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丁,你说,到底要多有权有势才不会被欺负呢?”
“这世上存在不会被人欺负的全是顶端吗?不存在的,因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怕到了顶点,一旦在顶点之下的人抱团取暖,到时候受欺负的可能还是站在顶点的这个人。”
“小豆丁,欺负人这件事本身就与受欺负的人无关,你是好孩子,你哥哥也不是什么丑哑巴,他们想欺负人只是因为他们是坏人。有权有势的人在这世上的确会有很多特权,但普通平凡并不是你们受欺负的理由。”
周自言看着宋豆丁的眼睛,慢声道:“一旦你认定受欺负是因为无权无势,将来若是你真的当了大官,你是否会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些不如你的人,也是可以随意被欺负的?你要变成像这帮王八蛋一样的人吗?”
有权有势的人有更多优待。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大庆朝,这都是残酷的现实。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宋豆丁想要追求权势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当初不也是为了出人头地才去参加的科举么。
但权势是个无底洞。
周自言见过多少坚持本心的读书人一踏入官场,便沉浸在权势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被那些无形的黑手扭曲成另一个人。
太多人在获得成功后反而变成了当初讨厌的那个人。
能在接受欺辱后不愤世嫉俗,坚持自我的人只是少数。
就当周自言是提前操心吧。
小豆丁如此聪慧,若真的因为这件事,形成这样的是非观,周自言这个做先生的实在不敢去赌。
“先生,那我该怎么做?”宋豆丁抽噎着,慢慢平复了刚才激动的心情。
他也察觉出了,他怎么可以想到去欺负别人呢?!
这不就和书院里的那些王八蛋一样吗?
宋豆丁的脑瓜子转呀转,实在转不明白,“我要好好读书,当上比他们还厉害的大官,然后就不会变成他们这样的人吗?”
“你要是做了更厉害的大官,就可以去惩治现在那些欺负你哥哥的王八蛋。”周自言笑着说,“这世间还有许多像你哥哥一样的人,也有许多像欺负你哥哥的王八蛋存在,若是你做了大官,就有能力去保护向你哥哥这样的人。你不是要做像‘总宪’一样的大官吗?你的‘总宪’是欺负别人的人,还是帮助别人的人?”
“总宪’大人帮了很多人……”
拿‘总宪’做对比,那宋豆丁就听懂了。
他思考了一会,狠狠点头,“‘我知道了,我不要变成欺负别人的大官,我要做保护别人的大官!”
把鼻涕吸回去,宋豆丁又说:“但我还是要先做大官,不让我哥再受欺负。”
对现在他来说,还是哥哥最重要了!
周自言暂时放下心,掐了一把宋豆丁的小脸,“好好好,那先生一定教会你,把你送到更大的书院里,让你能一步一步变成能帮助别人的大官,就像你的‘总宪’一样。”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豆丁算是他今生第一个小徒弟,他需得尽职尽责教好他才行。
“嘿嘿。”‘总宪’就好像宋豆丁的一个小机关一样,听到这个名字宋豆丁就忍不住咯咯笑。
焦急紧张的气氛到此刻总算缓解了一二分。
恰在此时。
如切冰碎玉一般,又带着一些调笑之意的声音从堂口随风传入。
“小豆丁,等你当上大官,我这个做哥哥的都要到而立之年了。”
随着声音,一道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近,身后还跟着文秀。
宋豆丁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哥!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被书院赶回来了吧?!”
说完控诉地看着周自言。
意思是怎么和先生说的书院处置结果不一样?
这还没过夜呢,他哥就被赶回来了!
周自言无辜。
他说的只是庆京省的书院。
庆京省书院的管理条例怎么会和马鸣沟的书院一样。
“被书院赶回来?”
白色身影的脚步一顿,声音逐渐变冷,“你叶哥哥又偷传我的消息给你了。”
“哎呀,哥你真的被赶回来了?”宋豆丁直接扑到白色身影上,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哥,还不忘给叶哥哥说好话,只是,“不是叶哥哥传的消息,不是。”
周自言以袖遮面。
宋豆丁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并无此事,你院是什么一言堂?书院放我回来休息几天而已。”
白色身影揪着宋豆丁一转身,然后把宋豆丁推到文秀身上。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爹了,爹好像喝多了,走路颇为摇晃,你快和文秀姐一起去瞧一瞧,别让爹摔着了。”
“你又赶我。”宋豆丁非常不开心,但他又很担心宋老爹,“文秀姐,我爹真的喝多啦?”
