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王花工才从人堆中挤出来,无不感慨道:“原来,你们暴力摩托团是来干这个的啊。”
“没错,”成帮主回答道,“这个所谓的帮派是王昌在三年前成立的,希望能用……怎么说呢,就是大众对我们这帮人的刻板印象吧,去做点好事,主要就是帮助未成年人了,偶尔也会帮帮职场霸凌之类的事,就看谁联系我们了。”
“只要通过一个内部论坛,在上面发帖,我们就会接下这个活了。”
“最开始只有王昌一个人在做这件事,灵感也是来源于国外的类似团体,后来慢慢地,他才通过找他改装摩托车的人,聚集起来这么一帮人。”
楚孑这才明白了:“所以,原来王昌经常来这个学校,其实是真的来踩点,他会给受害者一个木雕的摩托车,这样你们就知道要保护谁了,对吧?”
成帮主点头:“没错,这一切都要感谢王昌,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到这么个好主意的。”
众人都还沉浸在刚刚演戏成功的胜利感之中,没人注意到王花工在密集的雨丝之中已然泪流满面。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怎么想到要办这件事的,”王花工喃喃道,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都是因为我……”
“花仔!”楚孑忽然注意到花仔的状态。
怪不得刚刚一直没说话,原来抬手整个人都已经蔫儿得像一个腌萝卜了,几乎站不住。
“谢谢叔叔们,”花仔红着小脸,满眼泪水,“多亏有你们,我以后就可以好好读书……”
“快送医院!”王花工急了,也不等花仔把话说完,就把他拦腰抱起,“快!”
话音未落,王花工就将花仔带到了一辆摩托车上。
车主刚想上前帮忙架势,却只见王花工熟练地拧开了油门,“孩子生病一秒钟都不能耽误!咱们在人民医院见!”
说着,王花工就让花仔搂紧自己,然后行驶了出去。
留下暴力摩托帮的一众人大眼瞪小眼。
“王叔叔他……竟然会骑机车?”
雨也停了。
王花工带着花仔,穿梭在了马路上。
雨水将街道洗刷一新,遥远的天际线上升起了一道并不太显眼的彩虹。
这似乎预示着,今天是一个新的开始。
花仔烧的难受,将小小的上半身都贴在了王花工的后背上。
双手也紧紧环绕住了王花工的腰。
王花工感觉到背后的热量传来,蓦地一怔。
他恍然想起,在王昌也差不多这么大的时候,他也骑着摩托车,带儿子放过学。
那时候的摩托车当然没有现在这些人玩的这么犀利,只是一个时速不超过40公里的代步工具罢了。
王花工年轻的时候玩过一阵,后来妻子去世就卖掉了,没想却在儿子成年之后变成了他最大的爱好。
他永远记得那天,也是一个类似的雨后,王昌的学校来电话,说王昌身体不舒服,让他把王昌接走。
但他接到王昌的时候,王昌并没有任何不舒服的表现,只是倔强地不再愿意上课。
王花工只当是小男孩在闹脾气,也没细问,只是让他上了车,带他回家。
王昌的身体也是这样瘦瘦小小的一个,一开始根本不愿意搂着他的腰,怎么说也不听。
他知道昌儿喜欢蒲公英,就开始沿着路找。
他专门找不平整的路开,每找到一棵蒲公英,还会来个急刹车,迫使儿子不得不在行驶过程中用手搂住他的腰。
昌儿虽然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死死搂住了父亲的腰。
但作为“奖励”,昌儿一路上也吹了不少蒲公英,也许这些小小的伞兵,现在已经飞到了璞兰市的各个角落,生根发芽、开花结种。
父子二人就这样走走停停,行驶在坑坑洼洼的路上。
一个怀紧贴着背的拥抱,似乎就是王昌的成长过程中,父子二人最亲近的时刻。
王花工觉得自己那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做一个父亲,只知道用这种方式让孩子被迫亲近自己,却没有问问王昌,问出那关键的一句,“你为什么不愿意上学”。
医院很快就到了。
幸好花仔只是细菌感染,医生开了点滴,就让王花工带他去输液了。
王花工将花仔小小的身子搂在怀里,替他数着呼吸与脉搏。
他看到了花仔手上的伤口,找护士要来了碘伏和棉签,细细地帮他处理。
十几年前,王昌的手上,似乎也总有这样的伤口。
“那时候,我还只以为是王昌淘气,在学校总跟人打架,”王花工对赶来的楚孑静静说道,“我都没想到,他会受欺负。”
“这世界上怎么有我这么混账的爹啊,连儿子受欺负了都不知道。”
“我都不敢想,他妈走了以后,昌儿在学校,到底过得什么日子啊。”
“你说,这孩子得多怨我啊。”
王花工双眼通红。
怪不得昌儿死活不再读高中了,他都不敢想,那时候昌儿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而他竟然只以为昌儿是在闹脾气,甚至觉得,“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王花工觉得自己恐怕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了。
直到,楚孑将两张画递到了他的手里。
“这是王昌的纹身画稿,是我刚从成帮主那里拿到的。”
“这辆摩托,是王昌一开始想纹在胸口的,这张稿子他画了三四年自己才满意。”
“这是他最喜欢的型号,也是他生前修的最后一辆车,就是王叔叔刚刚骑的那一辆。”
王花工摸着儿子细腻的笔触,半晌说不出话。
昌儿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摩托车呢?和那天下午的经历有关系吗?
