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卫风黑着脸,拎起小豆丁就是一顿爱的教育。
周自言感觉自己能看无数遍兄弟俩的斗嘴日常。
每一遍都有新的笑料产生。
但是等他自己加入进去后,周自言就笑不出来了。
扎马步这件事,他居然比宋豆丁还差劲!
宋豆丁还能坚持一刻钟。
周自言刚扎不过二十个数就开始腿酸脚软。
“豆丁啊,你还能坚持吗?”周自言两条腿抖得像筛子,脸色也僵成猪肝色。
豆大的汗水从额间滑落到眼角,模糊了视线。
宋豆丁咬着牙回答周自言,“先生,我快撑不住了。”
“那我数三个数,趁你哥没注意这边,咱们一起倒,你哥肯定不能指责什么。”周自言说。
宋豆丁用力点头,“谢谢先生!”
“一、二……”周自言盯着不远处的宋卫风,念出第三个数字“三——”
三还没念完,宋卫风已经将视线转到这边。
周自言还来不及让宋豆丁停下。
宋豆丁已经‘哐当’一声倒下,装模作样地捂着头捂着腿。
却在看清周自言的那一刻瞪大眼睛!
【先生,你怎么没倒!!】
这是宋豆丁无声的控诉。
【你倒的太快了,你哥都发现咱们了!】
这是周自言无声的回应。
宋卫风放好长枪,叹着气把宋豆丁抱起来,“你如果真的不愿意跟着我锻炼,那就算了,哥哥不能强求你。”
这些天宋豆丁的抗议和挣扎他都看在眼里。
自己人高马大的,豆丁才七岁。
或许真的不应该强迫宋豆丁跟着他一起锻炼。
“哥……”宋豆丁吃软不吃硬,要是宋卫风骂他一顿,他可能拍拍屁/股就站起来了。
但现在宋卫风好声好气地哄着他,他反而不知所措。
周自言见状,撩起衣袍擦擦手上的汗,坐到旁边,“读书人多锻炼是对的,别忘了童试一考就是两三天,若是没有过人的体力,如何能坚持?”
他到马鸣沟的时候已是苦夏时期。
年关转过去便是童试开始的时间。
一年又一年。
又将有一批读书人要在科考的道路上艰难求学了。
“对哦,哥,你今年要参加童试吗?”宋豆丁抓着宋卫风的衣领疯狂摇晃,“去吧去吧,到时候考个状元回来气死马鸣书院的那些人!”
“豆丁,为师再重申一次,童试是没有状元一说的。”周自言从后面抓住宋豆丁的脖颈,阴恻恻地说,“第一节课为师不就和你讲了咱们大庆的科举制度吗?那么多内容,你就记住了状元是不是?”
“不是不是,还记住了童试的考试流程!”宋豆丁感觉后脖颈冒冷风,连忙转头,摆着手指头背书,“所谓童试,一共有三场考试,第一场是县举办的县试,考过县试才能去参加府城举办的府试,最后才是各省举办的省试。每一场考试的第一名……第一名……”
宋豆丁抓着脑袋。
悲伤的发现他不记得童试的第一名叫什么了。
真如周先生所说,他满脑子都是‘状元’。
宋卫风扶着太阳穴替宋豆丁补充,“第一名被称‘案首’。”
“还是你哥学得扎实。”周自言轻轻敲了宋豆丁脑袋一下,权做惩罚。
宋豆丁改口很快,立马把‘状元’改成‘案首’,“哥那你去考个案首回来!”
“自然是要参加的。”提到童试,宋卫风也认真了几分,语气充满向往,“跟着书院读了这么久的书,去试一试也是应该的。”
若是他真的能考出功名,不仅可以减免家里的赋税。
以后回书院也不会继续叫人欺负了。
宋豆丁顿了顿,这会的记忆突然恢复。
突然跃跃欲试,双眼贼亮,“童试没有年纪限制,先生,哥,我是不是也能——”
第12章
周自言一听,顺着宋豆丁的话调笑宋豆丁,“你也想去?我倒是记得前年好像在哪个府城出了一个十岁小案首,堪称天才。”
“十岁……”宋豆丁算算自己的年纪。
自己比那个十岁的小孩还小三岁呢。
要是自己考上了,岂不是七岁小天才!
