让人清醒又痛苦,杨持忽然发现,原来爱一个人并非一定是为其雀跃或者欣喜。
原来组成爱的要素很多,难过是最后一块令其完整的拼图。
他始终无法从“为傅掩雪难过”的旋涡中挣脱,比沉沦更加痛苦的是,亲眼目睹自己的沉没。
傅掩雪的言语之间没有逼迫,杨持却依然从这言语和遥望构成的画面里窥见了委屈。
“……我带你去见思扬,然后我再把他送回去,好不好?”杨持对周思飞说,“你不要担心,我等到把他安全送达之后,我会告诉邱临老师,然后让他告诉你。”
周思飞盯着杨持,轻轻点了点头。
杨持和周思飞抵达校医室,邱临正在教授周思扬有趣的药草知识,周思扬早已经不哭了,睁着一双大眼睛听得很认真。
杨持说明了来意,但邱临显然有些不同意,嘟哝着“指责”杨持:“不是说好了吗,思扬今晚跟着我睡觉,杨持哥说话不算话。”
“本来我是打算一个人走回去的,但是现在……”杨持不知如何向邱临解释他和傅掩雪的关系。
邱临倒是瞬间明白过来:“是不是那个长得漂亮的小坏蛋来接你了!”
说罢又重重哼了一声:“都说长得越漂亮的人越会骗人,杨持哥,你不要被他给骗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杨持哭笑不得,“今晚让你和思扬一起睡觉实属无奈之举,现在我正好能把思扬送回去。等下他到家了我拍张照片发给你,你告诉思飞。辛苦你了阿临。”
邱临心中对周思扬舍不得,又想起傅掩雪对他敌视的态度,嚷嚷着要和杨持一起去学校门口确认一下才安心。
杨持无奈之下只能随他。
可傅掩雪的脸色却在看到邱临的瞬间又冷下来:“杨持,他怎么跟过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跟过来?”邱临不满道,“我来送一下我的杨持哥哥不行吗?你这也要管?凭什么?”
邱临一口一个“我的杨持哥哥”,傅掩雪就算原本没有火气,此时也上来三分。
杨持一见势头不妙,连忙打断了两个人的不对付,对着满脸不悦的邱临好说歹说,才让他带着周思飞先回了住宿楼。
一上车,傅掩雪憋了一天的情绪在克制之下还是爆发了:“那个邱临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杨持不知所云:“怎么可能?”
“他老缠着你!”
杨持不想在周思扬面前说这些话,但一看,孩子已经在暖气中昏昏欲睡。
杨持给他系上安全带,自己才坐回了副驾驶:“他一直都是这样……”
“你倒是了解他。”
杨持再是迟钝,这话也能品出三分酸意三分怨怼。
“我……”杨持没有任何应付此事的经验,忙绿一天他现在只觉得身体疲倦。
“好了,你不用说了。”傅掩雪闷声道,“我知道,我现在在你这里没有名分。也没有资格逼问你。”
尽管他心中对于邱临有诸多不满,但杨持的疲乏更加牵动他的心弦。
可偏生这样一句半怨半嗔的话堵得杨持是一句话也回不了。
傅掩雪沉默着开着车,杨持也在暖气的风声中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傅掩雪已经将的周思扬安全送到了家里。
“十点过了……”杨持看了眼时间,大叫不妙,“对了,我还要给邱临发个消息……”
“不用了,我帮你给他发了。”傅掩雪打了一盆热水,给杨持擦脸,“刚进村他就给你打电话,烦死了。”
杨持的太阳穴发疼:“我怎么上的楼……”
“我抱你上来的啊。”傅掩雪理所应当,又瞧见杨持瞪大了双眼,心中的怨气更甚,“怎么了,抱一下也不行?糟糠前夫也是‘夫’啊,瞧你那个小心眼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预计1月完结,还有非常重要的情节需要收尾,平静的生活也快结束了。
无论怎样,他们如今的关系,都不能算得上“和好”。
傅掩雪敛去笑容,长睫的倒影忽明忽暗,仿佛蝴蝶正在光怪陆离中沉浮。
“嗯,不说话也没关系。”傅掩雪搂住杨持的腰,低声说,“我不会再逼你了,杨持。”
夜色中传来均匀细微的呼吸声,杨持的心情却如一艘被风雨打翻的小船,久久无法平静。
这段时间,两个人都没任何出格的行动,哪怕是早上两个人滚到一个被窝里,互相在意识不清之下察觉彼此的生理反应,也糊弄过去,权当不知道,不清楚。
傅掩雪这段时间也忙了起来。
每天早上他要给杨持起来做早饭,味道进步很大,杨持有时候也说不必如此,傅掩雪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他自己能行,傅掩雪倒是一脸不开心,直问杨持是不是对自己有意见,一副“你要说是我就不高兴”的委屈样,杨持迟疑良久也还是随着傅掩雪去了。
早上,傅掩雪骑车送杨持,杨持见他辛苦就托张姨下山的时候帮他顺手带一副耳罩,等到拿到手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白色的耳罩上还有两只装饰性的猫耳朵。张姨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这是今年的流行款,小持,张姨可不希望你赶不上潮流。
杨持道了谢,心里犯嘀咕:这是给傅掩雪买的。
出乎意料,傅掩雪对这一份礼物相当珍重,对那两只猫耳朵毫不在意,满心满意“这是杨持送我的东西”,他戴在耳朵上又冲杨持笑了一笑,青春靓丽四个字从天而降,杨持连忙转过头,这一幕要是让邱临看到,多少要批判他一句“被美色迷了眼”。
把杨持送到学校,傅掩雪又得赶忙回去,事情忙活的还是那几样:给玉茗山拉投资,陪厂商的人一起考察调研。
傅家面子大,招商都是老品牌,几方态度都相当不错,眼看着这些项目就要抬上来,玉茗山的村民对傅掩雪的态度也是越来越好:长得好看,能力出众,态度谦和,还帮忙推广招商,谁见了不喜欢?