他不知道,也不敢细想。
这时候,楚孑又递过另一张画。
“而这幅画,是他一个多月之前找到成帮主,说要纹的。”
“成帮主当时觉得很奇怪,王昌做了那么多纹身,一直不往胸口上纹,就是为了把最有意义的一张图纹上去,那纹身都设计了好几年了,怎么会突然改主意?”
“但成帮主看到这幅图他就明白了,这幅画比刚刚那个摩托车的图更有意义。”
楚孑说完,王花工看着那张小小的图画,已经泣不成声。
画面中,是一双手捧着一个小小的、刚出生的婴儿。
而在小婴儿的手中,还捧着几朵蒲公英。
正如当时他们在路边捡到的那些一样蒲公英一样。
王花工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了纸张上、落在了病床上。
王昌,他的儿子,竟然还记得蒲公英啊。
他并没有怨自己这位无能的父亲,而是还记得这些细碎的不值一提的快乐时光啊。
王昌那时候应该对自己做下了承诺吧,会像那双大手一样,一直守护自己即将到来的孩子。
他只希望孩子见到蒲公英,而看不到这些风风雨雨吧。
也许只有淋过雨的人,才记得要为别人撑伞。
只是可惜,王昌本身是想把这张图纹在胸口的。
但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创口,取代了纹身的位置。
王花工觉得一直堵在自己胸口的某种东西忽然松动了。
哪怕他是个太不合格的家长,但昌儿,却是个太合格的儿子。
是这世间最好的人。
一只小手擦去了王花工脸上的泪水。
王花工抬头,只见花仔正静静地盯着自己。
“叔叔,不要哭,我给你唱歌,好不好?”花仔还发着烧,却倔强地说道。
王花工愣住了。
然后,他慢慢伸出手,如获至宝般的轻轻碰了碰花仔的脸蛋。
温热的孩子的皮肤让他的指尖几乎颤抖。
王花工就这样轻轻抚摸了花仔的脸颊半晌,似乎在怀念着什么。
然后,他温柔说道:“花仔还在病着,叔叔给你唱歌好不好?”
“好!”花仔的大眼睛中丝毫没有哀伤的痕迹了,他兴奋问道,“叔叔要唱什么?”
王花工想了半晌,郑重道:“我教给你一首新的歌吧,以后……再也不要唱之前他们让你唱的那些歌了。”
花仔用力地点点头,期待着。
窗外的彩虹愈发明显起来。
雨过天晴,一切都是崭新的开始。
爱与救赎虽然可能会迟到,但只要你固执的追寻,它们总会到来。
王花工闭上了眼,认真地唱了起来:
“草地上,风儿吹……”
“蒲公英,打瞌睡……”
“梦见怀里小宝宝,变成伞兵满天飞……”
年近五十的沧桑男人,声音沙哑却很温柔。
这首歌就叫《蒲公英》。
是他教给昌儿的第一首歌。
傍晚,花仔的烧退了,王花工还在陪着他,等花仔的父母来到。
楚孑退出了房间。
漫天晚霞。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刚刚王花工和他说,他要带着昌儿的骨灰骑摩托车环游华国。
这是昌儿一直以来的梦想之一。
而等他回来之后,他就要负起关于暴力摩托团的责任。
虽然王昌已经不在了,但他还有很多罪要赎,还有很多很多的孩子,需要他去守护。
楚孑走到了医院的外面。
逝者的离去,总会带来伤痛与哀愁。
但同时,他们也会留下能给生者以继续生活的力量的东西。
这就是亲人之所以成为亲人的原因。
想到此,他生平第一次,给父亲打去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楚峰的语气也有一丝讶然。
“儿子,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问问您怎么样了。”楚孑问道,“腰还疼吗?”