文秀哄小孩,“真的,小少爷,咱们去照顾老爷吧,大少爷刚从书院回来想必已经累了。”
宋豆丁左看看自己稳定如常的哥哥,又想想自己喝醉又东倒西歪的老爹,左右哥哥已经回家了,还是先去照顾喝醉的老爹比较重要!
周自言总算见到了这位宋豆丁最喜欢的哥哥,传说中的宋家长子。
他起身问好,“大公子,在下周自言,是豆丁的先生。”
他作为宋豆丁的先生,又年长,不需要向这位哥儿行礼。
“先生夜安,学生宋卫风。”
宋卫风穿着学士服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学子礼,“卫是保家卫国的卫,风是风雨萧瑟的风。”
周自言受了这一学子礼节,也终于见到了宋卫风的正脸。
宋卫风穿着云鹤绣纹的学士服,头戴学士帽。
脸部线条立体且流畅,杏子形状的眼睛水漾透彻。
大庆朝哥儿女子在年满十五后,都可以佩戴精巧雅致的耳饰。
所以宋卫风圆润饱满的双耳也带着两枚黑珠耳坠。
周自言忍不住心里嘀咕:虽然不是顶尖漂亮,但也如淡天琉璃一般,灵动俊秀到了极点。
哪个瞎子造谣人家‘貌若无盐,五大三粗’。
真是没品味的东西!
哪怕小丫鬟过来上新的饭菜,宋卫风也没有动筷子。
过了一会,宋卫风主动和周自言攀谈,“方才先生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感谢先生及时扭正豆丁的想法,豆丁在场我不好多说,才叫文秀把他带走。实不相瞒,此事一共涉及七个人,只有我一人被书院遣了回来,说是让我回家休息,却没有明说一个归期。”
宋卫风苦笑一声,“不怕先生笑话,我离开书院时,倒真像一条丧家之犬,明明是我被出言侮辱才忍不住动了手,为何最后只有我一人被赶出书院?”
周自言不答反问:“公子是从何时听到我与豆丁的谈话的?”
“从先生讲那位位高权重的人将要失去一切时,便在门口等着了。”
宋卫风垂眸致歉,“偷听实非读书人所为,但先生娓娓道来,不知不觉便停下了,忍不住想听完。”
从没有哪一位夫子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像哄孩子一般把大道理掰开揉碎了告诉自己的学生。
读书人最重要的便是遇到一位好老师。
宋卫风羡慕豆丁能有这样一位先生。
面对这番夸奖,周自言放下手中的汤碗,神色玩味,“宋公子为何不用豆丁给你的东西?”
“不怕先生笑话,豆丁是什么性格,学生再清楚不过了。”宋卫风想到小豆丁的挤眉弄眼,苦涩的面容终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若是先生知道这件事,豆丁不至于把写有诗词的宣纸揉捏成那个模样,想必这件事又是豆丁私下偷行。”
周自言微一侧头,“是,也不是。”
宋豆丁耍小动作的时候就被他发现了。
要是没有自己的默许,那张纸也送不到宋卫风手上。
所以也不算小豆丁的‘一意孤行’。
宋卫风从袖中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先生亲自写下的原稿被学生的同窗拿走了,学生只能重新默写了一份,还望先生不要怪罪。”
“这是你重新抄的?”周自言展开宣纸,一手流畅潇洒的字迹整整齐齐,誊抄着周自言上课时随口写的诗词。
周自言在心里默默给宋卫风打了个标准分。
这个人态度倒是端正,字也写得漂亮。
周自言收下宋卫风的手稿,继而问道:“这件事我本不该问的,但我毕竟是豆丁的先生……敢问宋公子在书院究竟发生了何事?”
“唉。”宋卫风揉着额角长声叹息。
周自言写的诗词自然是好的,起码比宋卫风自己写的要好。
但宋卫风还是不愿意用别人的诗词来作弊。
只是这场诗会是众学子之间交流感情的最佳场合,他都参加第一场了,没必要避开第二场。
所以他还是去了。
没想到那几位同窗变本加厉。
打闹的时候故意推翻了他的桌案。
把他放在桌案下的,属于周自言的手稿拿了出来。
“我说宋卫风,你这不是写好了吗?怎么,提前准备了?”
经常带头欺负宋卫风的同窗举着皱巴巴的宣纸,高调念出周自言写的诗词,“……独下西河楼,欲饮无酌亲。宋卫风,这是你自己写的吗?”