周自言这般逗弄小豆丁。
偏偏小豆丁真的听进去了。
宋卫风忍俊不禁,静默的余光落到周自言身上,“先生,豆丁还小。”
宋豆丁经常想起一出是一出。
所以周自言只以为宋豆丁童言童语。
周自言摸着小孩脑袋充满溺爱,“有能力者不看年纪。童试而已,豆丁去体验一下也没什么,考不过就当提前认识科举的残酷。”
宋卫风沉下思考,“倒也是……”
豆丁才七岁,哪怕没考过也不会有人笑话他。
大家只会称赞小豆丁后生可畏。
宋卫风思及此,目光不由得转向周自言。
没想到这位周先生,不仅不说豆丁参加童试是‘稚儿妄想’,居然还会支持豆丁的想法。
果然不同于其他先生。
“我去我去我去!我要做七岁的小天才!!”宋豆丁一想到自己能变成大人口中的‘七岁小天才’就笑得停不下来。
抓着宋卫风衣服左右摇晃,势要把他哥摇晕才行。
周自言拽住宋豆丁,“如果你想好了,那今后的学习可得再用点心,不然小心连榜都上不去。”
宋豆丁握拳,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斗志,“嗯!!我知道了!”
虽然宋豆丁奸懒馋滑,又调皮捣蛋。
但对待读书一事他真的有自己的考量。
“我将来要做总宪一样的大官!”
“我要保护我哥!”
——这是宋豆丁一直不忘的初心。
周自言知道宋豆丁志向远大,但他没想到宋豆丁真的想现在就去参加童试。
而且当晚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宋父。
宋父原本听说宋卫风要参加童试,还在高兴。
结果一听七岁的宋豆丁要参加童试,直接愣在原地。
反应过来后,宋父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抱着宋豆丁亲了好几口。
笑声直震房顶。
“哈哈哈哈哈!我们老宋家祖坟冒青烟,冒青烟了!居然出了两个读书人,两个!”
宋卫风和宋豆丁还没去参加考试,但在宋父眼里,敢参加这种考试,这俩孩子就已经比他爹强太多!
宋父亲完宋豆丁,又拽着周自言的手一把眼泪一把夸赞,“俺家豆丁从没有这么好学过,先生大才啊!居然能让豆丁愿意去参加童试,先生……先生太厉害了!”
“别、别客气……这是为人师者,应、应该做的……”周自言试图拽出自己的手,却没有一次成功,最后只能带着两个红印子欲哭无泪。
宋家一家人对宋豆丁参加童试这般认真,周自言也不得不收起玩笑的心思,认真思考。
他原先应聘的是认字先生。
现在宋豆丁想参加童试,那他就正式成为宋豆丁的夫子。
不知为何心中异常激动。
豆丁还没去呢,他便已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其实对于罢官这件事,他心中还是有怨气的。
现在能和自己的徒弟一起参加考试,若是有可能,将来再一起踏上官场。
说不定能吓敬宣帝一个倒仰。
周自言想明白这些,直接修改教学课程,把‘参加童试,并获得好名次’变成第一目标。
宋父对两个孩子参加童试一事非常支持。
不仅提供精神上的鼓励,还提供金钱上的鼓励。
让他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要因为读书而亏待自己。
宋卫风拿了钱一直在自己的房间温书。
他已经跟着书院学过全部课程,剩下的只要巩固即可。
宋豆丁这边,周自言思考了一天一夜。
最后根据自己两辈子的经验,列出一长串‘考试资料’和‘必读书目’。
让宋豆丁照着去买。
看着长长一串的书名,宋豆丁瘫在地上,大喊:“怎么这么多!老爹才给我的银子就要没啦!怎么我哥不用买这么多书啊!”
周自言撩袍蹲下,“你哥的先生是我吗?”
宋豆丁眨眨眼,“不是啊。”
“那不就是了,一个先生有一个先生的方法,你买不买。”周自言修长的手指戳到宋豆丁的额头。
“买!买买买买!我豆丁一定要做第一个七岁小天才!”
宋豆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一手荷包一手周自言,向街上的书舍跑去。
要买书自然是去镇上最大的书舍。
这次文秀没有再跟着。
只有周自言和宋豆丁两个人。
对于宋父这样的信任,周自言心中不可谓不熨帖。
一排排书架被古书典籍装得满满当当。
每一排都有一个低眉敛目的小厮站在旁边。
为前来选书的读书人讲解。
宋豆丁长这么大还没来过这么有书香氛围的地方。
忍不住背起小手逛来逛去。
跟在他身后的小厮捂嘴笑。
认真为宋豆丁解释哪本书在哪里,哪本书是什么。
周自言跟在宋豆丁身边,看着他像小大人一样板着脸。
不停地顺着小厮的话点头摇头,失笑。
满足了宋豆丁的逛街瘾后,周自言出手,按照目录把一本本书拿到竹编篮子里。
当然,由宋豆丁亲自提着。
小小的宋豆丁提着大大的竹编篮子,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周自言身后。
“先生先生,这本是什么书?”
