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重安和陆晓解开她的手机,里面也没有什么资料,只有那个火炬APP十分热闹,里面有上百个联系人。
二人很难不联想到,这App里面的联系人都是什么身份。
也许,大部分都是罪犯。
可她们却查不到这些人的信息。
随着网络信息技术的不断发展,给刑侦工作带来了越来越多的挑战,在某些时候,警方和检方是滞后的,他们只能奋力跟上浪潮,却似乎总是来得太迟。
继而,她们的职业身份,让她们不得不往最差的方向猜测。
难道她那么主动地联系程丁,是出于什么不好的目的吗?
她们无意摸黑死者,但由于对于死者的性格、处事习惯都知道的太少,因此只敢往不好的方向猜测。
而更大的问题是,王招娣是自愿从事的这个工作吗?
她们调查了王招娣名下的所有银行账户,发现存款不过几百元。
而她和她的家人名下也没任何其他资产,甚至她们找不到王招娣生前的居住记录。
那么她们就只能猜测,王招娣的钱是有别人在收取。
又是一起案中案。
这个世界总有些人在黑白的夹缝中存活,归渡市也不例外,陆晓也是后知后觉,她似乎在朝着探究归渡市的另一面前进了。
当然,现在更迫在眉睫的事情是找到程丁。
现在距离她失踪已经有两天了。
失踪案就是过去的时间越久,找到人的希望就越渺茫。
更何况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女孩。
现在归渡市已经出动了上千名的警员,数十只警犬,很多都是从临近的市调来的。
可仍是覆盖不到归渡市的山区。
网上也是消息不断,他们的报警电话每天都被打爆,不少人都说自己在某某地点看到了程丁的身影,可警方探查过去,发现又是扑空。
甚至还有大师开始算卦,说程丁在某某方位,或者说程丁被什么体貌特征的人带走了。
可都是徒劳。
楚孑这些天,只要空闲下来就会去找孤屿。
他一个人住在酒店里,肉眼可见的消沉、落寞。
楚孑每次来找他,都能看到他对着屏幕抽烟。
一根接着一根,整个房间都烟雾缭绕的。
他在看网上人们的评论。
仍然有不少人在把矛头指向孤屿,和其他一系列网文作者,认为他们写的书不仅浪费了未成年人宝贵的学习时间,更是对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有害。
孤屿苦笑:“之前是游戏,现在轮到网文了。”
经过这几个案子,以及之前楚孑的经历,他觉得相比起现实生活,互联网才是更加割裂的地方。
在这里,每天有不同观念的人们都在相互碰撞。
孤屿和其他网文作者都有一定数量的粉丝,他们在努力为自己喜爱的作者发声,说他们的书给了自己多大力量;但还有更多的人,看到“网络文学”或者“网络小说”四个字就已经嗤之以鼻,认为这是垃圾产品了。
谁对谁错呢?
没人知道,也没法评判,因为每个人的认知和层次都不一样,很多争吵便都失去了意义。
孤屿这些天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刚开的新书也无限期的停更了,读者们都能理解,但也有不少人认为这是他们胜利的果实。
楚孑即使二十四小时地陪着他,但也知道自己其实帮不了什么。
在某些程度,孤屿比他要成熟、聪明,也比他想得要深刻,更比他悲观,他所能做的,就是不让孤屿走上一条不归路罢了。
而今天互联网上的战争竟然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起因是一位很有名的公知公开炮轰孤屿的书,把其中一些内容提取出来进行批判,比如涉及一些犯罪的桥段,比如罪犯的一些心理活动,比如一些悲观的表述。
楚孑看到那些内容,只觉得那位公知说得很可笑,因为孤屿在后续,对那些内容还是秉持批判态度的。
可惜完整看过孤屿的书的人还是太少了,再加上程丁已经快要失踪三天了,不少网友都被那位公知的话点燃了。
“为什么孤屿这种垃圾也能写书啊!”
“笑死,还说什么在批判现实,写得却如此拙劣!”
“这不就是在带坏孩子们吗?”
“我是家长,我现身说法,我的孩子之前很听话的,但那天突然跟我吵架,说我什么道德绑架他,我翻他屋子才发现,原来他在孤屿的书,真是垃圾!”
“真是的,也不知道现在什么‘道德绑架’之类的词是怎么来的,哪个父母不是为了孩子好?有点期待和管教就是道德绑架了?”