杨持在学校里代课,什么都好,就是不太会做教案,傅掩雪知道了,给杨持配了笔记本电脑和外置键盘。每天把杨持接回去,陪着杨持做完教案,杨持不会的操作傅掩雪来补上,即便是凌晨也从无一句抱怨。
杨持再是郎心似铁,看傅掩雪困得眼皮打架,也直说让他休息。傅掩雪只是摇摇头:“陪着你做你喜欢的事情,再困也开心。”
他把下巴搁在杨持肩头,杨持回过眼神就能看到一张困倦的脸。
杨持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困极了还想多看两眼电视剧,结果从凳子上摔下去。想起来便笑,傅掩雪带着鼻音抱怨:“笑我……”
杨持拍拍他的脸:“笑我自己。”
两个人谁也不敢解开这层模糊的“关系”,杨持是踟蹰,傅掩雪是胆怯。
他想等到他真正重新获得杨持那天,才拥有直视胆怯的心的勇气。
——可傅掩雪依然还是非常讨厌邱临,他讨厌邱临可以若无其事大大方方对杨持赞美欣赏,霸占杨持的空余时间。
比如这周。
“……我送你去吧。”一到周六,杨持原定在家休息,邱临却说想和杨持好好吃顿饭,傅掩雪几次三番想要拦着,但话到嘴边又想起杨持对邱临的维护,他拦着又算什么样子……
千不甘万不愿,他也不想让杨持不开心。
这份酸涩,他只能自己下咽。
杨持打了个哈欠,从床上起来换衣服:“你这段时间也忙,我自己搭乘公交去县里就行。”
“没什么,今天我也休息。”傅掩雪跟着杨持,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
杨持脑子不大清醒,调侃道:“你是猫吗?绕着我打转?我可说了啊,家里没有猫粮。”
“我要是猫哪里找你当我饲主的。”傅掩雪心有不忿,“每天都想着和别人出去玩去吃饭,我要是猫早就被你饿死了。”
杨持一边刷牙一边笑道:“以前我天天在你家照顾你的时候,也没见你天天着家啊?”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一愣,杨持刷牙的动作停下来了。
都说有口无心,可两人都知道,玩笑着说出来的话,或许就是真心话。
“……你看我,事情都过去了,我突然说那个干嘛,神经了。”杨持干笑两声。
傅掩雪却摇摇头:“杨持,我从前太自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所以你心中潜意识里伤心都是应该的。”他笑了笑,“其实我还挺开心的,你能把它们诉诸于口,不管是那些不公平的、受委屈的、还是想要控诉我的往事,你都说出来,至少证明你对我还在意,我愿意接受你的所有情绪,也愿意接受你的每一面……”他上前一步,快速地亲了亲杨持的侧脸,然后退开,“也想要将它们都补偿给你。”
杨持脸颊发烫,可傅掩雪已经走开了。
等到傅掩雪开车将杨持送到玉茗县的一家小餐馆门口时,他脑子里对傅掩雪的话还在嗡嗡作响。
邱临见到傅掩雪,依然是一脸不情不愿。
在杨持去洗手的短暂时间里,傅掩雪收敛了对杨持的所有温情,对邱临居高临下:“邱先生,你不想知道楼家那位什么情况吗?”
邱临立刻瞪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很清楚。”傅掩雪恢复了从前的倨傲,“我不想威胁你,因为你是杨持的朋友。但是作为朋友就要有朋友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