另一人紧跟着帮腔,“这字迹和风格和你平时的作风相差甚远,宋卫风,你怕不是偷了别人的诗稿故意来诗会出风头的吧?”
“宋卫风,读书人当高风亮节,怎么能做如此龌龊之事!”
不让宋卫风辩解半句,几个人上下双唇一碰,就把宋卫风的罪定死了。
仿佛他就是偷了别人的东西来为自己出风头一样。
大家听完两首诗,再看宋卫风的目光,隐隐有些改变。
这两首诗的水平远高于宋卫风。
甚至也高于在场大部分学子的诗词水平,确实有些蹊跷。
但宋卫风平时安安静静的,不至于要去偷别人的诗稿吧?
“住口!这当然不是我的东西,但也不是我偷来的,若不是你们打翻了我的桌案,我也不会让你们看到它!”宋卫风气急,收拢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胸口一股郁气强压不下。
领头之人得意洋洋,甚至把诗稿藏入怀中,挑衅宋卫风,“你说是就是吗?等会夫子来了,我们找夫子辩一辩就知道了。”
宋卫风深深呼吸,“我说了,那不是我的东西,先把诗稿还给我。”
“这可是脏物,怎能还你?”领头之人一口一个‘脏物’,彻底点燃了宋卫风的怒火。
宋卫风已经一忍再忍,没想到换来的居然不是别人谅解和温柔。
既然如此,那他也无所谓了!
在来春六巷之前他一直在家里干农活,身体比面前这帮只知道读书享乐的人健康许多。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之下,原本叫嚣的人像小鸡仔一样龟缩在宋卫风面前。
傲慢的脸上一改往日的嚣张,连唇角都害怕地颤抖。
“宋、宋卫风我告诉你!你一旦动手,这个书院是容不下你的!你可想好了!!”
“就、就是!你别忘了你可是个哥儿,动手打人可是会记到你的户籍上去的,到时候连嫁娶都小心被人嫌弃!”
宋卫风活动了两下手指,清脆的骨节碰撞声刺激地所有人一激灵。
揪起领头人的领子,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本就冷淡的声音此刻更是听不到一丝温度,“怎么,你们不是一直让我回家嫁人吗?好,我今日便揍了你们回家嫁人。但是在此之前我要让你们牢牢记住我宋卫风,不是任人欺负的。”
最后一个字刚刚落下,宋卫风的拳头毫不留情落到了手中人脸上。
“啊!!”只一拳,挨打的人立即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一拳又一拳。
不管求饶声多么大,多么凄厉,宋卫风眼睛都未眨动一下。
自从来到马鸣书院,宋卫风便一直受这些人欺辱。
他本以为时间一长,同窗之间熟悉了便好了。
可他始终没能等来别人的善意。
既然如此,那他还忍让什么。
就是可惜老爹给自己交的束脩。
回家以后应当早日出去做工把束脩挣回来。
宋卫风仿佛被怒火缠绕,谁来都挡不住他的愤怒。
周围的同窗见此现状也不敢上前帮忙拉架,生怕波及到自己身上。
完美践行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事准则。
等夫子等人收到消息,急忙赶来的时候,几个人已经被宋卫风打得鼻青脸肿。
当然,宋卫风的脸上也挂了彩。
右侧脸颊肿起好大一块,嘴角还破了皮,几道血迹顺着唇角落到下颌上。
听到这里。
周自言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宋卫风的右侧脸颊。
那里已经不见红肿,但仔细看看,还能看见一点青紫。
宋卫风察觉到周自言的目光,“学生已经自行处理过了。”
被周自言那双清透黝黑的眼睛注视,右手慌乱地挡住受伤之处,自嘲一笑,“不过还是他们比较惨,谁让学生这么五大三粗呢。”
“后来书院就让你回家休息了么?”周自言不是宋卫风的先生,却总听他叫‘先生’,怪别扭的,“宋公子,我并非你的先生,你也不必以学生自称,我只虚长你几岁,若是不介意,我唤你卫风,你叫我一声周大哥,如何?”
周自言敛起袖子为宋卫风倒茶。
宋卫风慌忙端杯,自行降低杯沿与周自言碰了一杯。
言下之意便是接受。
“不瞒周大哥,我应当是不用再回书院了。”宋卫风果然改了口,一口喝光自己杯中的余茶,再回想刚刚书院夫子的态度,舌尖顶住上鄂,心中泛苦。
“夫子到场之后连问都未问过便直接让我回家反省,我只能听从。”
周自言听地咋舌,“那几个人什么来头,连夫子都偏向他们?”