他最近几晚总听到父亲的起夜和叹气的声音,但每次问父亲情况如何,父亲又总是说自己没事。
“额……”楚峰突然支支吾吾的。
这让楚孑瞬间紧张起来。
“要不说父子连心呢,这么巧你给我打电话来了,”楚峰尴尬地笑了两声,“其实我现在就在家旁边的医院呢……”
“医院?您怎么了?”楚孑立即问道。
不会……
他的父亲真出什么问题了吧。
楚孑的心就像是被人攥了一下那样,瞬间呼吸困难。
“啊……倒是有点问题……”楚峰停顿了半天,才弱弱说道,“我今天来医院检查,没想到老腰疼居然是因为这个毛病……”
“说起来也怪丢人的……”
“儿砸,你听说过……前列腺结石吗?”
“刚刚做了膀胱镜和B超,可难受死我了,但别的地方都没啥问题,就是长了个小石头……”
“可能要做个小手术,倒是没什么风险,你不用担心。”
“只是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再帮我点忙啊,就是殡仪馆那边的事……”
“啊,具体的等你来了我再和你说吧,护士叫我去备皮了,备皮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干嘛让我脱裤子,你们又要干什么……啊!”
楚孑听完电话,就拜托成帮主,将自己火速送到了位于城西的第一人民医院。
虽然听父亲的说话感觉他中气还比较足,再加上理智告诉他前列腺结石的确算不上什么严重的病,但可能是因为最近的经历,让楚孑总觉得心悬着、不踏实。
终于赶到了住院部,幸好还没错过探视时间,看着父亲穿着病号服、带着眼镜在病床上看报纸,楚孑这才觉得心安了不少。
“哎呀,儿子,你怎么还是来了?”楚峰放下报纸,一脸嗔怪,“不是都让你回家了吗!”
“来看看您,”楚孑坐在病床边,很自然地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唉……”楚峰将报纸一摊,倔强地看向窗外,“你爹我现在不完整了。”
“什么?”楚孑满头问号,“发生了什么?”
楚峰叹气:“你知道备皮的意思是……”楚峰凑近楚孑耳边,小声说道,“是把那里的毛毛剃干净吗?我这辈子第一次剃毛毛,他们还不让我自己动手,刚刚雀雀儿都被年轻的小护士看光了,羞死个人。”
“哈哈哈,”楚孑实在是忍不住,“您要做的是前列腺碎石的微创手术,其实男性尿道感染的几率并不大,一般是不需要备皮的,但是医生可能怕您这个年龄有合并别的复杂情况,到时候需要开放创口,所以先给您备上了,都是正常的,人家护士见过的比咱们多多了,这是人家的工作,根本不需要不好意思。”
“哦……”楚峰神色方才舒缓一些,“也是,还是你个大学生懂得多,但我就是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嘛……”
“啥不好意思?”楚峰话音未落,王莉蓉就拿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走过来了,一牙签一个分别塞进了楚孑和楚峰嘴里,“老楚,我就说吧,你儿子知道了肯定来看你,你还不信!你们爷俩刚刚说什么呢?”
楚孑将酸甜的苹果块吞落进肚,刚想回答,就又被楚峰往嘴里塞了块苹果。
“我和儿子没说什么,”楚峰拼命向楚孑使眼色,“是吧,儿子。”
楚孑没想到父亲在这个问题上还挺保守,连母亲都不想告诉,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只能点点头,含混道:“确实没说什么大问题。”
重音放在了大上。
“你小子!”楚峰胡噜了楚孑头一把,“怎么还拿你爹打岔呢。”
然后父子二人对视,似乎也被楚峰这自然的亲昵动作震撼了一下。
两个人各自的腮帮子都塞满了苹果块,鼓鼓的就像两只仓鼠,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看向彼此……
二人瞬间都绷不住了,全都笑起来了,险些把母亲精心准备的苹果块喷了一地。
一老一少的笑声不绝于耳,很快传遍了整个病房。
隔壁床的病友朝他们投来羡慕的目光,感叹道:“父子感情真好啊,不像我家那个倒霉儿子,我病了也没回来看看。”
王莉蓉看着这一幕也感慨道:“他俩平时也不这样,可能要做手术,脑子都不正常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好听的话,但王莉蓉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一直知道楚孑和楚峰并不算亲近,再加上楚孑离开家太早,其实二人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
她本以为可能小男孩和父亲的关系都是这样,但没想到楚孑回来上学以后,父子关系竟然缓和了不少。
这个家就这样,吵吵闹闹,打打斗斗的,什么坎儿过不去啊。
楚孑和楚峰又嘱咐一些手术的问题,这才切入正题。
“爸,”楚孑现在已经能很自然地叫出这个字了,“之前打电话的时候,您说西区殡仪馆还需要帮忙是吗?”