“孤屿的书里还说小孩会有抑郁症,真是影响孩子。我女儿才八岁,都不爱上学了。那天带她竟然说自己有抑郁症!非要去看医生,医生还说她说的对。真是庸医!我把她手机和网络都没收了,我看她还抑郁不抑郁!”
“现在的孩子真是太脆弱了,我看程丁就是被管的,以前我们稍微做错一点爸妈不是打就是骂,我也没见谁抑郁,自杀和离家出走更是不可能了!”
“我从来不让孩子看这些书。有着时间还不如好好学习怎么孝顺父母!”
“我看这帮人都是间谍,在这传播负能量毒害我们祖国的花朵,应该把他们都抓起来!”
“别说未成年人了,我女儿都快三十了,一直说自己以后绝对不生孩子,我看都是这帮人的书带坏的。”
“请求封杀网络作者!”
“封杀!看他们的书的也没一个好东西!”
“封杀!”
“……”
楚孑看着这些评论,都觉得有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向他袭来。
父母和孩子明明是每天都生活在一起的存在,为何他们之间有一道鸿沟,几乎无法跨越呢?
当然,这也不是全部。
也有不少人说自己和父母关系很好,父母很体贴,甚至和他们一起看网络小说。
面对这些评论,有一个网友的评价很是扎心。
“我像是一只流浪的动物,从门缝里窥见别人的幸福。”
孤屿也看到了这条评论。
之后,他把电脑阖上了。
“楚哥,你知道吗?”孤屿忽然说,“我爸妈就是这样,我之前瘫了,我说我不想活了,你猜他们说什么?”
楚孑问:“什么?”
“他们让我坚强,”孤屿笑着吐出烟雾,“他们说你看霍金只剩眼睛能动了,还能做研究呢,让我不要自怨自艾,要向霍金看齐。可我……我真的只想听他们说一句‘我知道你很辛苦、很难受,我想抱抱你’啊,为什么就不可以这么说呢?”
“后来,我说我要写小说,他们也反对,说我根本没有写作天赋,让我不要放弃,一定要继续做康复训练,一定可以站起来的,”孤屿忽然泪流如注,“我真的只是想让他们说,你一定可以写好书的,不用着急站起来,为什么不?”
“现在他们去世了,我真的很想他们,但我也很怨他们。”
“你知道我的真名叫什么吗?我叫卓成龙,他们一直希望我成龙。”
楚孑忽然明白了孤屿书中那种淡淡的哀伤是怎么来的。
他也明白了为何有那么多读者,会跟他产生共鸣,为他书中的角色而流泪。
楚孑的前一世也是这样的。
幸好这一世的家人都很好,他甚至因为自己的遇到了这么好的家人而感到内疚、惭愧。
他到底做对了什么,能有这份幸运?
而孤屿和那些读者,又做错了什么呢?
楚孑忽然觉得苦恼。
在学习方面,很多问题他都想得明白,赶紧自己没有什么学不会的。
但在生活和实践之中,他觉得有太多他想不明白的事。
他好像很笨,很无力,因此总是很难过。
“楚哥,他们一直也觉得我跟他们不亲近,是不是我真的有错啊?”孤屿终于忍不住,“我好像真的不是很孝顺,也不优秀,我觉得他们在天上也不会认可我的。”
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楚孑觉得,孤屿是很坚强的。
但没有人能永远坚强,尤其是将自己放到互联网这个平台上之后,会放大你的一切。
楚孑思忖片刻,没有回答。
他只是给了孤屿一个用力的拥抱。
“你真的很棒了,孤屿,”楚孑安慰道,“你不需要为了达到他们的期待而活下去,你只需要……活下去,就很好了。”
“嗯……”孤屿鼻音浓重,像是他这个年龄的男孩会发出的声音。
他就这样,伏在楚孑的肩膀,哭了很久。
然后,他问楚孑:“哥,你说,程丁还能找得到吗?”
楚孑答道:“会的,一定会的。”
“为什么?”孤屿抬头,“你怎么这么肯定?”
楚孑对他笑笑:“你还记得,我说你一定可以帮到很多人吗?”