“这本叫《言语集》,是讲怎么说话的呢。”
“那这个呢,这个呢?”
“这个是《莲蓬鬼话》,你要是看了,说不定晚上就不敢自己睡觉了。”
“……”
最后宋豆丁都问累了,“先生,这些书你都看过吗?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只要你好好读书,以后你也会知道的。”周自言没告诉宋豆丁,这里的书他确实都看过。
毕竟这样一个镇上的书舍,哪比的上庆京省国子监的藏书量。
一路走一路看。
名单上的书已经拿了七七八八。
还剩下三四本书,不管周自言怎么找都找不到。
周自言列出来的书有些实在太冷门。
即使这是镇上最大的书舍,即使小厮找来书舍管家,也都摸不着头脑。
“这位夫子,咱这的书就这些了……”管家一脸为难,“有好些书都太偏门,咱们这都不进的。您两位要不去省城大书局再看看。”
去省城?那可太远啦!
宋豆丁抱着书目名单眼泪汪汪。
周自言叹气,“本来还以为能躲懒……算了,等回家,为师给你默出来。”
他写的都是自己看过背过的书,默写出来不成问题。
就是有点耗费时间。
能有现成的书自然是最好。
实在找不到,那他也只能为小豆丁默写。
“真的!先生你真好!”宋豆丁还不知道周自言所说的‘默写’是一个什么概念。
高兴地抱住周自言的身体亲昵地蹭来蹭去。
周自言摸摸宋豆丁的小脑袋。
终于体会到‘养孩子教徒弟’的快乐。
身旁的读书人看了他们好一会,突然出声道:“豆丁!”
“耶?”宋豆丁闻声看去,惊喜道,“叶哥哥!”
周自言抬眸,入目是一名穿着蓝白色学士服的年轻人。
年轻人粗眉大眼,手里提着竹编篮。
腰背挺直,显得神采奕奕。
所穿的学士服的款式和宋卫风的一模一样,想来也是马鸣书院的学生。
“这位便是你的认字先生?”姓叶的读书人显然对宋家的事情很了解。
一看周自言便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宋豆丁靠近周自言点头,“嗯嗯,这是我先生,他姓周,他可好啦!”
接着抬头,向周自言介绍他这位叶哥哥,“先生,这是我哥哥的同窗。”
“学生叶朗。”名为叶朗的读书人拱手作揖,向周自言问好。
周自言便带着一点点为人师的姿态颔首接受。
外人在场,作为宋豆丁的先生,不能丢人。
宋豆丁拽着叶朗的袖子,把他拽到旁边,小声询问,“叶哥哥,我哥那件事,书院怎么解决啊。”
“哎。”提到这件事,叶朗重重叹气,眼神瞟向周自言,不知道该不该说。
宋豆丁跺脚,“没事,先生知道我哥的事情。”
“那学生便直说了。”在七岁的小豆丁和他的先生之间,叶朗选择了周自言。
面向周自言开始解释书院的情况,“书院现在来了一位新的掌院,正忙着迎接新掌院,所以就搁置了对卫风的处置,但除卫风外,那几个欺辱他的学子,都未被惩处。”
“什么!”宋豆丁气得大叫,继而捂住自己的嘴巴,满眼愤怒,压低声音说,“那不就代表这件事都是我哥的错吗?”
周自言听到这样的处理方式,温和的脸色也跟着冷淡下来。
没想到这小小的城镇,小小的书院。
居然敢把这等蝇营狗苟的事情,就这么摆到明面上来。
若是在庆京省,若他还是左都御史……他定要狠狠惩治一番,一整肃清才行。
“这些话学生本不应该让小豆丁听到的。”
叶朗清摸着宋豆丁的脑袋,眉眼无奈,“但童试将近,学生近期只有今天有时间出来采买,幸好还有周先生在。先生,马鸣书院那边卫风怕是回不去了,那几位学子因为卫风受了伤,现在恨毒了卫风,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卫风……”
听到这话,宋豆丁罕见的沉默。
攥紧了手里的小竹篮。
“多谢叶公子。”周自言掰开宋豆丁的手,握住宋豆丁的小手,给予他支持和力量,“这件事我回去会和宋主翁说明,叶公子不用多担心,童试在即,叶公子只专心温书便可。”
“多谢周先生,那学生先走了。”叶朗清提着竹篮行礼,突然想到了什么。
“等一下,听说新来的掌院是从庆京省来的,还是林相公的座下学子,想必不会容忍书院内有这等欺负人的事情发生,卫风这件事说不定还有转机!”