宋卫风解释道:“都是府城来的富家子弟。我们马鸣沟虽然只是一个小镇,但马鸣书院的山长是从庆京省返乡的大学士,书院夫子也都是府城附近有名望的先生,所以府城的学生也愿意来马鸣书院读书。”
宋卫风无需再解释什么,周自言已然明白马鸣书院的情况,“……那怪不得。”
他原本还对马鸣书院抱有幻想。
但供人读书的书院一旦和金钱权势挂钩,那就无趣了。
“既然已经回家,正好在家里好好休息一番,我今天不过和豆丁上了半天的课,他就念叨了你半天。”周自言打趣宋卫风, “还有宋主翁,听文秀说他近日也颇为忙碌。”
“是了,正好在家里帮帮老爹,顺便照看一下豆丁。”宋卫风看着周自言,突然长舒一口气,“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能被这些糟心事影响自己。”
宋卫风能有这样的想法,周自言很赞许。
只是这件事瞒不过宋父。
宋父一辈子没读过书,虽然不知什么是圣人先说,但他知道自己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出去读书不能受委屈。
他从厨房提了烧火棍想去书院讨要说法,硬是被宋卫风和宋豆丁两个人抱住手脚才拦下。
加上周自言,三个人三张嘴,终于劝住愤怒的宋父。
宋父走南闯北受伤无数都没哭,结果在自己长子面前落泪。
看到自己老爹落泪,宋卫风慌了手脚。
不知道怎么安慰,最后只能无声地抱着宋父。
无数次在心里痛骂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能再多忍一忍,不过是几声辱骂,何至于动手?
少年人眉心的皱痕。
小豆丁抿紧的唇角。
还有健壮的老父泛红的眼眶。
周自言最看不得这种场景,默默移开视线,不知看向何处。
这样的沉默在宋家坚持了好几天。
最后还是宋父自己想明白,决定加把劲赚更多钱,让家里的两个孩子至少不用在金银方面犯愁。
这等慈父,让周自言从心底敬佩。
周自言以为宋卫风真的能放下这个心结。
结果第二天天不亮,宋卫风就提着他的长枪跑到内院大耍一通。
破空之声直接传至周自言的厢房。
周自言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听着窗外的晨练声,满脸写着疲惫与困倦。
“……”
要命,要命啊!
周自言抱着被子走出厢房,遇到同样裹着被子的宋豆丁。
“先生,早上好。”宋豆丁眼睛都未睁开,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周自言也没睡醒,“你哥看起来还是很生气啊。”
两个人裹着被子坐到院中石凳上。
感受微凉的晨风。
“我哥就那个性格,看着豁达,实际上小心眼的很。”宋豆丁迷迷糊糊地嘟囔,“小时候我偷他一块糕点,他都能念叨我一个多月。”
周自言张开自己的被子,他听到了什么?
“你小子,小时候还偷东西?”
宋豆丁躲进被子里,“哎呀,豆丁现在已经改正了。”
小时候缺少管教,他的确小毛病比较多。
但现在都已经改过来了嘛!
宋豆丁用被子把自己的脸挡住,闷闷的声音从被后传出,“老爹昨晚喝得太厉害了,现在还没醒呢。先生,我们怎么办啊。”
周自言打哈欠,“还能怎么办,你哥现在是回不去书院了。先生这两天身上事有点多,你啊,没事的时候你多陪陪你哥,别让他因为这件事郁结于心。”
只要是有关周自言的事情,宋豆丁都很有兴趣,“先生你怎么了。”
“说来话长。”周自言裹着被子换了个姿势,“豆丁,你攒了好久的银子,然后买了一堆玩具,但是呢,现在有人让你把这些旧玩具全都扔掉,你愿意吗?”
宋豆丁眨眨眼,“不愿意,凭啥让我扔掉,那花的可是我的银子!”
“是这个道理!”周自言也是这个想法。
那可是他辛辛苦苦得来的功绩,凭什么说扔就扔?
可是不扔,那他就不能再去参加科举。
两难啊!