正好,手机响了。
楚孑将收到的消息递到了孤屿面前。
阿丁:【@楚孑,哥,我们下火车了。平城市读者团集结完毕。】
孤舟:【璞兰市读者团也集结完毕。我们带了面包、牛奶和火腿肠,请问怎么联系干警?】
孤山重影:【文贤市读者团集结完毕。我们带了几百件雨衣、手电和哨子,请其他地区的负责人统计个人数报给我!】
孤孤一生推:【我们这里有几位曾经做过蓝天救援队负责人的小伙伴,刚刚录制了一些找人的注意事项视频,麻烦群主帮忙@全体成员,大家务必先看一下!】
铁血颜狗:【我们市没有读者团,我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你们哪个团还有空位,加我一个呗?】
【……】
孤屿疑惑:“这是……?”
楚孑很快回复。
楚孑:【@小梁不是梁上君子@重安@陆晓@朗,这些是从别的市过来的孤屿的读者,他们自愿加入寻找程丁的志愿者队伍,请你们给他们安排任务吧,谢谢。】
小梁不是梁上君子:【太好了!前线的干警和志愿者三班倒已经都累的不行了,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请各市读者团的负责人加我!!!】
当晚,两小时后。
数百道手电筒的光柱在归渡市的深山之间亮起,宛如星海。
志愿者们手挽手。
他们顶着风,冒雨向前、不断向前,朝着更黑暗的地方进发。
滂沱的大雨下了一夜。
在山岚中所有的志愿者分为了五班,每一班都只能进行三小时左右的检索,不然就会面临失温和缺水等等问题。
但即使是这样,除了因为意外受伤不得不退出行动的人之外,仍是没有一位志愿者退出。
如今归渡市派出的警力加上志愿者们,已经总共达到了上千人次。
他们几乎已经找遍了三分之一个山区的区域。
但仍然没有找到程丁的身影,甚至因为大雨不断地冲刷,连她的痕迹都没有找到。
在这样恶劣的自然环境之下,每过一分钟,他们想要找到程丁的机会就渺茫一分。
但他们步履不停,只是不断地向前进。
而且,不止是他们读者群,还有越来越多的归渡市党员团员、热心市民、附近省市的救援队以及更远处的社会团体加入这场地毯式的搜索。
最让楚孑意想不到的就是阿戒、王一弗、刘冰,甚至是小艾都来了——他们一直在璞兰市从事殡葬方面的社会公益服务,竟然也都来到了归渡市的郊区帮助找到程丁。
重逢老友,楚孑并没有太多时间和他们叙旧,大家也都理解,十分默契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他们的手电筒宛如一道珍珠项链,镶嵌在了浓黑的山岚之间。
一道道人墙在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
天快亮了。
太阳会升起,会再落下。
可他们的脚步不会停止。
归渡市某小区,房间全黑着。
程庄瘫坐在客厅里,几乎没有力气撑起自己的身体。
她的女儿程丁已经失踪了六天了。
这六天,她闹过、折腾过、不信过,也找过,甚至直到一小时前她还在山区里等待着,直到因为脱力,被警方送回来家里。
可此刻,连她自己都几乎不再相信女儿能回来了。
所有的大V都在说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是不可能在这样恶劣的自然环境之中存活一周的,缺乏食物、脱水,更要命的是各种害虫、野兽……没人敢去细想。
所有的朋友都让她做好心理准备,设置连她的母亲都说,别太难过,都是命,你要坚强,你还年轻。
她真的做好了吗?
完全没有。
她还记得女儿十年前出生的日子,同样是个雨夜,经历了近乎二十个小时的生产过程,她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
但在那个覆满了胎脂的小肉团子连眼睛还没睁开的时候却用小手碰到了她的胸前的一瞬间,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在那一瞬间发誓,这辈子都会用心呵护她。
事实上,她也做到了。
无论是多么艰难,哪怕是丈夫出轨提出离婚,哪怕是因为休了太长时间的产假她失去了晋升的机会,哪怕是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产后大大小小的各种后遗症,她都咬着牙坚持着。
她从没放弃过。
女儿也一直跟她很亲近,她们几乎是相依为命,才到了今天。
她记得女儿小时候总笑,面对什么事情都傻笑,她都好奇,难道真的有那么多开心的事情吗?
可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女儿的笑容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是她第一次开始用手机拍摄女儿的短片收获了几百个点赞的时候?