“林相公?”
周自言的声音拐了三道弯,变得奇怪而生硬,“是庆京省的那位林相公?国子监出身的?”
“天下能担得起‘林相公’一称的除了那位还有谁?”叶朗清的每个字里都蕴含对林范集的崇拜,“林相公朗月清风,他的徒弟想必也是这样的人,卫风的事一定还有转机!”
周自言皱起眉头,“既然是庆京省的人,不好好在庆京省待着,来咱们这作甚?”
“据说是为寻亲。”叶朗清只知道这么些,再详细的内容,他也不知道了。
周自言头痛。
林范集这个糟老头子要搞什么幺蛾子。
他的学生亲眷全在庆京省,哪来的亲人在马鸣沟?
不过别的不说,林范集收徒最看重品性。
若真是林范集的学生,那宋卫风这件事的确还有转机。
“此次童试,学生一定要加倍努力,若是能获得一份功名,日后卫风在书院也不至于孤立无援。”叶朗清为自己打气,也为宋卫风打气,“卫风就拜托先生了,学生出来时间有限,这便先走一步。”
“叶哥哥再见!”
宋豆丁朝叶朗清挥手。
叶朗清的背影消失以后,宋豆丁突然说,“先生,要是我考到功名了,我哥是不是也会有底气。”
“会。”周自言猜到了宋豆丁的意思,摸摸宋豆丁的脑袋,“不过你现在已经是你哥的底气了,有你这么一个为哥哥着想的弟弟,你哥一定很高兴。”
“嗯!”宋豆丁摸摸自己的小脸,忍不住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周自言牵着宋豆丁的手,一起回家。
宋家前院,宋卫风正在帮宋父清点货物。
宋父虽说调整好了心态,但因为宋卫风这事还是有点心神不安。
索性在家休息了两天。
宋卫风正好读书读累了,就出来给自家老爹帮帮忙。
在家的时候他脱下学士服,换成轻便的窄袖程子衣。
苔色沉稳,外围一圈金边纹绣又显精致。
周自言和宋豆丁回来时,宋卫风正好弯腰躬身。
墨色长发与耳垂上的黑色圆珠耳坠一齐倾斜而下,掩住修身劲瘦的身躯。
宋卫风在家穿得整齐,脸上却不见一点炎热之气。
旁边的宋父明明穿着赤膊短褂。
脑门却还热得一圈汗。
宋豆丁手舞足蹈,把书舍发生的事情告诉宋父和宋卫风。
让宋卫风不用太过担心。
宋父一听书院来了新的掌院,而且还是一生清明的林相公门下的学生。
什么心神不安都飞了,直接喜上眉梢。
不停地抚掌走动,“好啊,好啊,新掌院如果真的是林相公的学生,那卫风的事情不就可以解决了?”
“肯定可以解决啦!”宋豆丁坚定地认为,这位新掌院是惩奸除恶的大好人,“我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去继续读书了!”
“爹,豆丁,我想再去书院一趟。”宋卫风想的比较复杂。
现在他人不在书院,就算现在来了新掌院。
他如果见不到新掌院也没办法把真相告诉新掌院。
“去去去,应该去!”宋父一听,连忙从腰封里掏出一个钱袋子塞到宋卫风手上,“拿着这些银子,买些好东西,不能亏着人家新掌院,听话。”
钱袋子是宋父常用的钱袋子。
已经是老旧的款式,绑口还有一些脱线。
“爹……”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子,让宋卫风有一瞬间的失语。
“哥,我这个也给你!”宋豆丁左掏掏右掏掏,最后从袖子里摸出几个铜板,“这是我最后的铜板了,都给哥哥用!”