“对的,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离不开人,”楚峰也恢复了正色,正经道,“就是咱们殡仪馆终于拿到民政部的那笔拨款,可以翻修一些地方了,这两天施工队就要作业了,但我这身体不是没法盯着吗,所以想拜托你去看看。”
王莉蓉面露担忧:“老楚,二儿子他这样能行吗?施工队那帮子人都是老油条了。”
“没事的,还有白倬章老馆长也在,他也帮忙一起盯着,”楚峰又道,“你最好今晚就能过去看一眼,至少先让白老带着你把要翻新的地方了解一下,其实其他地方都不算太重要,就是二层的第一悼念厅的翻新最重要,而且一定要在月底之前完成,不然就要耽误事了。”
楚孑点点头:“好,我这就联系白伯伯去看看。”
楚峰还不忘嘱咐:“可一定要盯好了啊,上头好不容易拨这么一次款,可千万弄好了……”
楚孑当即就联系到了白老爷子,二人摸着黑在殡仪馆门口见面了。
老爷子也没打招呼,上来就拎起了楚孑的手细细查看。
直到看清他指肚上还存在的茧子,这才会心一笑:“看来还在练功,不错。”
楚孑不好意思道:“是的,上次实操过后觉得自己做的并不是特别好,所以还需要好好努力。”
“有这种心态就是好的,”白倬章拍了拍楚孑的后背以示鼓励,“不管你以后是不是确定要从事这一行,至少你目前是在学这个,努力就是应该的。我那天去看了你缝合的第一具遗体,缝的非常不错,基本上可以称为熟手了。”
“谢谢白伯伯。”
“就是王昌那孩子,唉……”白倬章缕缕胡子,满脸惋惜,“王花工还是当初我招进来的,那也是个闷葫芦,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道怎么样……”
楚孑赶忙将王花工和儿子的事对白伯伯讲了一遍,白伯伯起初听得时候还满脸难过,最后听到王花工要接手“暴力摩托团”之后,这才眉心舒展,止不住地说好。
“真是,只有这样,没了孩子的家长才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啊,”白倬章长舒一口气,“小楚,你做的特别好,真的是站在逝者的角度,替他们去思考的,也许你真的很适合做这一行。”
楚孑笑笑:“也许吧,能帮到他们让我感觉很快乐。”
二人又聊了几句,白倬章这才想起了二人晚上约在这里见面不是来聊天的,赶紧带着楚孑往殡仪馆里面走。
殡仪馆的仪式一般都在上午举行,到了下午和傍晚,员工们都下班之后,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一层这里你应该来过,主要就是卖一些殡仪用品,以及骨灰盒之类的,”白倬章边走边给楚孑指着,“我们这里的殡仪用品都是从外面进货的,和我那个白事店一样,但是这里的定价会比我那里贵一些,所以有些懂行的客人会从我那里买,但我也会把利润补贴给退休的员工还有殡仪馆本身,所以也算是双赢吧。”
楚孑走近,细细查看,这才发现即使是在白伯伯口中的“贵一些”也算不得多贵的定价,挽联大多五块钱一幅、花圈分大小从十元到二百元不等。
其中唯一算得上比较昂贵的殡仪用品就是骨灰盒了,便宜的有一百块左右的,贵的则能到五千以上,放在顶层的格子里,看上去无人问津。
“来咱们殡仪馆的大多数都是城西的人,家底都不算太殷实,所以三四百块钱的骨灰盒是最好卖的,”白伯伯介绍道,“对了,你知道咱们殡仪馆另一大尸源是哪吗?”