还是她决定辞职,从此一心一意照顾女儿的时候?
亦或是……她开始学着别的母婴账号,开始给女儿安排生活、安排带货的日常的时候?
那也不过只有三年多而已。
女儿上了小学,她就愈发觉得力不从心了。
她不是没有求助过,但无论是自己的母亲还是别人,都让她要坚强,既然你非要从丈夫手里抢过这个女儿,那你就要自己养好。
所以她才开始用女儿的短视频赚钱的。
那时候,这是一个巨大的风口,常人总说“站在风口上的猪都能飞翔”,一开始她只是记录,后来开始学着有心的剪辑,再之后就有剧本、脚本。
粉丝数量和找她来带货暗广的商家越来越多,可女儿的笑容似乎也越来越少了。
但她的女儿必须是完美的,这样才有更多的粉丝和商家,只有这样,她的女儿才不会被人指摘是因为她的教育失败而过的不好。
她在粉丝心中,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一个人把女儿养的很好。
但她也总在想,其实好像是女儿一直在养她……
可这些都是过去了。
女儿最终还是有了自己的主意,并且以这么激烈的方式选择反抗。
程庄踉跄走到女儿的房间,点亮了灯光。
一切都还是一丝不苟的样子,这是她要求的,女儿必须保持房间里的整洁。
一来这样方便出镜,二来她认为这也是对于一个孩子自理能力的培养。
但她似乎培养的有些太好了。
程庄忽然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掀翻了床垫,继而,将整个房间弄得脏乱不堪。
她就是想要毁灭,想要摧毁一些她一直以来信封的东西。
仅仅几分钟,就把过去近乎十年保持的整洁弄得一片狼藉。
但这似乎才是这个房间最初的样子。
程庄流泪满面。
但就是在这样迷蒙的泪眼之中,她忽然发现了一个笔记本。
她刚刚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笔记本是从哪里出来的。
也许,女儿就是有这么多的秘密吧,她足够聪明,可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藏好一个小小的本子。
程庄翻开笔记本。
只见里面花里胡哨的,有贴纸、有各种荧光笔的书写,还有各种好看的胶带。
这好像就是年轻人很流行的手账。
而里面写的话……程庄一开始看不明白,但很快,通过搜索,她发现这些好像都是孤屿书中的句子。
程丁很有天赋,整个画面都弄得特别好看。
她甚至在很多页面,在很多看上去引人深思的沉重话语旁边贴上了好多好多的笑脸,还有不少手绘的笑脸。
程庄愣住了。
这些画面表示,程丁至少在做这本手账的时候,是开心的吧?
她竟然背着自己偷偷的……开心?
程庄一直以来信奉的东西骤然崩塌。
原来女儿也是会开心的。
在没有自己的角落。
这时候,她的手机亮起。
是她的粉丝群。
一位粉丝分享了一个大师的视频。
这个大师之前算准了程丁是往西南方向失踪的,和现实一模一样,所以被所有粉奉为真神,连程庄之前都信了。
但视频中,这位大师一身素黑,拨弄着手中的串珠叹气。
“程丁怕是已经不行了,”大师眉头紧锁,“我刚刚算到,一缕黑气在归渡市西南方向消散了……”
程女士只听了这样一句,就把手机关上了。
而后,她如同发狠一样,直接退出了自己十几个粉丝群,并且,申请了账户注销。
几十万粉丝,她一个也不要了。
什么大师,她也统统不信了。
然而,戏剧性地,就在她申请完注销账号的一瞬间,电话突然打来。
梁警官语气激动:“程女士!程丁找到了!”