亲人和睦,兄弟友爱。
圣贤书中所描述的场景就这么展现在周自言眼前。
周自言作为唯一的外人,眼中眸光流动,有一些感动。
宋卫风最终没要宋豆丁的铜板。
只是从宋父的钱袋子里拿了几锭银子,“新掌院若真的是林相公的弟子,想必最忌讳这等贿赂的行为,太张扬反而不好。”
“对对对,不能惹人家不高兴。”宋父一拍脑门,“瞧爹这没文化的,还是卫风想的周到。”
宋卫风:“那我这就出发,晚上可能来不及用膳,不用等我了。”
马鸣书院距离宋家有一段距离。
宋卫风临近午时出发,午时过后也没传来好消息。
宋父有了盼头,立马就去审查铺子。
而宋豆丁只好一边等,一边上课。
虽然宋豆丁认字阶段还没过去,但小孩有点基础,可以一边学习一边备考。
宋豆丁斗志昂扬的打开第一本书。
读了两句。
‘啪’地关上,一脸愁闷。
“夫子,我是不是想的太好了,我真的能去参加童试吗?”宋豆丁托着腮,自然而然地把对周自言的称呼从‘先生’转为更正式的‘夫子’,“我好担心呀。”
“就当是去试试了。”周自言也没把握,但宋豆丁敢于挑战,他还是会支持的,“况且你若是考不中,这个家里有谁会怪罪你?”
宋豆丁美滋滋地眯起眼,小脸通红,“这倒是,大家都最疼我啦。”
“不要怕,你才七岁,有大把的尝试机会。”周自言摊袍而坐,举起书卷。
他教导宋豆丁的时候,其实也是在复习。
“童试第一场便是县试,幸好县试的地点就在马鸣沟,你还不用体验舟车劳顿之苦。”
“我知道,听说有好多偏远城镇的学子需要跑到咱们马鸣沟来参加考试,可累啦。”
宋豆丁后怕。
他这么小,又这么可爱。
要是去别的城镇考试,说不定就被人拐走了!
“我哥说以前参加考试好像还要找五个人互相结保。”宋豆丁年纪不大,知道的却不少,“可是现在被‘总宪’取消了,夫子,为什么呀?”
作为‘总宪’本人的周自言清了清嗓子,认真回答:“不只是五人结保,想要进考场还要本县的廪生为考生做证明,证明考生提供的亲供情况全部属实才可参加考试。但你可知这种制度之下,有多少学子和廪生中饱私囊,利用身份之便强索钱财?”
这项制度由来已久。
起初是为了证明学子身家清白和情况。
但时间一长,污糟之事渐渐浮现。
周自言当时为了参加考试,就被坑了十几两银子。
要知道在大庆朝,十几两银子就能让一家三口好好生活好几年。
这还只是普通价格。
若是求考的学子和当地廪生关系不好,这个价格还能翻倍。
这对家境贫寒的学子来说完全就是强盗行为。
周自言悄悄记下这等行为。
戴上官帽后,第一件事便是提议取消‘廪生证明’。
这也是他和林范集第一次争吵的由来。
不过林范集嘛,在周自言讲明其中利害和后续发展后,第二天就和周自言一边站了。
想到林范集,周自言低头发笑。
他和林范集这个小老头是一边吵架一边合作。
逢年过节还能收到对方的礼。
现在自己已不在庆京省……
小老头的徒弟跑来马鸣沟,不会是为自己的老师来找人的吧?
宋豆丁抱着书册,如有所思,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崇拜的梦幻光芒,“原来是这样噢……‘总宪’大人真厉害,难怪我哥那么喜欢他。”
“你哥?”周自言愣了,“你哥喜欢‘总宪’?”
林豆丁撅起嘴,“是啊,我看的那两册书就是我哥给我的,他自己都看过好几遍啦,书边都起毛毛了。”
“……”周自言摸摸鼻子。
他怎么也想不到,宋家一共两个孩子,居然都是自己的‘小迷弟’……
怎么还怪不好意思的。
“我接着说,县试一共考两天,共三场考试。”周自言合起书本敲了敲桌子,把宋豆丁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以手撑颌。
宽袖顺着手臂线条顺直滑下,露出白色里衬。
“第一场随机考两篇四书文,三首五言六韵试帖诗,第二场随机一篇四书文,《孝经》两篇,第三场考经文一篇,律赋一篇,外加圣贤默写。”
“写的时候要特别注意你的格式和字数,也不能有错别字和涂改。”
宋豆丁越听越晕,“这么多啊!我哪记得住嘛!”
“这还多?没让你写八股文就不错了。”周自言忍不住敲打宋豆丁的额头。
大庆朝的科考,还是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外加一些策论。
原先还有八股文,但周自言亲历了一遍八股文的折磨后,决定上书废除八股文。
即使周自言和林范集已经成功取消廪生证明制度。
但因为‘取消八股文’,周自言还是被林范集骂了个狗血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