许是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太大。
一旁练枪的宋卫风听到了说话的声音,提着长长的红缨枪走过来。
“哥。”宋豆丁裹着被子乖乖问好。
周自言也裹着被子,只是他还伸出来一只手,对宋卫风竖起一个大拇指,“卫风,身体不错啊。”
宋卫风提枪而立,训斥小豆丁,“豆丁,我不在家这些时日你是不是又偷吃零嘴了,瞧你现在,脸颊肉都能夹起来了。既然我现在一时不回书院,豆丁,从明天开始,每天都跟我
一起锻炼。”
宋卫风说着,用两根手指夹住宋豆丁的脸颊。
竟然真的成功夹起一坨脸颊肉。
宋豆丁的体重,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确实胖了一点。
周自言点点头,深表同意,“胖了以后容易引发其他疾病,豆丁啊,你是得锻炼一下了,正好,以后就跟着你哥好好锻炼,也省了为师的事。”
他原本还想让宋豆丁跟着自己一起锻炼身体。
现在宋卫风接手了这件事,这下他又不用早起了!
宋豆丁不可置信。
他的好先生居然就这么把他卖掉了?!
周自言轻飘飘的移开视线。
假装自己不存在。
宋豆丁左看看,又看看。
一边是哥哥,一边是先生。
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
他清楚地认识到:现在哭求都没有用,以后每天都必须乖乖起床,跟着哥哥一起锻炼。
既然如此,那谁都不能逃脱!
“哥啊,让先生跟着咱们一起锻炼吧,你看先生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初春时候天气又不稳定,万一先生病倒了怎么办?”
宋豆丁单纯地看着周自言,好像真的在为他担心一样。
“如果先生病倒了,豆丁就不能跟着先生读书啦。”
周自言不可置信。
他的好徒弟竟然这么欺师灭祖,把自己推到宋卫风面前?!
宋豆丁得意洋洋的和周自言对视。
一看便知是故意为之。
可怕的是。
旁边的宋卫风,居然真的顺着宋豆丁的话开始思考。
早起,还要锻炼。
这可真是要了周自言的命了。
他还没开始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冷颤,紧紧用被子裹住自己,瓮声瓮气地说:“这就没必要了,为师……是个大——阿嚏——阿!”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周自言就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宋豆丁这个臭嘴,难道他真的得风寒了不成?
紧接着,周自言又打了两个喷嚏。
鼻尖还有点麻麻热热的感觉……
得,真的感风寒了。
这就是他欺负宋豆丁的报应吗?
周自言捏捏自己的胳膊,不得不正视现在孱弱的身体。
决定通过锻炼增加一点抵抗力,“等、等我好一点,加我一个。”
就此约定好。
周自言顶不住风寒的脆弱,先回厢房休息。
托宋父的福,周自言已经置办好了所有生活用品。
这间小小的厢房已然变成周自言在马鸣沟的小家。
户籍的事情太难下决定,左右现在距离童试还有一段时间,周自言选择再等等。
说不定还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若真的不行……那他只能当断则断,抛弃过去了。
养病这几天,周自言早上在小厨房喝一碗热乎乎的粥,吃两口小咸菜。
再扇着他那个还没有作画的空白纸扇走到书房,开启一天的教学生涯。
一切都非常顺畅,只除了那位宋大公子。
周自言看得分明。
宋卫风被书院赶出来后,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实际心里气得要命。
于是每天天不亮就在内院练枪。
风声呼啸,震慑心灵。
“……”
内院旁边便是周自言的厢房,周自言天天被这种声音叫醒。
一开始是烦躁。
后来周自言已经能做到,在听到练枪声后不急不缓地起床。
倒上一壶热茶,推开门窗。
靠在窗沿边,一边欣赏矫若游龙的身姿,一边用热茶暖胃。
原本不正常的作息,居然跟着变正常了。
也是神奇。
宋卫风每次练枪,都是一身白色练功服和一个简单的马尾束发。
干净整洁又利索。
红缨枪上那点红色,是在场唯一一点色彩。
经常被宋卫风甩出一圈红色的影子。
洁白的练功服和鲜红的穗子。
圈住周自言所有的视线。
看久了还有一种‘翩若惊鸿’的惊艳感。
但宋卫风旁边的宋豆丁就不行了。
宋豆丁也穿着小小的练功服,扎马步。
宋豆丁每次扎马步都一脸悲愤,扎不了几个数就摇摇晃晃。
“哥,豆丁累了!”
“哥啊,豆丁腿好疼,豆丁的腿不会要烂掉了吧!”
“哥哥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