长达七天的搜索,别说是网上一片唱衰,就连志愿者中那些曾经在救援队待过,很有经验的队员都觉得,程丁活下来的机会可能不大了。
但他们没想到,在一处山坳里,他们找到了这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她因为失足跌落,随即陷入昏迷,可她身上覆满了枯枝和落叶,不仅为她保持了一定的温度,也隔绝了大量的病虫害。
而且连绵几天的大雨,让她并没有缺水。
即使没有吃到任何东西,但仅仅靠着水分,她还是撑到了七天。
消防直接派出了直升机,在半小时之内,将她送到了全市最好的医院。
经过检查,除了她右腿骨折严重和营养不良之外,并无大碍。
经过几小时的手术,程丁被送入了特护病房。
又经过三天的恢复,程丁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很多人都说,这是一个奇迹。
但楚孑十分浪漫地想,这就像是整个归渡市,都想让她活下来一样。
程丁躺在病床上,眼神依旧明亮。
而程女士在她一旁坐着,这些天寸步不离。
即使骨折是个非常严重的伤势,但对于一个十岁的小朋友来说,总是能好的。
哪怕这个伤势可能会在她的骨骼上永久留下烙印,但孩子们总是有超量恢复的能力,也许经过这场意外,她新生出的骨骼会变得更加强壮。
陆晓是在第四天才走入病房的。
虽然这起案件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还有些问题她必须要问。
程丁十分懂事的给警方和检方道了歉,称自己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她本来只是想离家出走一下,吓唬吓唬自己的母亲,可没想到会跌落山崖受伤。
陆晓和刘重安对她的心理活动也表示理解。
陆晓又问:“请问你是怎么下载的那款火炬APP?”
程丁回答:“就是评论区有人推荐,我就下载了。”
“是王招娣让你下载的吗?”
没想到程丁摇头:“不是。不是她。我们是认识之后才加的这个APP好友。”
“嗯?”刘重安感到奇怪,“那你和刘重安是怎么认识的呢?”
一个失足少女和一个小学生,如果不是在网络上,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程丁想了想:“有一次我放学走了另外一条路,就是鱼尾巷,然后看到王姐姐蹲在路边,我问她需不需要帮助,然后就认识了,我们经常聊天。”
“聊什么?”陆晓问。
“我给她推荐看孤屿的书,我们通常就是在聊书,”程丁垂眸,“对了,她还经常说,一定要跟妈妈好好的,我想,她可能很希望我过得好吧。”
“等等,”陆晓忽然反应过来,“鱼尾巷?”
乔莺莺最初就是在鱼尾巷被发现的,陆晓猛然想起那个案件唯一的疑点——在楚孑到巷口之前,那个巷子里一闪而过的人影。
程丁点头:“是的,鱼尾巷。她有一次说,那是她最讨厌的地方,我问她为什么不离开呢?她说她没办法离开,每天都要去,她这辈子可能就要死在鱼尾巷。
“为什么呢?”刘重安忙问。
程丁却摇头:“我不知道。我问过她,她只说我还是个小孩,别管那么多。”
陆晓问:“你和她通常是在什么时候聊天?”
“哦对,这也有点奇怪,”程丁说道,“每次都是晚上十一二点王姐姐才回我,其他时间我都只能留言。”
根据这个时间,刘重安和陆晓查询了鱼尾巷之前的全部监控视频。
她们发现,每周都有那么几天,王招娣都会在鱼尾巷出现,在某些房子里待一两个小时,然后离开。
王招娣离开后会走到路口,然后上一辆没有牌照的车。
那辆车显然属于某个组织,但因为没有拍照,也查不到相关的信息。
直到一段视频。
那是一年前的一段视频,画面中能见到,王招娣在从一栋房子里走出来后脚步不稳,最后,直接倒在了路边。
这时候,一个戴着黑色帽子和口罩的男人从车里跑了出来,将王招娣扶上了车。
然而,意外发生。
王招娣在昏迷之中开始挣扎,似乎潜意识都在疯狂地抗拒,男人几乎控制不住她,意外被打掉了自己戴着的黑色帽子。
尽管他很快把帽子扶正了,但仅仅是半秒的时间,陆晓便确认了。
即使那并不符合规定,但她曾经看过那
三个杀害她母亲的少年犯的监控视频几万次,实在是对那三个人的长相太熟悉了。
陆晓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头皮发麻,手止不住的颤抖。
因为那黑衣男人,正是其中的一员。
警方根据线索,很快查证了鱼尾巷的这些房屋。
但很可惜,这些房子大多数都是民宿,只要按密码就能进入,不需要登记,而这些民宿的主人也完全不知道有这样的交易在他们的房子里发生。
而且,尽管警方的走访已经非常小心了,他们还是发现这里再也没有别的交易情况出现。
显然那些人早就收到了风。
现在案件的情况就是他们知道有这样的违法行为发生,也知道这个所谓的组织大概是谁,但就是找不到任何线索。
十年前的那起案件,那三个少年犯从来没有被逮捕过,他们就仿佛消失在了人海之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