楚孑摇头:“不清楚。”
“是璞兰市公安局法医部门,所以我们的入殓师团队都很厉害,比如你上次见过的吴班长,那技术别说是在璞兰了,就是放到全国,也绝对是这个。”
白倬章比着大拇哥,看上去十分骄傲。
楚孑见此情况,思索了片刻,又问:“那请问白伯伯,按理说咱们馆一年处理三到四千具遗体也不算少,为什么殡仪馆还到处破破烂烂,缺乏经费呢?”
“这和经营模式有关,”白伯伯答道,“我们是民政部直属的殡仪馆,也没有走政企合作的路线,涨价需要民政部同意,所以一直拖到今天还用着00年代的定价,入殓一具遗体其实只收60元,就算是对破损严重的尸体,也只收200元,而这些殡仪用品你也看到了,其实都不怎么挣钱,而且还有很多没人认领的遗体的火化工作其实都没有收入的,还要倒贴……”
“哦。”
楚孑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通常殡仪馆的殡仪服务项目有六个环节构成,分别是遗体接运、遗体冷藏、遗体整容、遗体告别、遗体火化、骨灰寄存。
火化的价格是国家规定的,按照炉子的不同,从180元一具到700元一具不等。
而殡仪馆一上午的场地收入也只是600元。
也就是说一场葬礼算下来,平均也只有2000左右的收入。(当然家属的支出不止这些,还有棺材、锣鼓队、喇嘛等等额外花费并不算在殡仪馆的收入之中)。
刨除人员工资,和各种电费、火化炉的柴油费用、冷冻室的冷气费用……
其实这家殡仪馆也只能勉强达到收支平衡而已。
而之后,跟着白伯伯又逛了一圈殡仪馆,这才让楚孑更加笃定了这个想法。
偌大的殡仪馆,地下一层是“地下工作室”,负责遗体的交接入殓、火化、等等事宜,四楼是办公室,有服务部、遗体整容火化班、仪表总装班、业务科、火化班、抬运班、财务科等等,近百位工作人员都挤在这一层。
而能用作悼念场地,真正向外租借的,也只有二层和三层的十几个房间而已。
楚孑看着殡仪馆的指示图,不解问道:“那请问白伯伯,我看殡仪馆有五层,第五层是用作什么呢?”
“这个啊……”白伯伯想了想,“以前是想做贵宾服务的,就是附加价值比较高的葬礼可以在这举行,但后来实在办不来,就荒废了,现在整个都空着。”
“哦。”
楚孑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逛的也差不多了,其实最重要的就是二层第一悼念厅的修缮工作,那是我们馆除了五层以外最大的悼念厅了,如果它一直关闭,对我们的影响可是很大啊。”
“好的。”楚孑也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那明天一大早我就来盯着。”
“正好,明天我要去医院做体检,就先拜托你了,”白伯伯说完,又想起来什么:“对了,你不要对装修班的人太客气,之前我们也找他们修过……如果你太客气,他们就会欺负你的。”
“懂了。”楚孑点头。
隔天上午,楚孑一早就站到了殡仪馆的后门,等待装修队的到来。
而直到时钟的指针过了十点,他才看到四五个人拎着设备,慢条斯理的走过来。
“你们好,麻烦各位快一些,”楚孑的语气也没有太客气,“按照合约,你们七点钟就应该开始工作了。”
为首的老大一幅滚刀肉的样子:“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这就开始……”
然而,一上午过去了,他们几乎是刚接好设备,就到了饭歇。
楚孑无奈,也只好放饭。
经过一上午的观察,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装修队的领队叫刘工头,干活一点也不积极。
这和一般的施工队做法截然不同。
正常的施工队为了缩短工期、提高效率都是日夜赶工。
刘工头他们倒好,跟死□□一样,一戳才一蹦跶。
到了下午,楚孑只能开始转变策略。
“来,我看着你把这块地砖扒了。”
“这墙皮哪里难刮了,你看看,这不是很好刮吗?”
“这电线我来帮你接,对喽,接好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牧羊犬,催着刘工头他们干活。
虽然一整天下来,楚孑觉得自己累了个半死,但也算是有点成果。
结果第二天上午一看,他一不催,这帮人又开始磨洋工了。
无奈,楚孑只好又开始疯狂催促起来。
然而,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了第三天。
因为刘工头,竟然消、失、了!
“刘工头呢?”楚孑拉住了一个施工队成员问道,“他怎么不来?”